丑小鸭也有春天-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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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重温下旧梦也不错。
于是在一个清爽的早晨，小菲变成了舒林的小尾巴，跟着进了工厂的大门。舒林工作的国企是此时龙城最大的造纸厂，素有‘龙城纸老虎’之称。只是98年后，照样没有抵抗的了汹涌而来的国企破产重组之路，自此便销声匿迹。
舒小菲从进了工厂之后，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西边这个仓库是存废纸的地方，也就是流水线的初始过程。旁边的一个仓库则是存放着麦秆，这同样是造纸的原料。接下来的几个车间，则依次是粉碎、加料、搅拌、凝浆、晾干、切割等过程。
小菲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但是长期耳熏目染，制作过程也能说个差不多。舒林此时正往成纸那个车间走了过去，纸张最后质量如何、是否平整，这个车间是重中之重。而自家老爸，便是这个车间的主任。
“小菲，你在办公室呆着还是自己去看书？”舒林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之后，这才问小菲道。他这句话也是随口一问，因为按照往常的习惯，小丫头一定会缠着自己去废纸堆捡些小人书拿过来看。她自己从来不会主动过去的，在外人面前，这个丫头极为腼腆文静。
只是这次舒林的想法却落空了。在他这话刚落下，就看到舒小菲敏捷地跳下了椅子：“我出去看！爸爸，我先走了！”
“哦？哦。”舒林看着小菲蝴蝶般轻巧跑出了车间，突然有了种女大不中留的酸涩滋味，怅然若失。
舒小菲不是不想要在办公室里面，只是万一舒林给她的都是小人书，这让她情何以堪？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局面，她决定还是自己觅书去算了。好在都认路，也不虞走失。
工厂里的废纸废书每天都有专人收购，所以日积月累之下，堆得几乎接近那高高的围墙了。而旁边的麦秆堆则更是夸张，一个仓库里面堆不下，甚至靠着废纸堆的仓库都占用了一半的地方。
而麦秆积累的时间过长，舒小菲甚至闻到一股发酵的酸酸味道。好吧，这也算是天然的味道了，舒小菲也不去管他，只是猫着腰开始翻起书来。
有些时候，她很怀疑自己看到废纸堆就两眼放光的习惯，是不是从这个时候养成的。其实书堆里面实在是有很多惊喜，比如后来已经将近绝版的小人书，再比如第一版的《毛选》，再比如很实用的字典和词典。
舒小菲像只要过冬的小粟鼠，看到不错的书就淘出来，动作熟练、神情专注。认真的时候，时间过的最快，同时感觉也都比较迟钝一点。
温度不知不觉的热了起来。夏天的中午，晒得人浑身是汗。只不过淘宝上瘾的舒小菲，将这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到最后甚至直接趴到书堆上，边找边看。反正自己才9岁而已，也没必要防晒保湿，再说现在的紫外线也不强烈。
抱着这样的念头，舒小菲再次埋在了书堆里。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抽了抽自己秀气的小鼻子。
什么味道？
自己被晒糊了吗？怎么一股火烧火燎的味道？舒小菲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虽然是有些晒得皮肤发红，但是离烤焦还远着呢，糊味从哪里来的？
既然不是自身原因，那就是外部因素？舒小菲抬头左右看看，当抬头的一瞬间，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火！
着火了！
好大的火！
火苗以光速般燃烧，顺着夏天的微微南风，在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通红的火焰。舒小菲此时什么都没有想，脑袋里一片茫然，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快跑！只是虽然意识告诉她要快跑，但是手脚却颤抖的不成样子，再加上浓烟飘过来遮住了视线，这一会儿的功夫，她连方向都有些分不清了。
镇定！舒小菲手脚冰凉发软，嘴唇也是抖得不成样子。脑海中疯狂地想着有关火灾的一切自救方法。
似乎是要将衣服浸水，然后捂住鼻子。舒小菲看了看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T恤，果断地撕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要往背风处跑，舒小菲一遍一遍念着，凭着刚才进来的印象，摸索着往仓库边跑去，脚步踉跄。此时已经是浓烟滚滚，不止是刚才的麦秆，就连纸堆有些也都着了火。
好在这个是露天的仓库，烟雾虽然大，但是不一会儿就散掉一些。而此时舒小菲甚至已经听到了嘈杂地惊叫声：
“仓库着火了！”
虽然这声音比较凄厉，但是舒小菲却心神猛然一松，这声音离自己比较近。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方向跑对了！
于是她再接再厉地拼命跑着，直到摸到一个冰凉的墙壁，她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入手的是工厂仓库的铁皮门，舒小菲一闪身，果然就看到了厂区的道路，远远还有许多人拎着水桶之类的冲了过来。
和爸爸说下，舒小菲第一反应就冲着成纸车间跑了过去。而在小菲跑向自己老爸车间的时候，舒林已经红了眼睛。
“为什么会着火！你告诉我啊！仓库都多少年没有着火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会着火！我闺女还在里面，你这个混蛋！”舒林红着眼睛扯着姚天明的袖口，似乎要将他整个撕裂开一般。
“老舒，你冷静些。或许你家闺女已经跑出来了，你吼姚主任也没用，先去仓库那边看看！”在舒林和姚天明拉扯的时候，周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焦急喊着，将两人分了开来。
姚天明脸上有些愧色，虽然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是面对舒林的怒火，他无话可说。而舒林听到旁人的话，好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喃喃自语道：“对，小菲那么聪明。应该能跑出来的！或许就在仓库旁边等着我呢。”
说完这话之后，舒林撒腿就往仓库那边跑。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就没了影子，此时的舒小菲正气喘吁吁的跑回了车间。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工人们也都没有了工作的心思，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此时看到舒小菲冲了进来，神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小菲，你看到爸爸了吗？爸爸去找你了。”在众人迷茫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工摘下了帽子，如此说道。
“找我了？”舒小菲愕然，但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自己老爸不会是以为自己在仓库里面没出来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会不会一着急就冲进去了？小菲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只觉得眼前发黑。她用力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看着那个女工大喊：“最近的电话在哪里？”
“什么？”女工有些没回过神来，旁边一个小伙子显然也想到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拉着小菲的手就跑：“跟我来！”
舒小菲身上的T恤已经皱皱巴巴地不成样子，再加上跑了这么远，浑身上下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但是现在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是跟着那个年轻小伙子冲进了最近的一间有电话的办公室。
里面端坐着一个中年人，大约四十五六岁的年纪，此时看到两个泥猴子冲了进去，下意识地就想喊。
“借用下电话！”舒小菲匆忙说了这么句话，然后一把抓起了电话。119现在开通了没？110应该有吧？！舒小菲拨通了110之后，三秒钟不到，里面就传出了一个甜美女声：“你好，110。”
“龙城造纸厂着火了，现在有人被困在里面！请你们马上联系消防大队，立刻出警！”舒小菲心中慌乱之下，不自觉地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电话里面也是沉默了两三秒钟，显然也是被舒小菲的语气吓到了。
“好的，我马上联系消防大队，请问您的姓名、年龄和身份证号码。我们要备案用的。”电话那边的态度倒是很好，舒小菲的火气也稍微降了点。
“我叫舒小菲，今年9岁，没有身份证。请立刻过来，火势越来越大了！”
而听到舒小菲的回答，电话那边倒是迟疑了：“您9岁？您刚才的话……”这位接话员显然是被一些小孩子的恶作剧弄出心理阴影了。
舒小菲怎会不了解她在想什么，刚平复一点的心情再次烦躁起来：“我虽然9岁，但是我眼睛没瞎！那么大的烟我会看不到吗？如果你再犹豫下去，出现任何严重后果，都是因为你不作为引起的！”
电话里再次沉默了，而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中年人眼神中掠过一丝惊奇，伸手将电话抄了过来：“你好，我是龙城造纸厂的副厂长，我叫李伟。刚才那位小朋友说的完全正确，我们刚才也报过一次警了，只是现在出了些意外情况，有人陷在火海里面。是的，是的，请立刻派车过来！”
中年人说了一通之后，这才终于看着舒小菲问道：“谁在里面？”
舒小菲在电话挂断之后，急着就想要去仓库那边。于是匆匆丢下一句话就再次跑了：“我爸爸，舒林。”
“舒林？”中年人面色也变了，这小子平常看着还挺知道变通的。今天这是发的什么疯？那么大的火，也是他能往里面冲的？
就算想要奋不顾身抢救国家财产，也不是这个时候！这简直是傻大胆！乱弹琴！
6
6、006 事情后续 。。。
在李伟怒骂舒林的时候，舒小菲也再次跑到了仓库的旁边。这一会儿的功夫，火势越发大了。
舒小菲离着仓库门大约有四五米的距离，就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从着火到现在，时间也大约过去了15分钟的样子，铁门早已经变得通红如同烙铁。
舒小菲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自己老爸的身影后，顿时眼冒金星。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别人了，逮着一个人就问：“看到我爸爸没有？我爸爸叫舒林！”
众人诧异地扭过头来，看着舒小菲语气低沉还有些担忧：“你爸爸刚冲进去了。”
舒小菲看了看火海，第一反应就也想冲进去，只是被众人牢牢抱住了身子。愧疚、不安、悲愤等种种情绪交杂之下，舒小菲终于痛哭出声：“爸爸，你出来！我是小菲！我在外面！”
现场众人都有些黯然，有些中年妇女甚至偷偷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等到李伟赶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舒小菲凄厉的声音。
“爸爸！我是小菲！你快出来啊！”舒小菲的声音已经喊得都有些嘶哑了，李伟一把抱住了她，看着众人神色严厉：“你们都站着看什么热闹？非要有人活活烧死在里面才甘心吗？！”
这帽子太大了，众人匆匆开始了新一轮的灭火过程。而这个时候，消防车也终于鸣着笛到了现场。小菲看到消防车的时候，用尽力气喊了最后一声：“救火！快救火！我爸爸在里面！”
这句话喊完，舒小菲终于忍不住喉咙的剧烈疼痛和身体的疲惫，摇摇欲坠地昏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雪白的墙壁，而后一连串的事情便回想了起来。舒小菲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只是刚一转身，突然就抽噎着愣在了当场。
舒林就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神情安详地睡着。身上只有胳膊有些轻微地烧伤，别处都很健康。舒小菲不敢置信地扑了过去，再次端详了下，果然是没有别的大问题了。
她终于稍微松了口气，而此时病房的门也打开了。郑娟拎着一个保温壶走了进来，和舒小菲的眼睛正好对上。
“你这孩子！”郑娟看到舒小菲的一霎那，巴掌就举了起来：“为什么非要去纸堆里看书？你爸爸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家怎么办？！”
郑娟的话说的舒小菲再次心中后怕不已，忍不住低头承认错误：“妈妈……”只是她刚张口，突然就觉得喉咙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痛的闷叫出声。
“怎么了？”郑娟看到舒小菲冷汗直冒的模样，也有些慌神了。转身就跑去找来了医生，然后自己一眨不眨地在旁边看着。
“没什么大事，就是喊得有些用力，再加上呛了些烟，喉咙有些受伤。最近别经常说话，多喝水，吃些清淡的菜。我再给你开些药，慢慢就好了。”医生语气平静，边说边快速地写了份药方。
郑娟拿着药单，还是有些担忧。舒小菲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角，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她现在倒是不担心自己，在安慰了郑娟之后，转头看了看舒林，又回头看着医生。流露出担忧地小摸样。
医生忍不住哑然失笑：“这丫头真是够灵巧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摸了摸舒小菲的脑袋：“放心吧，你爸爸没事。只是被烟雾呛得昏迷了，醒来再吃些药、休息些日子就好了。”
舒小菲大大松了口气，郑娟也被舒小菲的举动弄的微笑起来。不管如何，家人没事就谢天谢地了。
几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了舒林发出了几声咳嗽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舒小菲正想要过去看看，结果郑娟先扑了过去：“他爸，有事没有？”
舒林原本有些迷茫，但是在看到舒小菲之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紧接着便充满了泪水。这是舒小菲前世今生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泪水，她心中觉得一阵疼痛，跑到了舒林的床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自己安然无恙，然后又摸了摸舒林的额头，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医生。
“我来看看。”医生接收到舒小菲的救助目光之后，当仁不让的走了过来。又是一番细致而又麻烦的检查之后，医生得出的结论让舒小菲母女彻底放心了。
没有多大关系，安心休养就好。
舒林这个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舒小菲笑：“这丫头经历这么件事情，怎么不爱说话了？”
“喊的声音太大，医生说喉咙拉伤了。”郑娟有些心疼地瞄了一眼小菲，在小菲望过来之后，她又忍不住板起了脸：这丫头不给她些教训，下次还不知道要闯什么祸呢！
舒林愣了下，又追问了半天，确定没事之后，这才拍了拍小菲的手：“下次爸爸去给你找书，自己不许过去了。”
舒小菲乖巧点头，三人气氛正温馨的时候，病房口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舒小菲皱眉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长长短短的摄影机。
这是干什么？！舒小菲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到那天见到的副厂长也闪身走了进来。
舒林见到这人的时候，模样也好看了许多：“师傅。”
师傅？舒小菲愣神，印象中自家老爸是有个挺牛的师傅，后来还调到了劳动局，而后一步步到了市里，也算是一方父母官了。只是没有想到，就是眼前这个中年人。
李伟此时虽然很想好好和舒林说几句话，但是眼前这么多台摄影机，他也只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地架势：“舒林同志，这次火灾面前，你能做到无所畏惧，用于抢救国家财产。是我们工厂需要学习的对象，也为广大群众们树立了不畏困难的形象！在这里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组织上会给与考虑的！”
舒林有些奇怪，如果不是自家闺女在里面，自己怎么会傻乎乎的冲进去？什么抢救国家财产，这不是扯吗？
只是疑惑归疑惑，多年的国企工作经验让舒林下意识地做出了回应：“我既然是造纸厂的一员，面对天灾人祸，我就有责任和义务来保护我们的共同财产。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没有什么要求。”
现场闪光灯一阵乱闪，甚至有电视台和报纸的工作同仁在机器后面竖起了大拇指，李伟也有些自得：不愧是自己的徒弟，有困难主动往前冲，有了名声又往后退。这种人要是将来没出息才奇怪呢！
舒小菲暗自竖起了大拇指，从来没有发现，老爸原来也有这么‘滑头’的一面。但是仔细想想，这次造纸厂也是迫于无奈了。这么严重的火灾，现场没人敢于冲进去，都只是在旁边敲敲边鼓。虽然于情于理都是正确的选择，但是领导们心中能是滋味吗？于是老爸这么一出傻乎乎的行为，就变成了‘英雄’的行径。
时势造英雄，火灾照样可以造就英雄。舒小菲想通了这点，再想想自己老爸遭遇的危险，突然觉得这份从天而降的馅饼也不那么好吃了。
访谈还在继续，舒林在经历了刚开始的迷茫之后，现在也乐得他们误会。英雄就英雄吧，反正自己怎么想的，也不会有别人知道。而唯一的几个知情人，就是仓库的姚天明和几个拉架的人。
但是国企里面呆着的，哪一个不是人精。此时厂里领导明明是想着夸大宣传范围，你非要跳出来说这人不是抢救国家财产，而是寻找她女儿。这不是找死吗？这样做不仅得罪了舒林这个当事人，而且还不会揣摩上意，早晚都是被踢出造纸厂的结果。
所以舒林有一百分的把握，自己这个英雄，当定了！
舒小菲在心疼自家老爸的时候，舒林倒是不以为然。男人嘛，哪个不想着建功立业？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就是了，现在误打误撞的，倒是得到了领导们的赞赏。虽然不会奖励什么好的福利，但是以后的路途上就平坦了许多。这才是舒林最在意也最觉得划算的地方。
当然了，这种运气也只能这么一次，自己的本事才是最重要的。舒林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记者们的提问，一边暗自琢磨着自己的未来道路。
看到舒林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记者们也以为他是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再加上舒林的谈吐言语都给人大方坦诚的感觉，所以难得没有延长采访时间，主动就提出了告辞。
当记者们都走了之后，李伟这才毫不客气地看了看舒林：“没事了？”
“能有什么大事儿。”舒林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些少见多怪。
“你啊，真是傻人有傻福。”李伟看着自己这徒弟，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无奈了。正要教育他几句，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