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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最后的骑兵-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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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让人不容置信。王青衣会开许多好车,对他来说,用一个司机的眼光去评价一匹马的速度,是他最好的参照与立场。当然,他不会蠢到在成天的面前来用车与马做对比的。那匹马跑起来显得很轻松,好象它在跑动时,只是在跑着一种意境,那种优美的姿态,让他都看呆了。“这就是野马呀,它跑起来就象是一团哗哗响着的红色闪电。它跑动的时候,可能是它最优美的时候。它去了那里呢?”王青衣很遗憾地放下望远镜,那匹马跑得太快了,现在已经看不到它的身影了。

“我也不知道它会住在那里,不过有个老额吉告诉我它是匹野马,我从来没有见过真实的野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匹马给抓住,就会知道那马是不是真的了……我奶奶告诉过我,说野马是马中的神,是群马中的灵魂,可是这匹马却一直是孤单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在马群中出现,这可真是件很奇怪的事。”

“你想去把那匹马抓回来,让它成为你的坐骑?”王青衣兴奋地说,他在书上与电影上看到过那种套马的活动,那可是男人干的活。能亲眼看看套马也是他的幸福呀。“不过,这马太快了,好象不太容易……”

“对于骑手来说,世界上没有征服不了的马匹。”成天看着苍茫的大草原,露出一种神往的笑容。“那匹马是属于我的,因为那个老额吉说过,那匹马在寻找主人。而我就是。”

草原人的另外一面很快显露出来了,王青衣觉得在这个蒙古人身上有着种古典的东西,很刺人,又很陌生,他觉得要真正地看懂一个人,可能还要走很远的路。他看着成天那在前面轻轻行走的背影,忽然想起,兰副司令的那个奇怪的嘱托,他叫住成天,“昨天我看资料,说咱们连好象有个很大的战马坟墓群,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成天的眼睛跳了跳,很奇怪地看了一眼王青衣,面无表情地用马鞭一指远处的一片高一些的山坡,“那个墓群就在山坡的对面……我们一年去一次那个地方,那里埋着全连所有的伤老病死与退出现役死去的军马。”

王青衣没有说话,那个马坟墓群光听一听就够让人震荡不已的了,他觉得对于马的认识好象才刚刚开始。他打马跟上成天,这匹叫做忠诚的马老实温顺,好象知道他不会骑马似的,奔跑起来总是轻盈而不动摇,上下的幅度颠动让他十分舒服,王青衣对那马明显地多了种感激。

越过那片山坡,扑面竟是另外一种景象。对面不远处竟又是一个高大的山坡,两个山坡之间夹着一条呈开放型的小山坡,宽阔地伸向四面,那儿的草深而且密,成天勒住马,对王青衣说,“这儿就是连队的马坟墓群,”他跳下马背,过来牵住王青衣的马,让王青衣扶住他的手,跳下来。王青衣暗自感谢着成天的细心。成天并没有在意王青衣的表情。他用马鞭指着那些草丛中的一个个小小的柱子,告诉王青衣:“这块墓地共有一千多米,这里埋葬着连队建连以来所有死去的马匹,共有六百七十多匹。还有四百多匹马死于战场上,找不回来它们的遗骨,就只好把它们的名字留在这里。”

成天第一次参观这样一个独特的墓地,他的内心感到异样的颤动。他轻轻地走近那隐在草丛中的一根根很细的石柱子。那些石柱都只有拳头大小粗细,一律是一种很深的黑色,在那黑色的石柱子上,浅浅地刻着一匹匹马的名字。那些名字都如同人的一样,在每个名字的下面,写着那马在军队上的军籍与一串长长的编号,还有服役年限,有几匹的下面还有着一段简要的事迹。马全部被埋在地下,那上面用石板盖住,高高直立的都是那一根根的石柱。王青衣陷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他看着那些马的名字,想象着那埋在地下的灵魂的样子。那块墓地真大,一阵风吹过,深草轻轻地擦抚着那些石柱,王青衣竟觉得那就是埋在下面的马的脸孔。而那种忽然吹起来的风,又多么象是马们奔驰的蹄声。

成天没有跟上来,他坐在一根石柱子前喝着青稞。一双眼微闭着,好象在想什么心事。王青衣就在那群石柱子的中间,认真地看着那些挺怪但又有个性的名字。那些名字可真有意思,有个石柱子上,写着“农民”,下面是一九三九——一九四一的字样,那可能是这匹叫做农民的马服役的日期。后面还有一行小字的简介。说是此马于某次战斗任务时,身负一百公斤炸药,冲向敌群,光荣牺牲。这时成天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地跟了过来,他看着“农民”的坟墓,低声说,“这匹马是在一次自杀性的进攻中,给炸死的,当时‘农民’炸死了四十多个鬼子。这座坟里只埋着它的一只没有炸碎的右蹄。”

王青衣把农民石柱上的土拂净,那上面竟积了很深的一层灰土,他奇怪地想,这儿的风这么大,怎么就吹不干净这些浮尘哪。

成天带他看着那些有着很多传奇经历的马匹的坟墓,那些马好象都有着一段让人吃惊的故事。而它们都只有一些遗物在这儿埋着,很多马的坟仅仅只是那匹马的衣冠与用过的用具。这时,他在一片石柱子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上面写着闪电两个字。王青衣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那石柱子上面的文字,但那个石柱子太简单了,上面只有一九五一——一九七三。那正好是兰副司令当上骑兵师师长时的年限,也就是说那匹马一直就是兰副司令的坐骑,直到那马死去。他蹲下身子,那个石柱子上面,有一段残存的哈达,风使劲地扯动那缕纱似的白布的残存的布头。那可能是很早前,有人往那上面放的了,他想,风就是这样一根根地把那个完整的哈达,抽走了,如同时间一丝丝地带走人的生命一样。“闪电是兰副司令的坐骑,它救过他的命。闪电是这个草原上最好的马,从那匹马以后,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比它更快的马。”

王青衣忽然对那个当年要给这些马造坟与竖碑的人产生了兴趣,他想那个人为什么要给这些马都造一个坟呢?他问成天,“这片墓是什么时候建的?”

“‘闪电’死后一年,骑兵师撤编时建的。”

“那个倡议建这片坟墓群的是兰副司令?”

成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每隔三年回来一次,每回来,必到这片墓地,他是想‘闪电’呵?人上了年纪,总是容易怀旧呀?今年又到了第三年了,他应该回来了……”

王青衣的内心刀割般疼痛,是呀,也许真到了他该回来的时候了,可能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当这个连队消失以后……他好象一下子找到了兰副司令答应他的原因了,老人可能早就知道了他的想法,但却又把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人,放到了他的连队,想到这里,他竟有种深切的难受。我为什么无意中要走进这样的一段往事……

他默然半天,看着成天,“我们走吧,这儿太让人产生对马的另外感情了,我怕我都有些受不了了,我需要时间来消化……”

“什么情感?”成天惊愕地看他。

“英雄、可怕的战士,比人更高的情义……我差点把他们当成了一个个真正的战士……或者说人!”

“它们本来就是,因为将军说过,马是最可靠的战士,当它们是你的战友的时候。”

成天认真地说。

王青衣在早晨的马嘶中醒来,他看看表,才六点,距早晨出操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而且今天还不出操,他来到骑兵连后,感到一切都发生了转变,好象所有的时间里都是马的影子,他不是一个爱马的人,最多是感兴趣的人,但好象马才是这儿的主角,他听到与见到的好象都是马,而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那些马总是一到天亮时,就象打鸣的公鸡一样,在那里长嘶,当然嘶鸣的是一匹杂交马——“阿丹马。”那匹马的体形很美,高大俊秀,眼睛永远都有着那么一种怪怪的沙漠色,这使他很奇怪,后来四班长马格告诉他,说这匹马是用阿拉伯公马与当地的土马山丹马杂交而成的一种跑马,部队特招了六匹,做为连队以后的改良马种与替代品。现在来了后,还没有来得及把它们分下去。让王青衣奇怪地是,当地怎么竟从遥远的阿拉伯国家进口这种马来杂交,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对于马的不了解与外行了,马格象个跑马专家似地给他上了堂军马知识课。马格告诉他,那种阿拉伯公马与英国种公马是目前世界上最快的速度马,但这两种马都有个缺点那就是作为赛马,是绝好的马,但用于作战,尤其是特殊环境下的如高海拔与高寒地区用,就不是那样理想了。前几年我国曾引进过几匹阿拉伯公马在骑兵连进行试用,那几匹马竟与人一样,有着严重的高山反应,根本就不适应这儿的地理环境。这些马来了好几天了,一个个壮得跟豹子似的。马格最后神秘地对他说,这些马都是好马,比连里的那些纯血马好多了。你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军马,正好可以借机要一匹,那匹棕色马我看最好了,那家伙一天吃二十多斤黄豆,喝一大桶水,到了天亮,就饿了,你最好就把它给挑上,我那天试着骑了一下,快得让人害怕,我看都可以与成连长的‘先知’比一比。王青衣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还可能有匹马。他的心中掠过一阵喜悦,到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进入角色,好象还在那种外围心态中转悠。很多时候,他的好奇不是因为那种真实的责任,而是对于骑兵的一种本能的无知带来的。但有匹马的欲望还是让他有种兴奋,他忽然想起,好象在新兵连时盼着有支编号属于自己的枪时,也是这种感觉。尽管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有些可笑,但他还是开始对那匹棕色马悄悄地注意起来了。他没事时,就喜欢蹲在那匹马前,看着那马。那是匹三岁的小儿马,全身都是那种如同十六岁左右的孩子那样的粗鲁与狂燥,那种青春状态很让王青衣喜欢,只是他的毛色有些不好,那种色彩他不太喜欢,如果是黑色的也许就好多了。同时让他不舒服的是那马如同公鸡一样,竟有着那种早晨打鸣的习惯。问那些老骑兵,谁也说不出个道理,但奇怪的是,只要那马一声长嘶,王青衣必定按时醒来,好似有了某种默契似的。他醒来后,就会走到马厩去把那匹马牵出来溜马。溜马是早晨的晨课,现在王青衣已经可以做得很熟练了。但那匹马他还从来没有骑过,他的骑术太差,而这匹马又太烈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了它。王青衣平时练马就骑那匹老实得象头牛似的忠诚。他现在已经慢慢地找到了部分骑马的马感。也就是感觉。成天告诉他,骑马要的是一种感觉,不是一种体力活。当然王青衣知道,道理是一样的,一切却都只能是自己感受到的才是最管用的。

今天是个周未,连队休息,王青衣被那匹马叫得心烦不已。来这儿有半个多月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一下子进入了一种平静中,好象这儿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平时这时候,他可能早就到了股市上,或者在家里上上网,看看周围的世界。现在他发现,时间一下子就断开了他与那种生活的关系,那些东西远得好象只是一种记忆。对于这样一个连电视也只能收到一个台的地方,那些东西都有些多余了。他无聊地看着那用报纸糊着的顶棚,那上面的消息他已经至少看了几百遍了,每天醒过来的时候,他就那样看着那些旧新闻开始摧眠,他经常是看着那些报纸就睡过去了。这时他看到顶棚上有一块地方好象是股市的一张形式分析图,他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他站起来,够不着,就拿了张椅子,踩在上面,原来是一张沪深股市面上的大盘形式图。他看着,竟愤怒起来,原来那张图是三月份的,他想起来了,那时自己竟把那张图看错了,少赚了几千元。

这时马格进来,看到他踩在椅子上的样子,忙问道:“怎么爬到顶棚上去了,那里坏了?”

王青衣表情严肃地说,“那里没坏,是我的手气坏了。”又觉得与马格说有些不合适,从椅子上下来,拍拍手上的灰土。“看看旧报纸?新报纸咱半个月看一次,旧报纸就可天天看了。”

马格露出一脸鬼笑,“过周未最难过的可能就是你们这些单身干部了,我看咱们那个成天连长一过周未,就一脸的痛苦。不过说实话,都三十多的人了,还在那儿干耗着,连我们都替他着急。”

“成连长还没有结婚?”王青衣不是个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不过成天没有结婚,倒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没呢,没事就在写一本什么马术大全类的书,好象是他们家族传下来的遗言,是当年的成吉思汗让写的。不过这本书跨越的时间也太长了,成吉思汗死了都快一千多年了,那书还没有写出来……”马格一屁股坐在成天放到地上的那张椅子上。王青衣的眼动了动,在装甲连的战士那个敢?只是这个马格现在都快成了他的马术的师傅了,动不动在他的面前卖弄马术的机会太多了,所以说话也就有时忘了他还是个指导员。“成天连长是正宗的贵族,你知道吗?成吉思汗是他的祖先,他是大汗家的第四十六代玄孙。远是远了点,可那也是一代枭雄之后呀。”

“这我倒不知道,”王青衣老实地回答,成天是大汗家的后代,他听人说过,但从来没有在意过,让他觉得有点意思的是那本写了几代人的书。那是一本关于马的什么样的书哪。他不习惯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好奇。他想要敲打一下马格,这个小子太聪明了,让人有些在这种聪明面前犯怵。“你好象对什么都清楚似的。我问你,成天连长那天回来时,给你一个小包,那个包里好象不是什么军民友情吧?”

马格有些措手不及,他脸涨红着,“那……那不过是一点点奶酪什么的,那个小姑娘要表达军民感情,我……”

看到马格那种难受劲,王青衣故意不动声色,“我怎么了?控制不住是不是,我告诉你,再难控制的事,也得给我控制住,成天连长给我说过了你的这件事,不要给我讲理由,感情的事什么样子,我知道,但你在骑兵连里,就不允许你有这种感情。”这种事,凭他在装甲连里的经验,不能把他们压得太死,可也不能不压,压得太死了,容易引起战士的抵触情绪,有时可能只是一种蒙胧的感情,其结果就是你把他们给一下子激发了,何况有时错还并不在战士身上。当然马格对那个女孩子,属于哪种情况,他还不太清楚。

马格低下头,不再说话。王青衣看他那种难受样,拍拍他的肩,说,“好了,别故意在我面前做沉痛状。今天反正一天都没事,咱们去练马。”

“练那匹阿丹马?”马格故意做湖涂状。

王青衣被马格给逗笑了,他用鞭子在马格的肩头敲敲。“你小子想摔死我呀?”

马格还是不笑,“你都练了有半个多月了,光在‘忠诚’身上呆着有什么劲?那匹阿丹马我骑过一次,过瘾死了,那才叫跑马……”

王青衣被他逗笑了,同时内心升腾起股豪情,他想,骑就骑,不就是一匹所谓的好马吗?那匹马在马厩里一直踢着前蹄,好象在等着他似的。看到王青衣,立即把嘴伸过来,用自己的小舌头轻轻地舔着王青衣的手。王青衣把那匹马解下来。那马的头高扬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天空使劲地打着响鼻。马格牵来了自己的马,他的马是一匹杂毛纯血马,马格很喜欢它,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黄飞鸿’。‘黄飞鸿’站在那匹阿丹马前,一下子就显出了萎缩。只是那马有种不羁的气质,这一点很象马格。“黄飞鸿’的前鬃被编出个小小的发髻。很好看,但也有些滑稽。王青衣拍拍他的马,说,你都乱七八糟地给马弄成了什么?马格却咯咯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笑很灿烂,这家伙的笑很好看,很可能就是这种可怕的笑让那个叫什么萨日娜的小姑娘给喜欢上了。

今天的天色不太好,南边的半边天一直暗黑着,乌云纷乱地压着远处的焉支山。不时吹来一阵寒凉的冷风。头顶上却悬着颗白金太阳。这种天气让王青衣有些不太适应,他看着马格问,这天气不会下雨吧?马格看看那暗黑的半边天,不在意地说,那点云一阵风就扫了,咱们又不走远,也就在周围练练而已。

成天牵着那匹马,小心地向前走,一路上马格劝他上马,他都不肯,他觉得这匹阿丹马太烈了,那马不安地来回地走动,与‘忠诚’的感觉相差太远,王青衣都有些后悔牵着它出来。刚才他路过连长的办公室,就停下马来,准备给成天说一声,通信员却说,成天骑着马在周围溜马,一会儿即回。王青衣也没有多问,交待值日的排长控制好人员外出,其实也不用控制,这儿方圆几十里什么也没有,有的可能只是一些周围游牧的牧民。那些牧民除了爱喝酒,与战士们应该没有多少共同语言的。他这样说,其实只是种习惯而已。

王青衣发现自己来到骑兵连后,心态发生巨大变异。他好象是在竭力抛弃自己。那种对以前自我的剥离与挣扎,使他就象是一只进入冬眠的虫子,身上所有的触角都给收拢了。他觉得自己变得都有些不象是自己了,以前在装甲连的那种粗野与精明,狂妄与好战的个性在这里一下子就丢了,并且好象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似的,连他都觉出来了,自己其实是故意这样的,但这种故意在他的身上体现出来,却又是那样的舒服,他对连里的很多事,仅仅只是出于本能的关心。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儿的一切与自己并没有多少关系,他只是一个过客,连队的很多战士也是过客。只是偶然间,当那些失去的东西忽然在他的心里复活时,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个真的可以放下很多东西的人。是这造成了他的痛苦。

连队练马的草地在与营房几里地外,那里的草丛很厚,周围平坦高远,方圆几十里都可以望见。连队所有的训练都在这里进行。今天的草场上很安静,只有风悄然而过。马格把‘黄飞鸿’的前蹄给拴住,让它到周围去吃草。那匹阿丹马迅速就兴奋起来。它不断地趵动前蹄,随时要冲出去似的。好的马总是容易快速兴奋起来的,马格说自己先骑两圈试试。说完一甩脚步,已经纵上了马背,那匹马不等马格坐稳,已经疾速而出,如同一股风似的掠过草叶,飞奔而去。王青衣看得有些呆然。马格绕着草场来回转了十几圈,才停了下来,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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