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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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好好领回来教育,准备一个送去英国,一个送去法国,————可是,怎么想象得到会冲出个胡小让————”
胡小让————我泪眼模糊地抬起头,
“紫上,这是事后和你说,这个人对你————他和路唐先生来讨要你的抚养权时,路唐先生怎么可能答应,他在路家门口整整坐了三天三夜————路先生让他跪在你父亲灵前发誓一辈子好好照顾你,他跪下了————他所有的资产,现在全是你的名字————你们儿子的抚养权,路先生要求永远属于你,他答应了————”
我已经哭的不能自已。
“本来确实想的很好,你和胡小让就在北京安家,让慕夜在武汉完成学业,然后选择自己的路————可,应该为公憬先生高兴还是悲哀呢,他的一双儿女确实如此不同凡响————”
谁的错?
这是谁的错————
我哭着蹲在了地上。
143
“紫上,”
“紫上,”
慕夜跪下来从后面抱住了我,他的脸埋在了我的颈项,一片湿润,用仅有我们两能听到的声音,
“是我们错了吗,怎么这么难,————怎么这么难————”
那样的哭声,那样的压抑,那样的无助————就象爸爸走的那个夜晚,清冷的车站,模糊的白炽灯,我的弟弟就是这样————那时,我也是这样抱着他,
——“慕夜,怎么会?人生来就算是孤独的,你的孤独也是双份的,你还有我啊,”——
————“慕夜,我不是你最好的伙伴,最亲的骨肉吗?”————
————“慕夜,爸爸走了,可是,我觉得这只是断绝了他与俗世的视听,他度过死亡的桥梁后,一定有另一种能量恢复他穿越时空的气息,一定有另一个空间延展他灵魂的轨迹和里程。我们都不孤独,爸爸一直会在我们身边,在我们这里。”————
我是怎么对他说的?!我怎么能让他陷入那样的绝望?!
擦干眼泪,我转过头扶起他的头用手为他揩干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尽,看见他这个样子————我的弟弟,我的慕夜————我的泪重新掉下来,
“有什么错,我爱你,有什么错,————就因为我们血脉相连——”我终于哽咽地说不下去,慕夜听到这却突然泪如泉涌,猛地抱紧我,唇,紧紧地咬在我的肩头!
慕夜,我知道你有多疼,你有多疼,你咬在我肩头的重量有多重,你心中的疼就有多深,————
我怎么可能放弃你?怎么可能————有一种爱叫相依为命,有一种刻骨铭心就叫破碎,我们在别人眼中是破碎的孩童,甚至丑陋,扭曲,可,这就要放弃吗?我是疯狂,你就是慈悲,我开始绽放,你是玫瑰。这是一种天长地久的相互渗透,是一种融入彼此生命的温暖。不放弃!不放弃!即使是没有结局的悲剧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依然会一直走的下去————因为,彼此是彼此,无处可逃的宿命!
紧紧地扣着他的五指,我勇敢地牵着我的弟弟站在世人面前,
“谢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我们伤害过的,我们道歉,我们辜负过的,我们真诚地请求你们的谅解,我们分不开,什么力量都分不开,父亲的责任,父亲的愧疚,父亲的期望————这样沉重的包袱就让我们一辈子背负吧,来日,去到世界的那一头,再去与他忏悔。我们不在乎你们用什么眼光看待我们,我们只知道,从出生起,打断骨头连着筋,打断筋还连着血脉,我们不能没有彼此,沉重的十字架就让我们两个人你共同去背负吧,与任何人无关,这是我们的宿命。”
牵着他离开,紧紧相扣的十指,还有抬头明媚的阳光,心,坚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宁林没有继续起诉路凯程,回美国了。临行时,他瞄着我,突然推了下我肩膀,“酷!紫上!我收回我先前说过的话,你很漂亮,牵着慕夜的时候最漂亮!”我微笑着给了他一个送别的拥抱,“谢谢,非常感谢你,尽管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他哈哈大笑2朝我们潇洒地摆摆手,走了。
至于路凯程,那是心上一辈子的伤————我和慕夜跪在路宅前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沾,古人说“负荆请罪”,那是一种真诚的心意,我们也是如此。
路唐出来过几次,
“起来吧,这也不完全是你们的错,做大人的也有考虑不够周全的地方,”
“这不仅仅是为我们,也是为父亲,向您和您的家人请罪,他的一双儿女让您操心了,”
我们提出将“憬行”大陆10%的股份以父亲私人名义送给路家作为这一年抚养的报答,路唐拒绝了!
“接受了,你父亲遗嘱中那句‘信任’还有什么意义啊?”
也许,我和慕夜这辈子对路家的亏欠是注定了。
“育霆”的“格斗入会费”慕夜也如数退还,确实没有动用家里一分钱,全部用他一年通过蒙娜阿姨在美国购买的基金和股票收益。
我们和唐亦商量好,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到美国生活,毕竟,那里,是我们十六岁以前生活习惯了的地方。
动身的前一晚,就像将近两年前我们绝望的从这里搬出一样,我和慕夜再次彻底打包,这些东西,在我们过去后会陆续托运回去。我们将继续生活在纽约上东区,现在想想,这近三年的经历,真像一场梦————
“紫上,你这回美国了还要读一年高中啊,”
真是和那晚一模一样,当然少不了舒乙!他在帮我们捆书,
“恩,当然,美国还不是要考大学,杂家有钱,也不能那样挥霍是不是,”我扒了扒头发,给一捆书利落地系了个结,
“啧啧啧,这紫上是真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啊,慕夜,你说你姐能这样‘正常’几天?”
慕夜一个捆成团的绳子向他砸过来,“舒乙,你又想被烤成‘烧猪’是不是,紫上‘不正常’的时候食欲最好,就喜欢啃你这样厚皮厚脸的,”
“就是!”我还在旁边一皱鼻子,瞪他!
舒乙腆着脸直摆手,“领教领教!你说这世上谁搞得赢你们姐弟俩儿?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啊,慕夜我是知道,他做什么都优秀,你们家那么大笔家产今后估计是指望不上紫上去操心了,肯定是慕夜的事儿,那你呢,紫上,你读完书出来做什么呢,全职玩家?”
这时,我到没和他再开玩笑,一边继续捆着书,说,
“怎么还能玩呐,是要长大了,我准备去考医学院,出来做个儿科医生,你不知道,小孩子生病了多难受————”突然,没有了声音,
使得,想到了害虫,
“胡小让,你看害虫哭这厉害是怎么了,他是不是病了?”
“怎么会生病,我们把他照顾的这好,他这是饿了,又想贴在他妈妈胸前撒娇了,你啊,真是还是个小不懂事儿的,儿子的心思到现在还没摸清楚,他要以后真病了,还保不准你想到啥呢,”
“哎呀,你说这可咋办,他要以后真病了,我真不知道————”
“傻丫头,那为了你儿子你就学医呀,先学儿科,儿子长大些,再学别科,总之,你儿子一辈子无痛无灾多好,”
“呵呵,是呀,害虫有福咯,你老妈就是大名鼎鼎的全能医师————”
想着想着,眼睛就发酸,
不能想,
不能想,
不能想————
慕夜和舒乙在那边说笑着别的话题了,我抹了下眼朝他们微笑的望去————
离别的日子总是感伤,看着空空的宅子,又是人去楼空————
“紫上,我们以后会非常幸福是不是,”
我望着他,微微弯起唇,点点头,“幸福。”
他牵着我上了直升机,飞机在轰鸣声中冉冉升空,看着地面的宅子越离越远————也许,我再也不会回来,也许。————突然,眼睛有些酸涩,连忙合上眼,害怕————那些叫不舍的东西流出————
一路上,都是机器“嗡嗡”的声音,
一路上,我都闭着眼,
一路上,慕夜都紧紧握着我的手!
好久,感觉飞机在下降,到了吗,慕夜说我们先乘直升飞机飞去上海和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家辞行,然后唐亦会在那里等我们再乘私人飞机回纽约。
“紫上,”飞机已停稳,我听见慕夜喊我,慢慢睁开眼,
“下来吧,我们去讨债!”
讨债?!我糊里糊涂,
他把我抱下来,放在地上,我看见四周————已经彻底傻了!
这,
这,
这哪里是上海?!这明明是北京胡小让他们家顶层!!
“慕夜!————”我突然紧拉着他的胳膊停住!
他却拽着我使劲拉着使劲往前走,
“先别吵我!让我好好想想,待会儿该怎么说——”
突然站住,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他们家钥匙一般放哪儿?”
我彻底被他搞糊涂了!可还是指了指鞋垫儿靠角落处,
“啧,这是你的风格是不是,跟你说钥匙放这儿太老套,等会儿跟胡小让说让他在门口做个报箱,下面————”
他熟练地弯腰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插进去,又回头跟我做了个“嘘”,
门开了,————
他指了指门口的鞋,无声地对我做口型说,“在家,”
看到眼前骤然熟悉的一切,我突然紧张起来,站在门口愣着止步不前,
慕夜皱着眉头一把拉过我,小声说,“你咋讨债还怕?”一把又用力把我扯进去,
“人呢,————恩,房子还算大,————太小,住不惯————洗手间,要重新装修————”也不知道他嘴巴里叨叨什么,他拉着我整个屋子转悠了一圈儿,路过婴儿房时,我再也忍不住!偏开的一小门缝里,我一眼就看见我的小害虫正香甜地睡在摇篮里!
我就要冲进去!慕夜却紧紧地抓住我!
“你再忍会儿!再忍会儿!等咱们跟他把条件谈妥了,这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我红着眼硬被他生拉硬拽的走到书房前,
推门前,我的弟弟的狠狠地瞪着我,
“紫上!你要记住!以后,什么事情都是我对!你要向着我!听见没有!你儿子都不能和我争!”
我看着这样奇怪的慕夜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在这时,他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就像霸王踢馆一样!
“谁?————”
如果不是这样的境地,我真会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胡小让,他这是什么表情?我们是价值连城的外星人?还是天上飞下来给他散财的神仙?他用得着这幅模样吗————别,千万别,你眼红个啥,你说你个大男人眼红个啥?!
可更让人吃惊的是,慕夜————
他还是那样大力的拉着我的手,一步踏进去,绝对像个霸王,
“姓胡的!听着,今天这话我只说一遍!我姐离不开我,我们打死了也不会分开的,所以,你想留着她,就必须把我也留下!这是绝对的!不容商量的!所以,现下的状况是,你一个人要养三个人,她,她儿子,她弟弟,这三个东西是一体的,你想好,绝对不能拆分,而且,一样就得一辈子,你想好啊,如果不行,现在就吱声,我们三个好赶紧去找下家!当然,也考虑到你的生存状况,你的钱现在都写着她的名字,————这也好办,她现在明显比你有钱得多,顶多就来个‘垂帘听政’,把使用权下放给你,可,决定权她拍板!我也很公平的啊,我的钱也都给她,同样,也也有使用权,决定权还是她!恩,至于还有些细节,我只说一遍的话里就不涵盖了,这样,还是给个你选择的机会,如果,你同意,现在就跟我出来,咱俩先把今后的生活细节敲定了,紫上,和那害虫————算了,他们不懂事儿,只行使个知情权就算了。如果,你不同意,也好办,现在就只说两个字,‘不行’,我们三马上走!还是请你快点决定,飞机在顶楼————”
慕夜话还没说完,他就举步往外走!我看啊,像个愣头愣脑的傻子!眼通红————
慕夜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去,然后,扭头朝我无奈又勾人的一笑,
“这个家从此是咱们的了,多好!”
笑地得意的晃出去了。
我站在那里早已泪如雨下,慕夜————慕夜————
擦着泪走到刚才胡小让坐着的桌前,本想缓缓神,好好消化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却看见桌上————他的笔记————
“伸手,给不了你满捧的月亮
抬头,给不了你满目的山光
合身,给不了你今夜三?无幕的梦乡
缘分和概率是一回事儿吧
心痛,给不了你
我后半生小一万个日子
紫上,
我唯一孩子的妈妈
我如此爱你————”
泪水,再次奔涌而下,轻轻吻上信笺,
阖上眼,
足矣,一生!
(全文完)
番外一
胡小让 一
“小让,刚才那个女孩儿怎么样,”
“不错。”
“比起紫上呢,”
“她比紫上漂亮。”
我微笑地渡了一口酒,实事求是说。
他们现在但凡在席间谈起某个女孩或女人,都会问我诸如类似问题,和紫上做比较,这不新鲜,一个男人定了,另外一些人还在飘儿,他自然希望低下头看看定了的那个什么态度,有些作弄,有些不怀好意,男人都有这样的根儿,太安定的东西他想破坏,反正无伤大雅,也无所谓。
我从来都说实话,大部分回答的都是“比紫上漂亮”,因为,也确实。这个世上美女太多,以前见过无数,今后,恐怕会更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精致,不过,这有什么关系,自己要找到的那个已经找到,其余,那都是属于别人的故事了。
重聪第一次跟我提起紫上时,连说“有味儿有味儿”,可也没有“漂亮”这个词汇,其实,真正第一眼看见她,也没觉得“漂亮”,只觉得太年轻。一件白色T恤,上面的画儿蛮有意思,“你参加了红军了吗”专政、规矩。
但这女孩儿一点儿也不规矩。
一张嘴,段子,荤的,素的,就像在每个牙齿里储存好的,一微笑,一抬眉,就能都漫出来。紫上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表情活灵活现时,洋溢着一种极其挑剔的***美,她的眸子里冲出邪气,可,偏偏她又想压抑,这样适得其反,反而中和出一种能让人义无反顾的情绪————对她的渴望。
不可否认,她就静静坐在我对面,娴静地说着最下流的段子,我闭眼听着,偶尔睁眼看看她————很享受。
不过,也只是享受,当时,我确实腰疼。再大的享受也让我忍不了疼,起身告辞了,以为只是又一个“有些艳丽印象的瞬间”。
是的,我确实不是个多能忍疼的人,紫上离开的那段儿日子,我有时候心闷得厉害近乎绞痛,受不了了,还真去过几次医院,开了不少药,吃了也不见好,但每天还坚持吃,更有些象心理强迫了。
“小让,今天又要早点儿走?”
他们看我看表就爱这么问,
其实,今天确实不需要这么早离席,不过,既然他们这样问了,就顺水推舟吧,早些走也好,去超市买点卤干,上次买什么东西送了一包那种南京口味的,紫上她回家到爱吃的不得了。她爱吃的都喜欢给害虫吃,害虫没牙齿,她就嚼碎了又渡到他嘴里,也不嫌恶心,可她就爱这么办,呵呵。
“是啊,我先走了,你们慢吃慢聊,”
“小让,紫上真把你梏紧了,”
他们这样说,我也只能笑笑。
到底谁吧谁梏紧,我要认清就行了。
一出门,我就给她打电话,
“你在哪儿,”
“在‘心方’看书呢,”
‘心方’是个咖啡书店,她喜欢在那儿看书。
“害虫呢,”
“坐旁边傻笑呢,”
“呵呵,我买了卤干后过去接你们,”
“卤干?哦哦,知道了,多买点儿,我喜欢那种南京口味的,”
“恩。害虫在哭呢,”
“不是他哭,是电视里面的,他笑地跟个傻老头儿——”
多不想放下电话,和她这样一直说下去————可,非要挂断电话了,开车要专心,这是,紫上一贯倡导,包括她弟弟,慕夜有时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讲电话,她回来就要训半天。
买完卤干,说是只买一样,可这拿那拿还是买了一大袋子,紫上嘴巴刁。她喜欢吃的东西说一溜儿拿下来还能拿这么多,呵呵。
“心方”,不大,书到真不少。所以,位置有点挤。我进去时,看见她坐在窗边,儿子被她摆在桌子上盘着小肥腿坐着,涎流得到处都是,确实在笑,也象傻笑,因为,电视里正在放“猫和老鼠”,他看得懂吗,也许,卡通对孩子天生有魔力。
我儿子傻笑的时候都特疯,跟他妈妈一个样儿,又动手又动脚的,是看到猫追着老鼠满世界跑的刺激了吧,他小胳膊小腿乱伸,坐都没坐稳,还动,可不就往一边歪,他妈妈也不管他,他也算神力,自己挣扎着又坐起来,不过,更歪,他还笑,他妈妈看见他,也笑————
“这是你弟弟吧,好可爱,”一个清秀的男孩儿拿着书走过她身边,不象路过,刻意为之吧,说“弟弟”可爱,看着的却是“姐姐”,
她又是那样的微笑,她自己认为“纯”,我们觉得是“勾人”。指了指满嘴涎水的害虫,
“我弟弟小时候比他可爱。我儿子不能叫可爱,这么多涎水,你不觉得恶心?”
男孩儿瞪着她,她这时也看见了我,起身收拾好书,抱起害虫,还是很轻柔的,错身礼貌从还愣着的男孩儿身边向我走过来,
走过来,她和害虫,
这一瞬,
你知道,才能真正体会什么是幸福。
番外二
胡小让 二
打开门,有些意外,男孩儿。陈晓错。他手里拿着一幅卷轴,递给我。
我没有接,而是礼貌侧侧身,“紫上还没有回来,你进来等等。”
他没有动,而是坚持把画递给我样儿,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唐数在下面等着,”好像只是路过,
我只有接过画,因为,他那样子,估计我不接,他就直接丢进门里地上了。
我一接过画,他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谢谢,”我还是礼貌在他背后说了声。男孩儿没回头。
真该谢谢不是吗,这幅画很珍贵。
是陆小曼的一幅山水长卷。此画作于1931年春,小曼习绘不久,功夫尚未臻于上乘。但卷末有胡适的题诗:“画山要看山,画马要看马,闭门造云岚,终算不得画。小曼聪明人,莫走这条路,拼得死功夫,自成真意趣。”胡适之后又有杨铨的题咏:“手底忽现桃花源,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