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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清末那几年:一幕未散场的潜伏传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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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讲到黄老板怎样早预备下马车在客栈门口隐蔽着,我又怎样豁出命去在马车后面追,黄老板怎样走大路狂奔,我怎样绕近道……我讲得已经细得不能再细了,他们还嫌讲得马虎,不够周详。

人问:“你一双肉腿怎赶得上一对铁轱辘?”

我答:“说得是。当时我恨不得将三娘的两条腿卸下来,安在我身上,何至于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幸好我舍命相随,跟他上了,才不致让姓黄的把我抛下。”

回想当时,要不是顾及孩子落他手里,我早将姓黄的拿了,哪里会费这么多周折?

“我潜身在窗外,看黄老板把孩子交给一个妇人,关入内室,我才冲进屋去。黄老板跟我是认识的,见了我,知道是露了马脚,也是玩命地跟我较量,欲置我于死地。我瘦小,他人高马大,只几个回合我就筋骨皆酥;还有那个妇人在我背后下手,左一刀,右一刀,虽力道薄弱尚不致命,可是也疼得钻心。不一时,屋里就血流成河了,我也渐渐处于下风……”

“你不是一见血就腿软吗?”

“可不,即便是腿不软,这么耗下去,我恐怕也得血流尽了,性命难保。正腹背受敌之际,那个妇人一声尖叫,扑倒在地。再一看,她背上插着一把刀。”林驿丞听得两眼瞪得鹅卵一般大小,他问:“难道是仙人现身相助于你?”“你遇见过仙人吗?”我问他。

“那么究竟是谁呀?都快急煞我了。”

“是我家九儿。”

“她怎么会知道你有难了?”

当时我也纳闷,这些事我一直瞒着她,不曾透露过只言片语,她却怎么悄然跟来了呢?况且她又生就那么一双小脚,出行多有不便,到这里更是不易。我问她,她却怄气不答。

我们夫妻联起手来对付黄老板,就简单多了。不一会儿,黄老板就力所不支,只有招架之功,身上挨了好几刀。光顾着关注他了,没承想已倒下的那个妇人又缓过气来爬起来,将自己腹中的刀拔出来,打背后给九儿一下子,正中九儿后心,九儿一个踉跄就倒了。我连忙上去灭掉那个妇人,又补了黄老板两刀。

这时候,九儿已经眼见着快不行了。我拼命呼喊她的名字。九儿说:“快将孩子送回去,免得张目一家惦记着。”

我把孩子从内室抱出来,蒙住他的眼睛,跑到街上,心里又挂念九儿。正巧碰见一个路人,看上去还算忠厚,就把孩子托付给他;并给他几个大洋,又举着刀子吓唬他两句。

把孩子安置妥了,我又回到房里。九儿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光景,我抱起她,九儿一脸怫然地说:“你放下我,你与我又不是一条心,白枉我跟你夫妻一场了。”

我问她此话怎讲。

“你有事瞒着我,只在梦里才说两句实话。”她这么一说,令我心上冰凉。幸亏九儿跟我贴心,若是碰见个面合心不合的,将我的梦听了去,岂不要遭殃?

九儿又说:“听了你说的梦话,我就时时留着心。今日见你在院中突然往外跑,知道大事不好,就跟出去,叫一辆车跟你到这。怕出事,怕出事,到了还是出事了。”

我要把九儿背回家去,九儿说:“我知道我不中用了,别费心了,往后你看顾好咱们的丫头子,就算是对得起我了。”说罢,脑袋一侧歪,就咽气了,再怎么叫她,也不吭声了。

九儿去了,我心上倒也不觉过于愁苦,只以为随她一起去就是了,也省了许多心。张目背我走的时候,我不情愿,只是伤势太重,无力与他相争。在昏迷的那几天里,九儿来找过我,总穿着大婚那日的绣花大红袄,淡淡地冲我一笑:“相公来了?”我说:“来了,娘子。”她把大襟上搭着的那条皂绢手帕拿过来,对我说:“蒙上眼,跟我走吧。”我说:“要走便走,蒙眼做什么?”

她非要蒙,我非不让蒙,我俩争竞起来没完。九儿生气了,低下粉颈,眼泪珍珠般扑簌簌地滚下来。我欲央求她两句,她竟一缕烟似的眨眼不见了。我叫道:“你等我。”她也没理我。一急,就睁开了眼睛,只听张目惊叫道:“好了,醒过来了。”一问,我居然一家伙昏过去五天了。给九儿送殡那天,我的丫头子哭得雨泪千行,难割难舍。三娘怕她因孤单而想娘,就雇个使女与她做伴,也好随时庇护她。请来一看,十七八岁年纪,长得蛾眉星眼,我觉得不妥,就换个三十多岁的粗使女人,早年是种菜的,手脚也勤快。三娘问我这是为何,我说:“为了避免生事。”三娘哼了一声:“亏你还是个读过洋书的,却这么土鳖。”我心说:九儿为我而死,我怎能负她呢?甭说是负她,就是有一丝这样的念头,我都觉得对她不住。张目一家却觉得一切都皆是因他们哥儿而起,又感到对我不住,于是今日款酒,明日请饭,无一日消停。我尤其见不得他们夫妻赔着笑脸的样儿,还时不时提起续娶的事。有一天,我真烦了,便说:“往后,别再与我说续娶不续娶的话了,我听着锥心刺骨。”三娘则说:“你才多少岁,一个人怎么熬一辈子?”我们俩一句接一句地拌起嘴来,四只眼瞪圆了彼此瞅一会儿。林驿丞过来,将我们拉开,对三娘说:“哪见过你这么烧包的,人家九儿才去了多久,你就总把续娶的话挂在嘴头上,李耳兄弟是那样薄情的人吗?”王品也跳出来说:“是啊,总得过一年半载的再提,才合道理。”他们这么一插嘴,三娘舌头一伸,说道:“这么说是我仓促了。”我知他们几个是演双簧给我看,我只是不去说破。

我和我的丫头子在客栈里突然成了宝贝疙瘩,都供着。见了我,不说的强说,不笑的强笑;我的丫头子什么都吃头份儿,张目的俩小子一抢,就挨鞋底子。这反而让我很不受用,觉得浑身不自在。每日里我最怕的就是睡觉,一闭眼,便听见九儿在耳旁絮叨;我也不敢与她对话,怕吵醒丫头子,吓着她。忙点上灯,披衣坐起,深感痛苦,心如刀割箭穿一般。王品心细,怕我弄出意外的事情来,就叫他媳妇搬到我家与丫头子做伴,再扯我住进他屋,通宵饮酒聊天。九儿忌日,王品陪我置办了祭物,并香烛纸马之类。站在九儿坟前,见周遭夕阳古道,衰草黄花,不禁悲从中来,痛哭了一场,几欲晕倒。王品瞧我伤心到这步天地,也是摇头嗟叹,更与我形影不离。哭得疲乏了,我瘫坐在地,却见身后早已站满了客栈中的人,个个陪着我长一行短一行地流泪,倒让我过意不去了。林驿丞搂着我道:“世面上都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那是他们人心隔肚皮的人才那样。在客栈,咱人人都是哥们儿弟兄,都是知己,有苦有难只管倒出来,就是大伙儿陪你哭也是个慰藉,你说是不?”我擦掉鼻涕眼泪,连连称是。

“我往后再不落一滴眼泪了,只一门心思附于我家丫头子。”“不光是你,我们客栈里的所有人也都得高看丫头子一眼。”林驿丞冲在场的人说。

三娘道:“谁要敢不给丫头子一个好脸,我头一个不答应,就夹棍、拶子、板子、鞭子、嘴巴子给他一个全。”

我笑了。“你当你是个开衙门的呀?”

“不信,你就睁大眼瞧着。”

“我知道有你们在,丫头子不会受屈。”

“知道这个,你就不必太为她走心了。”

平静了一阵子,三娘见我家里外边两头跑,着实辛苦,就要将我家丫头子接到她家去。我听了,犯踌躇:“恁小年纪,岂有过门嫁娶之理?”三娘说:“谁说眼下就要娶来,不过就是接我家玩上几天,你怎么如此多的世俗念头?”这一说,倒是我的错了。丫头子又小,只知道到张家有孩子跟她一起就伴儿,也嚷嚷着要去。我万般无奈,只好退一步,让她去了。言明只住七天,到七天头上,我要接,三娘找个理由把我挡了;又过七天,再去,三娘还是舍不得放丫头子回来。并说:“你要是寂寞,就找个伴儿陪你吧。”看她嘴唇努来努去,似有笑我的意思,我只好空手而归。王品又来拉我同去听戏,想想,自打我娶了九儿,戏楼子就很少去了,那些戏班的角儿也没再见过;趁我现在晚上闲得难受,不如跟王品去散散心。也许听听熟悉的二黄,心里能舒展些。

在戏楼里,王品告诉我,这一阵子世面上发生了不少的事:先是洪宪皇帝龙椅没坐稳就死了,再就是吴佩孚和张作霖干起来了,张作霖眼看就要入关了,眼下南边掌权的是一个叫孙中山的新任大总统……我问他:“说奇道怪,这么大的变故,我怎不知道?”王品说:“头些日子,大伙儿见你的心思不整,没敢知会你。”

听戏的当中,我突然问王品:“要你看,林驿丞究竟属哪一头的?”王品沉吟一会儿道:“瞅着他的五行变化,十之八九他是跟孙中山一路的。”经他这么一说,我立马也有了清心通灵之感,点点头说:“跟我估计的差不多。”

散了戏,我心宽展多了。夜归路上,我深吸一口空气,不禁大声吆喝一声:“苦啊!”王品怕周遭街坊骂街,拽着我跑了。

王品说:

打发媳妇搬到李耳家去住,李耳则来与我朝夕相处。天天面对面有扯不完的淡,倒像是又回到头些年我们都没家室拖累时的光景,纵情饮酒,豪侠义气。好在也没人再辖制我们了,我媳妇虽说时时过来看看,叮嘱几句,但她的心思都在那个她从警察手里领来的孩子身上,暂时顾不上管我,我也乐得自由自在。

这几日里,我跟李耳无话不谈。他谈起当初剃发时,我跟张目如何死也不肯剪辫子的旧事,顺便挖苦了我们一番。现而今,我们客栈里的人都将辫子剪了,就是年老的也不例外;那些嫌不顺眼的只在脑瓜顶上扣一顶瓜皮帽。我媳妇总怕我二人饮酒太多,有伤身体,少不了絮叨;我俩都唯唯允诺,她一走,就又放开肚量,一醉方休。我媳妇才过门时,见客栈里的人多少都有些神头鬼脸,着我切莫与他们胡混下去,只夫妻二人闭上门读书作画;待相交下来,才知这伙子人都是肝胆相照之士,反倒比我与他们走得更近些,也更勤些,日日笑语喁喁,甚是投机。客栈里的人也都给我媳妇挑大拇哥,夸她心善,说话也伶俐;还说比起只知死读书的王品来,他媳妇不知要透达多少。

为此,我郁郁寡欢了很多日子,心里别扭。我媳妇又眉眉眼眼地哄我,枕席上也极力讨我欢喜,倒让我觉得自家过于小气了。三娘家的哥儿被拐了,我媳妇一边开解三娘,一边帮着照应厨下,不至于让住客栈的人饿着,忙了好半晌。我发现了她的能干,不能说是十分,也够得上八九,更是钦佩不已。可是,这两个来月,她有些着慌——结婚数月,在床上我二人也算勤劳,却迟迟不见她肚中有动静。她怕自己不能生养,耽误了我王家烟火,所以,才收养那个警察领来的孩子。一个是想要这个孩子给我家招来一两个哥儿,再一个是她实在生不下一男半女,这个过继儿子也还是个依傍。我劝她:“咱结婚才几个月呀,你就急成这样?”我媳妇说:“还不是盼着我早有了喜,也有脸早接你老娘过来,叫老人家看着高兴。”我万想不到她的心思竟如此缜密,真是天上碧桃,月中丹桂,聪明到我刚打个哈欠,她那里即刻就送过枕头来。我从不曾跟她细说过要接老娘的事,她怎就知我日夜想念我的老娘亲?那日,我爱她不够,少不了与她春风一度,着着实实地奉承了她一回。两个人枕边私语,被底鸳鸯,说不尽的恩情美满,你欢我爱。

又过了两个月,我媳妇竟害起口来。我大喜过望,可并不见她眉舒柳叶,唇绽樱桃。我问为何,我媳妇说:“就是有了喜,也不知胎位正不正,将来生得顺不顺。”唉,心思太重。我又着三娘请来郎中把脉,言说一切都好,她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了笑模样。我说:“这下踏实了吧?”我媳妇道:“那还不赶紧修书一封,请老娘来住上一住,我一个做媳妇的也好在膝下尽尽孝。”我即刻写了一封家书寄出,不到半个月,回函来了,说是老娘已由大哥陪送动身,二十几日便可到达通州城。我夫妻二人忙着收拾房子,添置家具。林驿丞得知,干脆拨出一间上房,省去我不少麻烦;听说我老娘有老寒腿,又砌了火炕。老娘来的那天,全体出动迎接;老娘见客栈门口跪了那么多人,个个一口一句老娘招呼着,直乐得合不上嘴。直说看上去左边十八罗汉,右边三十六天女,跟神仙无异。我逐一介绍过,哪位是驿丞,哪位是三娘,又说:“都是儿的知己好友,相处得亲如一家,故而都称您为老娘。”老娘流着泪说:“你有这么一班好兄弟照应,我也就心安了。”林驿丞又给我大哥安置妥下处,拉去饮接风酒。

我夫妻俩跟老娘述说一遍家事,老娘知道我媳妇已经身怀六甲,更是喜不自禁。我媳妇还把我们收养的儿子叫来,给奶奶磕头;老娘脱下一只手镯,戴在孩子手腕上。大哥歇息两日,急着回返,留也留不住,只好送他乘船走了。我让他代我向宗族乡党问好,大哥应了,又将老娘的吃喝习性一一告知;我叫他放心起行,自会尽心竭力。从码头上回到家,见老娘正在犯愁,问她怎的。她说收到一堆的帖子,客栈里各家都邀她老人家去;她又不会分身术,一时没了主张,不知先去谁家好。我媳妇出主意说:“不如把席面摆在大厅里,各家携各家的吃食,拼成一桌,齐聚一堂不是更热闹吗?”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赖,便赶紧挨家去通报,人人都说好,就这么定了。回来跟老人家一说,我老娘这才长舒一口气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当晚,老娘独坐一桌,在大厅正面,下手两旁一男一女再各列一桌,笑脸相陪。老娘直说:“还是你这里好,热闹,瞅着就开心。”三娘过来敬酒说:“我们都没了长辈,您老就是我们大家的老娘。住下来吧,哪里都不要去了,我们众人一起孝敬您。”众人又叫老娘坐定,大拜了几拜。老娘含泪说:“这样一来,我岂不成了瑶台玉宇的王母娘娘了?”张目家的二小子比我还会说:“本来奶奶就是王母娘娘,跟画上画的一模一样。”老娘将他抱在怀里,爱惜不够:“这孩子真懂事。”三娘赶紧说:“这都是他干爹教导得好。”一屋子人都跟着起哄,说我这个铁嘴儿后继有人了,一厅的人热得跟火炭一般。我媳妇跟我老娘仿佛天生有缘,拉扯不断,总是唧唧咕咕说个不停。我媳妇最爱听的就是我小时候淘气挨戒尺的丢人情节,问个不休,我老娘也爱说给她听。我来阻止,娘俩儿还合起伙来赶我走。我现在倒好,一如磨道中的驴,任凭人家驱使,不免心上委屈,就说:“我的老娘,我却摸不到亲近,天理何在?”我老娘反而质问我:“是你老娘不假,难道就不是你媳妇的老娘吗?”我媳妇更在一边添油加醋:“说得是呀。”

不几日,我丈人、丈母娘过来拜过,几位老人偏也谈得来,字字中窍,句句合拍。改日,礼尚往来,我老娘又去我丈人家回拜,直说到天大黑,尽欢而归。我老娘说:“儿啊,自打你爹仙逝,我久已没这么畅快了。”我媳妇赶紧讨乖说:“那您老就久住下来,咱娘俩儿一起就伴。”我老娘居然满口答应:“那敢情好。”老娘一来,就成了客栈里的大家长,大一点的事,当事人都要找老娘帮着拿主意。因老娘也曾掌管过一大家子,倒也不憷头,即便她拿不了主意,听听她嘱咐几句也是好的。当老娘知道了李耳一家的遭遇时,就将李耳叫来,对他说:“似你这样品竹调丝,来来往往终不是个正务,还是要寻个媳妇过活,才为妥当。”平时,谁这么劝李耳,他早翻脸了,遇到老娘,他也没办法,只得唯唯诺诺。

他垂手低头说:“老娘说的是,待我为九儿守上三年,再做道理吧。”老娘虽已年迈,却还能洞悉精微,念他夫妻情分,也就不再逼他。只是我媳妇给老娘做点什么花样儿的吃食,都把李耳的丫头子叫来,坐老娘腿上,一并吃,李耳为此感戴不尽。我老娘说:“这丫头子嘴甜,一口一个奶奶叫着,让我享子孙满堂的福分,说不得谁该谢谁。”李耳说:“这都是老娘您的天地父母居心。”林驿丞在老娘初来时,鞍前马后一直伺候着,也有不尽的话要说。可是,自伴儿打京城回来,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怪样百出:一是耷拉了脑袋,二是出溜了肩膀,三是抖搂了两手,四是吸溜了冷气,五是终日蹙眉,六是无故感叹。不光是我,就是我老娘也看出了苗头,只是林驿丞他不自觉,什么都不对人言,便以为谁都不知。我把伴儿叫来问话,这小王八羔子嘴硬,拿撬棍也撬不开。老娘说我:“你不要为难人家孩子,给人办事,就要忠心,这孩子做得不错。”老娘却将祝氏叫来,对她说:“你们都还年少,我不指望着你们个个拜受王爵,也不盼着你们位至公侯,只要平安就是个好。”祝氏便跪下,只说了一句老娘帮帮我,就泪如雨下,说不下去了。老娘把我和媳妇都驱到门外,她娘俩儿在屋内嘀咕了半天,不知都商谈了些什么,只见祝氏出得门来,心花怒放。我问我老娘:“你们想出什么妙法来,说给我听听。”老娘将脸一沉:“这么大个子了,还这么爱打东听西,你媳妇也不说你吗?”她如此一说,倒把我们夫妻的嘴巴都堵上了,再不好问什么了。嘴上不问,心里仍还挂着狐疑牌。我听说张目和三娘也把伴儿叫了去,好酒好菜摆了一桌,把这小子灌醉,再问他话:“林驿丞让你去京城打听什么来?打听的结果又是什么来?”谁知那小子吃醉了,只是笑,不吭一声;三娘气不过,叫张目一脚将他踢出门去,又用一盆凉水把他浇醒。伴儿醒了,一骨碌爬起,一溜烟儿跑了。

林驿丞这些天都是关门闭户,躲在屋中三四天不露面,客栈中大小事情一概不管,也不知在偷着鼓捣什么营生。又一日,林驿丞终于出屋了,三娘悄悄跟着他,见他到了骡马市,牵了一头两岁口的牲口回来,喂了一夜的草料,众人猜测他必是将远行,都盯着。三娘回来学说:“林驿丞一脸铁青,咬牙切齿,像是要与谁寻仇的样儿。”张目和李耳说:“莫如我们现在就将他绑了,免得他莽撞起来,生出大是非来。”三娘说:“还是叫王老弟先去跟老娘知会一声,请她老人家示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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