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十五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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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肃单手背着包,熟练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叼出一根点上,两人沉默了一会,他问:“六子那帮兔崽子们后来又找你麻烦了没?”
梁雪摇摇头,简短地说:“没。”
梁肃瞥了她一眼:“下回他再在半路上截着你,就跟我说,听见没?这帮狗娘养的皮紧欠拾掇,还动到我妹头上了。”
梁雪看着别的地方冷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我上回能抡掉丫一颗大板牙,下回就能打断丫的狗腿。”
梁肃愣了一下,皱皱眉嘀咕了一句:“小丫头家家的……”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过阳历年来我们家吧,让奶奶和叔也一起,人多热闹。”
梁雪沉默了一会,说:“不了,你妈不愿意,到时候再跟奶奶闹起来,谁也过不好。”
梁肃琢磨琢磨,觉得也是,听她这么一说,自己心里也怪别扭的,可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他妈,不是“六子那帮兔崽子”,说打架打架,说斗殴斗殴,他再怎么混蛋,也不能说他妈和他奶奶的不是啊,于是只能沉默了。
梁雪又说:“哥,你少抽点,一会一身烟味地回去,你爸闻出来非扇你不可。”
梁肃拿眼角扫了她一眼:“事儿妈。”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烟掐了,扔在路边,拿脚碾了碾,“走吧。”
然后继续一前一后,两厢无话地往回走。
元旦当天,柳蓉妈妈带着她上街买新鞋,两个人正商量着中午是回家吃还是在外面解决的时候,听见前面一阵骚动。柳蓉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皮夹克、浓妆艳抹的女人正疯了一样地用她的手提包往一个卖衣服的姑娘脑袋上砸。
柳蓉她妈立刻拉着她往旁边退了两步,感觉世风真是日下,旁边几个人反应过来,忙上去拉架,“皮夹克”把包也扔了,伸出血红的指甲就上九阴白骨爪,死命地去拉扯姑娘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嘴里也不闲着:“大家都来看看,就是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是这养汉的玩意儿,勾引别人老爷们儿……”
那姑娘披头散发地“呜呜”地哭起来,一个经理模样地人跑过来,一脸无奈地试图去拉皮夹克版梅超风,嘴里说着:“行啦,行啦。”
“皮夹克”尖叫起来:“她他妈有脸白天人模狗样的站这,晚上出去当野鸡坐台,还不让人说?还不让人说?我操,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别拽我!”
柳蓉忽然福至心灵,就问她妈:“野鸡是什么意思啊?”
柳蓉妈妈脸黑了,拽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瞎说什么,这是你该问的话么?”
——果然不是好话,柳蓉一边想着一边回过头去,忽然,在人群外围,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就叫了一声:“胡蝶。”
胡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听见她叫就溜达了过来,还客客气气地跟柳蓉妈说了声“阿姨好”,然后嬉皮笑脸地跟柳蓉说:“我还想找你去呢,作业借我看看呗——你们买什么?”
柳蓉也没心没肺地说:“我还没写呢,出来买双鞋,你在这逛什么?”
胡蝶耸耸肩膀,指了指那仍在喋喋不休换着花样骂人的“皮夹克”说:“我妈。”
柳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了,心里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让你瞎问,让你瞎问!
还是柳蓉妈见过世面,立刻反应过来,说:“我们正要出去吃东西,你饿不饿,阿姨请你和蓉蓉一起去麦当劳吧?”
胡蝶眨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笑嘻嘻地说:“嘿嘿,真的呀,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阿姨。”
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她妈丢在这,继续丢人现眼,拉着柳蓉一路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地奔向美好的麦当劳。
柳蓉他妈有些拎着鞋盒子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心里诧异,就想这孩子不会是有点缺心眼吧?
柳蓉一边听着胡蝶不停地唠叨麦当劳里什么味的新地冰激凌最好吃,一边默默地想,幸亏胡蝶缺心少肺——
她要是不缺心少肺,可怎么活呢?
第二章 穿牛仔裤的姑娘
柳蓉算算时间,得嘞,没希望了,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嫌晚了,跟着一群人被赵洪带进了办公室。其中有一个小姑娘特别活泼,没一会功夫就把前边的人都认识全了,又跑过来蹭到柳蓉旁边:“哎同学,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全班第一呀?”
柳蓉抬眼一看,心里就想,这同学长得可真好看,皮肤白,瓜子脸,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
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够好看,也或者是对小学班花那个趾高气扬的公主样子印象太深刻,柳蓉在漂亮姑娘面前,总有那么一点很微妙的心态,同她们说话的时候,她那涣散的精神就比较容易集中,同时心里飞快地给对方的五官细细打分——然后想着,其实她也就是哪里哪里好看,哪里哪里也不怎么样的。
而当对方忽然以一种讶然的、艳羡的口气打招呼的时候,柳蓉心里忽然就对“全班第一”这个虚无飘渺的称号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语的虚荣感。
就好像小学生计算期末分数时候那种,我语文虽然比你少两分,但是数学比你高出二十分的那种默不作声的虚荣。
于是柳蓉欣欣然地点点头,跟她攀谈起来。
小美人就噼里啪啦地说起来:“我叫胡蝶,就是蝴蝶的那个蝶——你怎么考那么好的?我就不行,原来小学学习还挺好的,这回没考好,要不然我拜你为师吧?哎你以前当过什么?”
柳蓉说:“我以前是我们班文艺委员。”
胡蝶问:“那你是不是会什么呀?”
柳蓉想了想,按时间顺序说:“我一二年级的时候参加舞蹈队,后来老师嫌我跳舞的时候张牙舞爪的,老说我,我就不去了,三年级开始又参加合唱队,后来也不去了,还学过电子琴,考了一回级,觉得没意思不爱练,就退了。”
胡蝶睁大了杏核眼,崇拜地说:“你可真多才多艺,不行,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柳蓉沐浴在小美人崇拜的目光里,得意洋洋地差点让楼道里的一道槛给绊个五体投地。
不过她一会就发现,这叫胡蝶的小美人话有点多。
从教室到老师办公室,不过上两层楼,短短五六分钟的路程,柳蓉已经知道了胡蝶同学的所有直系旁系家族成员们,各自的年龄、籍贯、婚否、以及吃饭是否吧唧嘴,睡觉是否打呼噜等个人癖好。
虽然她说话声音清脆好听,但鉴于大家都安安静静地跟在老师后边稀稀散散地走,因为不熟悉,也就没有太多交谈,就听见胡蝶一个人叽叽喳喳,不时有人回过头来往这边看一眼,眼神里分明传达着一个信息——这妞儿别是缺心眼吧?
胡蝶身材纤细,神经却不大纤细,好像全无所查。
柳蓉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自己也要被未来的班委会同学们物以类聚到“缺心眼”的范畴里,于是脚下微妙地顿了一下,落后了蝴蝶半步,然后跟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常露韵说:“常露韵,你认识胡蝶么?”
胡蝶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一亮,调转枪口:“你以前是二小的吧?我也是,我上回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看见过你!”
柳蓉毫无负罪感地把空间留给这两位老乡见老乡,埋着头紧走两步,追上了大部队。
很久之后,她看闲书的时候学到了一个词——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柳蓉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常露韵其实正在走神,她走在她们身后,好像她一直习惯走在别人身后,理由很简单——她觉得这样就不会有人在自己后边偷偷摸摸地笑话自己的腿有多粗。
常露韵觉得自己好像有种毛病,看一个人的时候,总不是从人家的脸打量起,而是第一眼先看腿——她固执得觉得,腿细,就是一个人瘦的标志。
当然她是错的,因为事实上鸵鸟的腿也很细,但是仍然笨重。
有时候她会偷偷地在桌子底下,把两只手拢起来,去比量自己的大腿,越比越靠近膝盖,越比掐着自己肉的手劲就越大,以造成一种自己好像比上一次量的时候瘦了一点似的错觉——上一次量大概是三分钟以前。
除此以外,她还有时不常地用手指头去量自己的手腕,装作思考的样子、把手托在下巴上量自己脸的宽度,装作肩膀酸痛的样子、用手去捏肩膀最没肉的地方、以碰到到骨头作为心理安慰等一系列的毛病。
当然,常露韵自信做得很隐蔽,因为至今,没有人发现她这些小动作代表什么意思。
刚刚她就在打量走在前边的两个女孩的腿,她心理暗暗把她们归成一类——穿牛仔裤的女孩子。尽管牛仔裤这玩意十分烂大街,但她还是忍不住羡慕,因为常露韵不容易买到能穿进去的牛仔裤,即便能塞进去,她也会觉得,让紧绷的裤子分毫不差地勾勒出她的肥肉,是件很难为情的事。
她自己喜欢研究别人的腿,于是很自然地推己及人了,并且不知怎么的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如果穿得宽大不贴肉,别人看不见她的肉了,就不会觉得她胖了。
显然,她不能理解,即使过节的时候月饼只有两块,人们还是会因为月饼外面的包装盒,而觉得这里面肯定内容丰富,想象和错觉,永远比视觉要强大。
她一路观察着前边两个女孩的腿,恨不得把自己的肉往下削一削,猝不及防地,就被柳蓉卖给胡蝶了。
胡蝶便热情地凑过来,并自认为“熟人”地跨起常露韵的胳膊——女孩子们都爱这么走路,跟连体婴似的,常露韵觉得她身上有种甜蜜的香味,就越发觉得自己身上永远也干不了的汗的味道刺鼻起来,隐隐地想把手臂从她那抽回来,却被胡蝶抱得死紧,只能这样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半身不遂地被她拖着往前走。
班委会的第一回小聚会一会儿就开完了,指派也很简单——你以前是什么?班长?哦,那接着班长,以前是生活委员?你也是生活委员?行了,生活委员让女同学当吧,听你嗓门也挺大,去当体育委员。
那个话痨一样的胡蝶当了班长,常露韵接着当她的生活委员,柳蓉的文艺委员是个闲职,以至于赵洪第一回分配完以后,喝口水的功夫又给忘了,还问了她一句:“我刚才说让你当什么来着?”
柳蓉:“文艺委员。”
“哦,对对,咱们学校每年过年的时候有联欢会,到时候还得你多用点心。”
柳蓉心里就冒出一个词——未雨绸缪。班主任您可真够未雨绸缪的。
还有个男班长叫郭帅,不是小说里那种白衣飘飘、有最优秀的成绩和最温柔的笑容的男主角,而是个三根筋顶着个脑袋的瘦高男生,老师一边训话,他还一边用意韵不明的眼神瞟了柳蓉好几眼,感觉颇为不友好,很久以后,柳蓉才知道,郭帅同学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全班第二,入学考试的时候比她低十分,开学第一天就把她当成了假想敌。
临走的时候,赵洪忽然想到了什么,跟胡蝶说:“女班长,留一下。”
胡蝶相当有亲和力地拍拍常露韵和柳蓉,非常有姐妹爱地说:“等我一会,一起走。”
就把反应不及的俩人留在了办公室门外,柳蓉和常露韵面面相觑。
柳蓉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她觉得自己以前和小伙伴们玩不到一块去,很可能就是因为没有胡蝶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妈妈从小跟她说,要和同学们学习他们身上的优点,于是柳蓉觉得,自己刚才觉得胡蝶烦,可能是不对的,她应该学习班长的亲和力。
然后她看了看常露韵,决定要在这位同学身上实践一下,就主动问:“哎,你们家住哪?”
常露韵说:“铁路幼儿园那边。”
柳蓉立刻调整表情,学着胡蝶的样子,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我们家原来也住那边,后来搬了,哎,你认识谁谁谁么?”
孩子之间攀交情的方式,有时候就从“你认识谁谁谁”“哎呀是吗,他以前跟我一班”开始的,即使柳蓉说的那个人,一共就和自己说过两句话,一句说“借我一块橡皮行么”一句是“谢谢”。即使常露韵只勉强知道有这么个人,连是男是女都对不上号,但照样能让她们升起一种“世界真小”的阶级友谊。
老师的办公室门没关,里面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出来,门外的柳蓉和常露韵就听见赵洪和胡蝶说:“咱们班这回有几个家庭情况比较特殊的同学,刚开学,其他的情况我还在收集,现在就我知道的,就有一个梁雪。”
“家庭情况特殊”这几个字一出口,里面的胡蝶立刻觉得自己作为班长任务重大,门外的柳蓉和常露韵也情不自禁地停止了交谈,竖着耳朵听着。
赵洪喝了口水,接着说:“她爸今天又住院了,她奶奶给请了假,明天她来学校,我让她跟你一桌,她家不容易,你作为班长,多照顾照顾。”
说完还叹了口气,柳蓉听见那声相比赵洪那五大三粗的身材而显得特别文艺的叹息,恍然觉得,班主任老师的形象好像高大了起来,不像小学第一个班主任,那个特别喜欢收礼,收完还喜欢到班里说,以期待更多人“上道”的女人,也不像小学第二个班主任,那个选家长委员会的时候一开口就直白地说“谁家长是当官的”的那个粗俗女人。
赵洪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胡蝶走了,三个人一起默无声息地从老师办公室退出来,彼此对视一眼,就觉得好像有了个共同的秘密似的,默契地谁也没多提起这位第一天来上学就缺席的同学,话题不着边际地被胡蝶带着跑开。
第三章 梁雪
梁雪是在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来到班里的。
她很高,几乎和赵洪差不多,有一大把微微发黄的头发,梳着稍低的马尾,穿着市第三小学的旧校服,蓝色的地方早已不再鲜亮,白色的地方已经看不出底色,裤子稍长,显得有些拖沓,盖在那双同样看不出底色的白色球鞋上,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牛仔双肩包,拉链没有拉上,课本的一角露出来。
柳蓉一耳朵听着于晓丽和常露韵聊些小学同学的八卦叙旧,一边小心翼翼地偷偷窥视着这个跟在赵洪身后的女生,期间目光不经意地和常露韵撞上,彼此发现对方也在观察这个传说中的梁雪。
梁雪的眼睛长得很圆,很多女孩子即使眼睛长得不圆,也喜欢像《还珠格格》里面的某个女主角那样,把它瞪得圆圆的,这姑娘走在赵洪身后的时候,却习惯性地稍微低下一点头,上眼皮轻慢地垂着,谁也不看,好像周身弥漫着某种强大的气场。
漠不关心的,冷淡的气场。
就是这种神奇难言的、在初中的小屁孩身上不多见的气场,让她身上的旧衣服和旧书包,看起来不那么扎眼了,连胡蝶那个话痨,在赵洪走了以后,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同学,我叫胡蝶,是咱们班班长,你昨天没来,有什么事不知道的可以问我。”
梁雪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还挺友好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说了句:“哦,谢谢,我叫梁雪。”
胡蝶那有点二百五的妞,立刻有种受宠若惊般的幸福感——不过她觉得有一句话老师说得不对,这个梁雪同学,看起来一点也不需要被“照顾”。
这时于晓丽在柳蓉耳边夸张地叹了口气,故意压低拖长了声音说:“那个女生啊……”
此言出口,立刻吸引了柳蓉和常露韵两个人的注意力,然而还没等她爆出什么料来,上课铃就响了,数学老师像颗精神抖擞的炮弹一样冲进教室,打开她精神抖擞的大嗓门,开始全班范围内无差别轰炸。
常露韵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去坐好,于晓丽这消息灵通人士一口气卡在胸口里,好像踩要大演一场的演员,台词都在嘴边了,舞台塌了,颇有些不上不下的感觉,不过五分钟以后不幸被数学老师点中回答问题,她也就顾不上凭吊那坍塌的舞台了。
数学老师好像认准了柳蓉,一节课的时间,眼神像鹰隼一样,不停地往这边扫,她攻击范围十分之广,柳蓉显然连累了她的前后左右,这一节课,众人都噤若寒蝉的。
柳蓉一边微微低着头,茫然且不过脑子地抄写着老师的板书,虽然串行了无数次,但毕竟从讲台的角度看,她还是不停地在动笔的,数学老师还特意走过去瞄了一眼,发现她也确实是在记笔记——正好是柳蓉刚翻过一页,没让她看见那驴唇不对马嘴的前一面——于是心里稍得安慰,觉得这孩子可能就长这样,眼神呆呆的,其实没走神。
柳蓉的心却早就飘到了这个新来的梁雪同学身上,自主描摹了一个饱受欺凌的姑娘,在凄风苦雨的世道里自强不息的故事。由数学老师客串的不明人物身着黑衣,手里拿着小皮鞭,叉腰狞笑,那梁雪姑娘在一片疾风骤雨中弓起身体缩在墙角,双臂抱在头前,缝隙里露出一双坚贞不屈的眼睛……
数学老师唾沫横飞地解释着等式右边减号为什么挪到等式左边就变成了加号,丝毫没有留意到,她刚刚觉得放心下来的“优等生”正一边用笔尖戳着笔记本,一边义愤填膺地望着自己。
这天正好轮到柳蓉值日,她觉得这件事很悲摧,因为昨天就没看见圣斗士——眼看着今天又要泡汤。那时候孩子们还相当有时间观念,留下来值日的那十五分钟就能让整个学校的人都跑光光,然后留下的人就有种“走得特别晚”的感觉,不像若干年后在大学,迟到半个小时根本不算迟到。
柳蓉负责把黑板擦干净,然后出去把黑板擦拍净,再回来倒一次垃圾,刚打算离开,又被数学老师逮到,帮她把三班的作业本抱到老师办公室,一路上聆听了数学老师对她殷切的期冀和教诲,等再回来的时候,扫地和拖地的同学已经完成任务,拎起书包,胜利大逃亡了。
值日组长比较厚道,看见她的书包还在,没锁门,柳蓉检查了窗户都关上了,于是也拎起书包,慢条斯理地锁上教室的门离开——动画片早完了,她也就不着急了,摸出零花钱,到学校门口买了根糖葫芦。
她一边把籽吐在手心里,一边决定抄条小路。那个年代里,城市里已经隐约有了日新月异的意思,却仍在修建中,还有很多小摊贩和小胡同,城管还是新兴行业,偶尔抽风,并不十分猖獗。
从学校里出门,走过一条行人车辆密集的街,一路能见着好多卖小零食的,然后路过一个小书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