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再有个你-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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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恩便捂住被子偷笑。
顾西凉刚走没多久,周子宁的电话就打过来。
“丫头,有没有空陪我这个老头子喝茶?”
她满口答应下来,现在就是让她去死,她估计也是含笑饮砒霜吧。
有车子来接,到达顾宅花园的时候,阮恩却意外地发现顾任也在。周子宁朝她招手,她便几步走过去坐下,乖巧地叫“外公,大哥。”周子宁很意外,“哦?看来你们早就见面了。”顾任不动声色地微笑点头,“巧合。”
周子宁从顾任的巧合中听出了一丝端倪,他在外摸爬滚打几十年,对阴谋的味道总是异常敏感,尤其对象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了解透彻的外孙。刚准备问什么,阮恩的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来,是禾雪,她抱歉地点头接电话。
“回来了?没有明信片就不要来见我。”阮恩有些俏皮地同禾雪开玩笑,却听见对方慌张的声音。
“阮阮你快来,我在医院。。。”
阮恩叫她不要慌,问清楚了才知道禾雪的外婆进了医院,她父母又正好出差,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挂掉电话,顾任问怎么了,阮恩来不及解释准备跑,却被人拉住手。
周子宁望一眼顾任,开口道“究竟什么事?”阮恩才说清楚了缘由。周子宁又问“是不是上次同你一起那女孩?”阮恩点头。
于是最后三人一起到了医院。
禾雪到机场的时候还在与漠北赌气,她是真的被他之前的举动吓惨了。漠北也不哄,任她去气个够,女人不能对她太好,否则就会有恃无恐。她生气地独自回到家,刚进门便看见一群人围着躺在地上的老太太,不知如何是好。禾雪的记忆中,外婆身子一直很硬朗,这会却说倒下就倒下了,她丢下行李吩咐打医院电话。
送进急诊室后,禾雪才开始无助起来。爸妈刚下飞机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打漠北的电话却一直占线,最后给阮恩打了电话。
一行人到达医院,禾雪正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发呆,阮恩过去陪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会没事的小雪。”
禾雪点头。”一定没事。”
手术室的灯熄灭,禾雪立马迎上去。医生摘下口罩,“暂时稳定,只是情况不太乐观,癌细胞已经大幅度扩散。”禾雪傻了,“你说什么?”
“老太太患的是肝癌,之前在我们医院检查过,当时还拒绝了我们做手术的建议。怎么你们一直不知道?”
病患从手术室推出来,经过周子宁身边时,他往旁边退让,却一眼就盯着病人的左腕,突然失了神。那是一只墨绿复古花纹的翡翠玉镯,他曾经挑了好http://87book。com久才找到的生日礼物,周子宁绝不会认错。拄拐仗的手颤抖起来,喃喃自语。
“阿韵,是不是你。”
顾任发觉到周子宁的不对,他扶着他,“外公,怎么了?”周子宁却不理他,上前几步拽住禾雪的手有些失控地问。
“你外婆,你外婆叫什么名字?”禾雪不知所以然,她只觉得手上疼痛一片,几番挣扎不开才道“方韵。”
周子宁见惯了许多的生离死别,此刻手里的拐杖却应声而落。
该如何说起呢,他得将记忆仔仔细细地,一点一点去拼凑。
绰绰悼悼的火光,人影在繁华中相互交错,唯独她走过,让他停下了脚步。
“要不要陪我去赏灯?”
“啊。”
“不喜http://87book。com欢?那我陪你吧。”
那次我遇见你,是烟火,是盛世,是夜晚。你笑一笑,我摆摆手,爱情的路便辗转于同一个方向。
翩翩公子,陌上佳人。
两人交着握手,在庙前许下不同的愿。
“愿自力更生,有所作为。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愿有妻似玉,有女如花。”
女生却只辗转握紧对方的指尖默念。
“希望他所有的心愿,都能实现。”
硝烟弥漫,烽火连天,周子宁注定不甘平凡,淡薄里三餐一宿,他宁愿铤而走险。毅然决然踏上战场的征途。周子宁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过最了解自己的人。当方韵的脸出现眼前,他真的有了只要她开口,便丢盔卸甲的冲动。她却只是温婉一笑,将自己偷偷在寺庙求的护身符放进他的手心。
“我等你。”
“我知道。”
每当冲锋陷阵,奄奄一息,痛得累得想要死掉,周子宁总会感受到紧贴在自己胸口上的三角,仿佛那就是她的体温。只是乱世中的稚嫩爱情,怎比得上终生的功成名就。他回去的时候,方家早已迁居败落。
但如果有心,怎会找不到?
那时的周子宁,已经有了体面的未婚妻。他只是还想着,能不能再见她一面。可一隔经年,当所有的人事已非,沧海桑田,那个影子却依然在心中永垂不朽。后来的他,也的确一件一件地实现了许下的所有愿望。
有所作为,岁月静好,妻似玉女如花,却独独失了她。
彼此都深知带走了对方生命中唯一的爱情,余下的不过是依赖取暖。
周子宁走进病房,方韵正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眼前走近的人,氧气罩里呼出大量的白气,她吃力的拿下来,泪光闪烁。仿佛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周子宁几步过去握住那双手。
“是我。”
像当年两人最后一面的简短对话,不问曾经,不问对错,只是每个人,都有梦。
“我知道。”
然后像仿佛了却最后心愿,布满皱褶的手指在掌心缓缓滑落。周子宁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声音哽咽。
“我从未说出口的那三个字,你又知不知道。”
记忆将在生命里被永远镌刻,从未言爱动情的瞬间,也凝固成霜。可是要怎么遗忘,那年那夜那月,他清冷着眼光,她便一生情殇。
禾雪还未从方韵离开的讯息中消化过来,电话却响起。半分钟后,米白色的翻盖掉落地上,一分为二。
不是真的,都是骗她的,她在做噩梦,禾雪快点醒来。
所谓晴天霹雳,是不是如此?
抛掉所有人走出医院,禾雪失控地在大马路上奔跑起来。
漠北刚从车子驾驶座上下来,身体就被人一个巨大的冲力上来抱住。他看不见来人的脸,耳边只余下凌乱不堪的哭音。
“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认输我认输我认输。。。”
“我听你的话,要体贴要懂事,所以你不要丢下我。。”
禾雪多么需要一个怀抱。而漠北此刻就是她的怀抱,她的避风港,她的稻草,她的一切。她说出这番话,失了所有的姿态。
一个尖锐的女声却在背后响起。
“merle。”
这里并不空旷,可居然有回音,又或者是错觉。漠北清楚地感受到怀里的身躯瞬间僵硬下来,他欲伸手抱,却被禾雪挡下。
她真傻,她自诩聪明,怎么就忽略了他身上不寻常的香水味。
“到底怎么了?”漠北眯着眼问。
禾雪看了一眼丰满艳丽的女人,然后侧过头,给了他有史以来最难看的笑脸。嗓音轻轻,语调缓缓。
“没什么,只是从小疼我爱我的外婆刚刚离开了。而且很不巧地,我那匆匆赶回家的父母也在半路出车祸死掉了。”
女生盯住漠北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半响才接着道“不过你知道啊,任何人都有那一天,所以没关系,我很好。”
“毕竟,我是无坚不摧的禾雪嘛。”
漠北惊诧万分,他下意识地去拉禾雪的手,却被女生一次次后退避开。
“我曾经说过,我们之间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好好在一起,要么同归于尽。可是现在,我们没有好好在一起,我也不想跟你同归于尽。”
“你不是一直怪我不懂事,不成熟,不温柔吗?那么我放过你,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温柔。”
禾雪转身的时候还听见了女人的抱怨。
“大晚上的跑来找什么晦气。”
接着背后传来一阵闷响和女人的尖叫。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也许有东西掉了,也许是车子的关门声,又或者是什么,她早已不想去猜测。漠北的声音却又紧接着传进耳膜,居然有几丝莫名的紧张。
“小雪我。。。送你。”
禾雪的步子便停下来,半刻后才头也未回地挥手,未曾有过的坚定。
“回家的路我一个人也可以。因为有你在,我更冷。”
漠北只察觉有成群结队的蚂蚁汹涌而出,正一点一点啃噬着自己的心脏。
风空空洞洞吹过,扬起她脸庞凌乱的发丝,他有预感,他真的有预感,他彻底失去了她。
18
18、死亡,是永不再回来 。 。。。
三个男人坐在“柏联”的包间谈笑。这幅画面在认识他们的人看来会很有些诡异,明明平常都是不言苟笑的三个人,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韩裔与顾西凉同时向对面的男人举杯,接着韩裔开了口。
“秦总,大陆方面我与顾兄毕竟鞭长莫及,就劳你多费心。”
俗话说物以类聚,这几人显然都是不可多得的极品。
顾西凉属于干净的帅气,棱角分明,韩裔的五官深刻,眼睛仿佛会说话。而他口中的秦总,不过也只是与他年龄相当的男子,举手投足尽显不刻意的妖娆。惯于算计的人往往会觉得心机是一样很有趣的东西,而同类碰面也通常会有旗鼓相当的兴奋。于是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撕下自己的面具。
秦楚漫不经心地点头微笑,眼里满是惊喜和赞赏。
“我此番前来,最大的收获应该非二位莫属了。”
生意上的问题刚拉下帷幕,韩裔偏过头便看见了有些走神的顾西凉,他的语气刹时变得调侃。
“闻听顾兄最近桃花缠身,看来不假。”
顾西凉没有反驳,几番接触下来,自己已然能分清谁是朋友谁是需要防备的敌人。他居然无奈地叹口气,语调略带玩笑。
“上帝造人最大的缺憾,便是抽走我们肋骨时并没有在上面刻好名字。所以人们总是兜兜转转无法弄清楚,到底谁才是命中注定。她,她?或许都不是。”
韩裔闻言却失了笑,“幸好,本人的肋骨当初上帝太忙忘了抽。”
顾西凉挑眉,“哦?千万不要让我有机会目睹那一天,我最大的爱好可是落井下石。”
叠交着腿坐在对面的秦楚本无意介入这个敏感的话题,却被顾西凉的一番肋骨论惹起联想,他本已打算忘记的轮廓,就突地浮现眼前。
青春洋溢的面庞,在零零碎碎的画面中灵动异常。
“要不,我就不去了吧?你秦公子随便上哪一拉不是美女啊。”
“今晚是丑女大改造,我拉一美女去不符合主题啊,再说,我又不是皮条客!”
“秦楚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去四川学过变脸?”
“一天到晚想什么呢?还有,妳刚刚是不是骂我老男人?怎么样,要不要我身体力行给妳证明一下其实我不老。嗯?”
“你一句话把我叫回来却什么都不说!我又不是玩具,敢情你秦公子内心阴暗了就来逗逗我,心情阳光了就一脚把我揣一边,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倒是说啊说啊说啊!”
“妳果然不是勾引人的料。”
。。。 。。。 。。。 。。。 。。。
顾西凉中途接到阮恩的电话,听来很急,他道了句抱歉便提前离开了。剩下韩裔和刚缓过神的秦楚,两人不多时也在服务生的陪同下走出了柏联。
夜晚的台北早已退了凉,余下太过温情的夜风拂面吹过,韩裔看看时间,还算早。
“不知道秦兄对赛车有没有兴趣?”
“莫非韩总与我想到了一起?”
两人相视而笑。
昏黄的路灯下,禾雪却不知自己该去向何方。回家么?那还是她温暖的家?
她感觉自己在行尸走肉,明明记得上星期一家人还围着一起吃饭,讨论什么时候去快要消失的马尔代夫旅游,短短时间却是喜是悲,都只得自己一人。
前方有微弱的车灯照射过来,禾雪下意识地闭上眼,却仿佛一瞬间闪过什么念头,内心有另一个自己在邪恶地说话。
“去吧,让一切解脱。好的,不好的,都将洒脱告别。”
于是行动代替了理智,禾雪从马路一边冲出去时,居然真的有解脱的感觉。
一个急转的危险甩尾,韩裔差些与后来居上的秦楚相撞,好在二人称不上特别专业,但与普通车手比技艺也算精湛。他打开车门走下去,有些愤怒地看着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她此刻正跌坐在离新款莲跑不到一米的地方。
韩裔总共与禾雪碰过三次面。
第一次是为了韩敏与她斗法,却平生第一次被威胁。第二次是他发现自己的跑车被她莫名其妙当成了发泄对象。第三次就是现在。
仿佛都没有好事情。
韩裔本来想秉着一贯的作风一走了之,可看着她满脸写着“我是谁”,加上一副虚弱得就要昏倒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下心。探寻的眼光扫向从车里探出头的秦楚,得到一个“自便”的眼神,韩裔才打横抱起禾雪不算重的身体,往自己的车上塞进去。
很昏,很沉,很痛。禾雪醒来的最初反应便是这样。
她张开眼看见韩裔放大的脸,没有反应过来是谁,想做什么,便抬起手想给对方一拳,一使劲儿才发现浑身无力。韩裔仿佛看穿了她的企图,没有理会,只是将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额际。
“好像退了点烧。”
禾雪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全身虚软。她仔细看了眼床边的人,发现眼熟,脑子里迅速有片段闪过。
果然冤家是不宜结的。
然后她偏过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嘶哑着声音开口。
“想报仇趁现在,我一定不还手。”
韩裔见她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微弯嘴角,伸手有些用力地将她的脸重新转过来。
“看来这并不是一场意外,你在存心寻死?”
沉静。
“女人,说话。”
禾雪忽然感觉到一股加重在下颌的力道,她终于固执地挣脱掉对方的指尖,眼神凌然。
“本小姐要是心情不好,说不定就告你一个车祸蓄意谋杀,所以你不要惹我。“
韩裔就真的放开她,”哦?是吗?可我偏喜http://87book。com欢放着阳关道不走,去过独木桥。世界上还有比死更痛苦的事,你要不要试试。”
听闻对方语气里满满的威胁,正合了禾雪的意。
“有本事你掐死我啊。你要不敢,就不是男人!”
而他居然对她粲然一笑,差点晃了禾雪的心眼,可嘴里却全然是冷言冷语。
“那我还真要男人一回了。”说完韩裔的手就真的朝她所在的方向伸了过来。
禾雪心想眼一睁一闭就过去了,下辈子投胎前必定要祈祷上帝对自己好一点。哪知她等了半响也没有感觉脖子上的窒息,反而输液的右手越来越冷痛,睁开眼便看见韩裔的大拇指与食指死死掐住了输液管的中间,导致冰凉的空气进去,她手背的血液便慢慢地倒流出来,手臂越来越痛。真宁愿一下被掐死了都行,总好过让他这样慢慢折磨。
她挣扎着坐起来去打韩裔的手,对方依然纹丝不动。
“神经病!你疯了!姑奶奶我跟你没完!”
韩裔闻言却笑得欢,明明嘴角是上扬的,禾雪却觉得一阵冰寒。
“妳不是要死么?跟我没完,恐怕要等到下辈子。”
虽然还不至于频临生死边缘,可清楚地看见鲜红的血液从自己身体里流出,仿佛一去不回,禾雪才真正理解到什么是死亡。
那是彻底的离开,并永不再回来。
禾雪憋了好http://87book。com久的眼泪终于决堤,她一边哭一边指控韩裔。
“混蛋你懂什么!你知道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感觉吗?你懂什么叫灭门吗!你试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吗!你还这样欺负我!”韩裔慢慢松开手,盯着禾雪的眼泪鼻涕的脸,半响声音才幽幽地响起。
“灭门?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
禾雪气急,“你,你。。。你让着我一下会死啊?”
韩裔反问,“你淑女一些会死么?“
漠北靠在车身上,在医院楼下几乎待了整晚,身下是数不清的烟蒂。他不放心禾雪,所以一直驱车在背后慢慢地跟着。见她失魂落魄,昏倒,韩裔出现,漠北却没有一点勇气上前。上去了又怎样,她现在是他的谁?
她还愿意是他的谁?
人生有太多不可名状的感受和际遇,给你再灵光的脑袋也不一定能猜得透彻。比如那一瞬间她流了泪,比如你恰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比如你们两两相见,却又两两相厌。
命运的线头早已将彼此束缚在一起,你能挣开,不代表你能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欲知秦楚的故事,
请参见起点女生网:
《你的路途看不见我苍老》………By 多长 。
同样奉行 一虐到底 。
也是我的文 ,希望各位支持啊啊啊 。
谢过 。。。
19
19、暖暖 。 。。。
整个葬礼没有太多人参加,除却禾雪父亲生意上的几个好友和之前禾家的佣人,便只剩下阮恩和顾西凉,还有周子宁。漠北知道自己的出现不合时宜,但依然忍不住现了身。
禾雪将父母的骨灰葬在一起,外婆方韵的碑却在周子宁的安排下迁到了公墓的最顶端,只有一座,不会有人去叨扰。
大家都沉默不说话。这样的天灾人祸谁能受得了?当事人此刻需要的不是华丽的安慰辞藻,而是就这样陪在身边,无言,却足以令她知道自己不是独自一人。
墓园顶。
周子宁将大把的白色小雏菊安放在方韵的碑下,然后他摸了摸在胸前几乎挂了一辈子的三角护身符,盯着照片上仿佛在对自己柔软微笑的轮廓,再度湿了眼眶。
这么多年,彼此都没有选择等待,却也都在蹒跚而过的时光中恍然明白,有些人,真的一旦错过就不再。
那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的怦然心动,是值得珍藏一生的似水情爱。
禾雪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心头突然一紧。直觉地,她知道那是漠北。她根本就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