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平浪静的时候-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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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给他打强心针:“你不要多想了,现在就挺好。你的工资也打在我卡上,卡我们共用,足够了。”
对,卡是共用的。她真是聪明又温柔,可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温柔,他都深深地明白,卡里的钱,他不过是个零头。
眼眶又有点泛潮。他一动不动地侧躺着,等喉咙舒服了,才一字一字说:“这几年我有点积蓄,加上我现在的工资,等攒够钱了,我们把婚结了。”
背后没有动静。
江水等了又等,心如擂鼓。
半晌,他哑着声音说:“你说点什么啊。”
杨梅说:“你转过来,我看看你。”
他依言转身,惊讶地看见杨梅眼角两行清泪。泪水凝聚成一竖,仿佛掉下玉盘的珍珠,扑簌簌的,让人情不自禁想用双手捧住。
江水什么也不想说了,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裹着棉被就把人抱住,温软又暖和,熨帖了他忐忑的心。
这女人是他一生的瑰宝,是他的前半生,从没奢想过的美好。
——你过不好的!白眼狼,诅咒你一辈子生不如死!
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人是园丁,一生都在生命的花圃里播种。有的人善良,播下种子长出了向日葵,有的人邪恶,撒一把土培育出曼陀罗,有的人贪婪,忙碌一生最后却什么也收获不到。
还有的像他一样,孑然一身,两手空空,偶获幸运之神的青睐,贫瘠的土地上也能发出幼小的翠绿的苗。
太应该珍惜了。
他哽咽了,久久难以平静。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微弱的颤抖:“杨梅,如果哪一天,我又犯浑了,你打醒我,狠狠地打。我绝不还手。但请你……”
“请我什么?”
“……”他压住声音,不敢再说话。男人带着哭音讲话,太丢人了。
“请我什么?你说啊。”
他把头埋进棉被里,很软很暖,棉被下就是她的肩窝。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令他感觉心安。他越抱越紧,越抱越紧,恍惚间,以为自己怀里抱着的,就是整个世界。
如果他的生命有沃土,他唯一的祈愿就是——
想要细细地呵护,把那枚小绿苗种到他淌着热血的心脏里。
原来并不是行尸走肉,只是可怜的戴罪之身,找到了生存的新意义。
他也想过得好一点,这种愿望变得越来越强烈。
所以,如果他故态复萌,请狠狠地打醒他。但请千万不要放弃他,要紧紧地握住他。
☆、遇到阻碍的男女
周末的时候,江水正好有假,于是晚上约定和杨梅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其实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都是大咖和钱砸出来的票房。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观影心情。
晚九点进场,电影时长两小时。影院里很安静,杨梅和江水买了情侣座坐在最后一排,头顶就是放映机。影片一点也不精彩,还不如头顶那束光下漂浮着的细小尘埃来得壮阔好看。
“花钱让你看投影的吗?”江水说,“电影讲了什么你知道么。”
杨梅睨着他:“难道你知道?花钱是让你看我的吗?”
“……”他没法反驳。
最后,两个人都没怎么看电影。
从影院出来后,才发现夜凉如水,江水把大衣脱下来给杨梅披着,两个人打算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遇见小何和孟达,还隔着几步路,杨梅就在他们身后叫小何的名字。
他们双双回头,小何停下来,等杨梅走过来。
“好巧。”杨梅笑。
“是啊,好巧。”小何说,“你们来看电影的?”
“是,你们呢?”
“也是。”
杨梅点头:“刚才在里面没碰上呢。”
“哦,他嫌电影太烂,我们提早出来了。”指了指孟达。
这时候,杨梅才微笑着和孟达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孟达也客气地点了点头,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递给江水:“怎么称呼?”
江水接过,叼在嘴里:“江水。”
“哦。”孟达对江水毫无印象,小何在旁边提醒说:“你忘记了?几个月前叫你帮忙找工作的,就是你那个朋友的司机。”
“哦——”有点印象了。孟达颔首,脸上还挂着客套的笑,握着打火机的手刚从裤兜里出来一半,又不着痕迹地放回去了。
“工作的事,多谢了。”江水说。
孟达没什么表情,笑也淡了:“不用,是他正好缺人而已。你好好干。”脸转向小何,一句话不多说,但小何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孟达这是想走了,不想在这和人多交流了。
没来由地,小何忽然置气,偏偏就假装领悟不到孟达的意思了。她亲昵地挽过杨梅的胳膊,开始聊刚才没看到结尾的电影。
电影的确很烂,但里面有她很喜欢的演员,因此这部电影准备开拍的时候,她就万分期待。好不容易等到首映,她说了多少好话才说动孟达,拉着他一起观影。
很可惜,连个结尾都没看到。
杨梅听小何一直在聊电影,想附和,但实在没办法——她看了完整版的电影,不过也跟没看是一样的。
孟达在一旁稍等了片刻,见小何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脸上立刻露出不高兴了。几个人一起往前走,就他走得最快,没几步路,就把杨梅他们三人甩在后面。
看见孟达一个人的背影,小何忽然一点聊天的兴致都没了。挽着杨梅的手也松了下来。
杨梅好心说:“你追上去吧,明天我们再见面聊。”
小何垂着头说:“不了,老是追着他,我也累了。”
她忽然停下来,看了看杨梅身旁的江水,江水马上会意,夹着烟的手抬起示意了一下,说:“你们在这聊,我先去那边借个火。”
等江水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商铺,小何的脸终于垮下来了。
“姐,我开始怀疑自己了。”她皱着一张脸,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被杨梅看出一脸的沧桑,“都说女人嫁郎,不能找喜欢的人,要找喜欢自己的人,这样才幸福。我和孟达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可现在……我感觉不到。”
“他对你不够好?”
小何摇摇头:“他不花心,在家里,我有足够的地位。吃穿用度上,也从不限制我。可是,我觉得他是没有心的。”
“那就是他不够体贴了。”
“对,他不关心我。”
起风了,杨梅紧了紧江水的外套,顿时又觉得温暖了。
她说:“小何,我不想左右你的思想和决定,仗着年纪比你大,我就多嘴这么一次——你和我说,你和孟达结婚,不是因为爱情,你根本不相信有爱存在。既然不是为了爱,你现在就不能奢求爱。就好像你买了鸡蛋,不要中途奢望它孵出一只鸭。你懂的吧?”
小何抿起嘴角,仿佛是悲凉地一笑。
“我依旧祝你幸福,但你的幸福和我的幸福是不一样的。你看——你不愁吃穿,花钱也完全可以凭借自己意愿大手大脚,你和孟达相携出门,你就是‘孟太太’,你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与以前不一样了。而我——最普通的普通人,购房买车要有计划,或许要贷款,比你辛苦多了。”
“但你男朋友对你很好。”
“对,这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每个人对幸福有自己的定义。有的人是享乐主义,金钱至上,得去找与他志同道合的人过一辈子,有的人爱情至上,不愿将就,也得去找和他志同道合的人过一辈子。
不要羡慕别人的幸福,当选择下自己的幸福方式的时候,就意味着和别的方式分道扬镳。大部分情况下,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杨梅,你累不累?”
杨梅定睛看着小何,她发现她叫她杨梅,而不是“姐”。于是她沉了沉气,郑重地告诉她:“每一种幸福都会累的,但比起现实的幸福,那点辛苦我可以忍受。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风越发的大,卷的街旁的行道树哗啦啦作响。
幸好有暖黄的路灯亮着,夜晚不至于太冷太暗。
杨梅站在风里,一定很冷,因为小何发现她的鼻头已经红了。但靠在她身边,却又神奇地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气,从那具身体里不止不歇地涌出。
如果爱情是一场战争,身处战场的女人都是挥剑的战士。有的女人坚持不了多久就退出战斗了,而有的人越战越勇,直到披上黄金的战袍。
杨梅应该就是想穿上黄金战袍的人吧。
面对这样的杨梅,小何无话可说。她心底油然而生的是无言的敬佩。
“姐,你真的很勇敢,我这辈子都做不了你这样的女人。”她真诚地说,“姐,我真心祝愿你幸福。”
“谢谢。”杨梅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粉红的鼻尖对比,显得格外可爱。
两个女人相视而立,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在爱情里,她是逃兵。
在爱情里,她是勇士。
作别小何,江水也从对面走回来。一支烟毕,口腔里竟然没什么味道。
他说:“我抽完烟对着空气吹了几口,味道全散了。”
杨梅说:“你冷不冷?要不要把衣服穿上?”
“你穿着吧。”
“我穿太多了。”
“你现在是两个人,当然要穿多一点。”
“我的包呢?”
江水从肩上取下,却没递给她:“我背着吧。”
“我想看看时间。”
“哦。”
杨梅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说:“好几个未接电话。”
江水凑过来看:“我没听见。”
“是我妈。”
她打回去,嘟嘟两声就被接起。火气自然是有的,但听了杨梅的声音后,很快又消了。
挂了电话,江水接回手机,塞进包里,重新背着:“怎么了?”
“我妈要我回家相亲。”
僵了僵,他抬头看她:“她不知道你怀孕了?”
杨梅摇摇头:“也不知道我已经在谈了。”
江水抽了口凉气,眼睛被风吹得眯了起来。
杨梅说:“你跟我一起回去。”
“见你父母?”
“对。”
回老家那天正好是周六,路上很堵,江水借用了老板的宝马,不过再好的车在堵车的时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杨梅坐在副驾驶悠哉地吃橘子,车厢里飘着清香。
江水一点心思都没有,只是急。可是车龙不减,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真是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飞到目的地。
“你爸妈等一会没事吧?”
杨梅瞥他一眼,喂了一瓣橘子过去:“你别紧张。和他们说是堵车,会谅解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要不要买点什么?”
杨梅唉了一声:“后面那么多吃的喝的了,还买什么啊。他俩吃喝都很省,别买了,浪费。”
一路上,江水都怀着忐忑的心情,想早点赶到。可真到了的时候,又希望还堵在路上。他很紧张,生怕杨梅父母对他不满意。
进了家门见了二老,才发觉这两个人其实是和蔼可亲的。忙不迭地招呼他坐下,端了茶和水果,热情地招待他。
午饭已经在煮了,电话里就过问了江水的喜好,一听没什么忌口的,就放手做了。
屁股还没坐热,午饭就做好了。
四个人齐齐围着餐桌坐下,江水依旧拘谨。他没有这样的经验,从小到大都没有。因此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和这样的长辈相处。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他心里有思量,但都不确定。
一直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下,杨母忽然发问了:“小江,菜还合口吧?”
“合,味道很好。”
“那就多吃一点哈。”
“嗯。”
杨母殷勤地夹了菜过去:“对了小江,你是哪里人啊?”
江水如实相告,杨母想了想说:“哦,那就是杨梅工作的那个地方。”
“是。”
“那你要多多照顾她啊,她人生地不熟的,有个本地人照应也好一些。”
杨梅忍不住打断:“什么人生地不熟啊,我都混了几年了啊,早混熟了。”
杨母撅着嘴瞪她一眼:“吃你的饭。”而后又换上笑脸对江水说:“要照顾一下的啊。不仅是生活上,工作上也是——杨梅自己创业的,还挺辛苦的呢。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江水顿了顿,抬眼:“我给人开车。”
“啊?”杨母没听明白,张大嘴问,“什么给人开车?”
“我是司机。”
这回听明白了,脸也僵了。但还是温和地说:“哦,那也挺辛苦的吧?”
“还好。”
“哎哟,怎么还好了。开车肯定辛苦的,要是我家杨梅开车的话,我肯定有点心疼的。”杨母话锋一转,说,“你爸爸妈妈肯定也心疼你的。”
话音刚落,杨梅就把碗筷放下了。
声音不大,但还是吓了杨母一跳:“不好轻轻放的呀?吓死人了你。”
一顿饭结束,江水暂时到杨梅房间午休。
杨母把杨梅拽出来,带到自己房间,锁上门,压低声音问:“这男的家庭条件怎么样的?”
杨梅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杨母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我们家又不是势利鬼,又不是说一定要你找个有钱人的,男孩子家条件过得去就行了,门当户对就满意了。”
这套说辞杨梅从小到大听了几百遍了,一点再听的兴趣都没。索性一下子和盘托出:“妈,江水家没别的人了,就他一个。他自己养活他自己,现在要养活我。就是这样的。”
杨母听了心怦怦直跳,吓得:“什么叫他家就他一个人了?其他亲戚呢?……死了?!”
“差不多的意思吧。”
“!”杨母震惊得一下子说不出话。
杨梅甩手要走:“没什么事我先回去睡一觉啊,有点累了。”
“等等!”杨母一呵,四处找杨父,“杨国强!过来!听听你女儿找了个什么男人!”
杨梅蹙眉回身:“你不要这么大声。”
杨母忽就气不打一处来:“杨梅,我不同意的。我告诉你,我坚决不同意!”
☆、勇士女人
杨梅从杨母房间里出来,轻悄悄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推门而入,看见江水站在窗户边上,背对着她,似乎是没听见她进门的声音,等她合门而入了,依旧僵直地站立着。
杨梅的心忽然塌了。好像被塞进烤炉的蛋挞,中间最脆弱最柔嫩的部分,哗啦一下,全塌陷下去。
她静静地跑过去,从背后抱紧他。
“怎么了?”江水低头,但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背脊里。
“困不困?”杨梅的声音很闷。
“嗯……还好。”
“一大早起床,开车过来,快四个小时了,肯定累了。”杨梅牵着他去床边坐下,“你午休一下。”
躺下来了,江水忽地问:“你妈妈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杨梅怔了一下,撒谎:“没。”
他蹙着眉,细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说:“我看她是不太高兴的。”
杨梅说:“没有不高兴,她不是一直对你笑么。”
“……”他又不傻,那些笑容里,多少真心多少假意,还是拎得清的。
还要再说话,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杨母的声音冷硬地响起来:“杨梅你先别睡,你爸爸有话和你说。”
杨梅下意识皱眉——说是爸爸有话说,其实就是她自己有话说。家里大小事一直是杨母在做主,教训女儿也是,只要杨母说这样不可以,杨父就不会说这样可以。
“你先睡,我马上回来。”
门合上了。室内一片静谧。
江水仰着看天花板,盖着被子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杨梅出去半个小时左右,在这半小时内,不是听不见隔壁的声音的。但刻意压低着,听不清具体的内容罢了。
这半小时对于江水而言,实在难熬。
半小时后,他的困意和疲惫已经不翼而飞。
杨梅进来了,他立刻起身坐起,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她看。
“睡觉。”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她便合衣躺在另一边。
好久,她睁开眼,发现旁边的男人没躺下,靠着床头,出神地望着窗户外。
她也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奇特的,便问:“你在看什么?”
“看树。你家楼下有两棵开花的树。”
是紫薇。一株开粉花,一株开白花,并没有多艳丽,但在一片褐黄的土壤中,最为亮丽。
“我妈种的,平时也没怎么照顾。渴了喝雨水,饥了晒太阳。没想到几年下来,也长这么大了。”杨梅说,“开花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江水点点头:“真幸福。”
“?”杨梅看向他。
他说:“我要是一棵树多好,就这么长在土里,随便自己长不长高,随便自己开不开花。”
杨梅眯着眼睛笑了:“你要是一棵树,一定是一棵参天大树。”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棵比你矮小的树,躲在你下面,你得茂密一点,才能给我遮太阳。哦对了,我要开花的,开那种粉红色的小花。”
江水沉沉笑了,如果她也是一棵树,一定不是矮小的树,起码得和他差不多高大,或许比他还高大一些。只是很苗条,不如他枝桠粗壮。要开花的话,也不是粉红色的小花——她要开大红的、像火一样燃烧着的大花。
一如她闯进他的视野,气势汹汹。
忽地,她像是没头脑似的问道:“要是有人要把你拦腰砍断,你怎么办?”
江水微微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沉静地说道:“那就来年春天再发芽,重新长过。”
“如果那个人又来把你砍掉,她一定要把你砍断呢?”
“那我就再长,一直长。”
杨梅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妈妈坚决不同意,怎么办?”
他一字一字的:“我不退缩。”
杨梅把被子拉高,遮住了脸。
够了,这就够了。她在心里这样说。
吃完晚饭,杨梅拉着江水去外面遛弯。上一回来的时候,坐着绕城公交,这一次,两个人徒步走了一圈。刚开始还冷,走着走着,浑身都冒着热气。
一圈绕完了,运动量也够大了。
杨梅外衣脱到肘弯那里:“我要回去洗澡。”
江水皱着眉把她脱下一半的衣服穿好:“那就回去吧。”
大门口,杨母刚好站在那里,笑着说:“哟,你们回来了?那个,小江啊,能不能帮阿姨买点东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