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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阿拉桑雄狮-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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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一百三十九名费扎那市民聚集在城堡的新侧殿中。很快就要上演的戏码,即将传遍整个阿拉桑,被人们称为“城壕之日”。

刚刚竣工的费扎那城堡新侧殿,在设计上非常独特。一间供新来的穆瓦迪部队驻扎的宽敞宿舍,通向供他们吃喝的大食堂,以及旁边用作礼拜的庙宇。声名显赫的阿马尔·伊本·哈兰陪伴宾客们走过这些房间。他谈吐非常客气,但完全没有提及大批军队入驻费扎那的原因。不过,城申显贵们不可能无视这些宽敞设施的重要性。

伊本·啥兰不时甩出几句相当高明的俏皮话和恰到好处的奉承,同时他又十分小心,特别是在庆典进行当中,没有把任何人的注意力引向城里逐渐出现的动荡迹象。不过还是有些宾客在穿过城堡房阔时,彼此交换着警惕的目光。他们感觉眼前这—切,显然暗藏威胁。

实际上,远不止如此。

等这群衣着华美的达宦贵人穿过食堂来到长廊尽头,新侧殿的古怪之处就变得更为明显了。伊本·哈兰解释说,这条专为防御设计的狭窄通道,直达瓦祭们准备祝圣仪式的地方。阿玛力克大王子——野心勃勃的卡塔达帝国继承人,就在那里等待他们。

于是,费扎那的贵族和商贾在穆瓦迪佣兵的护送下,鱼贯走进黑暗廊道。快到尽头时,他们依次见到那耀眼日光。每个人都驻足片刻,眯起眼睛,望着明亮的门洞,一时几乎目盲。他们等着宣令官宣读他们的名姓,嘹亮的话语在庭院间形成令人满意的回声。

等他们眨眨眼睛、离开通道走进炫目日光、准备向坐在庭院正中软垫上那个模模煳煳的白袍人影致以敬意时,两名分立拱门左右的穆瓦迪人中便会有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一枭首。

穆瓦迪人杀起人来驾轻就熟,对这项任务也颇为热衷。自然没有什么瓦祭在庭院中等候,城堡侧殿将接受一次前所未有的祝圣仪式。

在这炽热如火、万里无云的夏日午后,费扎那城的精英们依次走过冰冷黑暗的通道,被重现的阳光弄得头晕眼花,随着宣令官嘹亮的通报声走进白色庭院,随即人头落地。两名穆瓦迪人是千挑万选的刽子手,没有犯下任何错误,甚至没人叫出声来。

扑倒的尸身立即被另一名蒙面佣兵抓住,拖到庭院对面,那里有座圆形塔楼俯瞰新护城河,从塔瓦雷斯河引来的河水注满了壕沟。死者的尸身被顺着塔楼矮窗扔进水中,砍掉的头颅则随意丢在距离卡塔达王子不远的地方,血淋淋地摞成一堆。王子还坐在软垫上,好似仍在等待接见费扎那城最为显赫的一众市民。此处是他日后将要统治的王国中最为棘手的城邦。当然,这要他能活到那一天再说。

经过长期谋划,庆典仪式的压轴戏就此上演。这位与父亲关系并不特别融洽的王子事先也没接到通知——卡塔达的阿玛力克王今天有一石二鸟的打算。王子甚至还问起瓦祭怎么没来,结果谁都无法回答。头—位宾客走出通道,被一刀砍死,身子颓然倾倒,头颅落在几步之外;王子再没提任何问题。

静悄悄的屠杀计划在午后艳阳下进行过半,等到大批食腐鸟开始在护城河上盘旋,血腥庭院中的部分士兵注意到王子的左眼似乎频频抽搐,古怪的样子煞是失态。对穆瓦迪人来说,这是可鄙的软弱表现。但他们也注意到,王子始终坐在庭院中,一言不发,纹丝不动,直到整场大戏最终落幕。阿玛力克王子眼见整整一百三十九人在向他正式致敬时死去。

这种神经质的抽搐始终没有痊愈。每当压力过大或是兴奋过头,病征就会复发。无论王子如何掩饰,了解他的人都能通过这从不会出错的信号看出他正心潮汹涌。它也时刻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费扎那城那个血染的夏日午后。城壕之日的故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阿拉桑。

自亚夏人的统治期开始,甚至在更古老的年代,这座半岛就见证过无数暴力事件,但这件事有所不同。城壕之日。卡塔达雄狮阿玛力克一世的遗产,他儿子必须继承的东西。

直到召唤虔诚信徒开始礼拜的第五次钟声响起,这场杀戳才告结束。河流与城壕上空聚集了大批鸟群,明显看得出发生了什么怪事。几个好奇的孩子跑出城去,绕到北面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引来这么多鸟,接着他们把消息带回城中:河里有许多无头尸体。此起彼伏的哭叫声很快在费扎那的大街小巷间响起。

但这些杂音当然没能穿透城堡高墙,从那富丽堂皇的拱顶食堂也看不到鸟群。当最后一名宾客沿着通道走出房间,阿马尔·伊本·哈兰,杀死阿拉桑最后一名哈里发的人,独自走过廊道,来到庭院中。此时太阳已落向西天,经过清冷狭长的黑暗走廊,日光显得柔和亲切,几乎值得赋诗一首。

第二章

等差不多处理完南行之初遇到的那桩烦心事,阿尔瓦发现这段旅程成了他有生以来最快活的日子。一点也不奇怪,阿尔瓦多年来一直憧憬这件事,现实并不总是打碎年轻人的梦想。至少不会马上打碎。

队伍跨过杜瑞克河一路南行,到了第五个黎明,晨祷过后他们就清理营地准备上路。倘若阿尔瓦的天性中再少几分理智,兴许就会沉溺于心中的幻想:他已经死了,却蒙贾德神垂青,来到了战士的天堂,并被允许跟随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爵士,穿越永夏中的平原和草场。

那条大河,连同卡卡西亚的高墙已被远远甩在身后。他们途经几处荒原中的简陋哨所,也就是贝札和劳伯地区的要塞。他们骑行在空寂、荒凉的无人高原上,扬起一路烟尘。他们——贾德神的五十名骑兵顶着骄阳烈日,遵照瓦雷多国王的指示,正要前往传说中的亚夏人城邦。

年轻的阿尔瓦·德伯里诺加入叶斯特伦的骑兵队还不到一年,就被选入这五十精兵的行列,跟随伟大的罗德里格队长,前往阿拉桑收取岁贡。世间确有奇迹存在,毫无缘由地落在他头上:要不然就是他母亲在去往圣瓦斯卡岛的朝拜之旅中所做的祈祷,终于得到了太阳神的回应。

这种可能性毕竟是存在的,所以每天黎明时分,阿尔瓦都要面朝东方祈祷,全心全意感谢贾德,并再度立下誓约,只求父亲送给他的那柄长剑配得上太阳神的信任。当然,也要配得上队长信赖。

在拉米罗王的军队中,有无数年轻骑兵。整个瓦雷多地区的骑手尽皆云集在此,有的骏马华袍,有的血统可以追溯到先民——他们曾统治整个半岛,将其命名为埃斯普拉纳,他们初次学到太阳神的真理,还修建了直道。几乎每个年轻人都愿意斋戒一周,愿意放弃女人和醇酒,乃至于考虑谋杀手段,只求换取接受队长训练的机会,在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的冷峻目光下过上整整三个星期。哪怕只是出一次任务,参加他的队伍。

年轻人总该抱有梦想。三周也许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世界像一只去了皮、分了瓣的桶子展现在他面前。一名年轻骑手夜里躺在鞍褥上,抬头仰望亚夏人敬拜的星辰。他可以想象自己在异教徒的重重包围下,杀出一条璀璨夺国的血路,冲到队长身旁替他解除杀身之险。罗德里格会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向他致敬,把他记在心中。等大胜之后,他会坐在队长身边畅饮不掺水的烈酒,受到同伴们的赞颂和欢迎。

年轻人总该抱有梦想,不是吗?

但对阿尔瓦来说,问题在于无论是在夜晚的万籁俱寂之下,还是在艳阳底下长途跋涉的单调节奏中,这种令人心驰神往的幻象总会被那段让他心烦意乱的鲜活回忆所取代。队伍离开叶斯特伦那天早晨发生的事,始终梗在阿尔瓦心里。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年轻的阿尔瓦·德伯里诺——他父母和三个姐妹的骄傲—一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地方,在队樯下沓龇⑶敖饪愦急感”恪?

这本是再合理不过的举动。

他们一大早便聚集在叶斯特伦宫新修的侧院里。阿尔瓦心中激动万分,又竭力不想表现出来,只求尽量不引起旁人侧目,结果憋得几乎有点头晕。从本质上说,他并非害羞或怯懦的年轻人,但在即将出发的当口,他心中还是隐隐有种恐惧,生怕有人——比方说那位身材消瘦的莱恩·努涅斯,与队长同生死共患难的老伴当——注意到他并宣称他的入选明显是种错误,进而将他撇下。如果发生这种事,他自然别无选择,只有一死了之。

不过,五十名骑兵挤在这个封闭庭院中,再加上他们的坐骑和驮满补给的骡子,想要保持低调还是相当简单的事。院子里有点凉,如果是刚到半岛的旅人,比方说菲瑞尔斯或威尔斯卡来的佣兵,很容易被迷惑。但阿尔瓦知道,过不多久天气就会变得异常炎热。夏天总是这么热。此刻院子里吵闹喧嚣,人们忙前忙后地搬运木板、工具,用手推车运送砖石:拉米罗王正在扩建宫殿。

阿尔瓦第二十次检查过自己的马鞍和鞍囊,刻意避开其他人的目光。他试图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持重,希望给别人留下驾轻就熟的好印象。不过阿尔瓦是有脑子的,知道自己多半煳弄不了别人。

冈萨雷斯·德拉达伯爵未经通报便走进庭院,即便时值清晨,身处战马之间,他也是一袭红黑相间的华服。阿尔瓦只觉那股仿佛热病发作的焦躁心情愈发强烈,他以前只从远处看过瓦雷多统帅。罗德里格的队伍因为统帅的到来而沉静了片刻,当他们重新开始为出发忙碌时,感觉上有了微妙不同。阿尔瓦只觉好奇心在胸中涌动,连忙集中精神,想把它压制下去。

他看见队长和菜恩·努涅斯发现了伯爵的到来,还交换了一个眼色。罗德里格从人群中迈出两步,静候在拉米罗王登基时取代了他统帅之职的人。冈萨霍斯·德拉达伯爵让随从原地等待,独自上前来,他脸上堆满笑容。阿尔瓦注意到队长可没笑。站在罗德里格身后的莱恩·努涅斯奕然扭过头去,故意往庭院泥地上啐了口痰。

阿尔瓦发现其他人尽管都装作忙于整备马匹马具,但其实都在偷眼观瞧。然而待到此时,他断定继续观察是很没教养的行为,哪怕是用眼角余光。他告诫自己:一名堂堂正正的贾德骑兵,不应私下窥探上位者的言谈和事务。于是阿尔瓦转过身去,背对两位高官,走到院子一角,躲在干草车后面,处理自己的私人事务。

至于促使冈萨雷斯·德拉达伯爵和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爵士在片刻之后结伴走到同—辆货车旁的原因,将永远成为贾德创造的世界上又—个旷世之谜。至少对阿尔瓦·德伯里诺来说是如此。

埃斯普拉纳的三个贾德王国的人民都知道,冈萨雷斯和罗德里格索来不睦。就连最稚嫩的士兵,刚刚加入国王军队的菜鸟,也多少听过一些宫廷轶事。传说在拉米罗王登基之时,罗德里格·贝尔蒙特要求新国王保证与其兄长之死毫无牵连,然后才肯献上自己的效忠宣 言。这个故事所有人都知道,更是队长传奇经历中的重要—环。

“这事儿没准儿是真的。”有天晚上,阿尔瓦在某家士兵酒馆里对酒友们如此玩世不恭地嘀咕。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发表奇谈怪论。幸好他也知道该如何战斗。当年还在农场时,他父亲便不止一次地提醒说,在瓦雷多的军队里,牙尖嘴快是利少弊多。

且不管菜乌士兵抖机灵的闲话如何评讲,但在罗德里格·贝尔蒙特宣誓效忠、拉米罗王接纳他为封臣之后,被任命为新王帐下统帅的却是冈萨雷斯·德拉达。而在已故的莱蒙多王执政期间,那可是罗德里格的位子。成为统帅之后,冈萨雷斯伯爵的众多职责当中,便有了监督士兵选拔晋升工作这一条。他要从瓦雷多全国的年轻人中挑选干练之才,收编到王家军队。

但年轻骑兵们的整体观念依然未变,如果你希望接受正规训练,就得想尽办法与队长一道驰骋。很少有人与这种看法相左。如果你想,位列这片半岛、乃至整个世界的精英战士之林,更应当献出钱财、土地、姐妹,甚至是自己年轻的身体,贿赂那些能帮你挤进罗德里格骑队的人。

其实就算拿出这些献礼,也没人能帮你入围。队长总是亲自选拔,只有豁牙的老菜恩·努涅斯作为顾问。最终结果时常出人意表。菜恩显然对所谓男风之乐毫无兴趣,至于队长……光是这种念头都近乎亵渎。更何况,米兰达·贝尔蒙特·德尔维达乃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叶斯特伦所有的年轻人都赞同这一点,尽管大部分人根本无福得见米兰达的芳颜。

阿尔瓦·德伯里诺也没见过队长夫人,他从西北农庄来到王城不足一年,至今还不敢相信他这毛头小子竟能在今天早晨随队出发。但这天早晨,当他来到叶斯特伦王宫侧院、站在—辆货车后面往轮子上撒尿时,不巧听到了某些他绝对不该听的对话。

阿尔瓦听到脚步声和谈话声从货车对面逐渐靠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些家伙只有在没人的地方才能清空膀胱和大肠,这种人在军队里混不长。刚想到这里,阿尔瓦的小腹肌肉就突然一抽,硬生生截断了喷洒而出的尿水。他倒吸一口冷气,辨认出队长不悦的声音,随即推想出第二个声音——听起来像浓稠蜂蜜缓缓流出——来自冈萨雷斯伯爵。

阿尔瓦·德伯里诺瞬间做出决断,只可惜事后看来这个决定并不正确。惊惶失措间,他只顾着不要被人发现;为憋住最后几滴尿液,同时保持安静,阿尔瓦几乎忍出内伤。他热切希望这两位大人只是到这儿来交换几句临别的客套话。

“如果你搞出任何乱子,”冈萨雷斯·德拉达温和地说,“我可能会安排人杀了你那几个儿子,烧掉你的农庄。”

阿尔瓦断定这应该是迄今为止最适合屏住呼吸的场合。

“试试看,”队长不加思索地道,“我的孩子们虽然没什么本事,倒也需要进行些反突袭训练。不过在你离开之前,还请解释清楚为什么搞出乱子的人会是我,而不是你那猪猡般的兄弟。”

“即便有位德拉达决定去阿拉桑劫掠,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贝尔蒙特?”

“啊,好吧。既然是这样,何必要求我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他?”

“我只是想帮你免除一些难堪……”

“别把人当傻瓜,德拉达。我要到费扎那去,替国王征收岁贡。这项要求的合法性,仅仅来自拉米罗公开保证那座城邦和它周边乡野的安全。不仅要缉拿盗匪,抵挡他在鲁恩达的兄弟,以及其他阿拉桑小国主,更要防范他自家的跳梁小丑。如果你兄弟想玩劫掠游戏找点乐子,他最后不要在我当值时动手。倘若我在费扎那附近见到他,就会以国王的名义予以处理。如果你能把此事跟他解释清楚,就算帮了他—个大忙。”这段话并无丝毫讽刺讥嘲之意,只有坚定的决心和铁—般的事实。

两人随后都默不作声。阿尔瓦听见菜恩·努涅斯向马队呼喊着各种指示,语调中似乎带了点怒气。这倒是司空见惯。虽然尽到了最大努力,但阿尔瓦毕竟得要呼吸,于是他尽量安静地喘了口气。

“难道你就不担心吗?”冈萨雷斯·德拉达用近乎温柔的声音故作庄重地说,“在对瓦雷多的统帅语出不敬之后,立即动身前往异端王国,把你可怜的妻子独自留在农庄,身边只有孩子和农民?”

“我的回答就一句,”队长道,“不。首先,你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太重,不可能真正与我为敌。我不想搞什么暗示隐语:如果我发现任何与你有关的杂碎.出现在我农庄半天骑程以内,我就知道该如何行事,也会依此而行。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会杀了你。其次,我可能对吾王登基有自己的看法,但我相信他是个公正之人。你想想,如果有位信使把刚才这番话原封不动地报告给拉米罗,他会怎么办?”

冈萨雷斯·德拉达似乎觉得这很好笑,“你真想在国王面前说我的坏话?”

“想想,伙计,”队长不耐烦地说,阿尔瓦早就听过这语气,“他不必相信我。但只要你这些威吓之辞传进他耳朵—一而且是在公开场合,我保证——那如果我家真出了什么祸事,国王该怎么做呢?”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等德拉达再度开口时,兴致勃勃的口气荡然无存,“你真想把这番话告诉他?不明智。你可能会迫使我下手,贝尔蒙特。”

“就像你现在逼迫我一样。如果我是你,我会换个思路,当个睿智的长兄,告诉那欺软怕硬的大男孩加西亚,他的游戏不能损及国王的法令和外交政策。这对瓦雷多的统帅来说,不算过分吧?”

又一阵沉默,这回时间更长。冈萨雷斯最终字斟句酌地说:“我尽量保证他不去挡你的路。”

“而我会尽量保证让挡路的人长点记性。希望他能尊重兄长的话。”罗德里格没有流露出半点胜利或是让步的迹象。

“那么你不会把这些话报告国王了?”

“我会好好考虑一下。幸好如果需要的话,我有个证人。”罗德里格忽然出其不意地提高音量,“阿尔瓦,赶快把事儿办完,看在太阳神的分上,你尿了这么久,都快把庭院淹了。过来让我把你介绍给统帅。”

阿尔瓦只觉心脏一下子蹦上了九重天,而且尿意全无,干得仿佛沙漠。他手忙脚乱地系上裤子,从货车后面慢慢蹭了出来,脸色因为困窘和惊惧变得绯红。阿尔瓦发现冈萨雷斯伯爵的面色跟自己相差无几,那双深陷的棕眼睛里透出怒火。

罗德里格的声音温润平和,仿佛根本没注意他俩的心情,“伯爵大人,请允许这次与我同行的伙伴向您致敬。他是伯里诺·德达蒙的儿子。阿尔瓦,给统帅鞠个躬。”

阿尔瓦一头霉水,但还是颤颤巍巍地鞠了个躬。冈萨雷斯·德拉达略一点头,表示回礼。伯爵的表情冷得好似狂风乍起的北地寒冬,“我想我认识你父亲。他曾为桑丘王管辖东南方的—处哨所,对吗?”

“是的,那是麦兰卫哨,大人。您还记得家父,令我倍感荣幸。”阿尔瓦没想到自己的语气竟能如此平静。他始终低头盯着地面。

“你父亲如今到哪儿去了?”

这是个无伤大雅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出于礼貌,但在货车后听过刚才那番话后.阿尔瓦隐约嗅出一丝危险的苗头。可他别无选择:对方可是瓦雷多的统帅。

“他在一次亚夏侵袭中负伤,最终得到允许退伍回家了,大人。我们如今在北方有个农庄。”

冈萨雷斯·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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