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慈禧-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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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狼看到尹福额上渗出了汗珠,一滴,两滴,三滴……汗滴结成了霜,白白的,它看到尹福的胸前猛烈地起伏着,好像一座山升起了,又消退了。
尹福的脸色由白变青,渐渐泛绿。
狼的眼睛由凶猛变懦弱,由恐怖变恐惧,由碧绿变灰暗,渐渐黯淡;它的前爪不能自持,颤抖着,颤抖着……
这是人与兽的拼搏,双方虎视眈眈,难决胜负!
一方是奔波数日、腹中空空、筋疲力尽、饥饿欲昏的恶狼。
一方是年近花甲、劳顿数百里、心力交瘁、疲于奔命的老人。
谁胜谁负,难于揭晓。
更何况那人被点了几大处穴位,心有余而力不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是在此人此兽看来,时间停止了,空间消失了……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年轻人簇拥着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他们神色庄重,气宇轩昂。
中年汉子伸手去抓狼,无疑是想救地上那个垂死的生命,可是手指离那狼只有半尺时,那只狼却将头一扭,软软地倒下了,嘴角淌出了鲜血,一滴滴,一片片,殷红,殷红……
它永远闭上了那双灰暗的眼睛。
中年汉子弯下腰,庄重地端详着尹福,那双利眼透出几分尊敬。
他用双手在尹福身上拍了几拍,尹福睁开了微弱的双眼。
“你的气功不错。”中年汉子赞叹地说。
尹福的嘴角嚅动了一下,露出了苦笑。
尹福站了起来。
中年汉子也站了起来。
尹福双目炯炯,一字一顿地说:“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中年汉子脸上毫无反应,话儿仿佛是从嘴里蹦出来的。
“因为我是皇帝的侍卫,而你是刺客。”尹福紧紧逼近对方。
★★★
中年汉子的眉毛动了一动:“我要杀的是皇帝,而不是皇帝的侍卫。我要当的是正义的刺客,不是狭隘复仇的刺客。我要当荆轲、高渐离,而不当范增、安禄山……”
尹福道:“可是你不要忘记,当今实权在握的是太后,光绪皇帝只不过是一个陪衬,况且他的变法维新,是为了富国强民。你也不要忘记,八国联军的利舰强兵正盘踞于沿海和京都,堂堂古老中国正面临着四分五裂;太后这柄老伞还能支撑残局,鞋子固然破了,但毕竟是绣花鞋,是中国姑娘精心制作的。如果鞋子破了,以后还有机会再缝补;如果脚没了,那么,人也就活不成了。”
中年汉子斩钉截铁地说:“人遍体鳞伤,衣服又破得不遮体,那么要脚和鞋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要造一个新人。”
尹福道:“康有为、梁启超是不是有学问的人?”
中年汉子回答:“当然是。”
尹福又说:“他们都主张维新变法,重振朝纲。日本自从变法后,一扫颓靡之风,国风焕然一新。”
中年汉子淡淡地说:“日本是日本,中国是中国……我们不仅要杀皇帝,也杀太后……”
尹福终于认出他就是昨晚客店中最后到来的人:“你就是臂圣张策?”
中年汉子点点头:“不错,我就是直隶香河人张策,这是我的两个徒弟。”他指指身后的两个年轻后生。
尹福此时才注意到立于张策身后的那两个人,正是红脸汉子和白脸汉子。
红脸汉子自我介绍道:“鄙人叫韩占鳌。”
白脸汉子道:“我叫李兰亭。”
尹福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张策道:“我们杀了你,就是杀了八卦掌的掌门人,就如同得罪了八卦掌门。董海川先师有五十六个弟子,个个神勇,人人都有得意门生,通臂门若与八卦掌门结了仇,世世代代,互相残杀,大可不必。况且,乘人之危,下了阴手,将会被天下武林笑死,我张策不做不仁不义之事,杀要杀个光明磊落。”
尹福虽然与张策并不相识,关于张策的故事也是从亲朋好友处略知一二,如今听了张策这番气壮山河的语言,不禁肃然起敬。多么刚直的汉子,铁塔般的人物,热血肝肠,快人快语!
尹福闷闷地道:“看来这一路我们的较量是不可避免的了。”
张策道:“也不尽然,如果尹爷及时和皇家分道扬镳,结果将会相反。”
尹福道:“世间多少事,尽在不言中。你知道我的师父董海川,那么一个身材魁梧英俊轩昂的汉子,为什么非要割阉栖身王府当了太监?为什么最后长叹三声,端坐太师椅抑郁而亡?这里头定有许多委屈……”
张策道:“这至今是武林一大疑案,虽然众说纷纭,但无最终定案。”
“你师兄王占春先生近日可好?”尹福转换话题,想改变一下紧张的气氛。
张策望了望四周:“他既是我师兄,又是我师父。他的师父韩老道将平生通臂绝艺传给他后,曾告诫他不可再传他人。王占春先生是代师授徒。他如今不知云游何方?只闻说他近日也要亲赴山西太谷参加郭云深与车毅斋的比武盛会。”
张策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尹爷,咱们后会有期,你快到榆林堡吧,恐怕皇上和太后又有难了。”
尹福问:“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因为我要亲手杀死太后和皇上!”张策的声音里充满杀机。
此时,崔玉贵见尹福突然出现在眼前,又惊又喜,忙问:“你到过怀来县衙了吗?”
尹福点点头:“到过了。”
“见到知县了吗?”
尹福又点点头,说:“我们一块出了县城,路上遇到麻烦,我被一个洋女人骗了,她是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派来的杀手。知县吴大人到了吗?”
“到……到了,我在这呢,你快来救我!”被五花大绑的吴永已从昏迷中醒来,跪在地上,朝尹福嚷着,他的声音充满了凄哀。
尹福来到吴永身前,仔细辨认道:“来去匆匆,我也忘记了他的模样。”
吴永声嘶力竭道:“怎么刚过了半天,你竟连我也不记得了?还是我给你找的马呢,后来你去追一个俊俏丫头……”
尹福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道:“这可怎么办?”
崔玉贵道:“那你再认认那个真吴永。”
“原来还有一个真吴永,咱们认认去。”说着拔腿欲走。
吴永叫道:“把我也带去认啊!”
崔玉贵吩咐兵丁道:“你们先看住他,早晚要五马分尸……”
兵丁们把刚点燃的火把弄熄了,各自拽着一头骡子,生怕它们跑起来。其实,那几头骡子好几日未进草料了,哪里还有心思和气力跑呢!
第19章
尹福随着崔玉贵穿过街市,走过席地而坐的兵丁群,来到关押那个吴永的骡马店内。崔玉贵一问才知道,那个吴永被李莲英领着见太后和皇上去了。
崔玉贵和尹福急忙来到那家大客栈,只见慈禧太后、光绪皇帝正和那个吴永叙话,吴永身后立着李莲英和董福。
只听那个吴永道:“原来预备了三大锅绿豆小米粥,熬好了等候御用,可是后来来了一帮乱兵,一抢而光。俗话说,有势力的怕不要命的,这都是些亡命徒,谁也不愿招惹他们……”正说着,他猛地抬头见尹福和崔玉贵走了进来,慌了神,一扬手,就要向光绪皇帝发暗器。尹福眼疾手快,也是一扬手,只是比假吴永快了一分一毫,尹福发出的镖正射中假吴永的手腕,假吴永惨叫一声,呼的跃起,扑出窗外。但听一声惨叫,尹福等人来到房外一瞧,假吴永已倒地身亡,胸前插着密密的飞针,鲜血渗了一片。
尹福抬头四顾,院内并无一人,房上也没有人迹,隔壁房内只有瑾妃和隆裕的谈话声。
“是谁发的飞针?”尹福问。
李莲英和崔玉贵一齐摇头,各自纳闷。
董福不会武艺,早已瘫软在地。
慈禧太后喝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董福哆哆嗦嗦道:“我不认识这个假县官,我是被一个洋女子支使来的,她嘱咐我认那个假的是吴大人,说吴大人是假的,说事成后给我两根金条,事先先给了我这锭银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此时,尹福等人已走了进来,尹福问:“那个洋女子在哪里?”
董福道:“就在那个枯井里。”
李莲英道:“你带我们去瞧瞧。”
慈禧道:“快把那个真知县请来,委屈他了。”
李莲英叫崔玉贵去请真吴永,自己和尹福随着董福七绕八绕来到榆林堡西头的一个土院内。那里果然有一口枯井,多年未用,井架枯朽。
尹福朝下望了望,井下有一丈多深,没有一滴水,野草丛生,井口仅容一个人下去。
李莲英也朝下望了望,疑惑地说:“难道她跑了?”
董福说:“井壁有个洞口,里面好深,直通到野外,这是榆林堡地堡赵如意早先差人挖的,主要是躲灾避邪用的。昨晚有个洋女子先来到堡内,找到了我,我便把她藏在这里,夜里她又出去了……”
尹福一个人先钻了下去,在井下四尺处果然发现一个洞口,由于有茅草遮掩不易发觉。他钻进洞内闻到一股胭脂香味,洞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仅容一人爬行。他摸索着前进,爬了一阵,前面出现一片开阔地,是个地下室,有十几平方米大小,中间有个石桌,另有四个石凳,残烛未尽,闪烁着微弱之光。
尹福心细,在地上细细搜索,发现了一个小刀片,亮闪闪,上面沾着几根胡须;他在地上摸来摸去,又摸到几根胡须。
“洋人一定部署了一个个暗杀计划……”尹福暗暗想,尹福见石室右壁又出现一个洞穴,于是钻了进去,又是漆黑一团。他爬着爬着,摸索到一只鞋子,连忙揣进怀里,又往前爬,前面出现亮光,他又爬了几步,来到洞外,原来到了郊野,四面都是玉米地。他登上一个高坡,只见榆林堡遥遥在望,离这个洞口有二里之远。
尹福从怀里掏出那只鞋子,是一只非常精致的大脚绣花鞋,湖色软缎子面,垂着一对活泼泼的鸳鸯,栩栩如生。
尹福的目光又落在洞口,他的眼睛一亮,只见洞口半尺处有一个纸团,他快步走过去拾起纸团,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用钢笔画的图,都是洋文,密密麻麻,曲曲折折。尹福看着看着,猛地省悟:这是一张慈禧、光绪西逃路线图。东头那个圆点便是北京,西头那个圆点则是西安。
尹福把这张图和绣花鞋藏好,向榆林堡走去。
此时正值正午,天空由深灰变成了浅蓝,广阔的田野在阳光里显得特别清新,绿油油的玉米上挂着亮晶晶的雨珠,仿佛无数珍珠。远处是深黄色的耕地,笔直的渠道。洼地积满了明晃晃的一片水,青蛙哼哼哈哈得意地叫着。远远的山峦,像云烟似的,贴在蔚蓝色的天边。燕子啾啾地叫着,在天空里飞来飞去,寻找吃的东西,有的大胆地停在田埂上,用嘴壳刷洗着它的羽毛。远处,逶迤着一条明亮的小河,轻风吹动,皱起粼粼的波纹。潮润的微风,满载着玉米的香息,柔和地轻轻地拂动着。
尹福正走着,猛然听到身后玉米叶子呼啦啦地剧响,感到不妙,急忙就地一滚。
“砰,砰……”几声沙哑的枪响。尹福趴在田埂边,悄悄回头望去,只见红绸子一闪,不见了。
“是黛娜,一定是这个妖精。”尹福爬起身来,一甩手,接连发出几支飞镖,朝那红绸子飞去,那红绸子消逝了。
尹福回到榆林堡那座枯井前,见李莲英和董福还在眼巴巴地往井内张望,便道:“李总管,我回来了。”
李莲英正瞧着井口发怔,猛听背后有尹福的声音,唬了一跳,转过身来,见尹福笑嘻嘻立于身后,忙问:“尹爷,你是怎么出来的?”
尹福把经过叙了一回,李莲英道:“咱们快去太后那里。”
这时,董福跪了下来,哀求道:“两位爷们,求求你们,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看在我家里有个傻儿子的分上,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我给你们磕头了。”说着将头砰砰地朝地上磕,鲜血迸流。
★★★
李莲英一掌击在董福头顶上,董福脑浆四溅,李莲英抄起董福的尸首往井中一掼,与尹福回到客栈。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正与怀来县知县吴永亲热地叙话。厨役送来了热腾腾的豆粥,太后的贴身宫女荣子先尝了尝,然后依次递到每个人手里。慈禧的碗内还飘着几根细丝咸菜。
光绪愁闷地说:“没有筷子可怎么办?”
慈禧道:“取点秫秸秆来,一样顶筷子用。”
崔玉贵找来几根秫秸秆,分给众人。几个人喝起豆粥。
吃完粥后,慈禧问荣子:“荣儿,有水烟吗?”
荣子回答:“水烟、火镰全没丢,就是没烟袋。”
慈禧的另一个贴身宫女娟子出去找烟袋,一忽儿找来一根烟袋,慈禧“吧嗒吧嗒”抽起烟,抽在兴头上,又对吴永说:“这回出来十分仓促,皇帝、皇后、格格们都是单身出来,没有替换的衣服,你能不能给找些衣裳替换一下。”
吴永跪着回禀说:“微臣的妻子已经亡故,衣服箱笼多寄存在京城里,臣母尚有几身遗物,还在臣的身边,皇太后不嫌粗糙,臣竭力供奉。”
慈禧叫他平身,又低声对他说:“能找几个鸡蛋来,才好!”
吴永说:“臣竭力去找。”说着请跪安退下。
此时,尹福、李莲英正好进屋。
慈禧问:“抓到贼人了吗?”
尹福回答:“没有,在一个枯井里发现了她的老巢,捡到了这张图和一只绣花鞋。”说着,把那张图和那只绣花鞋递了上去。
光绪皇帝也凑上来观看,赞叹道:“这只鞋倒是好手艺,比宫里的人穿的都漂亮。”
慈禧看了路线图,吸了几管水烟,沉闷地说:“看来咱们这一路上都不得安生,这是洋人中主战派干的……”
尹福又把在地下室内见到的刀片一事讲了,然后说:
“我见到的黛娜明明是个女人,怎么会在地下室内发现洋刀片呢?这洋刀片是洋男人刮胡子用的。”
李莲英道:“那个假吴永看来是她们雇用的汉人。”
这时,吴永用粗盘托着五个煮熟的鸡蛋进来了,他说:“各家各户都跑光了,我在一家抽屉里才找到这五个鸡蛋,现敬献太后。”
娟子过来剥了一个鸡蛋尝了尝,平安无事后,才把鸡蛋递给慈禧。慈禧拿了两个,把另外两个递给光绪。荣子过来剥了鸡蛋皮,娟子又找来一撮盐,慈禧一口气吃了两个鸡蛋。
吴永又说:“臣知道皇太后一路劳乏,特意备了轿子一顶,找到几个轿夫,都是抬轿多年,往来当差惯了的。”
慈禧点点头,滴下一行眼泪:“我跟皇上连日来,走了这么好几百里,就没有见着几个百姓,朝廷的官吏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影子也没见到过一个。”
吴永屏住呼吸听着,有些欣然。
“如今到了怀来县境,你居然能不避危险,衣冠楚楚地前来迎驾,可算得是我的忠臣!”
“皇恩浩大,臣不敢不誓死效忠。”吴永说着叩拜了一下。
“我如今见到你,处处不失地方官的礼教,使我十分感动!”慈禧说到这里,又悲切起来了,“我不料大局坏到如此地步!”
吴永也呜咽着说:“请皇太后放心,局势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皇太后不是已经派人进京找洋人议和了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吴永在五马分尸之时,不是还是觉得有盼头吗?”
慈禧痛哭了一阵,心头觉得畅快不少,问道:“照你说,难道本朝的江山,不久还可以恢复吗?”
吴永道:“绝对无损于万世无疆的皇室帝业,不过目前圣驾稍受辛苦和委屈……”
慈禧叹了一口气:“从京里出来,奔走了这好几天,找不到吃的喝的,饿得要命,渴得要死,憋得难受,加上阴天下雨,冷得发抖,出了太阳,又热得发蔫儿。吴永,我想你活到今日,也没有挨过这苦头。”
吴永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我险些尝了五马分尸的滋味。
“昨天,我坐在车子里,看到远远一口井,让太监去弄点水来。在这荒山野地里到哪儿去找辘轳和水舀子,万不得已,太监由井口爬到井底下去兜水,没想到摸了好几颗人头……那井水当然喝不得喽,可是越渴越紧,渴得我简直情愿死。后来小李子出了个点子,到田地里去采了一些秫秸秆儿,秫秸里多少有点儿浆汁,我跟皇上不得已嚼嚼秫秸秆煞煞渴。有一天夜里,我们歇息在一个地方,那破房子里只有一张门板,我和小李子背贴背坐了一夜,唉,你瞧我这副腔调,完全像一个乡下佬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喝:“赵军机到!”
军机大臣赵舒翘已经跨进门来。
“什么事?”慈禧一怔。
“据探子报,有人冒充皇太后已经进了怀来县城……”
“什么?”慈禧听了,脸上陡地一变。
第20章
军机大臣赵舒翘又奏道:“那冒充的皇家行列只有十几人。”
慈禧急忙道:“可是知县还在我们这里呢。”
赵舒翘道:“城里人谣传,知县已被乱兵打死了。”
吴永道:“不知是哪路贼人竟敢冒充圣驾先到了城里,咱们还是快动身吧。”
慈禧道:“先差尹福、李瑞东进城探探虚实,咱们随后就启程吧。”
慈禧坐着吴永找来的轿子,光绪乘着延庆州备的轿子,皇后、瑾妃同乘一个驮轿,大阿哥和溥伦贝子同乘一个驮轿,李莲英脚上有疾,也乘了一个轿子,一行车马出了榆林堡,朝怀来县城而来。吴永也在皇家行列里走着,偷偷地瞥了一眼轿内的光绪,他身材适中,较常人微高,两眼大大的,眼珠呈深褐色,眼皮微微下垂,似乎平日就不大举目观眺。他鼻准高正,口阔适度,他的颔须已长得有分把长,可能是多日未刮的缘故。多日的失恋和奔波,光绪日渐形销骨立,他身穿一件半旧了的湖色绉袍,宽襟大袖,毫不合身,腰无束带,上无外褂,发长逾寸,蓬首垢面,憔悴万分。
“谁料到这个青年就是当今的光绪皇帝?”吴永一边走一边暗暗地想。
尹福、李瑞东各骑一匹马,先离了榆林堡,朝三十里外的怀来县城驰来。他们一路上看到的尽是残村破户,破棉絮烂褂子扔了一地,大道上有马粪、人尿、弃骨等,时而有几只野狗盘踞在横尸上,还有那半死的溃兵和难民在呻吟挣扎,尹福和李瑞东觉得简直是踏进了鬼蜮,这北京西去的路上,充满了昏暗和死亡。
他们的马正奔驰着,被前面一伙人挡住了去路。原来是一些逃兵争抢着一只烂了五脏发了腐臭的死狗,他们争着抢狗肉往嘴里塞。一忽儿,那只死狗已被众人抢夺得剩下一副血肉模糊的骨骼。
李瑞东和尹福驰马绕过他们,又往前赶路。
李瑞东道:“我想,人饿急了,连人肉也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