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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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儿笑着低声答道:“原本是歇息了的,只因外边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怕是惊醒了瑜哥儿。他心里害怕,怎么也哄不好。忽又想起明儿一大早就要起行去中山王府了,偏要这会子来给您辞行,奴婢们没法子,只得收拾妥当送了他来。”
王崇正闻言心里一惊,面上却一丝也不露,漫不经心地懒懒儿问道:“这是几时的事儿,怎么我竟一点也不知道。好好的去中山王府做什么?”
贞儿垂身谨容道:“明个是王爷五夫人的生辰,早些天就打发人派帖子来说好了的。原本是邀了郡主带着瑜哥儿一同前往,这会子郡主颇有不便,按理说是不便前去的。只是听江嬷嬷说王爷奉了旨,过几日就要领兵去金川,对瑜哥儿又想念的紧,因而特地命人前来接瑜哥儿过去小住几日,瑞哥儿和瑜哥儿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所以也吵着要一同跟去。”
王崇正听她这样说,心里一转,低头暗自付度:真是圣心难测!原本还以为中山王失势已成必然。没想到圣上并未因三皇子和远儿而疏远他,反倒命他随太子领兵出征。
想来也是,军中将帅虽多,大都是些不堪重任、有勇无谋之人。太子素来羸弱,此次金川之战凶险万分,若无好的将领随行护驾,只怕是凶多吉少。放眼朝中武将,还有谁能胜得过中山王麾下的江家军。
况且若是胜了,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此中山王的势力也就不足为虑了。若稍有差池,整好成为替罪羊,安他一个治军不利的罪名,现成的规矩摆在那儿:轻则罚俸削爵,削去兵权,重则获罪流放,性命堪忧。
圣上这招连消带打,一石二鸟之计着实是妙啊!
中山王这会子要瑜哥儿和瑞哥儿过府一聚,分明是晓得了郡主这边的情形,想拿他们这两个继后香灯的王氏子孙做人质。这事儿倒真有些棘手:莫说那瑜哥儿如今已是他名分上的外孙,外祖要见外孙,自己倒真不好拦着。就瞧着圣上如今还有用得着中山王的地方,自己也不得不顾忌三分,断然不能为了此等小事惹恼了他。可这样一来,想从郡主施巫蛊的事情里干干净净地摘出去却又难上加难了。。。。。。
王崇正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一时连手中最珍爱的孤本棋谱顺着衣袍滑落在地都没有察觉。。。。。。
正文 76:无奈夜长人不寐(四)
这时却忽听得旁边有人:“咦。。。”了一声,声音虽轻,落在这鸦雀无闻的屋里却如细针落地一般清脆无比。
王崇正皱着眉,转头一看,原来是方才抱着瑜哥儿的丫头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剔黑填漆山水楼阁图小几上的玉石棋盘暗自出神。随行的婆子重重咳嗽了一声,那丫头这才惊觉,忙跪下请罪道:“侯爷赎罪,奴婢见这棋布局甚是有趣,一时竟失了神,错了规矩。”
王崇正素来就是个棋痴,见她这样说,虽然思绪就此被打断,倒也不生气,还饶有趣味道:“你一个丫头竟然也懂棋艺?”
贞儿深深地匍匐着,身子微微颤动,低声道:“奴婢惶恐,小时候随父亲学过一点儿,只不过会些皮毛罢了。”
王崇正被吊起了胃口,因笑问道:“适才你说这棋有趣,究竟是怎么个有趣法?”
贞儿直起身来,低头不疾不徐地轻声答道:“奴婢见这白子败势已成,不过三五子便会溃不成军,却还浑然不觉一味只知道强攻,故而觉着可笑。”
王崇正听这丫头侃侃而谈,心里便多了几分好奇,急忙追问道:“哦!这是我的两个清客只下了一半的残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黑子处处为白子所制,毫无还手的余地。你却说这白子落了下乘,究竟是个什么缘故?”
贞儿指着棋盘一边比划着,一边款款解释道:“奴婢曾听家父提起‘博弈之时,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这白子对黑子处处围追堵截,攻得太急,却将后盘整个空虚,没有给自个儿留半点退路。若是这时黑子反守为攻,从后路杀入,那白子便真是回天乏术了。”
王崇正闻言拊掌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这话真是不通至极!岂不闻:博弈之道,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还道是:善战者不败。宁输数子,勿失一先,此棋家之常法。这白子明明已冲入对方腹地,占尽了上风。而黑子却是随手而下,无谋之人也。因不思而应,故节节败退。怎么被你一说,反倒像是深谋远虑,守愚藏拙,必然能出奇制胜的了?”
王崇正遂指了指罗汉床右边的空位,对贞儿笑道:“我倒来了兴致,你且不妨坐下,执黑子与我下完这一局,若果真如你所说,自然重重有赏。可若是你输了,就拉出去打四十板子,你可敢不敢呢?”
贞儿细密的贝齿紧咬着下唇,不由自主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想了半日,方抬头,眸中满是倔强与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侯爷既如此看得起奴婢,奴婢自然不能让您失望。可奴婢不求赏赐,只希望侯爷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王崇正拍着大腿,呵呵笑道:“你这蹄子,人不大口气倒不小。难道就这般笃定自个儿能赢。也罢,若是你真能胜我一子半子的,无论什么要求本侯都会欣然应允。”
贞儿躬身福了一福,也不敢坐在榻上,只侧身斜屈着与王崇正对弈。那棋子是用上等的蓝田玉制成,触手生温,捻在冰冷的指间,却教人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贞儿忙收敛了心神,凭着不多的记忆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棋盘之上。果然不出五子,局势便奇迹般地反转过来,那白子疲于奔命,不得不抽回后方防守却依旧颓势如山倾一般,所占的先机瞬间土夯瓦解。王崇正紧拧双眉,手执一子,在棋盘上方来回游离,半晌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白子重新放回剔红漆暗八仙四君子图棋罐中,喃喃自语道:“罢了,想不到白子果真输了。”
贞儿忙跪倒,深深地匍匐着,低声款款道:“若非侯爷怜惜奴婢,存心相让。奴婢恐怕早就被杀得片甲不留了。说句冒犯的话儿,那前头对弈的两位着实是棋艺不精,弄了这样一个烂摊子。若是一早儿就交由侯爷,只怕早就赢得稳稳的了。哪里还用得着奴婢在此献丑。”
王崇正原本懊恼自个儿竟输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心里确实有些不悦。如今听她这般诚惶诚恐的奉承着,仅存的那点儿恼怒也就烟消云散了。因笑道:“快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你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慧,可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哪。”
贞儿慢慢地站起身来,低着头,轻声道:“侯爷谬赞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身份卑微,胆小怕事,平日里伺候主子总想长着一对前后眼,好给自个儿留条后路以防不测,时间一长,都成习惯了。哪里能有侯爷您说的那么好。”
王崇正转头凝神盯着那局棋,若有所思:留条后路吗?是了,依如今的情势,中山王便如这黑子一般,不骄不躁,虚阵以待,待到四顾其地,牢不可破之时,再突发奇兵,出人不意,掩人不备,置之死地而后生。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白子:一味的贪功冒进,不留余地只怕来日也如这变幻莫测的棋局一般,一个不慎便万劫不复了。。。。。。
想到这里王崇正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从棋罐中抓起一把玉棋子,哗啦啦全都洒在了玉石棋盘之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瑜哥儿原本被乳母哄得已是昏昏欲睡,这会子忽的被惊醒,揉了揉眼睛,直闹着要回去。
王崇正此时心里波澜起伏,已是烦躁不安,听见瑜哥儿哭闹,便对旁边伺候的乳母及丫鬟怒喝道:“一群废物!没听到瑜哥儿哭吗?还不赶紧送回去好生哄着。”
又捡起棋子一颗一颗慢慢悠悠地放入棋罐中,一面漫不经心对贞儿道:“既然你赢了,我也不能食言,想要什么就尽管提吧。”
贞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悯的神情:“奴婢什么也不要。只是方才来时见郡马爷跪在院中,这父子连心,瑜哥儿瞧见了心里难受。奴婢是伺候瑜哥儿的,着实是不忍心,想替他跟侯爷求个请,就看在瑜哥儿的份上,原谅郡马这一遭吧。”。。。。。。
正文 77:无奈夜长人不寐(五)
王崇正原想着她一个底下服侍的丫头求的左不过是些金银珠宝,再不然就是想换到自己身边伺候着。没成想竟是被她冷不防的将了一军。这么多人看着,岂能言而无信。罢了,那丫头说的也是: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更何况中山王背后还有太后撑腰呢,着实不可小觑。这个时候自己倒不如应了远儿的恳求,就给他三日放手去查。若果真有蹊跷,不仅全了父子的情义,也算卖了中山王一个人情,若是查不出个黑白来,到那时再让远儿休妻,量那中山王府也没甚好说的。
想到这里,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高声吩咐门外侍立的小厮道:“赶紧去扶了郡马起来,顺道将这冷暖玉棋子给他。就说我答应了,教他好生回去歇着。别仗着年轻身子骨结实就不爱惜自个儿。若是真病了,可就谁也帮不了她了。”
口里又喊着乏了,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贞儿一人在旁说是要再切磋一番。借着昏黄的灯光,王崇正眯着眼上上下下好好儿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丫头长得白净秀气、身段窈窕、鹅蛋脸、两颊微微落了几点雀斑,乌黑的秀发轻轻挽成倾髻,鬓边的蜻蜓银钗微微颤动,一双杏眼极为亮堂,显出几分灵气。身着天蓝缎镶边流云纹坎肩,系月白绫绣猗兰弹墨裙,简简单单,不卑不亢,完全不似其他丫头的怯懦与谄媚。清新婉约的如空谷幽兰一般,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周身上下透出一股恬淡娴静的温雅。满府之内竟然再挑不出第二个来。就连昔日千娇百媚的玉香相较之下也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王崇正心中不由得一动,便有些心猿意马,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往日里怎么没见过?”
贞儿端端正正地裣衽行礼,语音如同出谷黄莺一般清脆悦耳:“奴婢贱命贞儿。素来只在瑜哥儿身边伺候,不常在人前露面。”
王崇正顺势拉过她一双玉手,只见皓腕如雪,十指纤纤,且指甲并未染成当下时新的凤仙花色,而是透着自然的粉白,便柔声道:“这个名字不好,显不出你的半点清丽脱俗,我见你裙上绣着兰花,往后不如就叫芝兰,如何?”
贞儿慌忙跪下谢恩,却被王崇正一把拉起来放在了自个儿的腿上。贞儿挣扎不过,登时羞红了脸,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蝶翼一般,在眼睑下留下了一片若有似无的阴影。含羞道:“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⑴奴婢谢侯爷赐名。”
王崇正瞪大了眼睛,惊异道:“没想到你这妮子不仅精通棋艺,更能诗善文,我这里可巧正缺一个懂文墨的,你可愿意留下来侍候。”
贞儿低头沉吟着,细细的指甲狠狠戳进了肉里却浑然不觉,一滴轻盈的泪珠悄然而落,浸洇了月白绫裙,恰似一滴露珠留在了裙上绣着的兰花枝梢旁。再抬起头来时,一汪清泉般的美眸却漾起了阵阵风情,如玉般的面庞洋溢着说不出盈盈妩媚:“侯爷风度翩翩,才气纵横,奴婢蒲柳之姿能在旁服侍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王崇正见她满面飞红,娇羞欲滴,纤细的粉颈如同晚风中盈盈带露的芙蓉一样格外教人怜惜,不由得喉头一动,遂揽过她的袅袅楚腰,百般摩挲着,语中带着几分挑逗,笑道:“南山芝兰,君子所有。⑵想不到我年过半百竟也能体会这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滋味。”
说罢,一把将贞儿打横抱起,疾步走入红绡帐中。那摊开在地的孤本棋谱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脏脚印。。。。。。
此时,念远捧着那盘蓝田玉棋子呆立院中,不经意地回头看去,却见书房内暧昧的烛火忽的熄了,留下一片灰暗的剪影。心中不由得一阵伤怀:那丫头到底还是牺牲了自个儿。想她偷偷来找自己谈及霏儿在佛堂里的处境,自己心中自然又是气愤又是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跪在原地给那个追权逐利却左摇右摆的父亲大人施压。
可就是再心急如焚,再无计可施也断然不会无耻到利用一个女人来摆脱困境。但那丫头就那样深深地低着头真诚地跪拜着,眼中满是赴汤蹈火的坚毅与果决:
“您与郡主待我恩重如山,奴婢说过愿意当牛做马结草衔环。贞儿身无长物,只有这一身臭皮囊,还有什么不能割舍的。若非郡主仁慈,奴婢与瑜哥儿只怕早就化为一杯黄土。哪里还能有今日的衣食无忧。如今瑜哥儿渐渐大了,又有您和郡主殿下的庇佑,奴婢也算是完成了我家小姐的托付。贞儿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怕自个儿口拙心愚无法尽绵薄之力。
那丫头态度如此坚决,性情又如此刚烈,若是自己硬拦着恐怕她也会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谨明侯素来视棋如命,专于棋艺,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自己前两日曾见他与清客对弈未决,剩下了一盘残局。便教了贞儿几句随机应变。想不到竟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只可怜了这忠心的丫头,本来霏儿还有意认她做义妹,好教她能风风光光的嫁个好人家。如今却委屈她断送了自个儿的终身。。。。。。
唉。。。事已至此,就算将来霏儿要怪,就怪自己不择手段好了。先救她出险境才能不辜负了这丫头的一片热忱。。。。。
念远猛地甩了甩头,双手死死地卡住棋盘,僵硬而坚毅的背影在雨帘中渐行渐远。
夜越发得黑了,雨却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寂寂的深夜,又有多少人难以入眠。。。。。。
⑴出自《孔子家语?在厄》,后半句是“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
芝兰的本意是指芷和兰,因“芝”通“芷”字。芝兰比喻才质之美。
⑵出自汉代焦赣的《易林》:南山芝兰,君子所有。东家淑女,生我玉宝。
正文 78:徒劳恨费声(一)
这一日清晨醒来,雨霏便觉着头重脚轻,浑身发冷,胸口也闷闷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突地直往上撞。翠微见她脸色煞白,忙伸手探去,额头竟是滚烫一片,因跺脚嗐道:“前个大雨天的,不教您站在廊下吹风淋雨,非不听。这地儿晚上又阴寒,殿下身子柔弱,这下子伤了风可如何是好。”说罢,赶紧脱下单薄的外衣紧紧裹住雨霏不住哆嗦的身子。
雨霏声音嘶哑,头像要被撕裂了一般,仍强笑道:“偏你这般大惊小怪的,不过是夜间不妨,着了些凉罢了,歇歇就好,没事的。”
翠微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般要强。这样不行,奴婢还是想法子出去,好歹弄些姜汤过来去去寒气也好。”
说罢,轻轻将雨霏扶起,慢慢地移至避风处,又将两个蒲团中的稻草摘出,细细儿在地上铺了一层,小心翼翼扶雨霏坐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雨霏知道这翠微平日里虽然不善言辞,喜怒不形于色,但生性刚烈,生怕她因为担心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反倒伤了自个儿,奈何浑身酸痛,竟使不上一点力气,阻止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离去。果然不出所料,才一炷香的工夫,门口就传来了喧闹的叫嚷声,雨霏心里着急,却没力气起来,使了好大劲好容易才扶着墙根站起,刚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便摔倒在地。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翠微领着一个婆子进来,忽见雨霏跌在地上,脸色登时一变,忙疾步上前去扶起,一叠连声道:“奴婢才出去一会工夫,这是怎么了,可摔到哪里?”
雨霏见翠微安然无恙,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喘着气儿微笑着摆摆手。
后面的婆子见状上前来蹲了福,笑道:“奴婢奉命给郡主您送吃食来了。”说罢,放下手中的竹制提篮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地落着一碟蟹粉小笼包和一碟水晶烧卖,还有一大碗香气四溢的姜母鸭汤。
翠微见雨霏脸上满是询问的表情,便出声解释道:“这是大厨房的常婆子,奴婢适才在门口依旧被挡了回来,可巧她就来了。”
雨霏一见那些吃食都是自个儿平日里最爱吃的,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暗暗猜度:大厨房里那些势利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心了,莫不是有人暗地里授意的。依肖氏素来阴狠狡诈的行事作风,若是命人在食物里下毒造成自己畏罪自杀的假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样想着,面上却一点异样也不露,反倒笑着推辞道:“辛苦你了,只是本宫这里还供着菩萨呢,吃这些怕是不相宜。倒是劳烦你白跑这一趟。”
常婆子为难道:“这是兰姨娘特意吩咐下来的,奴婢可做不了主。郡主若实在吃不下,不妨赏了我吧,一大早儿就预备着这些吃食,又巴巴地忙着送过来,奴婢自个儿都还没来得及用饭呢。”
雨霏闻言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忙问道:“兰姨娘?哪个兰姨娘?本宫怎么不知道府里还有这么个人?”
常婆子眉梢一挑,语气里有着隐隐约约的轻蔑与嘲讽:还有哪个兰姨娘,不就是伺候瑜哥儿的贞丫头嘛。如今她可是府里的贵人了。啧啧啧,那蹄子平日里呆呆笨笨的样儿竟然也能被侯爷相中,今早就抬了姨娘,直把太太气得个后仰叉。素日倒小看她了。”
雨霏心里登时一抽,痛得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指甲深深扎进了肉里却浑然不觉。翠微虽然平时以忍功最好著称,可贞儿那夜的殷勤这会子想起来却有些惺惺作态的嫌疑,于是也禁不住气愤道:“主子才刚落难,她就忙不迭的攀高枝去了,没的教人恶心。”
雨霏心中大恸,低声呵斥道:“别胡说!”
雨霏心里明白:贞儿绝不是背主忘恩的人,她本性纯善,刚毅,况且就是因为她的生母曾为人小妾,连累她受尽苦楚,不得已卖身为奴。所以言谈间极其痛恨那些三妻四妾的薄情人,又怎么可能为了富贵委身于一个年过半百、妻妾成群的老头子。
复又想起她昨夜离去时眼中似乎满是玉石俱焚的决绝,看来江嬷嬷将装着砒霜的小瓷瓶儿塞给自己的那一幕定是被她瞧去了,可恨当时竟一点儿也没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