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可安-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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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在和她说着什么,她面无表情,沉静如默。
徐宫尧快步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宁总。”他叫了一声。
可安朝她看过来,她眼里的火苗小小的复苏了一下,又被风吹熄。
“宁小姐,那等案子有进展了,我再联系你。”那位警察合上了做笔录的本子,对徐宫尧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
徐宫尧静静地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于佳死了。”可安木然开口,声音哑得如同声嘶力竭地哭过。
“警察怎么说?”
“初步判断,是意外。”
徐宫尧不作声。
“是我让她回去拿章的。”她垂着头,在他眼前蹲了下来:“如果不是我忽然想试探她,她根本不会死。”
“宁总,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不关你的事。”
徐宫尧蹲下去,与她平视。
她眼里有晶莹的水花闪烁,随时会落下。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喃喃着,呜咽起来,像冷风里被丢弃的流浪小猫。
徐宫尧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在颤抖,那微小的幅度,如绵针,扎进他的手心,疼不是疼,酸不是酸。
宁容成去世的时候,她那般完美的控制了情绪,让他措手不及。
这一刻,她脆弱突至,在情绪面前,成了丢盔弃甲的败兵,同样让他无法招架。
“宁总。”
他靠过去,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轻手轻脚地将她拥在怀里。
她没动,乖得让人心疼。
他稍稍用了力,搂着将她提起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
于佳的死,虽然以意外定案,但仍然疑点重重。
那一晚,宁氏楼道所有监控录像不明所踪。没有人知道,于佳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样的恐惧和痛苦。
挪用公款的事情,因为于佳的死,彻底断了头绪。
而让可安打击最大的是,于佳死的时候,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她忽然就明白了,于佳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姿势,是什么意义。
徐宫尧俯身,将一支素白的菊花灵前,深深鞠躬。
于佳的母亲正坐在角落里,她眼睛肿胀,泪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流,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可安蹲在那位妇人面前,拉着她的手,轻声地说着什么。
徐宫尧走过去。
“阿姨,你放心,以后,我会代替于佳好好照顾你的。”这一字一句,是安抚,也是承诺。
妇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眼神空洞地拒人千里之外。
又有吊唁的人过来,徐宫尧将可安扶起来,把位置让出来。
“阿姨,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
“走吧。”
徐宫尧拉着可安往门外走。
屋外晴空万里,天气明媚的让人觉得老天无情。
徐宫尧的车就停在前面的榕树下,可安随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停下来。
“徐宫尧你说,于佳会不会恨我?”她的眼神虚渺,像山中雨雾。
“也许离开,对她是一种解脱。”徐宫尧收拢了黑色西装的门襟:“挪用公款的事情,已经确定是她所为。”
“就算这样,也罪不至死。”
“这件事情,我会继续让人跟进的。”徐宫尧看着她:“你不用太自责,如果是意外,那只能说人各有命。如果另有隐情,那更与你无关。”
可安勾了一下唇角,苍凉无奈。
“自从哥哥去世,我一脚跨进这个圈子之后,我就觉得,我彻底变了。任何事情在我眼里都不再单纯,我处处算计利益,罔顾人心。现在,更是一不小心扼杀了两条生命,我和那些无情冷血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你不一样。”徐宫尧目光坚定。
她默然自嘲。
“宁总,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初宁氏藤椅造成孕妇流产的品质案,你是怎么知道,董事会的人合伙算计你的?”
徐宫尧话题一转。
“在记者招待会之前,我去医院探望过那位孕妇,她老公我见过。记者招待会上丢我鸡蛋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那位孕妇的老公。所以我猜到,是董事会的人自导自演牺牲我博同情。”
“对。”徐宫尧下颔微动:“意外发生的伊始,真正冷漠的商人都是坐在会议桌前权衡利弊,而真正有爱的人,才会出现在医院里关怀伤者,抚慰人心。正如现在,董事会的人正在商讨如何把挪用公款的丑闻以一人之死作决断。而你,却在自责,却在对一个陌生的妇人承诺她的下半辈子。”
可安眸色幽幽,安然素静。
徐宫尧温柔一笑。
“这,就是你的不一样。”
☆、第九十三章 山月不知13
于佳死后一周,整个宁氏风平浪静。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只是偶尔,在茶水间里听到那些八卦的女同事小声谈论起这个名字,和她肚里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于佳的神秘男友,一直没有现身。
意外发生的那个楼道,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雷区,就连清扫卫生的阿姨,都不敢一个人往那里去,必须拉上警卫壮胆。
有人说,一到晚上,楼道里就会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嘤嘤啼哭。
怕是,冤魂不散呢偿。
谣言滋长,人心惶惶。
徐宫尧通过总务,特意发表严厉通告,明令禁止一切鬼神说。若有发现,当即开除。
可安还是深受此事的影响,精神状态日比日差,在各种会议决议时,虽大错没有,但小错不断。
董事会的人对此颇有微词。
“啪!”
可安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就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手里的文件资料纷飞散落,洋洋洒洒地掉了一地。
撞她的人是宁子季,宁子季久未露面,最近已经开始上班了。
“小叔。”可安叫了一声。
“走路都魂不守舍的,你在想什么?”宁子季冷漠地扫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
“还能想什么?想被自己害死的一大一小呗。”宁正瑜从会议室里出来,眉角一挑,话锋肆意。
“你胡说什么?”走在宁正瑜身后的徐宫尧厉声一喝。
他的助理跑上来,替可安把地上的文件白纸都捡起来。
“徐特助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可不是什么鬼神说,你不会连我都想开除吧?”
“吵什么吵?”可安瞪了宁正瑜一眼:“我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真正该心虚的人,不是我。”
她说罢,接过了徐宫尧助理递过来的文件,转身就走。
宁正瑜在身后冷嗤:“每天恍恍惚惚的,不是心里有鬼难道还真是在惦念死者吗?真是好笑……”
一走廊的静默。
可安的脚步有些凌乱,但她极力克制着情绪。
没一会儿,徐宫尧追上来。
“等我下班,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不能总麻烦你。”
“不,是我麻烦你。”
“嗯?”
“我要加班,但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所以要你等我下班。”徐宫尧冲她眨眨眼,把“害怕”两个字说得极为严肃。
可安知道徐宫尧是想逗她,她很给面子的笑起来。
“好,那我等你。”
和徐宫尧一起走出公司,天已经黑了。
海城喧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可安的心却特别宁静。窗外的景稳稳在眼前掠过,就如时间的沉浮。
徐宫尧的车子在她家门口停下,她自己推门下车。
路灯很亮,她走了两步回头,看到徐宫尧的车还在原地没有掉头。
她停下来,朝他挥了挥手。
“要我送你进去吗?”徐宫尧开了车窗,抬肘倚在窗沿上,悠然一笑,不似往日的稳重,带着一丝调侃。
她最近变得沉默很多,但他,因为她的沉默,却反而开朗起来。
他总有办法,能和她互补。
“不用了。我胆子真的没那么小……”
可安话音未落,遥遥看见徐宫尧的车后闪过一个如鬼魅般的白影。
她愣住了。
“怎么了?”徐宫尧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我有点眼花,你赶紧回去吧。”她镇定地对徐宫尧勾了一下嘴角。
徐宫尧还在犹豫。
那白森森的影子再次一晃而过。
可安确定自己看到了。
“啊啊啊啊!”纵然心里百般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徐宫尧并不知道她忽然惊叫的原因,但是他快速地推门下车,朝她奔过来。
“到底怎么了?”
可安吓得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闭着眼睛死命的摇头。
“有鬼!我看到有鬼!”
徐宫尧张开双臂,立马将她抱住了。
“不会的,你一定是看错了。”
“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她反复强调,声音已经起了哭腔。
徐宫尧虽然不信,但是怀里的女人抖得那么厉害,这样程度的惊吓,让他不得不在意。
“告诉我,在哪里?”
“就在你的车后面。”
可安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把头抵在徐宫尧的肩膀上,遥遥往后一指。
徐宫尧按着她的后脑勺,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但她的恐惧和依赖,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知道,她不是个胆小的女人,但是,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的打击和诟病,她的精神状态,特别脆弱。
“那里什么都没有。”徐宫尧轻声地安慰着她。
“有,我真的看到了,两次。”
“你不信我的话,你自己再看看。”徐宫尧的肩膀松了一下,侧身揽着她,让她往门口那个方向看过去。
可安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微弱的光蹿进她的瞳孔,她模模糊糊的看到那里有一个黑影站着。
“啊!”她下意识地往徐宫尧怀里一躲。
徐宫尧稳住她,却没有作声。
因为,他也看到了,这会儿门口的确站着一个人。
那人修长挺拔,在黑夜里也如此夺目。
“好像是言检。”徐宫尧缓缓地道。
“言泽舟?”
可安木然抬起头,定定地再看了一眼。
那个人,正朝他们两个慢慢地走过来。黑暗里他的表情模糊,但轮廓清晰。
真的是消失许久的言泽舟。
言泽舟目光冷硕,眼前相拥在一起的这对男女,让他的脚步有些沉重。
他本想掉头走开的,但是,他们看到他了。
不想就此失了风度,也是,真的很想她。
他回来了。
下飞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见她。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眼梢灵敏地捕捉到了一个白蒙蒙的影子,那个影子,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后张望着什么。
“谁在那里?”
言泽舟脚步一转,横穿花坛,飞速朝墙角方向跑过去。
那个白影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目标,慌慌张张地想要逃跑。无奈,这一身飘飘然的夸张行头太累赘,刚跑了两步就被追过来的这个男人按住了脖子。男人身手矫捷,下手带着情绪,极狠极重。
“装神弄鬼的干什么!”言泽舟一脚踢弯了对方的膝盖,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跪在地上。
“啊!饶命啊!饶命啊!”白影大叫一声。
可安和徐宫尧闻声,也往这边跑过来了。
“怎么……怎么回事?”可安盯着眼前这个被言泽舟制服的人。
他披着一身素色的白布,头上挂着又黑又长的假发,整张脸涂得红凄凄的,在路灯下触目惊心。
这就是刚才在她眼前来回两次的“鬼”。
徐宫尧也反应过来了,原来,可安吓成那样,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谁让你在这里吓人的?”徐宫尧走上去,一把掀了那人的假发。
那白影男人“哎哟”地叫了一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头皮。
“问你话呢!快说!”言泽舟又补了一脚。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这个人吓唬宁可安,就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
“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言泽舟的脚用了力。
白影男人双手合十比着求饶的手势。
“那人给我了我一千块钱,让我在这里晃两下就成。这钱这么好赚,我当然抵不住诱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侠你饶命啊!”
“报警吧。”可安冷冷地出声。
这一切已经很明显了。
有人知道她因为于佳的死心存愧疚,故意借此来吓唬她,好让她忧思不断,惶惶不安。如果能得什么精神疾病,从此不理“朝政”,那就更好不过了。
这样的事情,谁能干得出来,她猜的到。
徐宫尧看了看言泽舟,言泽舟对他点了点头。
警察很快就过来把人带走了。又是一番口供,一番折腾,却没有任何结果。
夜很快就深了,浮躁不安的人心在夜幕下渐渐归于沉静。
可安坐在大厅里,看着言泽舟。
那么久没有见面,他黑了也瘦了,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但显得男人味十足。
☆、第九十四章 山月不知14
他回来了,就像一阵风一场梦,让她无法感受到真实。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情绪去面对他。
她很累。
徐宫尧正在和言泽舟说话,可安站了起来。
“我先上去睡了,你们谁最后走,记得帮我关门。撄”
两个男人同时朝她看过来,但只有徐宫尧应了声,言泽舟沉默。
可安没管他,是久别再见没错,但他高兴走就走了,高兴来就来了,不能什么都由他说了算吧。叙不叙旧,得看她的心情偿。
上楼洗了个澡,可安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言泽舟替她抓到了装神弄鬼的人,她心里的疙瘩算是真正解开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任何恐惧,皆有心生。是她自己不好,才让别有用心的人抓到了可乘之机。
她可以偶尔软弱,但不能一直任人欺凌。
这一切,也该放下了。
可安翻了个身,细细地听着楼下的声响。庭院里有车子发动的声响,不知是谁先走了。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窗户前,悄悄撩了一角窗帘。
正在掉头的是徐宫尧的车。
言泽舟并没有开车来,这会儿,也没有搭徐宫尧的车一起走。
他是不打算走了吗?
这个念头在可安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更睡不着了。又在床上翻腾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下楼。
大厅里的灯亮着,但并没有人。
可安找了一圈,才在门廊里看到他。他正耐心地检查着窗户和门锁,想必,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让他心有余悸。
“你怎么还不走?”可安抱肘,倚在柱子上。
言泽舟闻声回头。
她站在灯光下,头发懒懒地落在肩头,眼神不明。宽大的棉布睡衣罩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
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口的卡通图案上,夸张幼稚又可爱。
“原来这才是你正常的睡衣风格。”他忽然感慨一句。
可安猛然想起之前在酒店为了撩拨他,故意买的那些性感睡衣,谁能想到,破功来的这样猝不及防。
“才不是。我今天只是……”她捂着胸口的卡通图案想解释,但想了想又闭嘴:“关你什么事啊!”
言泽舟气势凌人地朝她走过来。
可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他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天气凉了,你这样光脚踩在地上,会生病。”他没好气的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掂了掂她,宠溺至极。
言泽舟的身上,并没有熟悉的皂角香,相反,是一股陌生的,好像来自远山深林的味道,间或,还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啊,你这一来一去,天气都凉了。”
可安从他怀里挣下来,在鞋柜里给自己找了双拖鞋穿上。
“想我了?”他的嗓音低沉。
“没想。”她大声地回答着,还不解气地瞪他一眼。
“我看也没想。”他靠过来,将她抵在鞋柜上:“我不在,你和徐宫尧处得挺好是不是?”
“那是,我们每天都培养感情。”
他轻声地呵了一口气,似笑非笑。
可安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正悄然逼近,她想从他的臂弯里逃出去,可才扬手推他,他已经低下头来,重重地将唇压向她。
她偏头一躲。
言泽舟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扳回来,又重新吻住。
她再躲。
言泽舟直接将她抱起来,扣在怀里。
她无处可逃,躲亦无法躲掉。
他的吻又深又狠,像是要把她吞进肚里吃掉。
可安软软地挂在他身上,从负隅抵抗到缴械投降,中间是如何过渡的都不知道。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完全成了她的主宰。
不仅是她的身体,而且还是她的灵魂。
唇齿相依的纠缠,终于让她感觉到了真实。
他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意乱情迷间,可安的手不自觉地朝言泽舟的腰环过去。
他忽然抽手按住了她。
吻停了。
他松开了她。
可安舔了舔发麻的唇角,撑着鞋柜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没事儿人一样,悠然地看着她。
“我明天开始休假。”
“关我什么事?”
可安红着脸扭开头,想转身走又被他扣住了手腕。
“休假的意思是,有时间可以每天和你培养感情。”
“我没时间。”
“我可以等。”
“等也没用,我白天很忙。”
他薄唇一勾。
“白天不行,晚上更好。”
“……”
梁多丽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风很大,她绑成一束的马尾摇摇晃晃,不时抽打到她的脖子,有些麻,有些疼。
思绪很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思绪,常常陷入这样混乱无章的状态,像一个漩涡,稍不甚,都可能致命。
可她,无法自救。
医院的大门口,遥遥地开进来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她定了定神,确定那是言泽舟的车。
车子进了停车场。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把静音模式取消,期待着手机能够响起来。可等了好一会儿,手机都没有响。
也是,他怎么可能是来找她的呢。
梁多丽从栏杆上抽身,迈步往回走。
下了楼,她又在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