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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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元。”天哪!她需要工作多久,才能偿还这笔债务!他看著章含烟,后者显然对于这份命运已经低头了,她有种任劳任怨的神情,有种坦然接受的神态,这更使柏霈文由衷的代她不平。“你可以不还这笔钱,事先他们又没说,抚养你的条件是要你嫁给那白痴!在法律上,他们是一点也站不住脚的。你大可不理他们!”“在法律上,他们虽然站不住脚,在人情上,我却欠他们太多!”她叹了口气,眉峰又轻蹙了起来。“你不懂,我毁掉了他们一生的希望,在他们心目里,我是忘恩负义的……所以,我愿意还这笔钱,为了减轻我良心上的负荷。”抬起睫毛来,她静静的瞅著他,微向上扬的眉毛带著股询问的神情。“人生的债务很难讲,是不是?你常常分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柏霈文凝视著章含烟,他欣赏她!他每个意识,每个思想都欣赏她!而且,逐渐的,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惊喜的情绪,他再也没有料到在自己的女工中,会有一个这样的人物!像是在一盘沙子里,忽然发现了一粒珍珠,他掩饰不了自己狂喜的、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来,他忽然坚决的说:
“你必须马上停止这份工作!”
“哦?先生?”她吃惊了,刚刚恢复自然的嘴巴又苍白了起来。“我抱歉我晕倒了,我保证……”
“你保证不了什么,”他微笑的打断她,眼光温柔的落在她脸上。“如果你再到太阳下晒上两小时,你仍然会晕倒!这工作你做不了。”“哦?先生?”她仰视著他,一脸被动的、无奈的样子,那微微颤动著的嘴唇看来更加可怜兮兮的了。
“所以,从明天起,你调在我的办公室里工作,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做一些案头的事情,整理合同,拟订合同,签发收据这些。等会儿我让老张给这儿添一张办公桌,你明天就开始……”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出乎柏霈文的意料,她脸上丝毫没有欣喜的神情,相反的,她显得很惊惶,很畏怯,很瑟缩,又像受了伤害。“哦,不,不,先生。”她急急的说。“我不愿接受这份工作。”“为什么?”他惊异的瞪著她。
她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眼里已漾满了泪,那眼珠浸在泪光中,好黑,好亮,好凄楚。她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我抱歉,柏先生,你可以说我不识抬举。我不能接受,我不愿接受,因为,因为,……”她吸了一口气,泪水滑下了她的面颊,一直流到那蠕动著的唇边。“我虽然渺小,孤独,无依……但是,我不要怜悯,不要同情,我愿意自食其力。我感激你的好心,柏先生,但请你谅解……,我已一无所有,只剩下一份自尊。”说完,她不再看柏霈文,就冲到门边。在柏霈文还没有从惊讶中回复过来之前,她已经打开门跑出去了。柏霈文追到了门边,望著她那迅速的,消失在走廊上的小小的背影,他不禁呆呆的怔在那儿。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提议,竟反而伤了那颗柔弱的心。可是,在他的心灵深处,他却被撼动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是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被撼动了。庭院深深22/59
12
含烟躺在她那间小屋的床上,用手枕著头,呆呆的看著天花板。蒸人的暑气弥漫在这小屋中,落日的光芒斜射在那早已褪色的蓝布窗帘上。空气中没有一丝儿风,室内热得像个大烤箱。她颈项后面已经湿漉漉的全是汗,额前的短发也被汗所濡湿了。身子底下的棉被也是热的,躺在上面就像躺在一炉温火上。她翻了一个身,把颈后的长发撩到头顶上,呼出一口长气,那呼出的气息也是炙热的。凝视著窗外,那竖立在窗子前的是一家工厂的高墙,灰色而陈旧的墙壁上有著咖啡色的斑痕和雨渍——没有一点儿美感。这个午后是长而倦怠的,是被太阳晒干了的,是无臭、无味、无色的。
今天没有去上班,以后的日子又怎么办呢?不去上班,是的,柏霈文已经表示她不是个女工的材料,她再去只是给人增加负担而已。她绝不能利用一个异性对自己的好感来作为进身之阶,柏霈文给她的工作她无法接受,非但如此,那茶叶加工厂也不能再去了,她必须另谋出路。是的,出路!这两个字多不简单,她的出路在哪儿呢?横在门前的,只是一条死巷而已。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汗涔涔的,说不出有多难受。她想起苏轼的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想必那女孩不是关在这样一间闷腾腾的房里,否则,要冰肌玉骨也做不到了。她叹息了一声,什么诗情,什么画意,也都需要经济力量来维持啊!现实是一条残忍的鞭子,它可以把所有的诗情画意都赶走。站起身来,她打开后门,那儿是个小小的天井,天井中有著抽水的帮浦,这儿没有自来水,只能用帮浦抽水。天井后面就是房东的家,她这间小屋是用每月二百元的价钱租来的。事实上,这小屋是房东利用天井的空间,搭出来的一间屋子,且喜有两个门,一个通天井,一个通一条窄巷,所以,她还能自由出入。到了天井里,她抽了一大盆水,拿到小屋中,把整个面孔浸在水中,再把手臂也浸在水里,那沁凉的水带来了丝丝凉意。她站直身子,室内没有穿衣镜,她拿起桌上的一个小镜子,审视著自己,那凌乱的头发下是张苍白的脸,失神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落寞,放下镜子,她长叹了一声。坐在桌前,她拿起一支笔来,在一张纸上写:
“我越贫穷,我越该自重,我越微贱,我越该自珍,我越渺小,我越该自惜!”写完,她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连那份躁热感都消失了不少。梳了梳头发,换了件浅蓝色的洋装,她决心出去走走。可是,她还来不及出门,门上已传来一阵剥啄之声,她怔了怔,谁会来看她?她这小屋中是从没有客人的。
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她就更加惊讶了,门外,一个男人微笑的站在那儿,挺拔,修长,整洁……这竟然是柏霈文!“哦,”她吃惊的说:“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您会……”“你这儿实在不大好找,”柏霈文微笑著说,不等含烟请他,他已经自顾自的走了进来,不经心似的打量了一下这间简单的房间,他继续说,“车子开不进来,我只好把它停在巷子口。”“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含烟问,关上了房门,走到桌边帮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对不起,只有开水。”
“啊,是很不容易,”柏霈文说,斜靠在桌子上,注视著含烟。“我找蔡金花,蔡金花找颜丽丽……”他紧紧的盯著她。“为什么今天不来上班?”他的声音低而沉,那微笑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眼睛里闪烁著某种逼人的光芒,直射在她脸上。
“哦!”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跳,他的眼光使她瑟缩。“我辞职了,先生。”她低低的说。
他瞅著她,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里带著责备,带著研判,带著薄薄的不满。转过身子,他看到了桌上的纸张,拿起来,他注视著上面的字迹。好一会儿,他才放下那张纸,抬起头来,静静的看著她。“我们谈一谈,好吗?”
“是的,柏先生。”她说,微微有些紧张。
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著她。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也在他对面的床沿上坐下了,因为这屋里只有一张椅子,抬起眼睑,她迎视著他的目光,她脸上的神情是被动的。
“为什么要辞职?”他问。
“你说过,那工作对我不适合。”“我有适合你的工作。”
“先生!”她恳求的喊了一声。
他把桌上那张纸拿到手中,点了点头。
“就是这意思,是不是?”他问,盯著她。“你以为我是怎样一个人?把你弄到我的办公厅里来作花瓶吗?你的自尊使你可以随便拒绝别人的好意吗?结果,我为了要帮助你,反而让你失业了,你这样做,不会让我难堪吗?噢,章小姐,”他逼视著她,目光灼灼。“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含烟瞪视著他,那对眸子显得好惊异,又好无奈。蠕动著嘴唇,她结舌的说:“哦,柏先生,你——你不该这样说,你——你这样说简直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是欲加之罪,”柏霈文正色说。“你使我有个感觉,好像我做错了一件事。”“那么,我该怎样呢?”含烟望著他,那无可奈何的神态看起来好可怜。“接受我给你安排的工作。”柏霈文一本正经的说,他努力克制自己,不使自己的声音中带出他心底深处那份恻然的柔情。“哦,柏先生!”她的声音微颤著。“我不希望使你不安,但——但是,柏先生……”
“如果你不希望使我不安,”柏霈文打断了她:“那就别再说‘但是’了!”“但——但是——”“怎么,马上就又来了!”他说,忍不住想笑,他必须用最大的力量控制著自己面部的肌肉,使它不会泄漏自己的感情。她凝视著他,有点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男人使她有种压迫感,她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是那样的高大,他是那样充满了自信,他又那样咄咄逼人。在他面前,她变得渺小了,柔弱了,没有主见了。“好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怎样?”柏霈文再紧逼了一句:“你明天来上班!”“哦,先生,”她迟疑的。“你是真的需要一个助手吗?”
“你是怕我没工作给你做?还是怕待遇太低?”他问。“哦,对了,我没告诉你待遇,你现在的身分相当于秘书,当然不能按工资算。我们暂订为两千元一月,怎样?”
她沉默著,垂下了头。
“怎样呢?”他有些焦灼,室内又闷又热,他的额上冒著汗珠。暮色从窗口涌了进来,她坐在床沿上,微俯著头,黄昏时分的那抹余光,在她额前和鼻梁上镶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她看来像个小小的塑像——一件精工的艺术品。这使他更加恻然心动,更加按捺不住心头那股蠢动著的激情,于是,他又迫切的追问著:“怎样呢?”她继续沉默著。“怎样呢?怎样呢?”他一叠连声的追问。
她忽然抬起头来,正视著他。她的眼睛发著光,那黑眼珠闪烁得像星星,整个脸庞都罩在一种特殊的光彩中,显得出奇的美丽。她以一种温柔的,而又顺从的语气,幽幽柔柔的说:“你已经用了这么多言语来说服我,我除了接受之外,还能怎样呢?”柏霈文屏息了几秒钟,接著,他的血液就在体内加速的奔窜了起来,他的心脏跳动得猛烈而迅速,他竟无法控制自己那份狂喜的情绪。深深的凝视著含烟,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前坐著的是个百分之百的女性,而自己正是个百分之百的男人。他被吸引,被强烈的吸引著,他竟害怕她会从自己手中溜走。在这一刹那,他已下了那么大的决定,他将不放过她!她那小小的脑袋,她那柔弱的心灵,将是个发掘不完的宝窟。他要做那个发掘者,他要投资下自己所有的一切,去采掘这个丰富的矿源。
接下去的日子里,柏霈文发现自己的估计一点也不错,这个女孩的心灵是个发掘不完的宝窟。不止心灵,她的智慧与头脑也是第一流的。她开始认真的帮柏霈文整理起文件来,她拟的合同条理清楚,她回的信件简单明了,她抄写的帐目清晰整齐……柏霈文惊奇的发现,她竟真的成了他的助手,而又真的有那么多的工作给她做,以前常常拖上一两个月处理不完的事,到她手上几天就解决了。他每日都以一种崭新的眼光去研究她,而每日都能在她身上发现更新的一项优点。他变得喜欢去工厂了,他庆幸著,深深的庆幸著自己没有错过了她。而含烟呢?她成为工厂中一个传奇性的人物,由女工的地位一跃而为女秘书,所有的女工都在背后谈论这件事,所有的高级职员,像赵经理、张会计等,都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来看含烟。但是,他们并不批评她,他们常彼此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年轻的小老板,怎能抵制美色的诱惑呢?那章含烟虽不是个艳光照人的尤物,却轻灵秀气,婉转温柔,恰像一朵白色的、精致的、小巧玲珑的铃兰花。他们谁都看得出来,柏霈文是一天比一天更喜爱待在他的办公厅里了,而他的眼光,总是那样下意识的追随著她。谁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看样子,这个在晒茶场中晕倒的女工,将可能成为童话中著名的灰姑娘,于是,私下里,他们都叫她灰姑娘了。尤其,在她那身女工的服装剥掉之后,她竟显出那样一份高贵的气质来,“灰姑娘”的绰号就在整个工厂中不胫而走了。柏霈文知道大家背后对这件事一定有很多议论,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含烟在最初的几天内,确实有些局促和不安,可是,接下来,她也就坦然了。她对女工们十分温柔和气,俨然仍是平等地位,她对赵经理等人又十分尊敬,因此,上上下下的人,对她倒都十分喜爱,而且都愿对她献些小殷勤。连蔡金花,都曾得意的对其他女工说: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我们这种人,她第一天来,我就看出她不简单了。看吧,说不定那一天,她会成为我们的老板娘呢!”既然有这种可能性,谁还敢轻视她呢?何况她本人又那么温柔可爱,于是,这位灰姑娘的地位,在工厂中就变得相当微妙了。而柏霈文与含烟之间,也同样进入一种微妙的状态中。这天,厂里的事比较忙一些,下班时已经快六点钟了。柏霈文对含烟说:“我请你吃晚饭,好吗?”庭院深深23/59
含烟犹豫了一下,柏霈文立即说:
“不要费神去想拒绝的藉口!”
含烟忍不住笑了,说:
“你不是请,你是命令呢!好吧,我们去哪儿吃饭呢?”
“你听我安排吧!”她笑笑,没说话。这些日子来,她已经对柏霈文很熟悉了,他是那种男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里,他都很容易变成大家的重心,而且,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支配者,一个带头的人,一个“主人”。
他们坐进了汽车,柏霈文把车子一直往郊区开去,城市很快的被抛在后面,车窗外,逐渐呈现的是绿色的原野和田园。含烟望著外面,傍晚的凉风从开著的车窗中吹了进来,拂乱了含烟的头发,她仰靠在靠垫上,深呼吸著那充满了原野气息的凉风,半阖著眼睛,她让自己松懈的沐浴在那晚风里。
柏霈文一面开著车,一面掉头看了她一眼,她怡然自得的仰靠著,一任长发飘飞。唇边带著个隐约的笑,长睫毛半垂著,在眼睑下投下了半圈阴影。那模样是娇柔的,稚弱的,轻灵如梦的。“你不问我带你到哪里去吗?”他说。
“一定是个好地方。”她含糊的说,笑意更深。
他心中怦然而动。“但愿你一直这样信任我,我真渴望把你带进我的领域里去。”“你的领域?”“是的,”他低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域,心灵的领域。”“你自认你的领域是个好地方吗?”她从半垂的睫毛下瞅著他。“是的。一块肥沃的未耕地。”他望著前面的道路。“所差的是个好的耕种者。”“真可惜,”她咂咂嘴。“我不是农夫。如果你需要一个耕种者,我会帮你留意。”“多谢费心。”他从齿缝中说。“你的领域呢?可有耕种者走进去过?”“我没有肥沃的未耕地,我有的只是一块贫瘠的土壤,种不了花,结不了果。”“是吗?”他的声音重浊。
“是的。”“那么,可愿把这块土壤交给我,让我来试试,是不是真的开不了花,结不了果?”
“多谢费心。”她学著他的口气。
他紧盯了她一眼,她笑得好温柔。那半阖的眼睛睁开了,正神往的看著车窗外那一望无垠的绿野。窗外的天边,已经彩霞满天,落日正向地平线上沉下去。只一忽儿,暮色就笼罩了过来,那远山远树,都在一片迷蒙之中,像一幅雾蒙蒙的泼墨山水。他们停在一个郊外的饭店门口,这饭店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做“村居”,坐落在北投的半山之中,是中日合璧的建筑,有曲折的回廊,有小小的栏杆,有雅致的,面对著山谷的小厅。他们选择了一个小厅,桌子摆在落地长窗的前面,落地窗之外,就是一段有著栏杆的小回廊,凭栏远跳,暮色暝蒙,山色苍茫,夕阳半隐在青山之外。
“怎样?”柏霈文问。“好美!”含烟倚著栏杆,深深呼吸。她不自禁的伸展著四肢,迎风而立。风鼓起了她的衣襟,拂乱了她的发丝,她轻轻的念著前人的词句:“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休近小栏杆,夕阳无限山。”柏霈文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这天,她穿著件纯白色的洋装,小腰身,宽裙子,迎风伫立,飘然若仙。这就是那个浑身缠著蓝布,晕倒在晒茶场上的女工吗?他觉得精神恍惚,神志迷离。听著她用那低柔清幽的声音,念著“休近小栏杆,夕阳无限山。”他就更觉得意动神驰,站在她的身边,他不自禁的用手揽住她的腰,那小小的腰肢不盈一握。
“你念过许多诗词?”“是的,我喜欢。”她说。“日子对于我,常常是很苦涩的,于是,我就念诗念词,每当我烦恼的时候,我就大声的念诗词,念得越多,我就越陷进那份优美的情致里,于是,我会觉得超然物外,心境空明,就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他深深的注视她,怎样一个雅致而动人的小女孩!她那领域会贫瘠吗?那将是块怎样的沃土啊!他一定得走进去,他一定要占有它,他要做这块沃土的唯一的主人!
“含烟!”他动情的低唤了一声。
“嗯?”“你觉得我很鄙俗吗?”他问,自觉在她面前,变得伧俗而渺小了。“怎会?你坚强,你细致,你有人世的生活,你有出世的思想,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深度的一个。”
他的心被这几句话所涨满了,所充盈了,血液在他体内迅速的奔流,他的心神荡漾,他的呼吸急促。
“真的?”他问。“真的。”她认真的说。
“那么,你可以为我把你那块领域的门打开吗?”他屏息的问。“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把头转向一边,指著栏杆下那花木扶疏的花园说:“有玫瑰花,你闻到玫瑰花香了吗?我最喜欢玫瑰花,尤其是黄玫瑰。我总是梦想,自己有个种满玫瑰花的大花园。”“你会有个大花园,我答应你。但是你别岔开我刚才的话题,你还没有答复我。”她看了他一眼,眼光是古怪的。
“我说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么,让我说得更明白一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