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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庭院深深-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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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立德笑笑。“说得好!霈文,你打动了我。”他说:“但是,我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以前我是单身汉,现在我有一个家,一切总有个牵掣。所以,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我告诉你,立德,”霈文兴奋的说:“我要重建含烟山庄,然后,我要搬回到山庄里去住,至于现在我住的这栋房子,就刚好给你和你的家人一起住!你瞧,这不是非常圆满吗?”

“你要住回含烟山庄?和爱琳一起?”高立德怀疑的问。

“不!我要和爱琳离婚,我的元配并没有死亡,那婚姻原就无效!”“别忘了你答应含烟的话!”

“那是不得已!”“她会要你兑现的!她是个坚决的小妇人!”

“我会努力,”柏霈文说:“我要重建我的家;丈夫、妻子,和他们的女儿,该团聚了!这原是个幸福的家庭啊!”

“好吧!我看你的!”高立德说:“我可以跟你约定,那一天,你真说服了含烟,解决了你跟爱琳的婚姻,重建了含烟山庄!那么,我就那一天回来,再来重整这个茶园!”

“真的吗?”“真的!”“那么,我们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必定回来,不再用各种理由来搪塞我!”“是的!不过,你还有一段艰苦的路程呢!”

“那是我的问题!”柏霈文说,伸出手来。“我们握手为定吧!不许反悔!”于是,两个男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了,一层新的友谊和信念,也在这紧握的手中滋生了。高立德惊奇的看著霈文,他看到了一张明亮而果决的脸,看到了一个勇敢的、坚定的、新的生命。他是那样迷惑——这完全是一个死而复苏的灵魂呵!黄昏的时候,方丝萦牵著亭亭的手走出学校,才出校门,就一眼看到柏霈文和高立德都站在校门旁边。亭亭立刻抛开了方丝萦的手,扑奔过去,叫著说:

“爸爸!爸爸!高叔叔!高叔叔!”

柏霈文抓住了亭亭的小手,用手揽著她那小小的肩,他微笑著,笑得好温柔,充满了宠爱和喜悦。他抚摩了一下她的头发,说:“今天在学校里乖吗?有没有被老师骂?”

“没有!训导主任还夸我好呢!”

“真的?”“不信你问方老师!”方丝萦站在一边,她正用一种讶异的神情注视著柏霈文。他变了!她立刻发现了这一点,他浑身都充满了一份热烈的温情,他的脸孔明亮,他的声音和煦,他恢复成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骨头的人!她瞪视著他,而亭亭已经跑了过来,摇著她的手,那孩子用一种爱娇的声音,甜甜的说:“你告诉爸爸!方老师!你告诉爸爸!”

“是吗?”柏霈文的脸转向了方丝萦这边。“她说得对吗?”他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柔,他的脸上绽放著一片柔和的光彩。

“是的,她说得对。”方丝萦慢吞吞的说,她的神志好恍惚。“你看!是吧?我没撒谎!”亭亭得意的转向了她的父亲。接著,她又转向了高立德:“高叔叔,你要在我家住几天?”

“我明天就要走!”“那么快?怎么不多住几天呢?”

“你要高叔叔下次把两个弟弟带来陪你玩!”柏霈文说。

方丝萦惊奇的看著高立德。

“你结了婚?”她问。“六年了。有两个小孩,全是男的。”

“一定很可爱。”“很淘气。”他说,拉起亭亭的手。“来!亭亭,我们来赛跑,看谁先跑到家门口,怎样?”

“好!你先让我十秒钟!”亭亭说。

“行!”亭亭拔起腿就跑了起来,一对小辫子在脑后一抛一抛的,两个大蝴蝶结的缎带飞舞著。小裙子也鼓满了风,像一把张开的小伞。高立德回头对方丝萦说:

“你有个好女儿。含烟,好好教育她呵!”

说完,他也像个大孩子一样,撒开腿向前追去了。

这儿,方丝萦和柏霈文被留在后面了。方丝萦看著高立德和亭亭的背影,不能不觉得高立德是故意要把他们抛下来的。她看了看身边的柏霈文,无奈的说:

“我们走吧!柏先生!”

“柏先生?”他说:“一定要这样称呼吗?最起码,你可以叫我一声霈文呵!”“不行,我们约定好了的,一定要维持现状,我不能让下人们疑心。”

他轻叹了一声。两人沉默的向前走去,好一会儿,他说:庭院深深47/59

“你今天一定很累,昨晚,你根本一夜都没睡过。”

“还好!”她淡淡的说。

“我想要把含烟山庄重建起来,你觉得怎样?我想,你会高兴再有一个大的玫瑰园。”

“我不在乎什么玫瑰园!”她不太高兴的说。“至于要不要重建含烟山庄,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

他被刺伤了,忍耐的,他又轻叹了一声。

“我猜,我让你很讨厌,是吧?”他说:“你那个在美国的朋友,那个亚力,他很漂亮吗?”

“是的,他很漂亮。”“你没有按时间回去,他怎样了?”

“他会等的!”她故意的说,事实上,亚力在大骂了她一顿之后,就闪电和另一个美国女孩订婚了。她并不惋惜,她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

“哦,”柏霈文像挨了一下闷棍。“那么,你还准备回美国去吗?”“迟早总要去的!”“哦,可是,昨晚你答应过留下了?”

“那并不是一辈子呵!我只说目前不离开而已。”

他咬咬牙,额上有一根青筋在跳动著。

“我觉得——”他闷闷的说:“你变得很多,你变残忍了。”

“残忍?”她冷哼了一声。“那是学来的!”

“也变得无情了!”“有情的人是傻瓜!”“哦!”他微喟著,不由自主的,再发出了一声叹息。谈话变得很难继续下去了。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行走,她也沉默的走在一边。他脸上,刚才在学校门口的那份喜悦和阳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重而厚的阴霾。他的脚步不经心的往前迈著,手杖也随意的拖在身边,他的心思显然是迷茫而抑郁的。因此,他直往路边的一根电线杆走去,眼看就要撞到电杆上去,方丝萦出于本能的冲过去,一把拉住了他,喊:“小心!”就这样一拉,他迅速的收住步子,方丝萦正冲上前,两人竟撞了一个满怀。他扶住了她,于是,他的手捉住了她的,他不肯放开了,紧紧的握住这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他喃喃的激动的喊:“含烟!”她怔了几秒钟,然后,她就用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来,愤怒的说:“好!离开你的许诺不过几小时,你就这样不守信用!我看,这儿是绝对待不下去了!”

“哦,含烟,不,丝萦!”他急急的说:“原谅这一次,我不过是一时忘情而已。”方丝萦正要再说什么,亭亭喘著气对他们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笑,一面喘,一面说:

“爸爸!方老师!你们猜怎样?我跑赢了!不过,”她站住,做了个好可爱的鬼脸,压低声音说:“不过,高叔叔是故意让我赢的!我看得出来!”她拉住了方丝萦的手,立即,她有些吃惊的看看方丝萦,又看看柏霈文,用很担忧的声音说:“你们在生气吗?你们吵架了吗?是吗?爸爸?方老师?”

“你方老师在生我的气,”柏霈文抓住了机会,开始利用起亭亭来了。“她说要离开我们呢!”

“真的吗?方老师?”亭亭真的受了惊吓,她用那对坦白而天真的眸子,惊慌的看著方丝萦,用自己的两只手紧抱住她的手。“爸爸惹你生气,我又没有惹你生气呀?方老师!”她怪委屈的说。“是呀!亭亭又没惹你生气!”柏霈文接口说。

方丝萦狠狠的瞪了柏霈文一眼,不过,柏霈文是看不见的。方丝萦心中有著一肚子的火,但是,在亭亭面前,她却无法发作。看著亭亭那张忧愁的小脸,她只得故作轻快的说:

“谁生气了?根本没人生气呀!”

“是吗?真的?”亭亭欢呼起来了。然后,她嘻笑著,一只手拉住柏霈文,一只手拉住方丝萦,她竟俯头在每人的手上吻了一下,用软软的、真挚的、天真的童音说:“好爸爸!好方老师!你们不要吵架,不要生气吧!我唱歌给你们听!”

于是,她一只手牵著一个人,小小的身子夹在两个大人的中间,她跳跳蹦蹦的走著,一面走,一面唱: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著去赶集,我手里拿著小皮鞭,

心里真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摔了一身泥!”方丝萦的眼眶潮湿了,紧握著那只小手,她觉得心中好酸楚好酸楚。亭亭那孩子气的、喜悦的歌声震撼了她,这不再是她第一次在正心门口所看到的那个忧忧郁郁的小女孩了。这孩子,这让她牵肠挂肚的小女儿,她怎忍心离开她?

柏霈文同样被这歌声所震动,他的眼眶也潮湿了,孩子走在中间,唱著歌,他和含烟走在两旁,漫步在黄昏的小径上。这是多年以来,梦寐所求的场面呵!如今,竟会如愿以偿了,但是,这局面能维持多久?能维持多久?他是否能留得住含烟那颗已冷了的心?

他们往前走著,亭亭仍然不住口的唱著歌。方丝萦和柏霈文都沉默著,他们的脸色是感动的,眼眶是潮湿的。高立德站在门口等著他们,看到这样一幅图画,他的眼眶不由自主的也潮湿了。这天晚上,柏霈文吩咐,很早就吃了晚饭,他坚持亭亭今晚不必再补功课了,因为,方老师很累了。确实,一夜无眠,又上了一天课,再加上这么多感情上的冲击、压力、困扰……她是真的倦了,非常非常的疲倦了。她很早很早就回到了卧房,她想睡了。或者,在一次充足的睡眠之后,她可以再好好的想一想。一进房,是扑鼻而来的玫瑰花香,床头柜上,又换了新鲜的玫瑰花了。方丝萦不禁轻叹了一声。换上了睡衣,刷过了头发,她神思迷惘的走到床前。不行,她今天是什么都不能再想了,她必须要睡了。掀开被褥,她正要躺下去,却忽然吃了一惊,在那雪白的被单上,一枝长茎的红玫瑰正静静的躺著,在玫瑰下面,压著一张纸条。她拾起了玫瑰,取出那张纸条,上面,是一个盲人的、歪扭而凌乱的字迹:

“祝好梦无数”她颓然的放下了花,颓然的倒在枕上。满被褥都是芬芳馥郁的玫瑰花香。她阖上眼睛,无法成眠,脑子里充满了零零乱乱的思绪,迷迷茫茫的感觉,和一份酸酸楚楚的柔情。她再睁开眼睛,那床头柜上的玫瑰花都对她灿烂的笑著。庭院深深48/59

25

第二天一早,高立德就回到南部去了。同日的黄昏,方丝萦带著亭亭走进客厅时,发现爱琳回来了。

爱琳已经换上了家常的衣服,一件橘红色的毛衣,和同色的裙子,仰靠在沙发中,她若有所思的注视著小几上的一瓶红玫瑰。在饭厅的桌上,也有一大瓶,不知何时开始,这客厅中到处都是玫瑰花了。听到她们进来,爱琳懒洋洋的抬起睫毛来,看了她们一眼,心不在焉的问:

“亭亭,你爸爸到哪里去了?”

“他出去了吗?我不知道,我在学校里。”亭亭说,有些儿怯生生的,她一看到爱琳,就像小老鼠见到了猫似的。方丝萦才想起刚刚没有看到老尤和车子,显然柏霈文是出去了。

“他的病倒好了?”爱琳问,一面用一个小锉刀修著指甲。也不知道是在向谁问话。“好了,早就好了。”方丝萦代亭亭回答了,注视著爱琳,出于礼貌的问:“您回来多久了?”

“下午到家的。”爱琳说,突然抬起眼睛来,深深的看了方丝萦一眼。“方小姐,坐下谈谈吗?”

方丝萦坐了下去,一面把手里的书本交给站在一边的亭亭说:“亭亭,把这些书放到我屋里去。你也把制服换下来吧,免得明天上课时又脏了。”

亭亭捧著书本走上楼去了。方丝萦掉回眼光来,才发现爱琳正用一对研究的、怪异的眼神,紧紧的盯著她。

“方小姐,”她慢吞吞的说:“你似乎很喜欢孩子?”

“是的。”“你为什么不结婚?”方丝萦怔了怔,接著就苦笑了一下。她看著爱琳,不知她今天是怎么回事,找她谈话!这是很反常的!她总不会一回家就发现了什么端倪吧?那是不可能的。何况她还没有见著霈文。“每个人有不同的遭遇,你知道。”她回避的说。

“恋爱过吗?”爱琳追著问。

“是的。”她有些不安。

“怎样呢?有段伤心的往事,我想。”

“哦!”她无力的应了一声,看著爱琳,她想采取主动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您这样的运气,柏太太。有个幸福的家庭是不容易的。”“哼!”她冷笑了一声,漂亮的大眼睛冷冷的盯著她。“你在讽刺吗?你也看到了!幸福家庭,可真够幸福、够温暖的!”

“只要你愿意让它幸福……”她低低的说。

“你说什么?”爱琳捉住了她的语音。“你的意思是——”

“柏太太!”她俯向她,这几句话倒是非常诚恳的。“你可以改变一切的,只要你愿意!那父亲和那孩子,都很需要你呢!”“你怎么知道?”爱琳挑高了眉梢,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里有著火焰,愤怒的、仇恨的火焰。“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不需要我,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鬼魂!章含烟的鬼魂!”方丝萦情不自已的打了个冷战。

“我从没听说过,人会战胜不了鬼魂的!”她软弱的、勉强的说。“那么,你现在就听说过了!”爱琳说,看著她。然后,她忽然转变了话题。“好吧!告诉我吧!我离开的这几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一惊。“没什么呀,只有——只有亭亭喊高叔叔的那个客人来住过两天。”

“这个我知道了。亚珠已经说了。他来干嘛?”

“不——不知道。”“这些花呢?”爱琳指著那瓶玫瑰:“是为什么?”

“哦?”方丝萦瞪著她。

“你不懂吗?柏家客厅里从没有玫瑰花!这是他的法律!现在,这些花是为了什么?”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她紧紧的望著她。“可是,你的房里也在开玫瑰花展呢!”那么,她到过她的房里了!方丝萦迎视著爱琳的目光,这女人并不糊涂呵!她的感觉也是敏锐的。反应也是迅速的。她咬咬嘴唇,轻声的说:“柏太太,柏先生并没有给我法律,说我房里不能有玫瑰花呵!”爱琳斜睨著她,好半天没有说话,方丝萦开始感到那份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她们之间酝酿。她不喜欢这样,她并不愿和爱琳树敌,无论如何,在这家庭里,她只是个雇用的家庭教师,而爱琳却是女主人呵!

“当然,他没有给你法律,”爱琳慢吞吞的开了口:“就是这个,才让人奇怪呢!”方丝萦站起身来,很快的,她说:

“呵,柏太太,假若这些玫瑰花使你不高兴,我把它拿去丢了吧!”“哦,不不,”爱琳立即阻止了她。“想必这些玫瑰花会使有些人高兴的,要不然他不会叫亚珠跑那么远的路去买!噢,方小姐,请坐下好吗?”方丝萦无奈的坐了回去,她看著爱琳,不知她到底想要怎样?爱琳靠在沙发里,又开始修起她的指甲来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就那样修著、剪著、锉著,根本连头都不抬一下,似乎根本不知道方丝萦的存在。这种漠视,这种傲气,这种指气使的主人态度,使方丝萦受伤了。她深深的注视她,静静的问:“柏太太,你要我留下来,有什么事吗?”

爱琳伸开了自己的手指,打量著那些修好了的指甲,然后,她突然掉过头来问:“会擦指甲油吗?”“哦?”方丝萦愕然的。“我问你,会不会涂指甲油?你可以帮我涂一下。”

方丝萦瞪视著她,于是,在这一刹那间,她明白了。爱琳要她留下来,没有别的,只是要屈侮她,要挫折她,她要找一个发泄的对象,去发泄她那一肚子的怨气。而她呢?成为了爱琳最好的发泄者。“哦,对不起,”她说:“我不会。”

“不会?”她挑了挑眉毛。“那你会做什么?会侍候瞎子,我想。”方丝萦惊跳起来,她按捺不住了。张大了眼睛,她盯著爱琳,用压抑的、愤怒的语气问:

“你是什么意思?柏太太?”

“哈哈!”她冷笑了。“别那样紧张,没有作贼,就不必心虚呵!”她也站起身来了,把指甲刀扔在桌上,她走到窗边,看著外面。窗外有汽车喇叭声,柏霈文回来了。

方丝萦仍然呆立在客厅里,她的心情又陷进了一份混乱的迷惘之中,在迷惘之余,还有种委屈的、受伤的、矛盾的,和痛楚的感觉。噢,这一切弄得多么复杂,多么尴尬?她如何继续留下去?以后又会怎样发展?在爱琳的盛气凌人下,她能待多久?难道十年前受的委屈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受爱琳的气?她慢慢的转过身子,向楼梯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好滞重,好无力。才走到了楼梯口,她就听到身后一声门响,和柏霈文那兴奋的呼叫声:“丝萦!你在吗?”方丝萦站住了,回过头来,她看到柏霈文站在客厅门口,手中高举著一个大纸卷,脸上遍布著高兴的、喜悦的光彩。她来不及开口,窗前的爱琳就发出了一声轻哼。听到这声轻哼,柏霈文脸上的喜悦消失了,他高举的手乏力的垂了下来,把脸转向了窗子,他犹豫的说:

“爱琳,是你?”“是的,是我,”爱琳冷冰冰的说,看了站在楼梯口的方丝萦一眼。“不过,你要找的丝萦也在这儿!”

方丝萦低低的、无奈的叹息。这种气氛之下,她还是走开的好。回过身子,她向楼上走去。可是,立即,爱琳厉声的喝住了她:“站住,方小姐!”她愕然的站住,回过头来,爱琳那对火似的眸子,正锐利的盯著她。“你没听到你的主人在叫你吗?你怎么可以自顾自的往楼上走?下来!”方红萦的背脊挺直,肌肉僵硬。站在那儿,扶著楼梯的扶手,她居高临下的看著客厅里的一切。柏霈文的脸色苍白了,他的声音急促而沙哑:

“爱琳,你这是做什么?方小姐有自由做她要做的事,她高兴上楼就上楼,高兴下楼就下楼!”

“是吗?”爱琳用鼻音说:“她在这家里是女王吗?我偏要叫她下来!我看,慢慢的,她快要骑到我的头上去了呢!下来,听到了吗?方小姐!”

方丝萦面临了一项考验,下楼,是将自尊和情感都一脚踩碎。上楼,是对这个家庭和亭亭告别。她呆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而柏霈文却先她发作了,他走向了爱琳,大声而愤怒的吼叫著说:“你没资格对方小姐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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