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朝华-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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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儿我抬眼看向王俞允，发现他看着我的眼里全是担忧。太阳透过树的枝叶透进来的光线不断地变换着，在桌子上形成了一片斑驳的影子。我伸了伸胳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俞允，以后你还是不要来公主府了。现在是敏感时期，一言一行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诟病，你前程似锦，小事也不可疏忽。还有回去奉劝一下你父亲王大人，朝堂上最重要的就是制衡，决不允许有人一家独大。”
王俞允惊得倒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这是……陛下的意思？”
我摇摇头，“物极必反，盈满则亏，这个道理你我都懂，何况是他尚书大人。圣心难测，若是等到父皇提醒，怕是为时晚矣。”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想王俞允心里的利弊衡量也有了决定。本来王家的兴衰荣辱与我半点关系，可我就快要离开炎国了，按照预想回事一段很长的时间。我不想将来夏敬月在外有劲敌环视的情况下，自己人里再出了乱子。而且王俞允和我有青梅竹马的情意，于他而言，封侯拜相是迟早的事，何必让王家的野心毁了他的前程呢。
王俞允眼中的担忧似乎挥之不去，他站起身来走到我的旁边。“朝华，我知道作为炎国的公主，你有你必须担负的责任。可是，也不要苦了自己的心。”
我漫不经心的看着梧桐院里的景致，最后看向王俞允。
“作为公主应该担负的责任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从来不想知道。我所做的，只是心里想去做的事，不是为了万里河山，也不是为了苍生百姓，而是为了某些人而已，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秘密召见
幻笙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些让我有些意外的消息。我静静的听着，偶尔露出会心的微笑。
“遵照影主的吩咐，属下已将原本潜伏在庆国的所有暗影重新作了安排，确保影主到达庆国后方便行事。”
“做得很好，不愧是三皇伯亲自挑选培养的人。”我轻声的称赞了一句。
幻笙眉头微微一挑，“影主谬赞，这都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呵呵，”我冷冷的笑了一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眼神凌厉的看着他。“幻笙，你觉得我凭什么可以坐在现在这个位子上？”
“属下不明白影主的意思。”幻笙神情淡淡的神情，似乎是真的不明白我为何这么问他。
“你是三皇伯亲自任命的影门门主，但这一点并不是不可改变的。”我慢慢的踱步到他身边，意有所指的说道。
“属下对夜影的忠诚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幻笙侧头看向我，语气平静陈述着，没有一丝慌乱。
“我知道，所以你现在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我不管你先前是因为忠于三皇伯才忠于夜影，还是因为其他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要你记住，我现在是夜影的主人，你今后唯一的主子。如果你不能认清这件事，那你就可以离开夜影了。”
当然，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从第一次见到幻笙时，我就被他带着审视的眼神看得不舒服。本以为这次回来他会有所收敛，没想到毫无改变。我不是虚怀若谷兼济天下的人，因为三皇伯可以容忍他第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若是今天的警告没有效果的话，就算他忠心耿耿也不可用了。
我留下幻笙时要给夏敬月留下一个帮手，需要的不仅仅是绝对的忠诚还要有完全的信任。
幻笙听后忽然笑了起来，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容竟也显得生动了许多。
“幻笙知错了，之前多有冒犯，请主子责罚。”幻笙单膝跪地对我一拜。
我伸手扶起了他，“我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你想明白就好。”
我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细细的跟幻笙安排了暂管夜影的所有事宜，最后交代他无论我在庆国发生了何事，只要没有的我命令，一律不准轻举妄动，万事以京城为重。
待幻笙离开后，我收到了傅有雅让人送来的信笺，上面说这几天希望可以找机会见上一面。上次已经让庆浅歌带了话给他，为了不引人注意之后便没再联系过，不知道这次他有什么事要找我。
马车进了皇城门，刚要转去文华宫的方向，却忽然停下了。我刚要问为什么不走了就听马车外有人说话。
“奴婢尚言拜见三公主。”
我挑起车帘探出头向马车前看去，许久不见得尚言正躬身站在马车前。我在西苑学习时一直是尚言陪伴在左右的，于我她可以算得上是半个老师，没有特别亲近，但也不讨厌。
“尚嬷嬷，有事吗？”前几年尚言升为龙腾殿的首领女官，平日里都会在父皇身边侍候。
“奴婢奉陛下之命特为在此等候三公主，公主请随奴婢来吧。”
是父皇要见我？我下了马车，“有劳尚嬷嬷带路。”
随着尚言一路向东走，在转过御花园一处偏僻的角落时停了下来。然后她在旁边山石上的一处用力一般，‘咯吱’一声，眼前竟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口。
我看了看那个洞口，又迟疑的看着尚言，心说原来皇宫里还有密道啊，只是她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尚言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在洞口处拿下一只火把点燃。“请公主随奴婢来，注意小心脚下。”然后走进了洞口。
洞口里面的情况一下子被照亮了，没有想象的简陋，相反通道里的墙壁和台阶都修建的很平整干净。我想要不是我知道善言是父皇的亲信而且确实不会武功，这种情况下我是断不会和她进去的。
“这是宫里的密道之一，通往御书房。”尚言回身搬动机关合上了洞口的山石，对我解释道。
御书房是父皇平日里批阅奏章、同大臣们商议军国要事的地方，因为女子不得干政，就连皇后都不能进，更不要说我这个公主了。父皇突然让我到御书房做什么，还是用这么隐蔽的方式。
“既然是密道，那为何入口处掩饰的那么简陋，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吗？”
跟着尚言一直往下走，大约三十几登台阶后出现了第一个转弯。
“公主之前发现了吗？”
“没有。但凡事都有万一。”那样的地方确实不容易让人想到会存在一个密道，但我没有发现，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发现，淡淡利用人的反向思维还是不够安全。
“公主说的没错，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才会如此设计。”
转过下一个转弯，随着善言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奇。
原本的一条路竟然分出了十八条岔路。
“公主，这里的通道设计的极为复杂，犹如一张蜘蛛网。但正确的路只有一条，其他的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请公主跟紧奴婢，也请公主好好记下路线。”
我紧跟着尚言，一面暗暗记下转弯的顺序和进入的路线。
在一扇石门前，尚言停了下来，她用石块有节奏的敲了敲，不多时石门被打开了。
“陛下，三公主到了。”尚言站在门外向里禀报道。
这时内侍总管桂喜从里面走了出来，“公主，陛下请您进去。”
“三公主，这里是奴婢不能进的，奴婢告退。”说完尚言转身离去了。
我跟着桂喜进了石门，抬头就见父皇坐在书案后面正看着我。原来这石门的外面就是御书房的里间。
“儿臣参见父皇。”
“华儿来了。”父皇还是一向的和蔼，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拉着我在一边的桌子旁坐下。
桂喜立刻明白父皇有话要跟我说，知趣的推下去并掩好了门。
“父皇，不知您宣儿臣来何事？为何要……”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意思。
父皇为什么要用这么秘密的方式召见我？如果是要和我说很重要的事，完全可以选在龙腾殿的那间书房里。还有为什么要用尚言来掩人耳目，平时来传口谕的都是桂喜呀？
难道是父皇觉察到了什么吗？我心里开始担忧起来。若是父皇知道我与傅有雅达成的协议会怎么想，寒素还在我的府中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虽然我现在是夜影的主人，但是若父皇想要调查我仍然不是难事。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我是应该问的。可是我要怎么问呢，太过执着于这个问题会不会让父皇另作他想呢？
“华儿，你在为难什么？”
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内心的矛盾里，父皇出言询问把我拉了回来。
“父皇，您相信我吗？”
我有些纠结的问了这一句，然后便等着父皇的回答。相信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是何等的不易，可我的心里还是满满的期盼着父皇会点头。
父皇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略带思索的看着我，笑了
“既然华儿这么问，那朕也华儿一句，华儿相信父皇吗？”
没想到父皇会这么问，我一时间愣住了。信任是相互的，我问父皇是否相信我，可同时扪心自问，我却给不了确定的答案。
“那么朕对于华儿来说是什么人？”父皇又接着问道。
“是什么人？当然是父皇了。”即是父亲又是君王，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我不解的看着父皇，不知道父皇到底想说什么。
“也许是我把你逼得太紧了。”父皇叹了口气，“华儿，父皇一直都相信你。”
相信我，父皇他说相信我。只这简单的几个字，险些让我掉下眼泪来。
“父皇，谢谢您。”
“傻华儿。”父皇用手摸了摸我的头，“父皇一直都是相信你的，所以华儿也相信父皇好吗？父皇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也是有私心的。所以，华儿不要怪父皇。”
父皇的话说的很慢，显得有些疲惫，仿佛一下子沧桑了许多。这种神情我以前见过，在我刚满十三岁那一年，父皇告诉了我关于夜影的事，他那是的惆怅和现在很相似。
“因为你皇爷爷晏驾匆忙，所以朕的登极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说这个皇位染满了鲜血也不为过。
那时候朕刚刚坐上皇位，还没来得及肃清内乱，边关便传来了文国大举进兵的消息。当时朝野震惊，为了鼓舞士气，朕让你三皇伯坐镇京城，朕御驾亲征。
战争整整打了一年，最后文国战败了，让地赔款，还送上了你的母妃，当时的文国明珠。
当时人人都称颂朕领兵有方，惊世奇才，可只有朕知道，朕能在内乱未定，人心未稳的情况下赢得那场战争的胜利，是因为一个人。”
父皇登上皇位时的血腥惨烈以及那张战争的残酷凶险也许是我想象不出的，据说现在的父皇已经随和了很多。
“一个人就能影响一场战争？”莫非是个卧龙诸葛一样的神仙人物，我不禁问道：“那个人是谁？”
“卜算子，后来成为了我朝的国师。”
听到了这个名字，我心里一惊，竟然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今天更新了两章。
☆、被尘封的过去
父皇说他也不清楚卜算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相识是因为卜算子在两军混战的千军万马中救了父皇。
父皇曾怀疑过这个突然出现又恰巧救了自己的人是别有目的，卜算子也不客气，当时直接就道出了父皇的顾虑。卜算子说父皇怎么看他无所谓，但他可以为父皇赢得这场战争，只是事成之后父皇要答应为他做一件事。
当时的战事对炎国极其不利，连日的征战让父皇身心疲惫，所以父皇同意了卜算子的提议。
父皇说卜算子是一个谜一样的人，运筹帷幄之中，便可以决胜千里之外。直到那场战争以胜利结束时，父皇都觉得那是一个不真实的梦。
后来卜算子随父皇一起回到了京城安阳，父皇问他的要自己做什么，结果卜算子说时机未到。后来为了方便留在安阳，父皇许了他一个国师的闲职。
听了父皇的讲述，我对这个名为卜算子的国师充满了好奇。
“父皇，听您这么说，那卜算子是个很不简单的人。”
“何止不简单？”父皇的思绪还沉浸的往事中，“记得征战刚刚结束时，朕对他的评价是多智而似妖。”
“那后来呢？”我觉得父皇今天这么秘密的把我召进御书房，应该不会只是要给我讲这段往事。
父皇喝了一口茶，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许多。果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才是重点。
“后来有一天，从来无所求的国师向朕提出要亲自为已经怀有身孕的文贵妃祈福。你也知道，你母妃身体本就柔弱，怀孕后几次险些保不住你。朕虽然觉得国师的请奏有些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但因为不是坏事，所以同意了。
第二日，国师斋戒沐浴，之后在观星台设坛焚香终日祈祷。让人高兴的是，你母妃的身体竟然渐渐好转了。在此期间，国师一直未离开过观星台，直到你平安降生那一日。”
思无和夏敬风都曾提到过，我降生之时是破例由国师亲自为我占卜的星相。现在听父皇这一说，原来卜算子在我未降生之前就已经异常关注身怀有孕的母妃了。莫非这世间真有未卜先知的神人，他是算准了我与常人不同吗？
父皇一声‘华儿’打断了我的思考，他见我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怎么走神了？在想什么？”
“对不起，儿臣分心了。请父皇继续。”
“在你降生的那日夜里，几个月未离开观星台的国师出现在了龙腾殿前，拦住了要去探望你和你母妃的朕。他递上了写有为你占星所得的卦文，然后要求朕兑现当年的承诺。朕与他在龙腾殿的书房里谈了一夜，之后朕答应了他的所请。
三天后，朕让人把写有‘朝阳永旭，华星秋月’八个字的卷轴送到了司天监封存，并为你取名朝华。同时朕得到消息，国师在自己的府第里羽化了。”
古词中曾说‘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仙人能飞升变化；把成仙称为羽化。但那只是传说，羽化是指信奉道家的人的死亡。也就是说，我出生三日后，卜算子就死在了国师府。
“国师让父皇为他做什么事？”
父皇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起身走向墙边的书架，在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个锦盒，然后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看着那个锦盒问道。
“这里装的是当年国师交给我的卦文。他说你命格奇特，祸福相倚，注定一生波折、命途多舛。而他倾毕生之修为，只能为你化解一二。”
我被父皇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了。倾毕生之修为，为我化解一二祸事，难道说卜算子是为我而殒命的？
根据父皇的形容，卜算子应该是一个擅长阴阳五行之术的高手。‘阴阳’源于《易经》，‘五行’出于《尚书》，相互融合后便成了诸子百家之一的阴阳家。擅长阴阳五行之术的人信奉‘阴阳消长，五行转移’，认为世间的万物都是遵循‘对立，互根，消长，转化’这样相生相克的规律。
如果卜算子真的是因为我化解祸乱而死，我想他大概是行了逆天改命法子，然后以自己的寿命相抵了。可他为什么会为我这个连面也没见过的婴孩而甘愿舍掉性命呢？又为何会在临终前送信给他的师弟思无呢？
“打开看看吧。”父皇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黄绫的卷轴交给了我。
“是，父皇。”我双手接过那个黄绫卷轴慢慢的展开。
卷轴最上面一行写有我的生辰八字，旁边还有一副星象图，应该是按我降生那一日的星相所绘。往下是我看不懂的一些符号和图案，最后便是那卦文得内容。
凤凰来仪，朝阳永旭，华星秋月，盛世长兴。
不一样！
这十六个字的最后的一句和思无说的不一样！
我把所有的疑惑和震惊都掩藏在心里，然后把卷轴重新放回到锦盒里。
“国师要朕只对外昭示卦文的中间两句，还让朕对天起誓，务必保你一生平安。”
“为什么？”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父皇，“国师说原因了吗？”
“朕不知道。”父皇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国师只对朕说你的本命星为天宫紫微，你平安，炎国则可盛世长兴。”
是这样吗？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大笑三声。我兜兜转转了一圈，得到的答案就是这样的。
我平安，则可保炎国盛世长兴。
原来卜算子舍出性命为我挡难，竟是为了炎国可以盛世长兴。可已经羽化的卜算子大概没有想到，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利用他占卜出的那十六个字挑起战争，而炎国的朝堂上正因为我出嫁一事少有的争得各不相让，真不知道若是那个卜算子在天有灵看见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会作何感想。
“国师的话，父皇信了吗？”我拿起桌上的锦盒交还给父皇。“父皇是因为国师的话才会宠爱儿臣，才会把夜影的主人的位置交给儿臣的吗？”
父皇没有接锦盒，他平静的看着我问道：“华儿这么聪明，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答案，在心里是有的。我以前曾经觉得父皇对我好，是因为母妃的关系，可是后来又觉得说不通。如果父皇真的用宠爱我来安抚母妃，那么以父皇的通透，怎会看不出母妃是想远离是非，又怎么还会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
父皇纵容我找上夏敬月，但是当我陷入危机时却从来都是冷眼旁观，有很长一段时间父皇的反复无常让我很困惑。后来，三皇伯对我说，父皇他作为皇帝已经尽了他最大是努力来呵护我。或许父皇的某些做法伤害到了我，但那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起初，我并不理解那些话，我甚至以为三皇伯在利用温柔让我忠心。可之后因为傅有雅的心怀图谋我突然想，如果没有宫里时刻都会出现的危机，我是否会努力用心的学习哪些保命的手段。如果没有意思到自己的处境危险，我是否会下决心奋力一搏，为自己争一片可以自由生活的天。
细细想来，我这十几年的生活虽然时时看似危险，但从来没有陷入过真正的危机。而如果我没有了保命的手段和资本，单靠父皇和夏敬月的庇佑，我能保护身边的几个人，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几分，能安享清净几何。
所以，我很感谢父皇为我做的一切。
可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告诉我，父皇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是因为当年卜算子的一句话而已。这样的结果，让我怎么能甘心的接受？
“儿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