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惊鹊-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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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梅枝想着身边两男俱不是人,爹爹不会是以为她的体质特殊,邪佞作祟吧。正欲开口为明月解释,支镇邪道:“明月,只怕不是一般的狐妖了吧?他的气息有些类似于你娘,只怕也在千年以上,快要成仙了吧?你娘当年,我也是隔了好久才能确定她是妖。如果他的气息不是那么接近于你娘,恐怕我也会当他是人。”
梅枝道:“他,其实也是历劫不成的。”
支镇邪忽道:“妖也好。他这样的妖因为想要修仙,秉性倒是醇厚,不会亏待你,也能陪你很长一段时间。”
梅枝一想,她一半妖自然活不过妖的寿命。
支镇邪又道:“只不过,振远,也会活得长久。你也喜欢振远吧?其实你爹我连棵梅树都爱了,也不会在意振远是支家远祖的身份,何况还是旁支。但囡囡你要想清楚,你更喜欢谁?”
梅枝想了想道:“爹爹,当振远是我行头的时候,我一直很依赖他。后来明月出现了,我又赖着明月。其实明月以前一直在振远的身子里,我不高兴的时候都是他来安慰我。他们对我都好,都让我安心。可是明月更让我动心,我喜欢温暖,喜欢听他的心为我而跳得很快。”
支镇邪点头道:“女子所贪恋的不过是这些吧,这样方觉可靠吧。明月倒也是个妥贴的。”
梅枝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个落寞的人影黯然贮立。
支镇邪撤了梅谷的结界,只是在那棵松树上设了一个机关,兰香便真的去守着她的小姐了。
那日,梅枝、振远、明月也都跟着支镇邪去了,算是去跟娘告个别。临走时,梅枝又觉得那梅叶抖得特别厉害,几乎所有人都看到那缀满绿叶的枝条松松地圈住了梅枝,梅枝终于忍不住哭了。娘要何时才能修成人身,而爹,还能看到吗?
她转身搂住了树身,低声道:“娘,我以后每年都来陪你。”
叶上,又有颗颗露珠滴落。
****************
老支头对丁嫂说:“镇邪和梅枝就要回来了。”
丁嫂不信:“你咋知道?你家镇邪都这么多年不见踪影了,梅枝能把他找回来?”
老支头但笑不语。
丁嫂见他这几日精神渐旺,行动也灵活了许多,一付很有盼头的样子,便也半信半疑了起来。
那一日,丁嫂为他煎好药,他忽然说,丁嫂,你再去帮我多买点菜,镇上有肉也买点。我估计着镇邪和梅枝今日能到哩。说罢竟还要去村头去候着,丁嫂见他急切,便自己去买菜,倒叫自家男人多陪着老支头。她男人道:“支镇邪与梅枝倒是好药呢,你看老支头快要好了。”
丁嫂后来才知道那算是回光返照,仿佛是油灯灭前最后的一亮。
然老支头说得甚准,他果然便见到了支镇邪、梅枝、振远和明月。
所以第三日老支头去的时候,安详、平静,甚至面带了笑容。支镇邪的面容也甚是平静,只有梅枝眼神空洞,哭都哭不出声,然而却强撑着与支镇邪一起给老支头换上寿衣。支镇邪要去镇上寿材店给父亲置口棺材,丁嫂却说,老支头自己早就定好啦,只要去取来便行。他呀,什么都为自己想好的,只怕梅枝找不到你,要做这些事太繁琐,很早以前便预备下了。
梅枝听后终于大哭出声。
她为爷爷做过的,仅仅是将去独山走脚及中兴村捉妖赚来的银子交给了爷爷,还有就是在延宁府时买的一些小玩意了。而爷爷还将其中一部分银子还给她,说姑娘大了该打扮,也该买点衣服胭脂水粉什么的,剩下的便攒着给她做嫁妆。此番去巴山寻亲,梅家给了许多物事,还有月例。她在巴山给爷爷买了新衣,原本想让他高兴一下的,谁料想却真的成了他的寿衣。
梅枝不是没有思想准备的,然则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离明月所说的二月之期也才过了没几日。早知道明月急急地回来,并不全是为了想她。
支镇邪和梅枝将老支头葬到了西山上。梅枝这才知道支家在那里是有一块祖坟的。
老支头走了,支家与横村的历史仿佛是断了。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支镇邪将梅枝叫进了老支头的房间,郑重道:“囡囡,我们支家对守孝没有讲究的。只要心中有人,便不需要守多久。我打算回云雾山你娘身边去了,你跟着我去吧,或者你去梅家?只剩你一人在横村,我也不放心。如果以后我也走了,你倒不用将我搬回横村,只将我葬在你娘脚下便成。”
梅枝的心难过得紧,听爹的话音,怎么也有交待后事的意思,不由叫了一声“爹爹!”却是再说不出话来。支镇邪轻轻拍了拍她道:“囡囡,我是说以后啊。我知道其实你也不怎么愿意去梅家。你若跟着我便跟着,或者还去天下游历?明月前几日也和我说了,他已向爹提过亲了,还是丁嫂做的媒人?我打算着,便应承了吧。他行事谨慎仔细,将你托给他,我也是放心的。妖不妖的其实根本不重要。照现在这样子,将你托付给人,我倒未必放心呢。还有振远,我们也放他自由吧,只是他此后成妖成魔便看造化了。”
爹这是将自己许给了明月了吗?爹的意思是让振远走吗?以后再不能见到振远了?梅枝的脑子里全是浆糊,心里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支镇邪却是让她出去叫明月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其实写得并不满意。不过先凑和着吧;等我想到更好的;再做修改。
52
52、第五十二章 。。。
秋风已起了,院内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已经一片片地飞了下来,院子里的木芙蓉开得艳丽,梅枝顺手就揪下一朵。她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揪着花瓣“跟爹走”“跟明月走”,揪来揪去,剩下的就是跟明月走。看着这最后的这一片花瓣,她苦笑一下,这算是天意么?
其实,爹那天也说了“陪着爹娘只是枯等,回了梅家虽说安逸,但未必适合囡囡。不如跟着明月游历山河,也好。”梅枝知道,其实爹还是想一个人好好地陪陪娘的。
但让梅枝为难的选择并不止这一个。
梅枝万分纠结,其实爹的意思和爷爷是一样的,如果梅枝最后的选择不是振远,那么振远要么被锁回祠堂,要么就是远走他乡,再跟着梅枝是不合适的。只是这两样都不是梅枝所想的,也不是她能决定的。爹没有象爷爷那般了解她、了解振远,所以替她作了选择。然而这个选择依然不能让梅枝舒心。
选了明月,却又难以放振远离开,梅枝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个贞洁的好姑娘。但是她也知道振远或许会让她觉得有依靠,却不能带给她温暖而有趣的生活。然而要梅枝跟振远说,以后我要跟着明月走了,不再需要你陪伴了,这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爷爷说过的,不要欠别人,欠情也是一种,然而不知不觉中她早就欠了振远的情了。
一片阴影遮到了她头上,有人为她摘走发上的一片枯叶。那双蜜色的大手,一下便让梅枝抬起了头:“振远!”也罢,死就死一回,话总要说出口的,梅枝咽了下口水,站起身来。振远看着她,幽暗的眸子辨不出情绪,却在耐心地等着梅枝发话。
梅枝“嗯”了半天,方说道:“振远,爹明天就走了。过几日,我也要随着明月进京,那个,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振远没作声,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我让枝儿为难了么?”
梅枝一下便觉得他那低沉的每一个字都象是锤子,敲打着她的心。她有些慌张道:“不是,不是。我是觉得我再没有资格用到你了,是配不上,就象赵才女说我配不上舒深一样。”
振远道:“枝儿,你是觉得你既没资格用上我,便不要我在你身边了么?”他的话说得甚是平静,梅枝却感到了压力,这表示振远是会生气的么?梅枝从来没想过他是会生气的。她便更有些慌张了。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
振远伸出手搭上了她的肩头,那份凉意,让她不自觉地微颤了一下。振远似乎是想搂她入怀,却犹豫地放了手。他略有些自嘲地说道:“我倒不介意你再用用我呢。我这样的行头是喜欢选主人的。所以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枝儿,如果我说还是想跟着你,你会不要我么?”
梅枝一震,脱口而出:“当然不会。”她也曾想过振远若是离开了,将会是多么孤单。想着他曾经在云梦泽孤单地养伤,心中便有说不出的难过。
振远道:“你爹也和我说过了,说将你许给了明月。我也不是不放心明月,但还是想守着你,直到我觉得我该离开或者你觉得我打扰了你的生活让我离开的时候。”
梅枝觉得自己最近太爱掉泪了,这会儿隐隐然鼻子发酸,死命忍了忍方忍下。她摇头道:“你怎么会打扰我的生活呢?一直以来你都在我身边,以前我以为你是除了爷爷外唯一的家人。”
振远微闭了一下眼睛,道:“家人,是那个二相公么?”
梅枝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忙摇头道:“那个,是气不过村里人,随口说说的。”
振远略勾了下唇道:“嗯,我随便听见了,现在也随便说说。”
梅枝觉得一点也不随便,不知如何接下去说了。
无意中的一抬眼,却发现后院墙边立了一人,白衣被秋风吹得飘拂不已,他在微笑,笑容浅淡,瞧着有那么一两分飘渺之意。梅枝朝前走了两步:“明月,你的药丸做好了?”
明月走了过来,仿佛没有看到方才的一幕,与振远打了招呼后,自然地执起梅枝的手:“嗯,已经做够了,明日让你爹带上便行。”触到他温暖干燥的掌心,梅枝方才被搅乱的心绪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送走了支镇邪,梅枝又一次跃上房顶,这回上得十分轻盈。没一会儿,明月便找到了她,坐到了她身边,说了一句:“入秋了,夜风凉。”顺手将她搂进自己怀中。爷爷去了,爹爹离开了,梅枝忽然十分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整个依偎进去。明月揽她,她不自觉地便又依紧了一些。明月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又略用了几分力气。明月的胳膊温暖而有力,他的气息又暖暖地喷在她的发心,他的下颔有意无意地轻轻蹭着她的头顶。鬼使神差地,她抬起头来,用唇轻轻碰了碰他完美的侧脸。
就算她那回醉了,都没这么主动过,明月的心跳骤快,忽地握了她的双肩将她转向自己。即便无月,两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闪闪发光。明月忽而一笑,低声道:“你果然是个妖精。”言罢,未等梅枝反应过来,低头吻上她的双眸。
梅枝只觉得眼皮上一湿一暖,那柔软的物事便沿着她的鼻子往下去了。那时轻时重的啄吻落到她唇上时便流连不去,初时是浅浅的擦拭,梅枝直觉那柔软与酥麻直抵心尖,教她动弹不得。渐渐地,她觉得明月用力起来,重得仿佛要将她吞折入腹。她呼吸渐紧,耳边也只听得明月的呼吸渐粗渐重,她的心跳便如逃命的兔子般了。仿佛过了很久,明月方将自己从她唇上抽离,又蓦地将她的头按入自己怀中。梅枝便听到他的心跳一如她自己,蓬勃地向上蹦跳着。她觉得有这样一个港湾般的怀抱真好,有生命的冲动与温暖。
良久,明月道:“梅枝,你还在害怕。你害怕欠振远的。”
梅枝轻轻动弹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振远说,他不会离开我。其实我也不想他离开,那样他会孤单的,我也会觉得失落。所以我想跟你说,我们去京城,振远他会跟着我们。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想要你,却也放不下振远周全的护持,虽然我知道你一样会给我。”
明月轻抚她的碎发:“不是,你是善良,你不想伤害他。我此前回京,心里也是很不安。但我以为只有我离开,你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如果我不在,你真的确定喜欢他,我也没话说,只能退得远远地看你。现在看来我的感觉是对的,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是的,即便振远不肯放弃,他也一样会坚持。他在振远身上多年,已能感受他一切的感觉。他们几乎就是一体的,即便分开,他的渴望他的压抑他的痛苦他的坚持,他统统都能感受到,这也是当初他能在云梦泽中找到振远的主要原因。当初他不也是感觉到振远对梅枝的情谊,觉得不靠谱,又不想绑在他身上,所以一心要快点修功圆满离开这具身子。没曾想还未到他修得圆满,便也陷了进去。一度,他以为是振远的执念影响了他,可现在,他倒觉得是振远的执念成全了他。所以对振远,他与梅枝一样下不了决心。他可以对振远横挑鼻子竖挑眼,却从没有想过站到对立面。
振远,其实是个执念很深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降魔将自己变成别人的行头。这样的人要转变靠的是自悟。明月觉得,也只能是慢慢来了。
锁好小院的门,又去跟丁嫂一家告了别。在一个有些薄雾的秋晨,梅枝离开了横村。想着丁嫂涟涟的泪水,梅枝也有些感伤,此后,算是正式告别横村了吧。支家的祠堂早在爹爹离开时便被他设了结界,支家的小院也已托给了丁嫂看管,以后回横村大约也只在清明与冬至了。
明月与振远一左一右地伴在梅枝身边,此时见她感伤,便各自安慰了两句。振远在丁嫂面前是不说话的,依旧维持着行头本份,出了村子,进了深山,方才和梅枝明月说话。
不知怎么的,三人便说到当今国师聚云。明月说,他回京只呆了二日,感觉京城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他那日经过城中通义街,却感觉到怨气深重,虽然知道那里原本有一个刑场,但平常也没什么感觉,但那日阴天,感觉却特别明显。
梅枝与振远听了,都心里一动。
梅枝想的是,只怕又与宫中那树林里一样,是被人聚了怨灵,这行刑之地怨气更甚。如果宫中是那国师聚的灵,只怕这通义街,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而振远眼中精光大炽,忽对明月与梅枝道:“明月,你带着枝儿慢慢走。我可能先行一步,先去京中探探。枝儿你到京后是住在明月那里还是客栈?到时我来寻你。”
梅枝道:“我会住在梅家别院吧,爹说他会托梅家的铺子传信的。可是,振远,你想一个人去对付那魔头么?他可能比那什么延泽还高深呢?还是跟明月说的那样,叫上道教中人吧。”
振远微笑道:“我自是考虑停当才会出手,故而先去探探。枝儿不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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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全) 。。。
梅枝和明月这一路上却是走得颇慢。
梅枝以前走这条路正在悲春伤秋中,眼前一切都是灰扑扑的,懒得细看。如今自是不一样了,虽则偶尔也担心一下振远,但梅枝这没心没肺的性格,情绪过去得便快。明月也不去催她,陪着她江河山岙地逛着。
梅枝忽有一天良心发现,问道:“你那医馆关门了么?你一点也不急?”
明月道:“关了门才急吧,我请了妥贴之人看着的,倒不了。我总要有个正当的活计养你不是?”
养?梅枝倒是还没想到这层。但说到活计,她忽然便想起自己的正经行当来。虽然梅家、爹爹、明月都表示她以后不必再做天师这行当,但她自己却觉得一直做着也没什么,如果没人计较她的半妖身份的话。
一日,闲得发慌翻自己的包袱,竟然发现她无意中将以前做的那面“招魂驱邪”的幡子做了包袱皮。她兴致一上来,决定重操旧业,依然将那幡子打了出去,倒还真接了几个招魂的活计。其实,也就是占了长得好的便宜,再加上明月也在边上敲个边鼓,只要梅枝上门去招揽的生意,倒也没有不成的。人家看着这一男一女美若天仙,自然以为是法力高深的了。办了事,富裕些的主家还会特地多给些酬金,让梅枝心情很好。
这一阵子,二人牵手而行,情浓似蜜。明月看她眼光越来越宠溺,倒教她不敢多看,只怕要溺毙在那如水的眼神中。
那日已近京城,两人因贪看山中落日而错过了宿头,明月又带她选了一个山洞宿下。铺陈停当,两人宿在厚实的草堆上。南方固然方是深秋,然此地已近京城,却已是初冬天气,山中之夜更是要冷上几分。梅枝虽然蜷在被中,也觉有些瑟缩。明月见状,出去捡了一堆枯枝来,燃起了一个火堆,回身换成狐身与梅枝同眠。梅枝总觉得他的身形涨了许多,尾巴横着覆过来,竟是将梅枝胸腹半截大腿遮得严严实实,恰似裹了一张毯子一般。
梅枝道:“你怎么还在长?”
明月道:“我回复狐身,自然巨大,身体大小自可控制,以前只怕身形大了骇人。现在天冷了,遮严实些罢了。”
梅枝心内感动,不由又朝他依了依。
明月忽笑道:“我还是一只小狐,满山乱窜的时候,一日在水边见着两只鹤立着却交颈而眠,便觉得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与伴侣在宁静的夜晚交颈而眠。”
梅枝努力地想象了一下两人交颈而眠或是一人一狐交颈而眠的样子,终于觉得脖子不够长是做不得这事,要被压死的。
她这厢在这里暝想,眼神便有些呆滞。明月瞧在眼中却觉得有些诡谲,他猛地跳起身来回复了人形,梅枝吓了一跳,惊愕地望着他。明月小心道:“梅枝,你还很冷么?我怎么觉得有种要被你剥皮的感觉呢!”
梅枝想起自己在万灵谷初见他时是有这等念头的,此时倒也怪不得他。便回道:“你那皮还是在你身上时我抱着觉得暖。那啥交颈而眠,似乎不是人能做的,难度有点高呐。你要提要求,也要平常点的好,难不成你的脖子还可以变得细长不成?”
明月笑叹:“你倒是难得想为我做些事。只这事确实只有长颈的鸟类方能做到,我后来又羡慕人类,觉得做人方有乐趣,见着山上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