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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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轻轻唤了一声,握住妇人枯瘦的手。眼泪不断从妇人发白的眼眶中滑落,郎中慢慢地走上前,她终于不再哭闹。一直到诊脉结束,熬好的药端来,她喝过之后不久便沉沉睡去。
静亭和陈诉一起走出房门。对面的廊下站着陈柳霜,她由丫鬟扶着,靠在廊柱无言地向这边望过来。静亭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房间,在陈柳霜心里,真的从未将娘当做她的母亲么?而她娘,心里又是不是真的从没有陈柳霜这个女儿?
陈诉取了一把伞给她:“天晚欲雨,你早些回府。”
静亭点点头,带着伞坐上马车。
回到公主府时雨已经落下来,静亭撑开伞,想了想,没有回寝宫,而是直接去了梨融院。夏天的雨总是一阵一阵地大,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静亭推开房门时,大风差点把烛火吹灭。她忙关上门,将伞收起来放在一边。湛如果然还在这里,木姑则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他在桌边拢了拢烛火走过来。
他微微凝着眉,眼神像是沉在水底的琉璃,却不像平日那样娴静。静亭没注意到这些,甩了甩身上几乎能拧出水的衣服,胡乱抱了他一下,轻声道:“木姑没醒来么?”
“醒来了,也能动。服药之后才又睡的。”
静亭啊了一声,有点喜悦地道:“是么?我走之前看她好像还能说话了,不过我没听清楚,不知道她想和我说什么。对了,她到底想说什么?”
湛如沉默了片刻,似乎极淡地笑了一下:“她倒不是想和你说什么,而是……认出了陈广罢了!”
静亭走后,他很快就赶到梨融院来。木姑醒得很是蹊跷,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强撑着精神才能动能说话。而这个刺激,就是陈广。
木姑说,当年在边塞附近捡到湛如时,那两个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人中,有一个便是陈广。
静亭颇为诧异:“没有记错?这么多年了,她当时只瞧了一眼,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来?”
“不会记错。”湛如摇摇头,“木姑耳力较常人好些,她记住一个人的声音,不论过多少年都不会出错。她说是听到陈广的声音才认出他来,那当年的那人,应当就是他了。”
“哦?”静亭皱了皱眉,不解,“可怎么会是陈广呢?”陈广是陈府的管家,对陈诉忠心耿耿,陈诉待他似乎也不薄。按理说不会有人贩子这样的副业。
不对。假如说当时带湛如出关的,确实是陈广。那么陈广身边还有的另一个人是谁?
她突然回想到那天陈诉和她说的话。
——“这是先帝赐给两名皇子的玉佩,这一枚,是我从襁褓里发现的。我怕惹出祸端,便另收起来。”
——“我将那孩子藏起来。除了极亲信之人,谁都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
谁都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除了极亲信之人……除了极亲信之人!
对陈诉来说,陈广算不算是极亲信之人?
那日她与陈诉对话,湛如虽然在外间,却也自然听得清楚。她能想到的,他自然不会想不到。思及此处,静亭定定望住他,这才发现他与往日不同在何处。他的眼神几乎让她看不透。
且不说是什么样的原因,让陈广突然背叛了陈诉。可倘若这是真的……那么当年兰贵妃诞下的那个孩子、静亭如替身一般为之活在这个皇室里的人,岂不是……
一时间,怀疑、震惊、恐惧同时涌上心头。她突然觉得冷,风从门缝钻进来,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手脚蓦地冰凉。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道:“湛如,你……你相信吗?”
湛如没有回答,迟疑了一下也望着她,随后移开了目光。像是默认了。
他是相信的。静亭的思绪仿佛一瞬间都被生生撕裂了,心里一团乱麻。突然失控一般地站起来,连椅子都被碰倒,“这……这不可能是真的!我去问我爹,我要亲自问问陈广是怎么回事……你是契丹人!这不可能的!”
她提起伞,转头就冲了出去。
她替一个人活了近二十年——在这个位置上,在这个皇室里。直到她爱上他,他们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匪夷所思的命运,简直令她的感情也显得突兀而可笑起来。
她忘了打伞,雨水打在脸上,迷住眼睛,不断地顺着面颊滑下来。
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她停住脚步,隔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可是很快有新的雨点落下来,她覆着环在腰间的那双手,仿佛自言自语道:“没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俯身用微凉的下颔贴住她的脖颈:“不哭了,小静,不哭了好么。”他柔声道,“你说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你说我什么都不是,我就什么都不是。”
静亭突然想起了昔日湛如给她撑伞的情境,那些或笑或闹、或小心翼翼、或情投意合的时候。如今两人都是被与浇得全身湿透,她这才感觉到一点真实。这才是湛如,他现在还在这里,只是她府上的一个男宠罢了,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静亭哽咽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再让木姑和任何人说。”他轻轻应了一声,她又道,“答应我,忘掉这件事。你忘了你是谁,永远……不要去抢那个皇位!”
118 惆怅对遗音
谆容殿的园内是一排翠绿的芭蕉。早朝方过,一夜的雨还未听,打在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院中草木青翠欲滴,一丝微风穿窗吹入,殿内茶香袅袅。
敬宣在殿内的矮榻上坐着,手中翻越着清早宫人送来的东宫舍人名单。年音年纪小,除了太监乳母相伴,身边最好还有一两个年龄稍长的孩子,长大后还可以伴读。他持墨笔在名单上勾了两个,抬眼,见外面雨还淅淅沥沥地下不停,便走到院中。
常公公走过来道:“圣上,可要摆驾回谆宁殿?”
敬宣向着远处眺望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最近你听说了没有,皇姐在做什么?朕好久没见她了。”
常公公恭敬道:“回圣上,奴才不知。”他心中暗道不是圣上您自己将监视公主府的人都撤回来的么,现在又突发奇想,我怎么会知道。敬宣有些失望:“啊,那就让人去公主府探听一下,回来禀报朕。”
常公公应一声去了。敬宣则只带了两个小太监,亲自撑着伞向东宫去。雨中的皇宫较平常显得要鲜亮那么一点,他走得极慢,半途,他突然注意到路旁一片黯黯发灰的宫墙,以及旁边稀疏荒凉的一片草地。“这是什么地方?”这条路他走过许多次,往日却没有今日的闲心左右乱看。
一个小太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圣、圣上,是……太妃她们住的地方……”
“太妃怎么住这里?随朕去看看。”他早已忘了先帝过世后,妃子们就统一迁入了冷宫。抬步就想那里走去,绕过灰色的宫墙,只见雨水浸润的草地上,一个衣衫破旧的女子正坐在地上。她似乎浑然不觉湿寒,双手在草地上摸索,口中念念有词。
听到脚步声,她便迅速地转过头来。敬宣看到她的脸——年龄约在五十岁上下,肤色黯淡,而花白的头发上却别着一支金灿灿的步摇。敬宣在心里分析了一下,想,父皇怎么弄了个这种姿色的太妃。她却突然一骨碌爬起来,用手指着敬宣。
两个小太监忙叫:“大胆!”
那妇人却突然抿唇一笑,屈膝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奴婢给圣上请安!”说完之后她又重新坐到地上。
敬宣见此,感觉这人十有八、九有些疯癫。又听她自称奴婢,不由得诧异道:“你是太妃身边的女侍?”
“圣上怎么忘记了?奴婢是瑶琴啊,在谆宁殿伺候先帝,后来派去给各宫娘娘梳过头的。”她望着敬宣,半晌才恍然大悟说道,“奴婢真是糊涂,那时候圣上还没有出世。奴婢虽给圣上的母妃梳过几次头,您哪里能记得我呢?”
敬宣住在皇宫多年,上一辈的事情也听说过些。“朕知道了,你就是琴姑姑罢?”
“是了,原来圣上知道。”琴姑姑一笑,“圣上刚出世的时候,我还抱过您一次呢。只是那之后,奴婢便十几年没有见过您了……”敬宣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想,难道琴姑姑比太妃们还先来到此处?琴姑姑也不管他,自顾自接着道:“奴婢见您再不出现,以为您已经不在人世。做梦也常常看见那么小的一个婴孩来向奴婢索命……呵、呵……”
敬宣眉头一皱,觉得这疯子越说越不像人话。琴姑姑又道:“当年得知您到了陈诉府上,奴婢……扣了他们管家陈广的妹妹,令他将您杀死!可是您果真是命里的金龙,陈广那样的人岂能损您一根毫毛?他将您送至关外,从此没了音讯,可是奴婢从没有一天停下搜集您的消息!听说您在做了十九王子,奴婢也遭了报应,柳贤妃死后,奴婢一夜从天上掉到地下,被扔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敬宣一言不发,脸色却变幻莫测。琴姑姑疯了,她是将他当成了另一个人。而他,却似乎……恰好知道了那人是谁。
琴姑姑还跪在地上说着:“奴婢害了您,您才是真龙天子!幸好今日见您已经荣登大宝。柳贤妃的那个孽种,终是成不了大事……”
敬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见着琴姑姑发白的嘴唇还在雨中一张一合,不知是在倾吐还是在请求宽恕。倘若她不说,谁也不会想到冷宫里这样一个过气的宫女,会藏着这样一个惊天秘密。正是这样多年的压抑把她逼疯,如今见到敬宣,竟阴错阳差地认错,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敬宣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龙脉山中名叫魏蓉的女子。她曾经说过他长得和另一个人相像,“倘若不是你和他长得那么像,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她口中那个,是魏氏的仇人,而魏氏贩卖私盐是因为静亭才败露,在魏府救了静亭的……会是谁?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切。一阵针刺似的寒意爬上脊背——他当着不是真龙天子,而皇姐也不是。真正是的那一个人……他脑海中浮现出湛如的面容。突然觉得是那么地理所应当,他和湛如接触不多,却明白那是怎样聪明而有决断的一个人。那样一个人,和自己相比,谁……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他觉得这个世界的雨突然变大,盖住视线。连身后的小太监唤他,他都似乎听不到。
他感到莫大的恐惧,像是抢走一件别人的东西,偷偷摸摸藏了十几年,却突然有一日暴露在阳光下的难堪。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大的空虚——他是如此的孤独。孤独到这世上那么多口口声声叫他“圣上”“陛下”的人,却只有两个疯子会对他说真话。
他握紧了手中的伞柄,转过身,大步向回走。他不知道想要走去哪里,两个小太监吃力地跟在他身后劝阻,这时,迎面一个侍卫跪下来行礼:“禀圣上,公主殿下近日在府中养伤,偶尔和太常掌故陈诉有来往。据说平日公主见客,总有一男宠陪同在侧,两人形容亲密……”
敬宣这才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瞧着前方半晌,才慢慢地、无言地苦笑一声。
“去,宣皇姐和……她那个男宠,一道进宫来。”
静亭和湛如坐马车到皇宫时,雨已经停了。早已有宫女们将地上的水扫开,御花园中花木沾着水珠,显得晶莹剔透。静亭见常公公亲自迎出来,不由得想问出了什么大事。微微委婉了一些,问道:“本宫许久未见陛下了,他最近在做什么?”
常公公堆笑答着敬宣最近做的事情,快到谆宁殿时,他放低了声音:“圣上精神不好,待会儿公主劝一劝。”
静亭点点头。来的谆宁殿,却没想敬宣竟一个人站在门前。正僵着脸望着他们来的方向,静亭见他脸色却是是不好,忙走上前:“陛下,你……”
敬宣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开眼去,直盯着湛如的五官。
真的有些相像——那个秘密在一点一点重重压住他心口,若不说破他还不会注意。可一旦知道了,这个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便觉得处处是证据。他这边死盯着湛如看,湛如却也在微微有些审视地打量着他。
真的有些相像,湛如在心中下定论。
“你……随朕入内。”
敬宣说完,便转身向殿内走。静亭有些不确定地望了望他指的方向,很纳闷地问湛如:“他叫你?”湛如迟疑了一下,走到她身边。“小静,我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如今圣上,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他低声道。
静亭变色道:“怎么会?木姑那事你有没有……”湛如摇摇头:“我答应你不会说,你觉得我在骗你么?”静亭忙道不是,他遂笑了一下,伸手将她耳鬓的头发向后顺了顺,“那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我都没有在意,你更不要放在心上了。听话,等我一会儿。”
他声音很轻。这样有几分轻佻的举动在他做来,却不显得唐突。静亭也对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厚重的门被缓缓合上。
静亭站在偏殿门口。周围站着几个宫女,常公公已经不在此处。隔着一扇门,她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她在偏殿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等了约有两刻时间。
内殿的门没有开。外面却跑进一个皇城守卫来,急喘了几下跪在地上:“殿、殿下……圣上呢?外城、外城不好了!”
“什么?”她站了起来。
“前太尉余党……暗调兵马,私自从城门放入。现在京城已经全是他们的人,皇城也被围住了!”
静亭这才注意到,这人的衣装也极为狼狈。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皇城里又多少兵?”她刚说完,内殿的门却开了,应当是敬宣听到了外面的喧哗,面沉如水地走出来。那守卫愣一下,叩首道:“圣上、殿下,皇城里有约一万禁军,现在都在外城死守宫门!”
一万人,不知能撑多久……静亭有些为难地看了敬宣一眼。她现在就怕他钻牛角尖,如果他执意守着皇宫不走,那恐怕只等叛军瓮中捉鳖了。
好在敬宣这时候倒是能转过弯来,冷声道:“城门处如何?”
“城门……也被叛军封锁了!”
119 外城内宫
守卫退下去之后,湛如也从内殿中走出来。
敬宣本是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见他出来,神色微微一顿,随后一敛。隔了一会儿,正色道:“眼下你们同朕一样,要出皇城恐怕不太方便,即使到了外面,也难出京城。你们现在就躲到……”他略想了一下,决定道,“流芳殿吧。”
静亭点了点头。敬宣差人去将常公公叫来,在等待期间,湛如问道:“前太尉的余党,是怎么回事?”
这恰也是静亭想问的。据她所知,前太尉正在京城打大牢中好好被关着。尽管其权倾一时,一呼百应,但是目前已经被定了死罪,等着秋后问斩。死牢犯……貌似不是那么好救的吧?
敬宣冷哼了一声:“他们在朕的眼皮子地下结党弄权,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前两日上折子已经被朕打了回去,真是反了他们!”
静亭有一点无语,外面的是些“乌合之众”,那被“乌合之众”逼到现在这种境地的陛下您又是什么。
此时宫里都已经得到消息,用不着的宫女和太监被集中到冷宫附近,虽然哭声喊声乱成一团,但是秩序却还不算太乱。片刻之后,常公公来了。敬宣吩咐道:“你派人去清理一下流芳殿,带皇姐和……湛如公子过去。”他居然没有再“男宠”来“男宠”去的称呼湛如。常公公应下,敬宣又道,“周延在不在,叫他来见朕。”
周将军今日正在皇宫内当值,此时正带人在宫门前和叛军混战。得到传召,他立刻就交下手中的事,到了谆宁殿。敬宣叫他设法联系城外剩余的羽林军和镇北巡抚的人,周延面露难色,但还是应下。
敬宣思索片刻,又道:“倘若条件允许,你再设法联络到御史台和九卿,他们手头多少有兵权,另他们速来解皇城之围。”皇城和京城同时告急,但是现在他只能先舍下京城。皇城之围若不解,只怕江山都不知要落入谁手。京城周边封锁的消息应当一、两个月之内,就会传到其他各郡县,届时地方官员察觉不对,应当会派兵来援救京城。
周延踌躇道:“圣上,只怕九卿中已有叛变者,否则如今也不会待全城沦陷,宫内才听到消息……”他说到这里,就见敬宣面色一寒。他忙打住声,“臣定竭力同各卿大夫联络。”
敬宣面色虽不好,却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个现实一些的问题。沉吟片刻,他睨了静亭一眼,转头对周延道:“你只去宗正寺找符央便是,他人不用管了。”
周延应了,向着宫门前去。
不久之后,常公公也回来了,说流芳殿已经神速收拾好。要带静亭他们过去,她迟疑地看了一眼有些空荡荡地大殿:“陛下一起去吧,这里的守卫都调出去了,不安全。”
敬宣摇了摇头,独自一人走回正殿坐下。
他的背影让她联系到一柄剑,或是一块微冷的石碑。她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没入大殿华丽却幽暗的阴影中,似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打算再离开这里了。
“敬宣!”她突然叫道。
敬宣的身影顿了顿,有些讶异地转过身来。静亭定定地望着他,就算如今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但是深宫中十五年的相依,难道就此一笔抹消么?
“陛下,你……小心一点。”
敬宣沉默了一下,突然淡淡一笑:“皇姐。”他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味这两个他叫了多年的字眼一般,又说了一遍,“皇姐……谢谢。”
静亭和湛如两人去了流芳殿。
他们入宫的时候,才是辰时,而到流芳殿已经接近日正。雨虽然停住,天空却始终未曾放晴。两人在流芳殿中简单用过午膳,听着外面不断传来撞击声和隐约的哭声。皇城的围困,依旧没有缓解。
“之前在谆宁殿,陛下同你说了什么?”她问道。
湛如坐在窗前,用指尖去接屋檐落下的水花。半晌才道:“他知道我是谁了。”
静亭虽然原本已想到了会是这样,此时心中却依旧像是有一根弦,“啪”地崩断。“只有这个?他有没有提……”皇位的事?
如今三人都知道,敬宣的这个皇位,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抢的湛如的。静亭艰难地道:“其实我觉得,陛下这个皇帝做得……还不错,这几年较先帝在的时候,天下还要太平些。”刚说到此处,她便想起此时此刻的皇城还陷在叛军的包围中,声音不由一低。
湛如将手收了回来,他的手很白,指尖细佻。但是静亭知道他很讨厌把指甲留长,她原先以为他是觉得那样很女气,后来才知道,是他自小练武留下的习惯。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眼眸漆黑似墨。“我知道,我不会的。”
“为什么?”
“你还要我说几遍……”他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