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医香-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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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头空无一人,而这条小巷也出奇的并不太长。不过行了五十余步,远黛便不无惊诧的发现,前方居然又出现了一扇黑色小门。只是一眼,远黛便可确定,这扇小门与宁宅的那一扇完全一模一样。略带好奇的走上前去,远黛拉开了那扇小门。
小门一开,远黛诧异的发现,门里,是一所宅子——准确说来,是一扇空无一人的宅子。
只是瞬间,远黛便已明白过来。百里肇之所以能够无声无息、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进入宁宅,正因他是穿过这所宅子而来。平京乃是大周的政治中心,能够住在平京内城的,非高官达贵便是富商之流,而这一座座鳞次栉比的府邸便将平京内城划分为一条条胡同。
远黛虽是从未去过睿亲王府,但眼见这等情景,她却已明白过来。百里肇必是暗暗买下了一些宅院,院墙之上开了几扇隐蔽的小门,以便他可以轻易的从睿亲王府过来宁宅。
而眼前这座看似空无一人的宅院想必便是其中之一。远黛更可以确定,这所宅子绝非如她此刻所见的渺无人烟。这宅子里,必有护宅之人无疑。
揭开心中又一个疑惑,远黛更不犹豫,当下加快了步伐,一路急急而行。这所宅院虽比宁宅略大,但仍远远及不上凌府与萧府这等宅院,远黛没费多少时间便又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门。
这一次,推门而出的远黛没有直穿小巷,而是横向而行,走不多远,而在连续拐过三个拐角后,她并不意外的看到了平京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条小巷无疑是比较偏僻的,远黛一路走来,也不曾看到什么人。快走几步后,她汇入了那片人潮之中。之所以这么快便不再从府邸之中穿行,远黛自然有着她自己的打算。
她并不熟悉平京的地势,而且她的时间有限,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回春药铺,找到沅真。而另一个原因也很简单,即便有人会盯着宁宅,那也只是盯着宁宅,而绝不会是靠近宁宅的另一所宅子,更何况她如今的形象也不会是那些人会留意的目标。远黛更知道,以百里肇的手段,只要这条途径有被人发现的可能,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之废弃。所以此路一定是隐秘的。
寻了个路人稍稍打听了一回,远黛确认了回春药铺的方位之后,便也不再耽搁,快步向回春药铺行去。她随身带着信物,到得回春药铺后,取出信物给那掌柜看了。那掌柜验过信物无误之后,便忙请她入了内院。而得了消息的沅真也早迎了出来。
在偏厅坐定后,远黛这才带笑向沅真道:“看你这样儿,仿佛早知我要来似得!”
沅真笑道:“我确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小姐这几日会来,不过却并不知道会是今儿!否则我早在外头候着了,又何须旁人进去禀告?”
挑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沅真,远黛问道:“那个别人如何?”
在远黛面前,沅真倒也并无隐瞒之心,闻言之后,便即毫不犹豫的道:“岳尧此人,小姐也是见过的。据我看来,此人性情直率,倒也不失赤子之心!”
远黛便点了点头,笑道:“昨儿百里肇曾向我问起你!不过已被我拒绝了!”沅真听得眸光微动,却是欲言又止。远黛仿若不曾看出她的不对,续道:“你的事,自该由你自己做主!”
远黛没再说下去,只抬手端了桌上清茶,浅浅啜了一口。沅真见她如此,便知远黛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一刻之后,她道:“小姐的事儿,我已令人去办了!只是至今却还没有消息来!小姐少不得是要再等几日了!”
应了一声后,远黛却忽然问道:“沅真,你觉得文宣阁内三人如何?”
沅真很快答道:“那两个文举人倒都是苦读之人,那武举人也很刻苦!我曾暗里请人将那两位文举人所做文章抄了数篇,交予朝中翰林院的大人看过,评价却都极高。裴翰林甚至表示,这等文章若仍不能及第,那实是科举之失!”
若有所思的一笑,远黛道:“难得他竟会给出这等评价!”很显然的,对于这位裴翰林,远黛竟是颇为熟悉的。
带笑点头,沅真道:“可不正是呢!如今我只是佩服小姐,不过一次偶遇,竟能透过一个武举人遇上这等百里挑一的人才!小姐的运气,实在不可谓不好呢!”
远黛听得一笑,却道:“沅真,你要记住。文人固然清高尊贵,但绝大多数时候,决定局势走向的,往往却都是武者!”
第五章 徇私
远黛听得一笑,却道:“沅真,你要记住。文人固然清高尊贵,但绝大多数时候,决定局势最终走向的,往往却都是武者!”
沉默着没有言语,却是过了好半晌,沅真才道:“不过这样的人,最后也难得什么好下场!”
仿佛因沅真的话而想起了什么,远黛轻叹一声之后,也是半日没有言语。
屋内气氛僵凝了许久,沅真才不无勉强的一笑:“那…小姐如今有什么打算没有?”
远黛此刻也已恢复了早前的平静:“打算?我从前的打算你都知道,既然一切都已推翻重来,这一时半会的却还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面上不自觉的现出几分迟疑之色,沅真道:“小姐,你…真想好了?”
点一点头,远黛道:“自然是已想好了!”
沅真早知远黛的脾性,听得此语之后,也只得收回已到口边的话语,却问道:“那小姐如今打算怎么做?”
朝她摆一摆手,远黛道:“能医好他的双腿对他而言想来便已足够了!”她说着,却又忍不住一笑,向沅真道:“至于你,你想怎么做,也由得你自己!”
沅真与远黛自幼一同长大,几乎可以说得是心灵相通,对她这话的意思哪还能不明白,笑笑之后却道:“我明白的!”很显然的,对于岳尧,沅真暂时还没有深谈的意思。
她既无意多说,远黛自也不会多问什么。只因远黛知道,沅真之所以不说。想来自有她的理由在,也或许,是她至今也还没有做出决定。而等她决定了,远黛相信。沅真第一个说的人,一定会是她。二人闲聊一刻,沅真便自起身笑道:“小姐可要看看这几个月的账簿?”
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远黛笑道:“我难得得空出来一回,怎么你别的不说,却只是说这些阿堵物。你这丫头,还真是愈来愈无趣了!”
被指责为无趣的沅真也不在意,只笑道:“小姐说我无趣,我可觉得小姐如今是愈发懒散、也愈发的不爱理事了呢!”言下竟隐隐的有几分抱怨之意。
悠然舒展一下四肢,对沅真的抱怨全然不做理会。闲闲向后靠在椅背上。远黛笑应道:“谁叫我身边有个这么能干的你呢!所谓能者多劳,说的可不就是你了!”
轻嗤一声,沅真无奈道:“小姐不说这话也罢了,一说了,却让我只觉惭愧无地呢!”
远黛摇头道:“这却是什么话!这三年。你做这些事确是做的极好,我想着,便是由我亲自来做,也未必如你!你若惭愧无地,那坐享其成的我,岂非真要钻地洞去了!”
这话一出,二人却是不由的各自沉默了一刻,半晌,竟是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而这口颇有些心有灵犀的气一旦叹了出来。二人竟又不觉相视一笑,有怅然、有失落,还有许许多多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又自沉默片刻,远黛却站起身来,道:“带我去看看我的那些花吧!”
她口中所说的那些花,指的却是当日离开妙峰山时。交予沅真照料的那一些。
沅真闻声,面上顿然浮现一丝意料之中的神情:“我早知小姐说过正事后,第一个想到的必是那些寄存在我这里的花!”
远黛听得一阵莞尔,旋笑骂道:“那是自然的!我不关心它们难道还去关心你不成?”
这话一出,沅真立时露出一副甚为委屈伤怀的模样来,又做张做势的抬手捧心,看着甚为哀戚:“小姐这话,可不叫人伤心?小姐就不怕惹我伤了心,这便回去后院,便将那些花儿草儿一把火烧了?”说到后来,却又露出一副凶恶的神态来。
远黛听得只是笑,半晌方道:“看你这凶狠样儿,怎由得我不担心我的那些花?”口中说着,她已上前一步,一把扯了沅真,便要往外走去,口中更道:“快!快领我去看看,被你这么一说,我却愈发的不放心了!”
沅真大笑,这才引了远黛一路往后院去了。
沅真的这处宅子,前头乃是店铺,后头却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宅子虽不大,布置也甚简单,却予人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行不多时,便到了沅真所住的小院里。
这座院子,占地着实不小。正屋前头,乃是一片极大的花圃,虽是冬日,却仍一片葱茏。若有识得这些花草之人在,见着必会啧啧称奇,逡巡不前。而远黛二人一路过来,却是看也没看一眼那片花圃,便径自从花圃边上直往后走去。
二人穿过正屋,行到后头,面前出现的,却是一座占地极广的温棚。那温棚主体部位用的却都是大片大片的透明玻璃,从外头看时,却已可以清楚看到里头栽种的各式奇花异草。
其时大周玻璃之物却还是珍稀之物,而似这等大块大块的透明玻璃,更是价值不菲,沅真却舍得花这么一大笔钱财建这么大的一座玻璃温棚,其财力已可见一斑。
目光才一落到那座温棚上,远黛便不由的双眸一亮,倒仿佛是见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沅真几步上前,打开那温棚大门,朝远黛作了个请的手势。
远黛倒也并不客气,快步入内,也顾不上一边的沅真,便忙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而后才向沅真道:“很好!沅真,你有阵子没在我身边,但这莳花弄草的手段可没放下!”
轻轻一昂尖俏的下巴,沅真傲然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跟谁学的!”
这话一出,二人倒不由都笑了起来。
远黛本也不急着离去。她此来,真正想要知道的,不过是昔日周姨娘的一些往事。剩下虽还有些事。但其实却都不太放在她的心上。因此进了温棚之后,她便一面与沅真说着话儿,一面却随手取了喷壶与银剪,沿着温棚一路浇水剪枝。又仔细翻看叶片,却也做得不亦乐乎。
沅真深知远黛的性子,便也笑笑的随在她身边。随意的同她说着话儿。
春阳熙和,透过玻璃,将阵阵暖意洒在温棚内,令人顿觉春意融融。
及至将整个温棚走了一圈下来,远黛再抬头看时,却已过了午时了。微讶的轻呼一声,远黛道:“竟已过了午时了吗?”旋又责备的看一眼沅真:“你怎么也不提醒提醒我?”
沅真听得失笑:“左右也是无事。又何必催着逼着!”
远黛想想,也觉有理,因笑道:“这倒也是!”她说着,不免颇觉留恋的看了一眼这座温棚,而后才向沅真道:“走吧!该去用些午饭了!”她虽还想在此再待一刻。但也知时候不早,有些事儿,她虽不甚在意,也该同沅真好好商量商量。
毕竟这种出门方式,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常常如此的。
在偏厅用过饭后,远黛接了沅真亲手递来的盏茶,一面喝着一面却忽然问道:“我上回同你说的事儿,你可留心了没有?”
乍然听得这话,却由不得沅真不怔了一下。片刻之后方才醒悟过来,因笑道:“这事小姐只管放心便是了!等来日她们出来,我必会给小姐一个交待!”
略一点头之后,远黛却又忽然问道:“文宣阁内三人…你觉得如何?”
这却已是她今日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而这一次与同上一次问得显然并非同一个意思。
低头仔细想了一刻,沅真摇头道:“那三人的身份我私下倒是稍稍了解了一回。那武举罗起东与那个身患痨病的文举游方信乃是表兄弟。游方信自幼失怙寄养在罗家。九年前,罗起东与游方信二人同时进学,倒让罗家人很是作难了一回。”
“罗家家境本只一般,供一人读书已甚勉强,一旦供起二人,却难免左支右绌。那罗起东的娘性子朴质又倔强,想了一刻后,便决意让罗起东往城内学个手艺,不再念书。谁料那罗起东倒是个有造化的,他娘带他入城时,却被城里武馆的师傅看中了。”
“那罗起东由是开始一面随那武馆的师傅学武,一面种地。学了数年,居然便考中了武生。又过几年,又中了武举。那罗大娘便想着让他去县衙,做个捕快,既可混个温饱,又可贴补家中。不想这事却被游方信死活阻了。于是才有二人一道进京赶考之事!”
对于罗起东还有以为同伴,远黛是早已知道的,但对于那第三人,她却全无所知。此刻既是开口问了,便索性一次问的清楚:“那第三人又是谁?”
沅真道:“那第三人也是个贫家书生,中举之后,便即赶来平京。在文宣阁近旁租住了一间茅屋,却恰与罗起东二人相邻而居。此人也算是个厚道之人,游方信有病在身时候,曾得了他不少照顾。罗起东二人搬入翠竹轩时,心中多少念着他的好,便试探的问了邓掌柜。因小姐去时,曾吩咐说,但有所求,倘不过分,可酌情而为。想那邓掌柜本就是个心软的,又有小姐这话在,被他一求,又想着左右也不少这一口吃食,便允了下来。”
远黛听得微微点头,却是半日没有言语。
沅真在侧,揣摩一回她的心思,毕竟问道:“小姐的意思,可是打算”
远黛摇头,平淡道:“再过数日,便是考生入闱之时。及至放榜,他们几人想来都已高中,又怎看得上奴婢出身的女子。”
沅真扬眉,却对远黛的话颇不以为然:“小姐差矣!从来科考之事,都并不好说。名传天下的才子屡屡落第也为常见,才华平平之人,忽而高中,也并不稀奇,小姐怎么就敢说这‘高中’二字?”
轻吐一口气后,远黛淡淡道:“今科主考,乃是百里肇。就在昨儿,他曾饶有兴趣的问起那三人!”对于百里肇,远黛自然算不上非常了解。但她所了解到的东西,却也足够让她推测出百里肇的一些动作。她更相信,百里肇绝不会无的放矢的与自己说起那三人来。
微诧的睁大了杏眸,沅真不可置信道:“他…这是打算徇私?”
沉吟一刻,远黛才道:“徇私倒也未必,不过这三人若真有些才学,我想他是一定不会让他们落榜的!”不管如何,百里肇与这三人都无交情可言。既无交情,那他又有何必要去刻意提拔三个腹中空空的草包呢?
沅真也非不解世事之人,闻言之后,不由轻轻点头。
远黛又自想了一刻,才道:“那两个文举人很快便要入闱,可替他们备好文房四宝,届时可再遣小厮陪他们一道入闱,以照顾起居饮食!”见沅真神气诧然,远黛便又一笑:“来日我们虽未必便能用得上他们,但好人既已做了一多半了,又何妨不做个十全呢!”
沅真想想,也觉确是这么个理,因笑道:“这倒也是!”
二人这里正说着话,那边却忽然便有丫鬟快步的走了进来,向沅真禀道:“娘子,外头有人要见你呢!”
沅真听得一蹙眉,才要令那丫鬟出去回了这事,却听远黛在旁问道:“是什么人?”
远黛虽不常来这处,但沅真对她态度却从来亲密又不失恭敬,那丫鬟又是沅真身边颇得力之人,自然不敢怠慢于她。听她问话,便忙答道:“说起来,那位公子上回也曾来过,我记得仿佛是姓萧的。”
听得“姓萧”二字,远黛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萧呈娴,心下虽诧异于萧呈娴怎会忽然来此,但也并没多想,便自站起身来,向沅真道:“走吧!我们一道看看去!”
她既说了这话,沅真又怎会拂逆她的意思,笑应一声,便自起身,与远黛一同往外行去。
内城之中,原是寸金寸土的地儿,沅真又非什么有权势之人,这宅子自也不会太大。二人行不多时,便已到了回春药铺后头的那间厢房。沅真抬手轻叩一下房门之后,方才推门走了进去。屋内那人此刻正立在那里,闲闲的打量着厢房墙上的那两幅字画,听得声音,便自转头看了过来。
第六章 偶遇
两下里打个照面,都有瞬间的怔愣。远黛更是失声叫道:“是你!”
眼前这人,却并非远黛心中以为的萧呈娴,而是萧呈娴的亲兄长——萧呈烨。
不无震惊的看着远黛,好半晌,萧呈烨才道:“远…九妹妹”很显然的,萧呈烨也不曾想到,远黛这个时候竟会在回春药铺。
二人面面相觑一刻,最终却谁也没言语。沅真察觉出了二人的尴尬,只得轻咳一声,而后笑道:“萧公子大驾光临,我这里倒真是蓬荜生辉了!”
她这一出声,却无疑为二人解了围。干干一笑,萧呈烨道:“沅真姑娘说笑了!”口中说着,却忍不住又看了远黛一眼。远黛此番出来,虽也略动了些手脚,但大致却还是从前扮了男装的模样,因此萧呈烨却是在第一眼便认出了她。
三人分了主宾坐下,早有人送了茶来,沅真便笑道:“萧公子今儿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略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后,萧呈烨才道:“我今儿来,是有一桩大生意要交给沅真姑娘,只不知姑娘对此有没有兴趣?”
听是一桩大生意,沅真面上自然现出了几分意外之色,与远黛交换一个眼色后,沅真才道:“不知却是什么大生意?”
萧呈烨听得一笑,遂将自己的来意一一说了。原来前些日子,宫中刚刚处理了一位专供内廷药材的官商。此人一去,内廷药材便有了缺口。前数日,萧呈娴进宫拜见萧皇后时。无意得知此事,她便立时想起了沅真的回春药铺,而萧呈烨此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眸光微微闪动。沅真偏头又看一眼远黛,觉察出远黛正朝她微微点头后,她便也再不犹豫。起身朝萧呈烨一礼,且爽然道:“难得萧小姐与萧公子有心,沅真这厢先谢了!”
不自觉的偷觑了远黛一眼,萧呈烨也忙起身道:“沅真姑娘太客气了!”
重又坐下后,萧呈烨便简单的告知了一下沅真,此事该去何处找谁细谈。沅真听后,少不得又问了几句。萧呈烨一一解答。萧呈烨与沅真其实真算不上如何熟悉。甚至从开始到现在也并没说过几句话,因此说过了这几句话后,二人便又各自沉寂下来。而察觉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