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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宫女-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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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她拿着酒壶,仰起头又喝了口,呵呵一声,又笑了起来!原来,恨天恨地恨所有的人,最恨的,还是她自己!
    宫墙边,雨水淌了一地又一地,一排排石灯笼在雨帘中昏昏晕晕的闪烁着,她的影子摇摇晃晃飘在玉石地面上,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在这样的夜晚,阴阴森森的,还真的如鬼魅般恐怖吓人。沿路的宫人太监们见着了她,都吓得脖子一缩,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躲闪开来。柔止恍若未见,只是浮着满嘴凄然无力的笑,继续东游西拐漫无目的地走在一处宫楼旁。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为谁风露立中宵……”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柔止又开始唱着笑了起来,她仰起头,拿起酒壶对着嘴巴又是猛灌一口。雨水不停打下来,淌满了她一脸,然而,酒壶却是空的,她拼命摇了几下,却怎么也倒不出一滴水来。她皱起眉头,生气地将酒壶一扔,最后,伴随着‘哐啷’一声碎响,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歪歪倒倒跑上前,在前方一个开满海棠花的秋千架坐了下来。
    藤条编织的秋千,她坐在那里,想让它带着她高高地飞起来,然而,头疼欲裂,全身无力,拉着绳子怎么也抛不起来。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落在她*的衣袍和发间,她伸手烦躁地拂了拂,正要站起身来,忽然,恍恍惚惚的视线中,她轻眯起眼,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撑着把雨伞朝她一步一步走来。她甩了甩头,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个人是谁,然而,头太痛了,她怎么看也看不清他的五官。男人越走越近,他的身影在她的眼中一会放大一会儿缩小,她微微有些害怕,正要从秋千架上跳起来,忽然,那男人扔下手中的雨伞,伸手将她拦腰一抱,整个人便像被漩涡一吸,掉进了一个温暖和宽阔的怀抱。
    柔止大吃一惊,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气,急忙挣扎去推,然而,手却被那男人用力一握,紧接着,一道低沉如水中磁石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唤了一下:“果儿…”
    柔止一下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如木桩一动不动。果儿?他居然叫她果儿?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叫她果儿呢?她鼻子一酸,忽然,全身的血液像启开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拽着他的衣襟,拼命去捶打他的胸口:“怎么办,她死了!她死了!因为我,因为我她死了……”泪水像短线珠子从她脸上簌簌滚落,她就那么一边用手使劲捶着他的胸口,一边放声大哭。男人任她捶着打着地发泄,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抱在怀里,一步步向不远处的台阶走去。
    一株株海棠树飒飒飘摇在风雨里,抱到一处小轩馆时,男人终于停了下来,在一条长长的红木凳上,他掰着她的脸让她面朝自己坐了下来,贴近她,然后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皱着眉,深深地凝视着她:“果儿,定得这样折磨自己吗?”柔止昏昏沉沉中,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她只是一把拉开他的手,然后盯着男人,捧着他的脸又是拍又是冒着酒气口齿不清地说:“你……我知道……三年前,三年前,我让你难堪、丢了面子……所以,你早就厌恶透我了,可是,既然你那么恨我讨厌我,现在跑这里来做什么?……”见对方微微启开薄唇,像要说些,她急忙“嘘”的一声,将手指按在他的唇边,又吃吃地笑道:“可是我要告诉你……告诉你的是,时间如果重来……我还是会这么选择的!”
    点漆的瞳仁瞬间黯淡了下去,男人抿了抿好看的薄唇,半晌,才干干地开口:“为什么?”柔止睁着双泪眼定定地望着他,好半晌,才捉起他的右手,将她贴在自己的心窝,拼命摇头笑了起来:“我不能说,因为……因为有些话只能放在这里,我不能说,一说就是错,一说,就什么都错了。”
    男人深吸了口气,他望了望窗外的雨帘,雨势小了起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他偏过头,深邃的眼眸瞬间变成雪山上回暖的春阳,他将她揽在怀里,嘴唇轻轻贴在她耳边,用春风化雨般的语调耐心诱哄:“没关系,你现在只说给我一个人听,不会有人知道的。”
    柔止的头实在太痛了,但是,越是昏沉,越是想要在这一瞬间将积压多年的心事统统释放出来,她看着他,看着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忽然,抽搐着鼻翼,一把拉过的手腕,将头深埋在他衣袖间哭了起来:“为什么?因为你是皇帝!你是天下无数个女人的皇帝啊!你是那么多女人的男人和丈夫,不会、不会是我一个人的!”

☆、第85章 咫尺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柔止一直陷入意识不清的昏睡状态。淋了场大雨,又喝了那么多酒,再加上是有意不想让自己醒来似的,于是,无论太医怎么针灸调药,高热总是反反复复,怎么也退不下来。
    养心殿的皇帝寝宫内,冯公公站在珠帘外踱来踱去,一脸的焦急。“哎,这可叫老奴怎么回啊?怎么回啊?”冯公公引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忖度半天,终于吞了口唾沫,躬着身子,硬着头皮,小心翼翼传了声:“皇上,皇后娘娘驾临西暖阁,说有事要求见皇上,都站了好些个时辰了,皇上,您给奴才回句话啊……”
    没有回应。
    冯公公直起身,隔帘一望,但见跃动的烛光中,他的主子、素来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此刻居然正安安静静地坐于卧榻一侧,手里拿着方白色巾帕,在铜盆里拧了拧,然后轻轻转过身,干起了伺候人的事儿。
    “皇——”
    刚要再唤一声,忽然,冯公公将嘴一闭,终是无奈摇了摇头,又无奈转过身去。哎,看来啊,这种两头受气的苦差事,少不得又要他去干了。
    冯公公叹息一下,悄然而然退下了,精致华贵的皇帝寝宫内,四周无人侍立,彻底变成了两个人的世界。
    刘子毓将手中的湿巾一点一点拭过柔止的唇,拭过她的鼻,再拭过她的双颊……由于高热的原因,她憔悴的双颊浮着一丝病态的酡红,乌黑青丝铺泻在枕畔,闭目昏睡的样子,虚弱得让人心生怜惜。刘子毓拭着拭着,拭到她紧蹙的眉尖时,忽然,他眼波微微一漾,拇指在那上面温柔抚了抚:“果儿,你说朕记恨你,可你哪里知道,其实朕恨的……是我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依旧转过身,不厌其烦将手中的巾帕浸在铜盆,拧了又拧,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殿外雨停了,囤积的雨水顺着瓦砾的缝隙一点一滴落下来,打在殿外的芭蕉叶上,清脆有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男子衣不解带的细心照顾下,柔止滚烫的额头已不再向先前那么灼人。刘子毓摸了摸她的额头,心中略略松了口气,正要站起身为她掖掖被角,忽然,只见迷迷糊糊中,柔止不停晃着头,嘴里时不时发出一叠声痛苦的胡话:“姑姑,姑姑,不是我,不是,不是……”
    刘子毓心脏一缩,他急忙握起她的手,轻轻俯下身子,眉宇之间溢出一抹心痛和忧色:“果儿,这次的打击对你就那么大吗?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柔止依旧没有回答,紧蹙的眉头越发凝聚了太多的痛苦,苍白干裂的双唇艰难地启开着,刘子毓急忙又靠近一点去听,然而,这次的声音却是微乎其微,刘子毓将耳鬓贴着她的唇听了好久,却怎么也听不见她要说什么。刘子毓叹息一声,正要直起身来,忽然,一句极轻极轻的呓语从女子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子……子毓,子毓,带我回去……回到小时候去……”
    刘子毓的心‘咚’地一悸,深黑的瞳仁仿佛有万星闪耀,又像是一颗曜石在月华下晶莹波动,他怔怔地侧过头,一动不动看着榻上的女子。看着看着,不知是出于喜悦,还是心酸,他轻轻地将她从榻边抱了起来,紧紧、紧紧贴在怀里:“好,我带你回去,回到我们小时候去。”
    ※※※
    柔止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次日薄暮时分了。湿润的微风穿帘而过,她是被窗外的一阵槐花香熏醒的。睡了三天三夜,昏沉的脑袋还有些发痛,她颤颤地睁开睫毛,只见头顶宫灯如昼,照得整个屋子朦朦胧胧如蓬莱仙境一般。
    她感到有些纳闷,这个地方,可不是自己的尚宫殿寝房啊?
    她转了转眼珠,又环顾四周,次第望去。这是一处极为大气宽敞的宫殿寝房,东面的紫檀架子挂着一把尚方宝剑,宝剑旁,青纱帐帘层层垂着,此时都用金钩束了起来。正中的墙壁上,一副白色为底的锦缎绣画横贴其中,山峦起伏,大气苍茫,绣的是一副《万里江山图》……
    皇帝的寝宫?
    柔止大吃一惊,连忙拥被坐起,一遍一遍地回忆着三天前所发生的事。是了,三天前,她刚从凤仪宫出来,然后就碰见采薇将一封信拿给了她。那封信,那封信……想到那封信,一阵钻心的刺痛再次深深嵌入柔止的骨髓里。“姑姑,姑姑……”,柔止手揪紧着身下的锦被,眼泪几欲夺眶而出,然而,她只是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再次环视四周。一件绣着金龙的玄色大氅挂在紫檀衣架上,柔止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件氅衣,看着看着,刹那间,自己酒醉淋雨的画面像排山倒海似的,一幕幕涌上了脑海。
    滂沱大雨中,她头脑昏沉地无意识走着。然后一个男子走了过来。男子抱着她,和她说了好些话……她头太痛,实在记不清他和她到底说了什么话。她只记得她当时又在哭又在笑,哭哭笑笑间,还拉着那个人的衣袍,吐得他满袖都是。
    她吐得他满袖都是,然而他却并没有丢开她,只是抱着她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到一座温泉汤池边时,如果她记忆没有出错,他好像将她放了下来,然后一件件褪下她*的衣物,很是温柔地帮她沐浴,为她擦干头发……
    ‘刷’地一下,柔止的脸几乎红透了耳根,惊慌失措间,她赶紧将衣袖举至眼前,左看看右看看。月白绛纱的睡袍穿在身上,干干净净,褶痕里淡淡透着几缕衣香,仿佛是被雨水冲洗过的玉兰花味道。柔止闭上眼,再次深吸了口气,是的,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柔止强压着心中的剧跳,不敢再回忆下去,刚要撩被下榻,就在这时,一阵脚步皂靴的声音渐走渐近,接着,只听外间的殿门‘吱呀’一声,有人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柔止一慌,一时间手足无措,慌忙又拉回被子,缩回了榻间,紧闭着眼睛,依旧装着昏睡过去的样子。
    “皇上,奴才刚命人仔细瞧了,说薛尚宫的高热已经彻底退了,皇上,您就放心吧。”
    门帘一撩,冯公公弓着身子尾随刘子毓走了进来。刘子毓没有说话,只是负手走至榻前,目光在闭目而睡的柔止脸上游离片刻,然后,一手拽袖,一手在她额头轻轻摸了摸。
    “太医院的那帮人,越发是能干了。”刘子毓慢慢收回手,面无表情道:“三天三夜,一个风寒都能治成这样,看来,朕还是太过宽松了。”
    冯公公引脖看了榻上的女子一眼,小心翼翼道:“陛下,是不是方子不对?或者是薛尚宫还有其他没有查出的病症?要不怎么热也退了,都三天了还没……”
    “那还哆嗦什么?”刘子毓缓缓转过身来,紧绷着唇角,淡淡道:“告诉那群废物,如果再使不出好的方子,就让他们好好想想今后怎么卷包袱滚出太医院吧。”
    冯公公吓得背上一个激灵,赶紧道:“是,奴才这就去传话。”说着,瞥了榻上女子一眼,躬身退下。
    刘子毓看着昏睡的柔止,伸手再次在她的额上抚了抚,眉头微微蹙了蹙,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离开了榻间。
    “皇上。”
    刚走了两步,正要撩开珠帘迈步而出时,忽然,身后女子一声轻唤让他脚步顿住,刘子毓的手极其细微抖了一下,半晌,他才唇角轻轻一弯,装作云淡风轻转过身去:“薛尚宫,你醒了。”
    柔止从榻间直起身来,一动不动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撩被下榻,微笑着说:“是啊,这些天承蒙、承蒙陛下照顾,奴婢、奴婢已经……”说到这里,一时体力有些亏损,呼吸有些不大顺畅,涨红着脸,袖子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刘子毓急忙上前扶住了她,一手帮她轻拍着后背,一手从榻边的矮桌上递了杯水给她:“高热了那么久,口一定很渴,来,喝口水润一润。”
    他语气温柔,清俊的眉目更是从未有过的体贴和耐心,柔止顺从地接过杯子喝完了水,说了声‘谢谢’,然后轻轻侧过身,凝视他好一会儿,又低垂着睫毛,将目光投注在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上。
    刘子毓顺着她的视线,微一怔愣,这才像是惊觉了什么,急忙松开了她,淡淡笑道:“那天朕无事路过掖挺的时候,看你在那又是淋雨,又是喝酒的,这才让人顺带将你送回养心殿,怎么样?现在头还疼不疼?”
    “是、是吗?”柔止垂了垂睫毛,交叠着双手,目光停顿在衣袖间的一枝白玉兰花上,好半响,才轻抬起眼眸,微笑着说:“本是小小的风寒,奴婢想,奴婢已经无什大碍,那么奴婢……在此多谢陛下照拂,奴婢告退。”说着,盈盈福了福身,凝视着对方,一步步往后退下。
    帘外一直没走的冯公公龇着嘴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什么主子啊?想了想,轻咳一声,执着拂尘大着胆子走了进去,笑着说:“皇上,太好了,既然薛尚宫已经醒了,那么老奴就不用跑这趟差了是不是?”
    见两人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方,深黑的眸底都好似藏有太多东西,直消轻轻一捅便可泄露无疑,但是……冯公公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嘿嘿笑说:“皇上,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第86章 同心

“……”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将疑惑的目光投射在冯公公身上。
    冯公公忍不住心里叹息一声,唉,他一向高高在上、果断利落的皇帝主子,何时也有这样一副隐忍自控的模样?真真是应了那句俗语,走路都要看脚印,未免太小心过度了呀!
    “嘿,皇上,奴才是琢磨着,前儿阵子您不是老爱头痛吗?奴才想着,薛尚宫既然是宫中一等一调香的高手,何不让她在养心殿多呆几天,为您亲自调配些静心安神的香药,也好过随侍在你身边的那些粗手粗笨的丫头啊!”
    此言一出,刘子毓立即将墨眉一挑,唇边浮起一抹满意赞许的笑,好一个冯公公!不愧为朕肚子里的蛔虫!
    他微微侧目,又将温柔的眼眸深深凝结在对面的女子上。
    她永远是这样一副端庄沉稳的模样,即使酒醉昏睡后说过那些挠他心窝的话,可是清醒过后,他还是无法估摸她心中深藏的那神秘一隅?“如果心里没人,就算那个人怎么做、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三年前,她抗拒自己的言语言犹在耳,一遍一遍在脑海回旋,他想,如果当初朕不是那么冲动鲁莽,不是将她逼得太紧,她会一点一点接受自己的心意吗?
    冯公公不知何时退下了,夜幕低垂,一盏盏宫灯的纱罩投射出几方橘黄色的影子,落在她月白色绛色睡袍上。朦胧之中,可以隐隐望见那乌黑纯净的水眸正闪着点盈盈光泽。她看着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距离自己不过五尺之近,如此贴近,却又有些不着实地虚飘飘的感觉。刘子毓轻轻伸出手,想将她再拉近一点,然而,迟疑了片刻,终究只是轻轻上前两步,轻声曼语地问:“薛尚宫,你……愿意留下来帮朕这个忙吗?”
    柔止抬头一惊,大感意外,这样的事,只消他一声令下就可,何需问她一个奴婢的意见?
    不知是心酸还是苦涩,她轻轻扬起睫毛,好半响,才回答说:“奴婢…愿为陛下效微薄之力。”
    ※※※
    汉白玉的石臼里,盛满了十几种名贵的香料药材:青木,瑞脑,薄荷,麝香,龙涎……柔止手里握着把石杵,借着灯下的光亮,埋着头在桌几旁认认真真地捣弄着。风寒带来的病症已经彻底痊愈,现在她双颊已经透着健康的红润,宝髻松松一挽,趁着一身秋香色的浅衣罗裙,飘逸秀雅,看上去还真有点*青娥的感觉。
    冯公公在旁转着眼珠打量她片刻,轻咳一声,笑说:“呵,薛尚宫,这么晚了还在忙呢?”
    柔止急忙回头一看,连忙招呼人沏茶搬座:“冯公公,您来了。”
    冯公公撩衫坐下,盯着她手里的石臼,笑笑:“薛尚宫,捣得如此认真,看来咱们陛下老爱头痛的毛病可有些指望了。”
    “陛下常常头疼吗?”
    柔止蹙着眉,认真地询问。冯公公淡笑不语,接过一名宫婢奉来的茶碗,摆了摆手,“呵,那个,你们都下去候着吧。本公公有些话,要和你们的尚宫大人说说。”“是。”所有人都退下来,柔止轻轻抬起头,目光疑惑地看着冯公公。
    冯公公怅然地吹了吹茶汤,叹了口气:“薛尚宫,今天来,我是想讲个故事给你听听,你愿意听吗?”
    柔止一愣,握着石杵微笑点了点头:“公公请讲,我洗耳恭听就是。”于是,冯公公轻轻放下手中茶碗,倒背着两手,站起身,开始讲了起来:
    “哎,这该从什么地方说呢?对了,就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吧。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啊,我还是个在宫中干着粗活小太监,无门无路,头上又没有干爹罩着,处处受人欺负。有一次,不小心得罪上头的一个老太监,我又挨了顿好打……”说着,他揉起双颊的太阳穴,仿佛又回到那个绝望的世界里:“那个时候,我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地躺在一个墙角下,嘴里干得起泡,全身每个毛孔都像火烧一样痛,我以为我要死了,就那样绝望无望地看着头上乌漆墨黑的天空,只等着地府里的小鬼来收我的魂儿……”
    “后来呢?”
    “后来,就在我最最绝望,以为我就要熬不过那晚的时候,突然,一位年轻的娘娘像仙女似地走了过来,手里打着个灯笼,拿着个药瓶,轻轻蹲下/身来,轻声细语地说:小公公,你别怕,忍着点痛,这伤很快就会好的。其实以前,我也和你一样,也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常常被打,只是没被打得像你这么重而已……”
    说到这里,冯公公喉咙一哽,闭上眼又吸了口气,柔止心微微一酸,立即也明白了过来:“是陛下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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