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毒女神医相公-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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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始至终,司季夏的左臂都没有抬起来过,他低垂着的头亦是如此,他擦不到背后,身前就算擦干了也被湿漉漉的头发淌湿,他只擦了一遍后便不再擦了,放下棉巾后站起身,靠近屏风,稍稍踮脚,用嘴将搭在屏风上的衣裳给拉了下来。
“啪嗒”一声接一声的极轻微响声,冬暖故放到屏风上的衣裳都被司季夏用牙拉掉在地上,他没有将衣裳拾起,而是用脚勾过他方才坐的那张凳子,坐下来后才又摸黑用脚将地上的衣裳夹起,慢慢往自己身上套。
因为没有点灯,也因为用脚的缘故,司季夏穿了很久很久,冬暖故也不催他,而是静静地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大棉巾,将棉巾抓得紧紧的。
司季夏穿好衣裳后,又在屏风后站了许久许久,才迈着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脚步走出来,走出来后不是走向冬暖故,而是走向屋门的方向,头微垂着,边走边道:“我到旁边去看看哪间房空着,阿暖早些睡。”
“平安。”冬暖故见着司季夏要出去,忙站起了身唤住了他,“我还睡不着,你陪我坐会儿可好?”
司季夏听到冬暖故唤他时还走了两步才停下脚步,又是过了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道一声“好”。
似乎只要是她的请求,他都不会拒绝,就算他有多为难。
冬暖故抓着手中的棉巾走到了屋中的圆桌旁,桌面上已经收拾干净,只有一只茶壶两只茶盏及一盏灯台摆在上边,司季夏将脚步移了过来,即便到了冬暖故面前还是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便是连一丝都没有。
这身新衣长度合适,只是有些宽,套在司季夏身上显得他的身子愈发单薄了,冬暖故看着他垂在肩上身前的湿漉漉的长发在他的衣裳上晕开了大片水渍,还是像之前每一次一样伸手去拉住他的左手,想要拉着他坐下,可是这一次就在她的手指要碰上他的手之前,司季夏往后退了一步,竟是避开了她的触碰。
冬暖故伸出的手有些僵,却没有执意,而是将手收了回了,司季夏也没有如以往每一次一样解释什么,而是沉默着,反是冬暖故浅声道:“不坐么?”
司季夏这才就着身边的凳子慢慢坐了下来,冬暖故却是没有坐,而是稍稍往他靠近一步,将手中的棉巾覆到了他头上,在他反射性地要站起身时按住了他的肩,将他按在凳子上不让他起身,微微沉了语气道:“先别动,我帮你擦擦头发,别着凉了。”
司季夏的身子颤了颤,虽没有再想要站起身,然身子却是绷得紧紧的,腰杆挺得直直的,彰显了他的紧张与不自在。
冬暖故觉得他们明明就已经靠近了,此时却又远离了,而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的,似乎是她。
因为她的不小心。
见着司季夏不再动后,冬暖故先将他耳朵里的水抹净,再将他的长发全部拢到了棉巾里,吸干头发上的水后,才又将棉巾覆到他头上,由上而下替他慢慢揉搓着他的头发。
他的发质很好,乌黑得好似女子般的长发,如一匹上好的黑色丝绸,便是湿了水都没有打结,因为还带着湿意的缘故,碰到手心冷冷凉凉的,就像此刻的他,让她根本不知如何再靠近为好。
原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之前,对于他的所有事情她都可以无动于衷,不会因他的任何情绪而觉痛痒,可是现在,她似乎做不回原来的那个自己了,似乎关于他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能牵动她的情绪,令她喜,令她忧。
冬暖故没有说话,司季夏也没有说话。
冬暖故没有发现,司季夏坐下后总习惯放在膝上的左手此时没有放在膝上,而是直直地垂在身侧。
冬暖故替司季夏擦着擦着头发,忽然从后搂住了他,将他搂得紧紧的,将脸埋在他颈窝里。
司季夏身子一颤,腰杆绷得更直更紧了。
“阿暖……”冬暖故还是没有说话,司季夏声音却颤抖,带着道不尽的沉重与苦涩,“我……吓到阿暖了。”
他明明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她自然而然的靠近与触碰,可他却又忽然胆怯了,他的模样太过丑陋,他怕让人看到,更怕让她看到。
可她,还是看到了……
偏偏他唯一的手在这个时候动都无法动上一动,连最简单的想要挡住他的残缺不让她看到的动作都做不到,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就像他是一个……怪物。
怪物怪物!没有手的怪物!
走开走开!你这个怪物不要来和我们玩,我们不和怪物玩!
娘,你看,那个没有手的怪孩子又来了!
娘,什么叫怪物?我为什么只有一只手?
昔年已经模糊了的记忆忽然又变得清晰起来,司季夏的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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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对殿下来说很重要?
京畿南碧城,左相府前的长街上,一抬黑缎软轿由四人担抬着正快速往左相府行去,软轿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两名褐衣男子,面上均是颇为凝重的神色,是炎之和炎陵。
只听炎陵用极其轻微的声音问炎之道:“你当真没有见到羿王世子夫人?”
“嗯。”炎之将眉心拧得紧紧的,“殿下面前,我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此事玩笑。”
“万一殿下这么急着到左相府也没见着想见到的人,怎么办?”炎陵的面色也很不好看。
“……”炎之面色更凝重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二人相对沉默时,软轿已到左相府大门前,轿夫还未落轿,炎陵便上前敲响了左相府大门上的铜环。
很快便有家丁来开门,炎陵报了司郁疆的名号,家丁一愣,道声“容小的通传一声”后竟是连门都没有关,转身便急匆匆跑进了院中。
不到一刻钟时间,微开的左相府大门完全打开了,从里走出一个身穿锦缎棉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四名家丁,竟是柳承集亲自来迎。
炎之与炎陵见着柳承集亲自来迎,眼里皆有一抹鄙夷闪过,只听那眼里一向只看向太子司郁昭而从来不多看五皇子司郁疆一眼的柳承集非但亲自出门相迎司郁疆,并且一脸的恭敬,边对着司郁疆作揖边一副受宠若惊的口吻道:“微臣柳承集见过五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左相大人言重了,入夜了还突然造访,若真要说失礼,当是我失礼了才是,没有事先让人告知左相大人一声。”司郁疆也朝柳承集微微作揖,很是客气。
“殿下折煞微臣了!”柳承集显得极为受宠若惊,竟是朝司郁疆深深一躬身,看得炎之与炎陵十分嗤之以鼻,只见他躬身后忙向司郁疆做了一个往里“请”的动作,热情道,“天寒,五殿下府里请!”
“叨扰左相了。”司郁疆再客气一声,跨进了左相府大门高高的红漆门槛。
司郁疆从未到过左相府,因为柳承集一直属于太子一派的人,对于他一介闲散皇子从未放在过眼里,若他今夜到访一事放在一个半月以前,只怕柳承集根本不会亲自出面相迎。
若此事放在一个半月以前,司郁疆也不会想过他会左相府走上这么一趟,不管柳承集是不是太子一派的人,对与柳承集这个人,他素来不喜。
可他有不可不来左相府走上这一趟的理由,若是不来,他的心只会一直安静不下来。
因为炎之带回的消息让他不安,极为不安。
所以,当柳承集将他请进正厅给他上了茶问他大驾光临左相府是所谓何事时他也不藏不掖直看门见山道:“找人。”
炎之与炎陵听了眼角直跳,心道是情爱一事真的会将一个素来沉重稳定的人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柳承集颇为吃惊,听着司郁疆说要在左相府里找人,他应该高兴才是,若是找到这个人了,或许能将左相府与皇室再挂钩再一起也不一定,不过,左相府与这五皇子从无往来,他又如何会来左相府里找人?
“不知五殿下想找的,是何人?”柳承集问得颇为小心,似乎怕自己的口气问得一个不妥会惹恼眼前这个贵人似的。
五皇子司郁疆虽然未封王也大不受王上重视,然他却又是唯一一个能靠近王上病榻的皇子,便是连太子都常被王上拒之门外,而五皇子却是每一次求见都得王上应允进入碧心殿,单就这一点,让许多从未在意过他的朝臣们有不少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没人猜得到王上心中想的是什么,就是身为王上左右手的他柳承集最近两个月来都只见过王上两次而已,倒是楼远那个后辈成日得王上的召见,太子已表现出不信任他,他必须重新找个可以倚靠的势力。
五皇子,似乎可以考虑。
然司郁疆却未正面回答柳承集的问题,只扫了一眼站在厅中的婢子家丁后客气道:“不知左相大人可否让全府上下的人都到前边院子来一趟?我仅见过她一次而已,也不大形容得出她的样貌,有劳左相大人了。”
确切地说,他也就只见过她一次而已,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次。
仅一个“她”字,柳承集根本不知司郁疆要找的是男还是女,不由问道:“不知五殿下想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司郁疆不答,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因为他还不想说得那么明显。
柳承集见司郁疆不答,他也不便再问,只道:“那请五殿下稍等一炷香时间。”
柳承集说完,即刻吩咐身边的府中管事去叫来全府上下的人,末了在管事离开前又小声吩咐了句什么,管事恭敬退下。
司郁疆静静品茶,不忘赞一声“好茶”。
司郁疆说完自己想说的话没有再要说其他的意思,柳承集几次想说什么,但见着司郁疆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便欲言又止,只道:“不知微臣可否斗胆问殿下一个问题?”
“左相大人请问。”司郁疆倒是客气。
“殿下深夜来左相府找人,这个人……对殿下来说很重要?”
司郁疆浅抿一口茶,默了默后道:“算是吧。”
模棱两可的答案,柳承集不再问什么。
司郁疆看着杯中茶汁面上自己的倒影,又再饮了一口茶。
已经能让他茶饭不思的人,对他来说是重要,还是不重要?
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
一炷香时间后,左相府上下八十多口人聚到了厅子前的院子里来了,似乎为让司郁疆认得清人,管事的让每隔一人就打一盏风灯,一时间映得整个院子颇为明亮。
管事的指挥他们站好后才转身进厅子里来汇报,就在他转身时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很快,司郁疆走出了厅子,众姑娘皆面上一红,纷纷低下头来,谁知才稍稍低下头便听得管事的一声喝:“都抬起头来!让殿下瞧得清楚。”
管事的声音颇为严肃,让好些人心里都有些忐忑起来,拿不准这突然而来的宫中皇子深夜将他们一起聚到这儿来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坏事的话……
胆小的,已经开始打寒颤了。
站在司郁疆身后的炎陵发现,柳承集当真是将全府上下都传来了,便是连他的妻小都到了,看那一个个似乎在这短短时间内还稍加打扮了些的如花似玉的小姐们,炎陵多少能猜得到柳承集的心思。
因着羿王爷而失去了太子这一座山,柳承集似乎想换一座山来靠靠。
在王上卧病榻半年不曾早朝过的时局下,朝中似乎每一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庙堂局势不稳,是连坊间百姓都或多或少知道的事情。
炎陵还发现,这个左相府的管事办事挺是不错,不仅在短时间内将全府上下的人都唤了过来,并且排列整齐,所有人一起共站五行,每行之间还留出能容一人通行的距离以便司郁疆站在前边看不清人而要走下去瞧。
然司郁疆根本无需走上前去瞧,站在厅前廊下高起的两级台阶上他便已能将面前的数十口人看清,只见他的目光从后慢慢往前移,愈往前移,他的目光也渐沉一分,直至看罢最前一列的柳家女儿们,他的目光已沉沉如顶上夜色。
似是不愿相信一般,司郁疆又将眼前的女眷们再看过一遍,柳承集在旁则定定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将最前排的女儿们看罢都没有反应,不由问道:“殿下可找着殿下想找的人?”
“我听闻左相大人膝下有八位千金,除了嫁到羿王府去的大小姐与八小姐,怎么才见着四位千金而已?”司郁疆忽然又想到他最不想去想的那个假想。
柳承集一听,心下确定司郁疆想找的是个姑娘无疑的同时面色有些暗了下来,虽不想提这个令他至今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却还是选择如实道:“五女不幸染疾离微臣而去,微臣的二夫人近来思家思得厉害,微臣特许她带四女回南岭娘家探望去了。”
“南岭?”司郁疆灰暗的心在听到柳承集说及南岭二字时跳了跳,张口便是反问道。
“正是。”柳承集边回答司郁疆的问题,一边还是注意观察着他的反应,发现司郁疆对他所说的后半句话颇为敏感。
柳承集毕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捕捉到了司郁疆表情及话里的细微变化后便接着道:“夜里寒凉,殿下还是请屋里坐为好。”
司郁疆看也不再看院子里的众人一眼,转身重新走回了身后的厅子,众人之中有人吁气有人叹气,管事的忙来吩咐他们都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并将女主子们恭恭敬敬地送走,夫人小姐们知柳承集不喜她们这些女眷在没有他允可的情况下到这前厅来,也不敢在此多留,只看了厅子里的司郁疆后也都回各自的院子去了。
司郁疆与柳承集再次在厅中坐下后,柳承集不再像方才一般沉默着,而是与司郁疆说起了些家常事,并且有意无意地总提到他的四女,柳清。
“四女自小就与大女较为要好,此番随她二娘到南岭去也算是代得微臣去瞧那两个出嫁的女儿一回。”柳承集边说边亲自为司郁疆满上一盏茶。
司郁疆静静听着,不便表现得太多,只随着柳承集的话似无意间问一句,“不知左相大人的二夫人是何时去的南岭?”
司郁疆问的是“二夫人”,而非“四小姐”,这也不算得上是失礼,毕竟随意询问别人未出阁女儿的去向是失礼之举。
“一个月之前。”柳承集只稍稍想想便回答道,“也当是快回来了,应该这半个月内会回来了,自嫁出两个女儿后,便是连四女出门一个月微臣都有些想她了。”
司郁疆沉默,柳承集笑道:“呵呵,微臣和殿下一个还未成家的人说这些做什么,失礼,失礼了。”
“无妨。”司郁疆嘴上应着,心下有些心不在焉,又坐了会儿,他便起身告辞了,“天色已晚,我便不多加叨扰左相大人了,便先告辞了。”
柳承集也忙站起身,关心问道:“殿下要找的人,方才没有见着,可需要微臣再帮殿下在府中再找一次?”
“多谢左相大人好意,不必了,想来是我与那人没有缘分。”司郁疆委婉拒绝,柳承集亲自送他出府,临走前他向柳承集微微作揖道,“左相大人请留步,无须再送,他日若有时间我再来拜访。”
司郁疆的话依旧说得委婉,他并未明说半月后再来访,而是说他日有时间再来。
柳承集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站在大门外目送他的软轿离开。
待司郁疆走后,柳承集面上挂着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眼神沉沉地再看一眼司郁疆那渐行渐远的软轿,转身回了府。
路上,只听司郁疆在软轿里问炎陵道:“炎陵,可听过有关这左相府四小姐的传闻?”
“回殿下,左相府的八位小姐,除了八小姐外皆被百姓传得如花如仙,四小姐柳清被百姓赞为露中仙子,意为晨间绿叶上的露珠,美丽而淡雅,因为四小姐喜穿浅绿色裙裳。”炎陵把自己平日里的所闻如实道,“至于这四小姐长何模样,属下不曾亲眼见过,但今夜瞧着左相府的四位小姐皆如坊间传闻般花颜月貌,那四小姐应当也是个美人儿才是。”
这事实倒与坊间传言相符,如此美人儿,还真真是谁家男子娶得了谁面上有光,至于品性如何,就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知晓的了。
“殿下,您要找的可是那四小姐?”
软轿中没有回答,因为司郁疆在听到炎陵说这四小姐素日里喜穿浅绿色裙裳时有些失神了,因为他见着她两次,她身上穿着的,可都是浅绿色的裙裳,以及这四小姐一月前去了南岭,又正好与他在青碧县见过她相府……
会是她吗?
“殿下?”得不到司郁疆的应声,炎陵又唤了他一声,他这才回过神,嗯了一声,只听炎陵低声问道,“殿下现下可是要回宫?”
司郁疆沉吟片刻,后道:“不,去西城。”
“现在?”炎之惊讶。
“嗯,西城事态有些急,还是早些去为好。”司郁疆声音有些沉。
“那左相府的四小姐……?”炎陵多嘴问了一句,还以为司郁疆不会回答或是让他们一人去查,谁知司郁疆却是平静道,“西城离京畿不远,半月之间应当能回得来,届时自会有答案。”
只要不是他心中猜想的那样,他再等上半个月也无妨。
只要不是他心中猜想的那样,她是谁他都不介意,让他再重新开始找她,他也愿意。
*
司季夏还是到旁屋去睡了,冬暖故想拉住他,终是没有。
因为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竟也没有勇气。
因为他不敢面对她,而她,也不知如何面对他才好。
他的心结太重,她还无法帮他解开。
她的心也很乱,她也想好好静一静,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