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误倾城-第4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风卷进来,我感到失落的笑了一声,眼里含着泪:“不管多么喜欢她青色的衣衫,喜欢她的手,喜欢她的头发,都没有用。她就是不在了。”
我想不到自己是对着最刻骨铭心的仇人倾诉自己对亲人的怀念。
他害死我的亲人们,也许我是想让他知道我忍受的苦痛,这是我的报复。
“我也失去了自己的娘亲,像你一样。”我顿了顿,声音有些颤,“然后你又害死了我爹爹。”
我看到他的被链子锁住的手腕上一片淤血,伤得不轻。
周誓扬咳了一声。
我盯着他:“是你自己的父亲不肯要她进门,不准你们母子相见,她才自杀。我爹爹什么都没有做——你为什么害死他?”
他不肯回答。
我忆起爹爹生前情形,说不出话来,只是抬起手把脸上的泪擦了。
我知道自己问不出原因来,我也不是想知道什么原因。爹爹离开了,我再也不能挽回他。
我寻凶手,报仇雪恨,都不能换他再喊我一声闺名。
这就是阴阳两隔。
我的此生此世,再也不会有那个人疼我爱我。想念也见不到他,哭泣也见不到他。自己感到快乐幸福,也见不到他。
爱的没了,恨有什么用?
他忽然对我说:“对不起。”
我默默站起身来,扶着一旁的铁栏向外走。
周誓扬喊我一声:“放过誓中。”
我没有回头,只问:“你日后会保护他吗?”
他答:“你们杀我报仇是理所应当,于此想干的人,受到牵连,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放过誓中。”
我重复:“那以后,你会保护周誓中吗?”
周誓扬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他心里有你,想着要娶你的。是在后来——他才知道我做过的事。。。。。。在这世上,除了我娘,只有他看得起我,曾真心待我。。。。。。可我害了他。”
我转过身,忍住自己想伤害他的恨意,我盯着他:“你记好了,以后也护着他。”
说完,我出了那间房。
哥哥过来扶住我。
我是在当天的黄昏时分来到周府。
来见周誓中。
他被关在自己房里,我进去时,见他苍白的脸。
我们都没有收获,我只是慢慢地在房里走。我盛放衣裳的箱子曾放在哪里,我曾在哪里吃饭,我曾在哪里沐浴,我曾在哪里跟他说笑斗嘴,我曾在哪里许下会回来的空诺。
真奇怪,我一丝一毫都不感到陌生。好像这里是我前世待过的地方,因为太喜欢了,一个轮回都没能忘记。此生回来,还是喜欢。
只是,我回来的晚了。
跟这个房间的主人错过。
周誓中背靠着床榻,坐在地上。房里被光照的泛着黄色。我走到他身边,并肩坐了,没有说话。
整个傍晚,我们就只那样呆呆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临到末了,我把自己戴着的手镯摘下了。
许是戴的久了,不好摘。
周誓中皱眉望着我手心里放着的翠色,苦涩的笑了一声。
我低声道:“日后,你会爱上旁的女子,那个时候,把手镯给她。”
昔日,他将手镯交给我时,千叮咛万嘱咐,怕我跑出去换了银两。
我站起身,看到窗外的深蓝色,天要黑了。
出了房,我缓步向外走。整个周府一旁盎然春色,周誓中的院子里这样美。
可我离开以后,就将再不复返。
身后的房门猛地被拉开,“吱”的响了一声,我听到侍卫喊:“不准出房门一步!”
周誓中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顾青衣!”
我僵着后背,用力望着前面的草树,继续往外走。
我要离开,一定要离开。
他大声喊我:“你答应了我!你说好要回来!”
我擦去脸上的泪,前面繁复的花都变得模糊。
“你回头看看我。。。。。。顾青衣,你回头看看我!”
我加快脚步。
“来时不要当他的师妹!顾青衣。。。。。。你来遇见我,一定要先遇见我。。。。。。”
他的喊声道最后,变成沙哑的哀求。
而我永远都无法回应。
青衣,里面黑,不要怕。
怎么办,除了我身边,一个能放下你的地方都找不到。
周誓中,我最无奈的事,是辜负你的心意。
我无法在你身边,但是,我会留下周誓扬,我会叫你的亲人在你身边,替我保护你,日我守着你。
“为什么不睡?”决战终于开口了。
我翻过身朝向决战,靠的他紧了些,慢慢伸手,避开那些伤口围住他的身子,低声嘟囔:“不困。”
决战知道我的心事,他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周家?”
我没有说话。
房间安静片刻,一时之间,我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挺直的鼻梁和好看的眉眼,就如此清晰的在我眼前。
我轻轻叹气:“我感觉到你是热的,就会很高兴。”
他没有说话。
我把自己的头埋在他怀里,深深吸一口气,终于又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安心又幸福,我闷声说:“决战,我真希望你是寻常人家耕田的男子。”
他沉默。还在等我的回答。
我知道躲不过去,早晚都要告诉他,就道:“放了他们吧。”
决战的呼吸一滞:“为什么?”
“爹爹嘱托过我,他若被他人所害,不准我寻仇。”
决战跟我算旧账:“那你当初跟我是怎么回事?”
我低声答:“你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天下人都能对不起我,你不能。”
他不说话了。
我还是坚持:“顾家的人命,爹爹被害,我都不追究了。放了周家。”
“与周誓中有关?”
我记起他送我手镯时脸上的笑容,低低应了一声:“算是。”
黑夜里,决战猛地坐起身,接着我就看到房里的烛火陡然亮了,决战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当即按着我的肩,盯着我道:“你是我的。”
我点点头。
“为了他,就要忘记师父的仇吗?”
我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抚摸他笔直的眉,他硬朗的脸,他紧抿的嘴,在烛火晃动里慢慢地说:“是为了你。”
决战皱眉。
窗外夜色浓重,我与他相对坐在床榻上。
“你大概不知道。自从那次,我见过你与人过招,就开始害怕人群。”决战听到,脸上陡然浮上一丝愧疚,我抬起手来,抚平他的眉心,继续道:“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武林人士,我只要看到人,”灯花噼啪响,似乎心里也跟着忽然一动,“就忍不住害怕。心里想:他会不会是你的仇人?他会不会伤害你?在这世上,你还有多少仇家?有没有那么一天,过往的一切都能烟消云散,你的仇人们能放下仇恨,再也不伤害你?”
决战愣住了。
我抓住他的手,摩挲着手心里的老茧,低头看那凌乱地纹路:“我只是想,如果我放下这段仇恨,如果我不再叫你杀人,是不是别的人也能不再恨你,别的人也能不再杀你。”
我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决战的手心里,眼里的泪在肌肤间晕开,散着温热,我轻声重复,一遍遍重复:“决战,我爱你。我爱你。胜过一切仇恨的爱你。我爱你。”
我想让这一切江湖恩怨,爱恨情仇,都停止。
因为我只剩下一个你了,决战,只有你。
如果某一天,有人拿走你的命,对我来说,世界就空了,什么都不再有。
再赔上什么都行,可我输不起你。
你能明白吗?
珍惜一个人,爱他,希望全天下地幸福都能发生在他身上。希望他出身富裕,不受贫困之苦。希望他生活安逸,不必奔波劳累。希望他顺心如意,不会焦头烂额。希望自己跟他终成眷属,把最美好的年华交付到他手里。希望将来能一切养儿育女,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呼吸吵架,再为了山高海深的爱情和好。希望能白首偕老,临到离世的时候,还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心里遗憾这一辈子相见的还是晚了些,还没有跟他过够日子。希望轮回缘分是真的,跟他还会有千万次的相知、相遇、相许。
决战,对我来说,让我生出这些希望的人,是你。
我知道这事贪念,永不可实现。你是孤儿,流落荒野,食不果腹,四处逃难。你杀了许多人,心里受折磨,会愧疚,会自责。你曾经也差点失去我。直到我们都老去的时候,我的这些希望里,又能实现哪个呢?
可,即便明知实现不了,我还是怀中这样的希望,爱你。
顾青衣没有什么用途,当你应对江湖纷争的时候,她不能帮你出谋划策。当你面对重重敌人的时候,她不能保护你。在你受伤的时候,我恨自己没用,心里,像是要死去一样的难过,像是要死去一样的责怪自己。
可是决战,现在我能帮你赎罪。我爹爹、顾家,还有我自己,这些,是不是就能交换你曾因为战门而背上的人命?
曾经,我也报过仇,因为误会了你,不顾一切的恨,想尽方法要叫你后悔。道那次,你为救我差点死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居然能原谅你。
只要你活着,只要时间还有你,你的身子是温热的,你会笑,会生气皱眉,只要苍天满足我这一个心意,我就能付出一切,我就能忘记一切。
包括刻骨的仇恨。
决战,我是舍不得杀你的。我舍不得你受伤,舍不得你死。那夜,别人拿着锋利的刀剑对着你,我在心里拼命的祈求,让他活下来。不管是有什么样的缘由,不管他是曾经犯了什么错,可是,他已经说了不再杀人,他已经开始慢慢变好,就放过他,别伤他。为了这个爱着他的我,为了这个在他身上寄托了全部幸福的顾青衣,让决战活着吧。
他们把刀剑扎到你的身体里的时候,决战,我希望你平安,幸福。可是你没有。你在受伤,在流血,你在疼。
如果我报仇,杀了周誓扬,铲平周家,周誓扬的身后,是不是也有一个觉悟乞求着他幸福的女子?她会不会如同我爱你那样,刻骨的爱着他,希望苍天垂怜,希望这一切停止?
我不知道,决战,我不知为什么。可是,从你流血开始,我害怕所有人流血。天下人的血都是你的苦痛。从你受伤开始,我害怕所有人受伤,天下人的伤是你的伤病。决战。
世间有恨,也有爱恋。有怀疑,也有信任。有的人错失,终生都无法再相遇,可也有的人成了眷属。
让我庆幸的是,为了爱恋,我能放下恨。总是怀疑你,最终还愿意相信。
我们也曾错失,可最后,我还能陪伴着你。
(番外1)
曲折精美的院落依山傍水而建,仰头望见雕刻细致的房檐和圆柱,整齐的砖瓦色泽鲜亮,覆盖了整片周家。每次从书房里出来,我见到院子里的草树,层层叠叠,如同天上的云。即便到了冬天,也有怒放的花,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夜里回房,能看见大红的灯笼悬在檐下,上面巨大的“周”字,犹如这座府邸,只能仰望,不可靠近。婢女侍卫安静站在院子里,在我进房前会有人推开门,向我行礼。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就能闻到房间里丝丝缕缕的香气,物件摆设古朴厚重,垂着的帘子,微微泛起昏黄的烛光。床榻多半已经被铺好了,柔软干净的绸缎,厚实的棉被永远带着暖意。
我就是站在这之中发呆,想起我娘。
我们住的地方,是在城里的最东面,偏僻的没了几户人家。茅檐低,没有门槛,进了房就是灶台,床榻和桌椅挤在一处,吃饭时娘的后背需得紧紧靠在墙壁上。房里漏雨,南方阴湿,床榻斜对面的墙上一道长长的绿色,从房顶蔓延道地上,那是日久生出的苔。到了下雨的时候,铜盆接在床榻边,叮咚响许久,倒了积水,盼着天晴。
娘在大冬天里出门洗衣裳,南方的河不结冰,却寒冷。我跟着她身后,抓住她粗布的衣衫,冻得缩紧脖子,咬着后槽牙,每在地上踏出一步,都感到自己的脚底被震的一疼,因为太冷。到了深夜之中北方呼号,我蒙着脸,感到棉被又硬又冷,窗纸呼呼作响。
心里想,将来我赚了银子,叫娘亲过好日子。给她买好看的衣裙,首饰,糕点,住敞亮的院子。
现在,我做到了。周家在江南的商号,所有的账目直接交由我过目,父亲把事情慢慢地移交到我手里。自己有了取之不尽的银子,却没有买过一件衣袍或者首饰,没有置办一间院子。
那要穿我买的呃袍子、戴我买的手势、尝我买的糕点、住我置办的院子的人,我娘,她早已死去。
盼望荣华富贵,等着出人头地,最后得到了。
我得到这一切的那一天,在以后的每一年里,都成了我娘的祭日。
我就当忘了她,就等没有经(精彩全本小说百度搜索:炫书)历那段日子。现在坐着周家的大公子,即便没有地位,也有实权。
再过一阵子,等到我再笼过一部分势力,就去把那件事办完。
那名男子来到我家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不同。从小到大,我都听旁人骂我娘,见到我们母子的人,多半神色鄙夷。这名男子却很客气,我记得清楚,他
进了房,对我娘亲道:“在下姓顾,是周大哥的结拜弟弟。依照辈分,喊您一声嫂嫂。”
说完这话,他恭敬的给我娘亲行了个礼。
娘亲站起身来,在衣裙上抹了把手,那样子似乎很是窘迫。我赶忙跑过去,把她刚扔下的火棍捡起来,继续往灶里填柴火。
我听到娘说:“您可是战门的主上?”
“正是在下。”
房里陡然静寂下来。我抬头,看见娘亲呆呆坐在椅上,没有说话,嘴唇却一直发抖。
那被成卫主上的人让我一眼,和善的笑:“这便是周大哥的——”
娘亲轻轻点点头。
他接着说:“您多半知道我此行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周大哥一直不知道您的消息,害得你们母子二人流落在外。他叫我来,待代他向您赔礼。”
娘攥紧了双手,没有说话。
他接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摞银票,放在桌上,道:“有这些,您日后也能过得好些。”
娘听了这句话,猛地抬起头来,我见她眼里蓄了泪。
可是,我只是看着。
他望我一眼,只说:“您仔细想想,明日便给我答复吧。”
住句话说完,我见他转过身向外走。我见他出去了,跑到娘亲身边,问:“娘,您怎么了?”
她抬眼望我,双眸里泛着水光,接着忽然站起身来,向外面跑。我跟着追出来,见娘喊住那人:“等一等!”
他粘住了。
“你带他回去吧。”娘亲低头望我一眼,我听到她的声音里含着哭意:“只是,能不能再多待一夜?”
他又行了个礼,将我打量一番,才对娘亲说:“自然可以。”
这个人离开,那天夜里,娘亲嘱托了我好些话,说我爹爹来接我了,说周家是富贵之家,说叫我听话,老实。
说叫我别记着她。
第二天清楚,我醒时,睁开眼,见到娘亲的身子静静的悬在房梁上。我哭不出来,跌下床,踮着脚想把她放下来,可是够不着。
我恨自己那么小。
我恨自己没有力气。
我恨自己昨夜睡着了。
我恨战门主上。
他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洗净了脸,穿着娘亲昨夜给我备好的衣裳。这是过年新买的,统共只穿过两次,一直压在箱子里。
那人到了,似乎很惊讶,接着就吩咐一同来的人将我娘厚葬。我不说话,只看着他。记着他的长相。
上马车的时候,他抬手扶我,这人的手心很热。
终有一日,我要让这只手的主人变冷。
我第一次进周家大门时,忘了怎么走路,门槛太高了,我没有注意,被绊了一跤,磕在地上。我爬起来时,看到院子里许多迎接我的人,正中的男子十分高大,看到我,微微皱眉。
他身后的人也都侧过脸去,不看我了。
我很犹豫,不再想往前走。
这时候,有个比我矮一些的小男孩忽然从人群里跑出来,他穿着墨绿的衣袍,到我身边,笑着喊:“哥哥,你来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身后的男子指着对面,那个刚刚对我皱眉的人说:“快叫爹爹。”
我马上开口喊:“爹爹。”
他不再皱眉了,走到我身边,却是对着那个害死我娘的人说:“一路辛苦了。”
他答:“我无颜见您——”
“休要这样说。”爹爹低头看我一眼,接着对那主上说:“既然去了,便去了罢。”
我最熟悉的目光,是鄙夷。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那样望我的娘亲,仿佛她的身上沾着什么脏东西。
现在,周围的人又用同样的目光看我。
只除了一个人。
誓中。他常常跑到我房里来,有时候事拿着新鲜的玩意儿,有时候事拿着好吃的东西。不等进房,先喊我一声哥哥。
我从来不喊他低低,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叫不出口。我不知道该给他叫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对待他。有时候,他兴高采烈地跑了来,把手里捧的好东西放到我面前,然后一脸期待的望着我,我很想说一声感谢的话,可每次都只是笑一声。
是个春天,刚转暖,我已经来周家半年有余,我们跑到爹爹住的院子里,我早就见这边的假山格外高,爬上去一定能看得更远。
接着就出了事。
我们两人到了高处,却听见一声呵斥:“做什么?”
我心里一慌,脚下滑了一下,就要从假山上掉下来。
誓中抓我的衣袖,没能扯住我,我们两人一起跌下来,落地的时候,还是他垫在我下面。
我看到龇牙咧嘴的一张脸,眸子幽黑。
他开始哭,我赶忙把他拉起来,我着实害怕,心里焦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喊了出来:“低低,你哪里疼?”
誓中听见我叫他低低,停住了,满脸都是泪,对我扯着嘴笑了一声。
当天我们两人被爹爹关到柴房,春天的夜里冷,我们缩在柴火堆里,漆黑一片,外面有啼叫声。
他考得我很近,喊我一声:“哥哥。”
我应道:“你快睡吧。”
“嗯。”
我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罩在他的身上,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想起娘。
在寒冷漆黑的深夜里,在无助之中相依为命永不抛弃。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