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误倾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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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也没有起疑,只说:“她喜欢不喜欢别的男人,我也不如何在意,我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
我问:“我见画上的她长得不像我这般丑,你怎么也不喜欢?”
周誓中:“我厌恶家里替我安排这些事,因此一开始见她就先在心里觉着她不好。我们统共也没有见过几次,回回见了我,她都躲着。我自然也不对她动心。”
我笑:“你见她的时候,最好叫上几百个丫鬟,搬着书案纸笔棋盘之类的,只要她一看你,你就马上把自己会的通通在她面前亮一遍,她见自己的夫君这样多才,肯定就爱上了。”
周誓中笑的欢快:“是个好法子。到时候你负责搬着书案。”
我心想,我搬着书案,顾青衣只顾着看书案了,还哪里有功夫看你?
周誓中接着说:“倘若我真把自己会的通通亮一遍,顾青衣也不会看上我。战门主上的轻功可谓神出鬼没,剑术更是登峰造极,心计城府深不可测,才赢得了她一颗芳心,我的武功离他可差得远。”
我想着扯开话题:“那悬赏令里,开出的条件不错,连我看了都想去逮顾青衣了。”
周誓中放声大笑:“嗯。那敢情是精彩。”
我接着扯:“你未过门的妻子,当真与画中人一样么?”
周誓中专心看着我的画:“那自然是丝毫不差。她爱恋的人武功如何好,她的长相就如何美艳。”
我:“美艳?”我不大喜欢别人用这样的词形容我的长相,就迫不及待的为自己辩解:“她那样子叫美艳吗?她哪里美艳?”
周誓中:“你急什么?你自己长相不好,还容不得我夸自己妻子几句?”
我敛了敛激动的心情,平静的道:“她哪里是你妻子?她这不失踪了吗?”
周誓中悠然答:“未来的事,谁说的定?”
我心不在焉的应一声:“那倒也是。”
周誓中又去提那个我不想听到的人:“都说她的画像就如同是真人要从纸上走出来似的,能画的那么传神,居然是出自从来不会作画的战门主上之手。”
我心里一颤,脱口而出:“不可能!”
决战不可能作画。我当年附庸风雅,非逼着他也学作画,我们两人在书房里守着一堆东西,他拿着笔,画一笔,就咬牙切齿问我一句:“够了吗?”
我见他无可救药,就只能任他荒废画功。
周誓中幽幽的说:“她失踪之后,战门主上几近疯狂,叫画师画她的样子,连着葬送了十几个画师的性命,却都画不出一个顾青衣来。后来,战门主上就亲自动手了,现在外面告示里的人,都是按着战门主上画出的顾青衣描摹的。”
我思索一番,决定扯开话题:“战门主上忒作孽了些,追杀一个顾青衣还不够,还要让十几个画师赔命。”我表面上十分镇定,“江湖当真不是人待的。”
周誓中叹一口气:“现在,我很有些担心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我笑着说:“你不喜欢人家,还担心什么?叫她四海为家好生漂泊去吧。”
“我们是世交,即便没能成亲,还算得上是故人。无论如何,她是顾家仅剩的一个人了,我心里还是希望她不要太过悲伤,过的好一些。”他指着我的画:“都怨你方才跟我争辩,才在这上面添了这一笔。不然,这画就无可挑剔了。”
我俯身小心的吹墨:“无可挑剔不是好事,就该有这么个毛病。”
他沉吟片刻,才笑着说:“说的好。”
我放下笔,看到自己衣袖上沾的墨,心里默默叹一声。周誓中笑话我:“你这样不利落,还怎么伺候主子?”
我懊恼的抹了一把:“这个毛病,当真烦人。从来没有能改了的时候。”
“正反不过是洗一件衣裳的事,别为了这么点小事坏了心情。”
“我不洗。”我默默的跟自己赌气。
周誓中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还这么不爱干净?”
我道:“主子比奴才大,我现如今一心一意的要忙着伺候主子,就不伺候自己了。替换衣裳总共两件,整日洗,我半个月前就洗烦了。”
周誓中说:“主子今日发话了,准你日后穿自己的衣裳,不必同其他丫头一样只穿府里发的衣裳。”
我奇道:“主子您今日有何喜事?又叫我作画又准我穿其他衣裳的。”
周誓中望着我,嘴角微微一挑,眉目之间带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笑意,登时叫我心里跟着“咯噔”一声,他说:“今日着实是个好日子。”
若你要杀我
我不经心的问:“什么日子?”
周誓中一字一字答:“五月二十七,我那未过门的妻子,顾青衣,正是今日的生辰。”
我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竟然忘了今日是我生辰,只愣住了,过了好久,才勉强装出一个笑来:“你记性倒是好。”
“不是我记性好,从夜里子时开始,负责追杀顾青衣的闻之行就下令停止追杀了。今日战门上下偃旗息鼓,闻之行也算怜惜自己的小师妹,为了叫她过一个安宁的生辰。”
我用力的瞪着眼,望着窗外,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头来,对周誓中笑了一声,道:“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了些,我望了这一会儿,止不住的流泪。”
周誓中仿佛没注意到我眼里的泪,只嫌弃的看着我的衣袖:“得,我最看不得穿着脏衣裳的女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快回你房里歇着吧。伺候了我这一中午,你在心里不定骂我几遍,下午不必来了。”
我转身欲走,却突然记起自己留在他桌上的一幅画,若是周誓中一个不小心,将那画流落出去,我的藏身之地就算彻底暴露了,我于是又回身说:“我的画我得带着。”
周誓中笑着:“你个丫头如何这样抠门?”
他说着,自顾自的跑到里间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个什么东西来,远远的扔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东西,留在我房里,你们姑娘家的,我用不上。用它换你一幅画,总行了吧?”
我坚持:“东西我留着,画也得给我。”
周誓中:“留在你那里,兴许什么时候你一个不小心,就弄皱了,或许别的丫头去你房里,手脚不利索就给你带出去了,留在我这里存着,保管没人能拿走,比在你那里好的多。”
我有些犹豫,又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东西,转身离开了。
总得给自己主子几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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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誓中给我的东西,原来是一件女子的衣裙,倒真是好看,洁白洁白的。兴许是他什么日子预备着送给自己小妾的,忘了,才便宜了我。
我在房里,想起周誓中说的那件事,三师兄今日叫人停止找我了,这么说来……下午我也不必过去伺候主子,那或许我真的可以试着去外面看看?
动了要出去的心思,我就一刻都坐不住了,干脆从房里出来,作出一副悠闲的样子来慢慢的往假山那里走。
我得跟安准商量商量。
他果然在我落脚之后就来了,进了山洞里,问:“你跟周誓中那厮在一起画了一天的画?”
“天地良心,”我喊一声,“总共才一个中午,怎么能叫画了一天的画?”
安准:“我记着你昔日十分厌恶他的。”
“时日久了,才能看出一个人是好是坏了。周誓中好歹不是个坏胚子,不必担心我。对了,”我记起昨夜的事,“昨夜里我多了个亲人。”
安准:“来保护你的姬家人里的?”
我点点头:“按照辈分,算是我的哥哥。他蒙的严实,我只模糊看到一双眼睛。”
安准:“你先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先说正事。”
我道:“你怎么不早说有正事?”
安准:“我一直等着你往这边走,谁知道你跟周誓中正经的作画去了。”
我:“又拐到周誓中身上去了。快说正事。”
安准:“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倒是忘了还是怎么的?”
我:“本来忘了。还是听周誓中说,今天是他未过门妻子的生辰,才记起来的。”
安准:“他提起你了?”
我:“兴许是我的生辰,他才说起我的事。以往他是从来不提顾青衣的。他还说了一件事。”
安准接上我的话:“老三下令停止追杀你了,从昨夜里时到今夜子时。”
我:“你也知道了?”
安准:“战门那边刚传来消息,今日清晨,山庄里都是照着往年规矩,吃的长寿面。看样子你是忘了。过生辰的正主儿一口面没吃,没过生辰的倒是热闹。”
我嘟囔了一声:“长寿不长寿的,吃了也没多少用。”
安准拍我一下:“不吉利的话别说。今儿你想怎么过?”
我听了他这一句话,顿时如同心口被石头碾过。往年里,到了我的生辰,九个师兄从大早晨开始,轮着跑到我房里问我这句话。我要什么,想做什么,他们都变着法子遂了我的心愿。
现今,往年最早问我这话的人正在处心积虑的想办法杀我。
真是叫人,情何以堪。
我想了想:“主子还准了我一个下午的清闲。”
安准皱眉:“不许给人叫主子。”
我笑话他:“全天底下的帮派里,若论对自己小师妹好的,你得排第一个。给旁人叫声主子都不让。”
安准:“快说,想要什么。”
我支吾:“如果今天不追杀我了,那我是不是能——”
安准沉吟了片刻,说:“我带你出去,看看江南。”
若你要杀我
我们都了解三师兄。他说下令停止追杀我的时候,也许正暗地里加派人手增大力度搜查。
安准也知道这很可能就他们诱我出去的计谋,可是,他还是要带我出去,看江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可控制的想要出来看一看,我不是那么喜欢江南,不是那么喜欢热闹。
或许,我心里,还抱着那样的期望。
我还默默的期盼着以往关心我的人们还在,三哥真的为了我的生辰叫人停止追杀我,山庄里的人真的吃了长寿面,他们不是为了往外传一个会叫我上当的消息。
我还默默的盼着,决战不是非杀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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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准带着我到了街上,我们走了不到百步,就有人在与我们擦肩而过时塞在我手里一截纸条。
我镇定的走了一段路,到了拐角处,对安准说:“有人在我手里塞了东西。”
安准低声说:“打开看看。”
我偷偷摸摸的展开纸条,上面写的很清楚:染染,我是哥哥。追兵重重,速回周府。
终于到了我骗不住自己的时候。
这整个江南,春天里美丽的江南,都没有一个顾青衣的容身之所。我戴着面具,站在追兵重重的大街上,惶惶不安,在随时被杀的恐惧里,过着自己的生辰。
我侧过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浑身都止不住颤抖,哭着对安准说:“三哥骗我……他骗我出来,他们都在骗我。他下那样的命令,只是为了追杀我。”
他把我的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那么平静:“我知道。他已经到了江南。我去找你之前,就知道四处都是他的人了。”
我拼命的哭,压着自己的伤心,慌张,恐惧,痛苦,还有恨,流着泪,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
“染染,我们不回去。今日你想去哪里,我都跟你去。我能护住你。不会有人伤你一分的。”
我用力点点头,几乎是咬着牙,把那个句子完整的说出来:“我们去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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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脸是泪,爬到乱葬岗的尸体堆上,在臭气熏天里仔细找了许久,才拖着一具刚过世不久的女尸从上面走下来。安准一直定定的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说,望着我。
我望向那句尸首:“就用这个了,她跟我最像。”
安准点点头:“好。”
他旁边站着其他保护我的姬家人,也都安静的看着我。我哥哥见我不肯回周府,只有这样跟着保护我。
我问:“去买笔墨的人回来了吗?”
有人把我要的笔墨递过来。
我笑着说:“姑娘我今天心情好,就遂了他们的心愿。不是要杀我吗?我就叫他们满意。”
说完,我在乱葬岗的地面上趴下,把纸胡乱的往地上一铺,提笔蘸墨,地面上不平整,我的字也写得不大顺畅,但是熟悉我的人自然就能看出那是我的笔迹,我一笔一笔写:
顾氏满门已灭,吾双亲皆亡。现颠沛流离,无处安身。吾不学无术,愧对祖上,无力报杀父灭门之仇,苟活追兵铁蹄之下。今日为吾生辰之日,乞能获寿面一碗,以寄活命之心。听闻故人网开一面,在今日暂停追杀,吾外出之时,却见重重伏兵布置,走投无路之际,囊中只余昔日备好之剧毒,虽不能活,死愿可遂。故人不再,无家可归,前路已断,后路也无,世上终无可恋之处,吾只盼死得痛快,故违背父母之愿,了此残生。
家不能归,吾死后必成孤鬼。但望见吾尸首者,见吾手书及随身所带银两,将吾送往塞北。
顾青衣绝笔
这样写完,我就趴在地上反复的看。
看来看去都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墨也干了,我对安准说:“给我几块银子。”
安准走过来,俯身轻声喊我:“染染。”
我说:“是你说的,今天依我。”
他犹豫一下,还是把银子给我。
我把自己的手咬破了,血抹到绝笔信和银子上,又把信揉的几乎烂了,在地上挫的脏兮兮,又对那边喊:“把我要的东西拿来!”
若你要杀我
我过去的衣装和饰物,没有带进周府,都由安准藏着。我找尸体之前,就托保护我的人去安准那里将它们取了来。现在我喊,马上就有人把包裹拿出来了。
我从里面翻出自己逃出来时身上的钱袋,也在地上磨得脏烂,把信和银子塞进去,接着把自己那日从战门逃出来时穿的那件衣裳也找出来,头也不抬的跟安准说:“你们回过头去,我给她换上我的衣装。”
过不了一会儿,地上的尸体收拾妥当。
这名女子兴许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丫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活活打死的。她的身形与我十分相似,是以我挑中了她。现在给她穿上我的衣裳,系上我的钱袋,不看脸,她就是我。
我起身,不知怎么的,心口闷疼,到了我那哥哥身边,我说:“你是不是会使毒?”
现在我才看清他的长相。狭长的丹凤眼,真是少有的英俊。
他点点头。
我问:“有没有什么毒能把人毒的面目全非?”我试着解释给他听:“反正,就是把那毒下到那具尸体上,如果说尸体是我,别人看不出什么纰漏来。有那种毒吗?”
我哥哥镇定的答:“有的是。”
我说:“大好。”
他问:“你要什么样的?”
我答:“越毒越狠的越好,越不会叫人发现问题越好,尤其是那张脸,如果能全毁了,就是最好。”
他答:“你稍等片刻。”
我眼见着他走过去,背对着我,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我再过去看时,自己都被震惊了。
哥哥跟我说:“如果他们查,绝对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我相信。
她身上的衣服一点样子都没变,皮肤却已经焦黑萎缩,整张脸都腐烂,头发还算是附在头皮上。
我侧头问:“哥哥,倘若我服下你那毒药,就是她这个样子吗?”
他答:“嗯。”
我放心了,无意中扫到地上的墨,眼前忽然闪过中午的一幕。
我那个写字作画都要染脏自己衣袖的老毛病,决战最清楚。他见了就忍不住训斥我一顿。
我把剩下的墨汁随意泼在那具尸体衣服的衣袖上。
安准喊了我一声,竟似是慌张:染染!
我幽幽的望着他:“他们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吗?把尸体送过去,叫他们知道,他们赢了!我死的很惨,而且死的时间也正合他们的心意!闻之行不是来江南堵我了吗?现在很好,不用找人千里迢迢往战门送了,把尸体直接送到他面前去,让他好好痛快痛快!”
我歇斯底里的喊完,跪到地上,对着那尸体磕了一个头:“对不住。你化作厉鬼,来缠着我就是了。”
我起身,对着安准说:“托人,对你死忠的人,把尸体送到容易被战门的人发现的地方。我今年生辰,过的最为高兴。”
说完,我低下头,流着泪道:“我回去吧。活着的顾青衣,没有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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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整个周府都被叫醒。
我们随着周誓中跑到大门前时,见一名侍卫跪在地上,有人紧紧扶着周伯父,火光里,我见他老泪纵横,口口声声喊着我的名字。
周誓中走到前面,问:“怎么了?”
那侍卫上气不接下气:“禀二少爷,属下是战门三公子闻之行闻公子座下侍卫,特奉命为周府传话。今日黄昏时分……我家小姐……”
他跪在地上,哭的声音嘶哑:“我家小姐的尸首被送到了三公子在江南的府上。公子重病不起,现不能来周府亲自告知,特遣属下前来。我家小姐……是您未过门的妻子……三公子说,请您节哀。”
周誓中定定的站着,他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作何表情。
这样的情形,让我觉着愧疚。
我只是恨他们,我只是恨他。
我不是为了叫真正牵挂着我的人伤心。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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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整个周府都被白布罩了起来,我自己为自己的死穿上了丧服。周伯父休养身体,闭门谢客,周誓中也不准任何人打扰。
安准与我在假山石洞里相见。
他见我穿着的白色衣裳,眼神一闪:“染染。”
我道:“别这么望着我,我又不是真死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你现在可以出去了,不会有人再追杀你。”
我笑:“早知道这个办法这样好,我早就这么做了。”
安准低声问:“你痛快了吗?”
我点点头:“估计等到我真死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痛快许多。”
“街上的告示都被扯去了,你三师兄在江南的住处今日守丧,去探听消息的人说,他见了你的尸体和绝笔信,吐血不醒。今日江南的郎中一多半都去了他的府上。”安准犹豫片刻,接着说:“北方飞鸽传书过来,山庄里也收到了你死的消息。战门所有分堂,除去远在西北未能收到消息的分坛,都是今日守丧。”
我笑着说:“消息是真的吗?他们该不会跟昨天一样,是骗我出门的吧?我上当一次就够了,没有第二次。”
安准唤我:“染染。”
若你要杀我
我只冷冷的看着山洞外的天。
安准问我:“你知道我们能逃出来,是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