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宫阙-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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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意相信,也无法相信。从回宫那夜她便心神不定,总在李存勖不留意的时候偷偷看他,他会是一个弑师的人么?她长在韩家这样的世家,自认是经得住事的,朝堂上、内宫里的阴谋诡计使一些人成了刀下冤鬼并不全然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甚至只要施计者有其心志,存的并非单纯的害人之心,不伤及无辜,抱歉,
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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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四一章 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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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万福。”蕊仪福了福,看向福儿,“还以为来复命的是德妃姐姐呢,怎么,她身子又不好了?”
“德妃娘娘写了一夜,早上实在困倦,实在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只让奴婢带着帖子来复命。”福儿低着头,恭敬地道。
梓娇笑了笑,看向蕊仪时面色不善,“本应立刻去给皇上复命,可皇上在饮羽殿,本宫也不好过去扰了皇上的兴致。让你规劝昭媛,你也不听,今天皇上又没有上朝。”
“是臣妾和妹妹的罪过,臣妾一定规劝妹妹。”蕊仪不觉有些无奈,微微叹了一声,“可皇上不想上朝,臣妾也劝不了。臣妾和妹妹劝了,说不准就是抗旨不遵,谁敢担如此罪名。”
“你还有理了?”梓娇愤愤地道,蕊仪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她吃过亏,不能坐不住,再摔在同一处。
“皇后别急,臣妾劝不了,不是还有娘娘么?娘娘身份珍贵,在皇上面前总比我们多几分颜面,就是训诫昭媛,也比臣妾管用。有些事臣妾不好出面,但娘娘确是可以管的。”蕊仪语气恳切。
身为皇后,母仪天下,是该规劝皇帝的言行,梓娇心中赞同道,立后以来她让人读了一些记着古时贤德后妃的书,上面是这么写的,“本宫原就想如此的,只是碍着妹妹你的面子,才没有去劝昭媛。既然妹妹这么说了,本宫也就不担心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咱们就去饮羽殿。”
身后的蕴溪上前两步,轻声提醒道,“娘娘,既然帖子已经送来了,不如这就去向皇上复命。”
梓娇愣了一下,笑得干巴巴的,“是啊,还是复命要紧,别的以后再说。蕴溪,摆驾饮羽殿。”
训诫蕊瑶,何尝不是训诫她?又从训诫变成了复命,蕊仪觉着好笑,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梓娇行在前面,蕊仪紧随其后,福儿捧着那一匣帖子跟在她们身后。蕊仪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那些信件可都交还给赵公公了?”
“还没有,赵公公也在饮羽殿,奴婢不敢去打扰皇上,也就不曾见过赵公公。”福儿越说声音越低。
“信呢?既然赵公公在饮羽殿,你就不好当面还了。你把信给本宫,本宫替你还了。”蕊仪微微一笑。
“奴婢不敢劳动娘娘,奴婢还是自己还吧。”福儿不敢托付,硬着头皮道。
梓娇回过头看了她们一眼,冷冷一笑,“福儿,你手里那么多东西也不嫌沉,还不快交给贵妃。你这么一块儿拿着,一会儿向皇上复命时弄混了,让皇上看见了,本宫扒了你的皮都抵偿不了。”
“是。”福儿没法,只能把信交给蕊仪。
拿着点了一遍,蕊仪笑了笑,没再说话。到饮羽殿时早有人通传,李存勖坐在首座上,蕊瑶跪坐在他身旁,轻轻地为他捏着肩。见她们进来,蕊瑶丝毫不避讳,只跪坐着轻轻欠了欠身,目光从梓娇身上一掠而过,直接看上蕊仪,“姐姐怎么也来了?总不会是觉着我的饮羽殿热闹吧?”
“是来向皇上复命的。”蕊仪轻咳道,给蕊瑶使了个眼色,也提醒了李存勖。
目光一触,李存勖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吩咐赵喜义赐坐,笑问,“皇后可是为设宴之事而来?不过两日功夫就有了眉目,皇后果然尽心。”
梓娇从未被如此夸奖过,方才的不快顿时轻了许多,脸上有了些笑意,“臣妾知道此事重大,丝毫不敢耽搁。连夜让人写好了帖子,本来也不想打扰皇上和昭媛妹妹,可是怕皇上着急,就送来了。”
梓娇竟然没有喜得过了分寸,还能应对得如此得体,看来做了皇后,还是有些长进的。李存勖心中满意,也没追究她没提敏舒,“皇后有心了,贵妃、昭媛都得跟皇后学学。”眼尾含笑看了蕊仪一眼。
“噗哧”蕊瑶憋不住笑了出来,众人都看向她,她掩着笑道,“臣妾一定跟皇后学,好好的学。”
梓娇讪讪的,但蕊瑶说出的话并无不得体之处,自己又是来邀功的,自然不好发作,“福儿,把帖子给皇上看看。皇上,帖子都是烫了花的,皇上要是看着合适,臣妾明日就让他们送出去。”
李存勖颔首,不过接过匣子时并没报太大的期望,他只说了个念想,还没来得及列出名单,这帖子又能写成什么样子。他信手翻看着,没想到前面几个的确暗合了他的心意。讶异之余,他不禁看得快了些,想立刻就把匣中之物看个清楚。
看蕊仪静静地站着,蕊瑶兀自纳闷,蕊仪能由着梓娇表功,定是想让她表这功的,于是笑道,“皇上看仔细了,要是漏了哪位大人,也好赶紧补上。”末了她也不想让梓娇占尽便宜,“德妃姐姐的字真好,听说字写得好的人,都是长年修身养性的,臣妾也得和她学学。”
忙着翻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上面的几张帖子被用力扔到了一边,李存勖面色阴沉,面前红色帖子上赫然写着“林康”二字。他压抑着,敛住眸光,“谁把此人列上去的?”
梓娇感到事情不对,看向蕊仪,蕊仪也回答,只目光平和地看向福儿,“都是德妃姐姐写的,姐姐身子不适,没有过来,只能问福儿了。”
“回皇上,德妃娘娘是按照皇上和诸位老大人往来的书信写的。”背上冒出一阵冷汗,福儿低着头跪在那儿,小手不停地紧抓着膝上的衣料。
“书信,哪儿来的书信?”李存勖沉声问,他仍低头注视着“林康”二字,目中波澜翻滚。这个名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不可能,不可能……
福儿磕头,连声告饶道,“皇上,是贵妃娘娘带奴婢借的书信。德妃娘娘写的时候,奴婢一直在旁边看着,娘娘都是按书信上的名字写的。”
“满口胡言!朕与几位恩师往来的书信里如何能有这大逆之人?”李存勖怒道,指间关节泛白。他看向蕊仪,似是在询问,又似是隐忍,这当中的变故若是就此发生了,他又该如何。
蕊仪也暗暗握紧了手,她等待多时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她屏住了气,尽力镇定,还是显出了紧张,好在旁人看了也只道是害怕所致,“皇上息怒,该请谁,臣妾和皇后姐姐也拿不准。怕扰了皇上,也怕外人知道了,说咱们不尊重皇上的老师,竟连谁是皇上的老师也不知道。于是臣妾斗胆向皇后进言,把那些陈年的书信借了出来。”
“真的是按信写的?”梓娇倒是没怪蕊仪,倒是李存勖的样子让她起了警觉,她不由得把话又引向敏舒,迁怒有时候也是不容小觑的。
“是,奴婢绝无虚言。”福儿吓得浑身发抖,李存勖没有追究蕊仪擅动书信,那说不准就要追究她了。
蕊仪笑了笑,从萱娘手里接过那些书信,“刚好,臣妾还没来得及把信还回去,皇上一验便知真假。”她上前相劝,“德妃姐姐一向谨慎,想必不会如此,可能这当中真的有呢。”
劈手夺过那些书信,李存勖看上一封便扔开一封,有几封还扔在了蕊仪和蕊瑶身上。蕊瑶不明就里地看了看蕊仪,只能连声劝李存勖消消气。李存勖仿若未闻,对几人的目光更是宛若未见,手里的书信尽了,没有林康。他又蹲下身子,一一将信捡起,几人想去帮他,却都被他推开了。他捡起来,看了看又一一扔开,只是这回又扔在了案上。
李存勖冷笑,神情中竟有些庆幸,他没有记错,有关林康和林家的一切都已经抹去了,抹得干干净净,半点不剩,又怎么会在十年后又突然冒出一封书信。他看向蕊仪,她面色有些苍白,目光有些怯生生的,嘴角却仍有着惯常的笑。他叹了口气,缓缓地坐回位上,说话时已恢复了从容,“这当中并无林康,说,是谁把这大逆之人列进来的?”
“看来是说不清楚了,得把德妃妹妹叫来当面对质。”梓娇建议道,拿笔的是敏舒,又没人逼她,这罪责,她不担着,谁担着。
李存勖没出言阻止,自有人赶着去叫人。蕊瑶从未见过李存勖盛怒的样子,更不用说生了这么大的气,她不解地柔声问,“不知这林康是何许人?怎么犯了大逆之罪?竟能让皇上动怒。”
“勾结契丹,毁我江山社稷。好在苍天有眼,十年前他一家患了瘟疫,都死绝了。”李存勖声音中仍含着怒意,说话时还不时地看向蕊仪。
蕊仪慢慢低下头,她并非心虚,只是她已有了答案。若是李存勖受人蒙蔽,错杀忠良,他一定会说自己手刃了奸臣,因为他不明真相,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可是,他偏偏说林康勾结契丹,又说他们一家死于瘟疫,这便是欲盖弥彰。
他还不住地看向她,他也是知道的,是么?她是什么,她到底算什么,是他手中把玩的玉玲珑,还是那只鹦哥?
正文 第一四二章 刺探(下)
存勖还是喜http://www。345wx。com欢她的吧,即使只有一点,可是他既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她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是那段过往?把自己的仇人留在身边很有意思么,她到底算什么,是他故意留在身边的,还是娶了她之后才发现了她的身世?
“哐当”一声响,砚台已碎裂在了脚下,蕊仪呆呆地抬起头,目中已不觉泪花汹涌,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蕊瑶从背后轻拉住李存勖的袖子,看着蕊仪,轻声道,“又不是姐姐的错,皇上怎么对姐姐发脾气了?看把姐姐吓的,皇上,姐姐身子刚好,是不能受惊吓的。”
李存勖应了一声,让赵喜义给蕊仪看座,梓娇握了握蕊仪的手,小声道,“妹妹不必害怕,这又不关妹妹的事。不过也怪了,信件里明明没有此人,怎么就凭空冒出来了?这恐怕就得问问德妃了,福儿,本宫再问你一次,你真是看着德妃写的?从来没有走开过?”
福儿跪在那儿早已抖得如秋天里枝头的落叶,可她很是机灵,从来都会见风使舵。梓娇这一问,简直就是把一根救命稻草塞到了她手里,她神色一变,眸光一转,假作沉思状,“不是,奴婢曾经走开过。德妃娘娘写的时候,奴婢都只是端茶倒水、研磨什么的,其他的真的不知。”
“德妃呢?”李存勖沉声问,虎眸中如射出两道利刃,福儿惊得摔坐在地。
“回皇上,已经去请了。”棋芳在门口怯生生地道,一回完话就退到后面。
“皇上,何必为了一个大逆罪人生气?说起来这犯了大逆罪的也不少,大可不必为了一个林康动气。”蕊瑶轻声劝道,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即使有人故意将林康的名字写了上去,又算得了什么。
“林康?”梓娇沉吟了一下,看向他们二人,“臣妾想起来了,这林康确曾是皇上的师父,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犯下此等大罪。怪不得皇上一直耿耿于怀,昭媛就别再提皇上的伤心事了。”
“住口!都给朕住口!”李存勖厉声道,冷冷地看向梓娇。可是经梓娇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察此事敏舒也是知道的,敏舒又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此事还要细审,来人,把福儿带下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了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救救奴婢,贵妃娘娘,奴婢也曾在丽春台伺候过你……”福儿拼尽力气喊着,想要挣脱,但如何也挣脱不了。
“德妃娘娘到。”殿外有内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敏舒说话间已进来了,路上她已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事她是很容易洗脱的,就是不知这设局之人究竟为了何事。
“皇上且慢。”敏舒上前行礼道,抛开心思各异的三人,抬头只看着李存勖,“来的路上,臣妾已听闻了来龙去脉,臣妾敢向皇上保证,此事绝非臣妾故意所为。皇上知道,臣妾是知道林康大逆之行的,臣妾既然知道皇上心中伤痛,又怎会有意在皇上打算设宴时,揭皇上的疮疤?”
“书信中断无林康,此事只经由你与福儿二人之手,你二人中定有人脱不了干系。”李存勖定定地道,他看了敏舒一眼,又看向刚刚被缓了下来,瘫坐在地的福儿。
“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福儿六神无主地用力摇着头,二人之中定有一人,那不是敏舒,就是她自己了。性命攸关,敏舒不管知不知情,也不管是不是与此事有关,都会把罪责推到她身上,“帖子都是德妃娘娘写的,奴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给我住口!”敏舒喝道,平日不曾如此,连说话都不会大声,此时陡然发作着实不习惯,“皇上,臣妾的确是照着几封信中的名字写的。这些日子臣妾宫中人手不足,臣妾日日都要料理许多杂事。昨日忙得昏昏沉沉的,看见林康的名字,隔了十年,一时只觉得有些眼熟,也想不起究竟是谁了。一时糊涂,就把他写进去了。”
敏舒一开口,蕊仪就暗叫不好。她不是不曾想过敏舒可能知道当中内情,她将仿冒的书信夹送进去时想着,要敏舒知道,定是不肯写的。非但不肯写,还会把信拿到李存勖面前。这样以来她也达到了刺探的目的,而信的出处也正好安到福儿身上。
可是敏舒之前没有把事情闹出来,这让她以为敏舒是不知情的,这才等到了今天在饮羽殿中对质。没想到敏舒不仅知道实情,还在知情之下写了,这天宫弄巧造成的疏忽也不知会不会再生出事端。
“一时糊涂?”谁知此时梓娇尖声开了腔,语中不无讥讽之意,“臣妾没读过什么书,肚子里也没有几位妹妹的文墨,不过也听过一些前朝流传下来的故事。有些人跟那些乱臣贼子有关联,暗暗怜悯他们身首异处的下场,就想着法地明示、暗示,不弄出些波澜,让别人想起他们,是不会甘心的。”
“娘娘是说臣妾与林家有私?臣妾什么出身,林家大小也是官宦之家,怎么会和臣妾有私。臣妾也只是听闻此事,当时究竟什么情形,林家究竟如何勾结了契丹,更是无从知晓。就是林康的名字,也没记清楚。既然如此,臣妾又如何会心存怜悯,请皇上明察。”敏舒跪在座前,目光坚忍,指着不远处的铜炉道,“皇上若不信臣妾,臣妾愿以死明志。”
“呦,你还来劲儿了。”梓娇笑道,转而看向李存勖,“皇上,既然她说是按信上写的,那就再把那些信件看一遍。”
已经看了两遍,断不会有错,这就是逼着敏舒去撞铜炉。众人齐齐看向敏舒,敏舒目光冷冷地扫过她们,冷笑道,“皇上看到的未必就是臣妾看到的,信是福儿拿到集仙殿的,拿走时臣妾为防有失,亲自点算了一遍,当时是没有错的。后来信到过瑶光殿,又交给贵妃,贵妃又交给了皇上,这当中究竟哪里出了变故,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有嫌疑不假,可是福儿、贵妃还有皇后,就是把信取出来的赵公公,也一样都有嫌疑。”
“你还反咬一口了?”梓娇反应过来,怒不可遏,蕴溪在她身后轻唤了一声,她才没有发作。当下她冷哼了一声,讥讽道,“瑶光殿里几十双眼睛都看着,本宫和这宫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没碰过那些书信半个指头。”
“皇上,皇后所言不虚。皇上若不信,可以把当时在场的人都叫来细问。”蕴溪躬身道,她也是老王妃身边放出来的人,李存勖一直对她颇为信任。
梓娇处事多有不当,可是并不傻,这种一问便知的事情大可不问。李存勖摆摆手,对她们二人间的争吵敢到厌烦,没有说话,目光又落在赵喜义身上。他并不怀疑赵喜义,他想让赵喜义指正另外几人。
赵喜义立刻躬身道,“奴婢冤枉,皇上的书信是谁写的、一共有多少封,都是记了档的。奴婢是当着贵妃娘娘和福儿的面把信取出来的,当时就交给了福儿,奴婢不敢做手脚,也没有机会做手脚。”他看向福儿,笑问道,“福儿,跟陛下说实话,这是不是实情?”
福儿头顶发寒,难道她真的命该如此?不对,有些事情不对,她看向蕊仪就像看见了最后一道生机。她跪起身,拼了命地向李存勖蹭了过去,“赵公公先把信交给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才把信交给了奴婢。刚才奴婢也把信交给了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把信带到这儿来的。皇上,是韩贵妃,是她,一定是她……”
“你胡说什么,我姐姐怎会认识什么大逆之人,十年前,姐姐也才十岁。她冤枉你,你也配被冤枉!”蕊瑶摇了摇李存勖的袖子,面色不善,但并不惊慌,“皇上,德妃姐姐所言不无道理,可是这也不能洗脱她的自己的嫌疑。”
蕊瑶知道此事与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