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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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是个人在使剑。
闵道探头过来看,轻轻咦了一声,不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里头那人剑使得并不快,左刺一记右削一下,果然毫无套路。看上去简直就象个从没学过剑的人一样。
“这人剑法没人认得?”
“没有。”
我看得认真,顺口问:“那谁邀他来参加剑会的呢?”
这剑法真的没人见识过,这人可拿不到一张论剑会的请柬吧?
这世上可没有人是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齐伯轩看着那只汤碗,忽然问了句:“你们看到过的情形,都能再这样重演出来?”
巫真点头说:“是啊,我不成,巫宁比我强。若是她看过的,再重现图影时保证清楚明白,分毫不差。我可记不得那样清楚。”
齐伯轩问:“这叫什么名堂?”
“是幻镜术里头的……”巫真越说声音越小,我抬起头来。
齐伯轩眼中的专注与热切令人微微吃惊。
这人……难道幻镜之术令他如此动容?
齐伯轩转头看我:“巫宁姑娘,这么说来,论剑会上头,只要你见过的剑法,你都能牢牢记住,而且可以再这样演示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幻影 一
我心中微微一凛。
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件事情,而齐伯轩的言下之意,我已经明白了。
这……
我定定看着他,连文飞伸过手来,在桌下握住我的一只手,我都没能回过神。
我虽然不是习剑的人,可是却也知道他们把自家的剑术本领看得比天还大,外传自是不可能,也绝不肯轻易示人,怕旁人偷学了去。象今天这样的论剑比武,可以见识到各门各派的精湛技艺,机会着实难得。
而我和巫真,我们能将他们的招数都记下来……过后可以再反复的演示出来给旁人看……
这是一件幸事么?
也许是有冷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文飞握着我的手忽然发紧,我觉得微微生疼。
文飞肯定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若是让旁人知道……若是……
我忽然间明白父亲说的一句话的意思。
他说过,幻术总是招世人嫉恨惧怕的极品桃花运。
我当时不明白,幻术固然在一般人眼中神秘莫测,可是只要不倚此为恶,世人又怎么会又恨又怕呢?
巫真看了我一眼,她似乎还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有些茫然,有些不安。
我忽然觉得厅中嘈杂的人声一瞬间都被隔开了,那些人,那些声音,显得那样遥远而模糊。象浮光掠影一样,乱纷纷的交杂在一起。
也许……我们就不该到这里来。
闵道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欣喜:“巫宁,那你下午仔细看,晚上咱们在一块儿再讨论……这下可好了,当时看不懂的以后可以细看,当时来不及想的过后可以再细细推敲……”
文飞摇头,语气有些生硬:“不说这些了。快用饭吧。”
闵道眼睛眯了起来,低声说:“对对,不在这儿说。”他埋下头,象是为了掩饰似的扒了好几口饭。
我们的声音不大,并没旁人注意到我们。
可我心中还是隐约不安。
文飞的手缓缓收了回去,失去了那份温暖,我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似的。
刚才那事若被旁人知道,麻烦一定源源不断而来。
回来我得叮嘱巫真一句,以后一定要谨慎行事。处处小心。
我们在这些修习剑道的人当中,是明晃晃的异类。一旦这事被旁人知道,我们会如何?会被群起而攻之?还是……
文飞低声对我说:“没事的。别担心。先吃饭吧。”
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文飞朝我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温存柔和,象是暖暖的温泉水一般。
我脸上微微一热,低下头去喝了口汤。
心里头不知不觉冒出一个含糊的,隐约的想法。
我……是不是能帮得上文飞的忙?
他对剑术那么渴望。渴望能够被人承认,渴望能让自己的母亲过得好。
可是文家的人欺辱他,压制他,他根本摸不到那座藏剑阁的边儿。
世上的剑法很多,未必只有文家的藏剑阁才有。
我心里有些跃跃欲试——感觉自己象是站在深渊的边上,有一道危险的摇摆不定的桥可以通向对岸。可是,我不知道对岸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半途就掉下去。
可是。也许每个少年人,都曾经在某个时期,对某件事情,有着无法克制的冲动,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外面又下起雪来。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我醒了过来。
雷芳睡得很熟。我轻轻越过她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梦中那满眼的冰雪……寒意似乎还留在身上。
真傻。
曾经的我,太傻了。
我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灯盏我的主神妹妹。灯罩上绘着几竿翠竹,寥寥数笔,却有一种秀逸清雅的风范,明显不是匠人的手笔。
我发了一会儿呆,端了灯出门去。
从我的屋子到师公的屋子不过数步,就是屋前屋后,中间隔着水池,过了桥便是。两个小僮一个睡了,另一个强打精神在守着。我上了台阶,他站了起来,刚想出声,我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机灵的替我推开了门,自己退到一旁。
其实是我白紧张了,即使说话,师公现在也听不到,不会被惊醒。
师公还在沉睡。
我把灯放下,俯身仔细查看。
师公神色安祥,睡得很安稳。
他稍稍瘦了一点,但是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都在休养的关系,所以看起来气色反而比平时好,恬睡的容颜比从前还多了几分血色。
刚才有些不安的心情奇迹般的,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哪怕他什么也不说,甚至并不清醒。只听着他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我就觉得心里踏踏实实的,象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充实,舒坦,无忧无惧。
这种感觉,在父亲的身边也有——
不,似乎,并不太一样。
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同,我也不愿意费神去思索。
隐约的,我并不是特别想知道那个答案。
我只要知道我此刻的安宁平静就足够了。
刚才的梦境让我觉得疲倦又无奈,论剑会,还有之后发生的许多许多事。那年冬天如此漫长,严寒刺骨。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进双手掌中。
怪不得传说里头,人要转世的话,须要喝下一碗汤,把前世的一切尽数忘记。
因为人生苦短,负担一世的悲喜已经如此疲惫,再牵扯到上一世的恩怨情仇……
胸口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疼痛?
因为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因为曾经的欺骗,利用,背叛,污陷吗?
我不知道,我理不清。
小僮给我倒了一杯茶来,我点头谢过他。
“几更了?”我问他。
“快五更了。”他轻声说:“姑娘还是回去睡一会儿吧,前辈这儿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你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烛芯跳了两下,忽明忽暗的,我打开灯罩,拿剪刀将烛芯剪去一截,又将灯罩再罩上。
一回头我就怔住了。师公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漆黑的眼睛里有一点光在轻轻跃动。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我轻声喊了句:“师公。”
喊完了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幻影 二
“倒杯水给我。”
“哦,好。”
我倒了杯水端过去,师公的唇微微发干泛白,整象一张薄绵纸剪出来的纸人。
我把杯子接过去,拧了巾帕来,师公擦了一把脸。他用力过度,脸上呈现出一点淡淡的血色,看起来仿佛精神了些。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了一眼窗外:“我昏睡了多久?”
“没多久。”
师公没有说话,他靠在床头,阖着眼假寐。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眉毛舒展淡雅,象是画上去的。睫毛浓黑而长,因为肤色白皙,所以愈显得浓黑。还有,他的唇,这么看也不象平时般单薄,下唇有一点水润的亮泽。
我在床边坐下来,望着他,然后又很快将目光移开。
师公的屋子简素得令人觉得微微心酸重生,庶女为妃。他屋里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床上挂着最普通的青色夏绡纹布和帐子,过了季早该换了去,却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没有换。
我拿了衣裳来给师公披上,他拢了拢衣裳,看了我一眼,又眯起眼。
天还没有亮起,黎明前有那么一刻的功夫,是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候。
我微微瑟缩,抱着臂膀。
师公睁开眼,淡淡地说:“柜子里还有衣裳,你也别白冻着。”
我打开柜子,取出一件袍子搭在肩膀上。师公的袍子对我来说既长且阔,披上了,后摆拖在地下。
可我心里却觉得平安欢喜。
我以前可不知道,穿旁人的衣裳能让我心里这么踏实。
觉得很安全,这衣裳仿佛……仿佛象是一个怀抱一样,将我密密的,温柔的包裹起来。
袍子已经旧了。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应该一向穿着极小心爱惜,不然只怕早破了扔了。这袍子的质料很好,针线也细密,当初做这衣裳的人一定是用了心的。镶边处有根脱开的线的,我随手一捻,随即怔住了。
这针脚……摸起来有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
我拢了一下袍子,看起来很随意地翻了一下袖子。
这……是我自己的针线。
真是我做的?可为什么师公这里会有这样一件衣裳?
“师公该换件衣裳了吧?天气也凉了,也该穿夹衣了……”我嘴里说着,伸手在柜里抽斗里细细翻找。
没有旁的了。只是这一件。
真是巧了,我刚才随手抽的,却一下子将这件抽了出来。
师公在身后轻轻叹了一声。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投注在我身上。那种感觉很玄妙,无法言喻。
我转过头来,带着小心翼翼,又有些不安,还存着试探。
师公看着我。确切地说,是看着我身上的衣裳。
他的神情里一贯的清冷漠然不见了,目光显得既温柔,又伤感,那种缱绻而缠绵的意味,不象是在看一件衣裳。而象是在看……心爱的人。
我站在那里,心里有个声音,迫切地想诉说什么。
我动弹不了。象是被谁用定身法定住了一样。
胸口叫嚣着几欲胀裂,可是外面的躯壳坚实无比,牢牢地将一切锁定禁锢。
“这衣裳……是一位故人所赠。”
我不太敢直视他的目光,可是又不舍得不看。
他眼睛里那种光亮——就象夏日里映在湖面上的阳光一般,既璨灿。又柔和,在波浪间荡漾着。闪烁着。
“其实衣裳不是特意为我而做,只是当时我受了伤,衣裳也破损了。她于是找了一件新做好的没有人穿过的衣裳来给我替换。后来伤养好了……这衣裳我也就一直留着,留到今天……”
往事象缓缓流动的河,漫漫铺展流淌着,朝我涌过来。
记忆中一直断失的那个部分,在此时慢慢显露,弥补了那个令我无法释怀的缺口娇妻撩人,腹黑警官嫁不得全文阅读。
是的,我一直觉得,我听到的故事太不完整,我自己能回想起来也不完整。
隐隐约约,我知道,故事里,应该还少一个人。
一个在我生命中,极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人。
“赠衣裳的那人,不在了么?”
师公沉默了片刻,慢慢地唔了一声:“是啊,过世好些年了。”
一直困扰在我眼前的那团迷雾渐渐变淡,有人从远处朝我走过来,雾越来越淡,那人的面目也越来越清晰明朗。
站在薄雾那端的人,不是旁人。
正是我的这位师公,纪羽
“师公那个人,是巫宁吗?”
师公没有否认,他只是说:“你说的没错,正是她。”
“她不是个恶人吗?”
“是的,世人都这样说她。我有时候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一见着她,就全然想不起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只记得起她的好。或许这是她的本领高强,幻术驭使已经到了可以控制人心的地步。”他忽然说:“把架子上的酒给我。”
“不行!”我一口回绝,毫不通融:“你要渴了我给你倒茶。”
师公轻轻摇头:“唉,徒弟徒孙这回事儿,都是学成了本事,翅膀一硬了,就不听长辈的……”
“哪有,你伤这么重,酒怎么能渴?要不,我去兑点儿……”
师公忽然笑了,不是什么冷笑嘲笑鄙薄的笑,我头次看到,师公笑起来居然有个酒窝,在左边儿,若隐若现的,竟然显得十分俏皮天真。
我要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过来,师公居然在开玩笑?
我下意识地就想回头看窗外——今天太阳是不是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巫先生也来了么?”
话题转得又快又陡,我点点头:“是,他就住在东边。”
“你怎么认的义父,和我细细说说吧。”
唔,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就知道师公是一定要问的——
不要什么理由,我就是知道。
这一世,这些年……也许我们是最亲近的两个人。
比和齐靖齐涵,比和姨母……比和别的其他人都亲近。
他教我许多东西,带我走过许多地方。我们曾经在江南最贵的销金窟一起吃价比千金的番邦名菜,也曾经在荒野破庙里一起挨冻受罪。走山路险陡的时候,他会牵着我的手。人多杂乱拥挤地集市,他也会牵着我的手。
有时候不用说话,两个人想事情却都想到了一处去。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关系和感情。
他象长辈,朋友,亲人,象……(未完待续,)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幻影三
“你很象她。”
我心里一紧,抬起头来。
师公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看我:“一开始,只是眼神特别象。她看人的时候,总是坦坦荡荡的,眼里没有半分阴霾和伪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好象什么都看到了,又好什么都不放在心中一样……”
是么?
我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
谁会知道自己的眼神如何呢?除非是照镜子的时候,可是那种时候,定定的瞅着镜子,又怎么看得出来?
“等后来,就觉得,简直象是这个人活过来了一样,说话也象,举止也象,神态更象……”
我心里悚然一惊。
我还以为自己扮小孩子扮得极好,没想到……没想到……
人总把自己想得聪明,把旁人当成什么也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师公对我关爱照料,可是万万想不到师公心中居然……
他只是看到了这些么?
还看到了旁的什么吗?
他依旧没有看我:“前些年,明月夫人对你的特意关照,虽然我和她没有说起过这件事,可是我猜,她和我一样,也是看着你,想起另一个人来。从前只是神似,可是现在越长大,竟然越形似……”
我恨不得马上去找面镜子来照照。
形似?
怎么会?
齐笙怎么能长得象巫宁?
我怎么没发现这一世与上一世的相貌越长越相似?
不会……一定是师公心中总想着,所以才有这种感觉吧?
师公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这些都不算什么剑傲星穹最新章节。我最为纳闷的是,有好些东西,我并没教过你,你却也无师自通地会了,而且。比我这个做人师长的,还来得精通。这却是为什么,我怎么也想不通。”
我讷讷地说:“哪有这样的事……”心里却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太大意了。
还觉得自己什么都好,可是现在却处处是破绽。
师公说的是哪一桩?我在心里飞快地盘算,却想不出来到底还有什么地方露了这么大马脚。
可他却不说了,口风一转,却说:“巫先生对你特别看重偏爱,只怕也是想起了他的女儿。”
我差点儿没拧过来,心还是提着不敢松:“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师公伸出手来说:“扶我起来,总躺着骨头都硌得难受。”
我急忙搭着他的手。扶着他朝后靠着坐好。师公的手比从前瘦了,可是依旧温热,而且——很有力道。
我扶着他坐正好。可是他却并没有立刻松开我的手。
平时温厚的,总让我有安全感的手,头一次,让我有了一种危机感。
我抬眼,正好和师公的目光撞了个正对。
他的眼睛既深且深。仿佛深潭。若是丢块石子下去,也许……要过很久,才能听到落水的那一声响。
也有可能,什么动静和回应都听不到。
他终究慢慢放开了手,指了指床前的凳子:“坐吧。”
天还没有亮。
这个夜晚好象特别的漫长。
我定了定神。
师公看起来,还有话要说。刚才那些。可能只是试探,或者,只是个开头。
说就说吧。
这么一想。我反而坦然下来。
无论如何,我和纪羽之间并没仇怨。
认真论的话,应该是有恩的。而且师公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还有,若是他心中存恨,那又何必去扫巫宁的墓?挖墓还差不多。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没底气。
有许多事情我还没想起来。到底后来的一切,是怎么样的?
师公并没再追问我什么。却说:“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点点头:“有。”
“给你个机会,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怔了下,我想问什么?
怎么现在一下子,突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他安详的神情,我忽然觉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