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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寺是故人踏月来-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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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元年的第一天,就像每一个最最普通的日子,早起,用膳,问安……每日不变的无非吃饭睡觉,一个人,早已习惯。
  胤禛极少回来,大部分时间守在乾清宫,寝苫枕草地守孝。
  每日清晨可闻鞭响,知他到了前殿。我自永和宫回来时,那里仍是前后肃静,侍卫把守在各道门前,中门紧闭,难见殿中景象。有时在德妃那里坐得久了,再返回来仍是一片冷清,偶尔能赶上扫雪的太监,把那些成串的脚印扫得不复存在。我就站在一旁看着,好像能从中找出属于他的。
  生活里,就是那些丫头,熟悉多年的,新亲近的,看她们聚在一处声话。这些聪明又敏感的丫头笑得少了,手中绣的无非寒梅兰花这些极淡雅的花草,再难见一丝鲜艳颜色。
  短短一个多月,变了太多。我或多或少听到一些,不知是以讹传讹还是事实真相,更或是有心之人的胡乱散播。宫里的人简单乏味,随便一些佐料就如获珍宝,看惯生死仍如飞蛾扑火不知畏惧。亦或有人纵容?
  曾在康熙梓宫前各种刁难的三爷,素与前太子亲睦?胤祯未回京中候在城之外,是为要反?受亲王爵的廉亲王胤禩兼理藩院尚书,胤禟却要前往西宁,偏不肯行?年羹尧受命与管理抚远大将军印务的延信共同执掌军务,守在阵中……
  就要春暖花开,这座高高在上的皇宫,依旧伫立于京城正中,风雪覆盖,一冷再冷,侵骨蚀髓。
  裹紧被子缩成一团,房间越发空旷。
  往日,这样一床不算大的锦被彼此窝着,未感局促只是温暖,即使扯在一旁偎靠着他也不会觉得冷。现如今虽是习惯,在这样最该团圆的日子,恐因北风太甚,想加倍,念加倍,寒冷更是。
  他累不累,他好不好,是否按时用膳,是否准时就寝,可会食不下噎,可会睡不安稳……那座乾清宫,有他阿玛相陪,是否未尝冰冷孤寂。
  晕晕欲睡时,仍能听到那些风吹过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或是低吟浅诉。
  翻身,脸才贴到枕的另一端,凉。习惯性缩了缩揪紧被角,遮到脸上的头发像被风扫过,连着脖子都冰起来,吓得我睁了眼,打着激灵看过去,满室黑暗。
  他回来了。
  子夜时分,悄无声息。
  熟悉的气息,带着冬夜寒凉,稳稳躺于身畔,近在咫尺。
  真实抱住,只是安心,没了往年久别重逢的感慨激越。轻揽背后,以被子包裹着靠过去,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似乎,寂静长夜能听到脚步声,一步步迈得稳健,许是春天真的要来了。
  探进胸前衣襟的掌心随体温捂得极暖,枕靠的颈间脉搏低缓沉稳,如同密咒。
  耳边的一字一句,持续了很久,久得我以为天要亮了,久到我从清醒又变回昏昏欲睡,自唇间呵出的干燥冰凉都变得湿热温暖。他也不需我回什么,偶尔应一声逐渐迷糊,背后轻轻拍抚,或是脑后头发被手指揉过又理顺,我就清醒些,听见他继续话。
  亲人,兄弟,朝廷官员,家与国,内与外,亲或疏,这些那些,数不胜数。他早知晓,仍是每每不厌其烦……压抑,忍耐,将至边缘。这样心性的男人,忍了十数年甚至更久,我怎会不知,怎能不疼。
  试着唤声胤禛,哑得有些听不清,才发现眼睛竟酸得睁不开。他已住了声脸仍埋在耳后颈侧,比我还要低的应了,再无一声,只是背后勒得更紧,扣在怀里。
  咬住锁骨,耳边哼了下,又轻又快,随着吸气再听不见。
  “疼么?”
  摇头?
  我未用力,自然算不上疼。
  抓握掌下绷紧的胸肌,指尖虚扣皮肉,感受内里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真真实实的存在。
  “我咬了你,你大可以咬回来,别憋着,没得让自己难受,不值当。要是疼,也一样,得,不出来,就换个方式发泄一回,”
  听不见回应。
  “要不……扔东西好了?很有用的。把讨厌的人在心里念一回,用力摔出去……”
  耳边一声闷笑,短促却真实。“嗯……跟你似的,每回都扔枕头,倒是省银子。”
  我的手果然摸过去碰到枕头,还未抓住已被握回胸前,伴着一声含笑低语,“省银子好,会持家。”
  “呸。心疼你,反倒来笑我,看再理你。我总不能谁招惹了你,就去找谁麻烦,那我成了什么人。就算我气,也不能撺掇你啊,本来你心里的火就要压不住,我就不用再吹这枕边风了。要不,干脆你找胤祥,两人摔打一回,既可强身健体,又有益身心,只怕……银子省下了,药材可要费。”
  “难怪人女生外向,今儿可亲眼得见。”
  我嗅了嗅眼前面孔,适应黑暗后果然亲眼得见,掩着鼻子忍不住笑,“唔,有酸。”
  他反凑得更近在我面上嗅了一回,眼睛眯得狭长,里面像偷了两颗冬夜星辰嵌入瞳仁,极亮。
  “确实有些酸,原来你不止紧张女人,还学会嫉妒男人了,自家兄弟也容不得。”
  这是胤祥,还是旁人?未及细想,眼前的笑激得我随手推过去,“这宫里男人女人什么人也有,我可在意不过来,你若喜欢随处去就是,我一个人乐得安生。”
  被抓了双手按回胸口,风倏地顺着被角钻进来,转瞬间消失不见。
  “还冷么。”
  经此一提才想起来,貌似那些怨念随风散了,同样一袭被子,正暖得厉害,而我,窝在他胸前腿脚缠得像株藤。推拒是假的,口不对心是真,矫情得天地可表。
  “今儿这是……不走了?”
  手指在我背后自上而下地轻扫,拨过腰后系的带子又回到后心处,掌心暖暖地覆在上面,如同落在额头的温软薄唇。
  捧住脸侧方要抬头,麻痒蹭过脸颊,堵住我所有的疑问。
  想念比我意识到的多,无法尽诉,更无需。那些白日黑夜,那些积雪星辰,那些空荡荡的皇宫寝宫,那些有意无意的蜚短流长……我为一人守着。
  他回来了,和往常一样。所有的话似在刚才尽,此时分,只是紧抱着我,用相连不分的呼吸和纠缠难解的身体发肤,用他能表达的一切告诉我,会想念的人不止是我。
  突来的翻身,止住所有。
  指掌仍罩在急跳不止的心口,手臂扣着腰拉向身后,肌肤相贴地摩擦着散乱的头发。
  我侧躺在他身前,双腿被起蜷成一团不得动弹,耳边沉重的呼吸喘得清晰。还有臀后死死压住的坚实腹、硬得没有一分柔软的大腿,隔着彼此尚未褪去的里裤仍是感受分明,抵得生疼。
  咬着唇忍不住挪动,不知是要离开些还是更加贴近,那道火热已回应着倏地在腿间,于轻薄的滑软丝质下反复磨蹭。他未动,圈在身前的手臂却再收紧,听得耳边一声闷哼,像此时流转在锦被中的气息,暧昧,压抑,呼之欲出。
  “别动。”
  被子里,身上,满是他的味道,随着越聚越多的热气不断蒸发,无处不在。我无意义地唔了一声,下巴低进锁骨间,终是难以呼吸地扬起头靠在他身上,抓过被角勉强吸了几口气,偏呼不出去。
  那双瞳仁墨黑的眼睛此时紧闭,看不到一丝光芒压在我脸上,睫毛尖翻卷着轻颤。不稳的呼吸又湿又热喷吐在我颈间,就连那些胡须都像有了生命,越发让人麻痒起来,偏偏受用得很,爱到不行。
  所有注意力,都在他,从头到脚,甚至被压在背上的发尾,抠在他臂上的指甲,通通都在感受,无一能避,停不住。
  不知他念了句什么,仍是埋在脖子上的嘴咬了一口,疼得我挺了腰背还没叫出疼,扣在腰间的手已扯了裤子的系带快速拽到大腿处。我张了嘴半个字也不出,动也不敢再动一下,由他勾起一条腿搭上自己的腿,身上已再无遮挡。
  盯住突然抬起凑在面前的脸孔,眼底漆黑一片,两道极幽暗的光,似恼,更有些探不到的深远,凝重却几乎燃起火来,把我整个人瞬间吸进去。
  “胤禛……”
  叫了一声,不知要什么,被他更快地压住唇角。大腿内侧的手来回摩挲,没了方才的急,指尖总是轻缓扫在最靠近的边缘,不再向前,却多了一丝湿黏,随着那只手一热再热,传到体内又回给他。
  “这么些日子……可曾想我。”
  低哑的语句,透过双唇直钻进脑子,我直接了头,一个想字被他吞进口中。
  热烫的源头仍强硬蛮横地抵在腿下最最敏感的地方,柔软衣料湿濡一片,厮磨得更加酸疼。我摇着头哼却晃不开他的纠缠,支吾了几声像是委屈的哭音,游蛇似的舌探进来,将我几乎同时呼出口的疼尽数翻搅成破碎不成声的呻‘吟,溢出唇边散在锦被中。徘徊的手不再温柔抚摸,像他在我口中四处狂卷霸道舔吸的舌用力进腿间,放肆更甚。
  握在胸前的手用力抓了一把,突然退离,拉了我的手缠到颈后。“嘘,别叫……抱着我,好好感受,我也想你……再这样磨人地叫,让人听了去不怕,只怕……我真要受不住,只能把命给你了。”
  不知从哪儿蹿出一句话炸进脑中,也不记得是谁的,只记得:今儿听人,皇上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就连大臣提议的选秀都给回了。若是先帝还在,今年开春也是要选的,这回啊,不知多少女孩子要再等上三年了。
  脸上突然就湿了,我抓了他手腕却止不住那急速的力道,只是逐渐变得轻缓,忽尔又狂风骤雨,分寸间尽在他手中。唇上或轻或重地不停吮吸,偶尔牙齿磨着咬上一口,却再觉不出疼。
  汗,顺着他额头滴在脸上,混了泪,流到唇边化在彼此口中,一种名为胤禛的味道,细密包裹着我的。
  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不哭不闹,仍是把那名字叫了一遍又一遍,一一纳入他口中,除了他唤我时,再听不见其它。

☆、281。为难左祐

  雍正元年,还是很有些新气象的,膝下无女的新皇转眼间多了三位女儿。
  私下议论者有之,我没亲耳听过,却清楚知道。对于偌大皇宫里的宫女太监,早已习惯,至于那些更有身份的所谓兄弟或是权臣,怕是更加明目张胆。
  他们到底是嫉妒呢还是嫉妒呢,这是个问题。至于有多嫉妒,我就不细想了,反正还是那句老话儿,天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关于嫉妒,同理可证。
  看向同塌而坐对着块未绣几针的帕子发呆一上午,偶尔无声叹息的女儿,我试探地唤了一声。
  红惠懒懒地抬起睫毛,隔好久才叫了声额娘,菱红嘴瘪了瘪,收好针扭着帕角枕到我腿上。
  她像孝颜,很像,眉目间却有胤祥的影子,心性更是。原先的侄女还是外甥女,早已被这个时代给搞错乱了,此时更甚,竟然变成了女儿,还是胤祥巴巴地送来给胤禛。我只能,皇家确实很混乱。
  “想家了?”
  姑娘也不答,脸埋在我膝上,脑后垂的辫子不停晃。
  当年,红挽也是这样吧,□□岁的年纪,各种娇俏惹人怜,像朵稚嫩的花含苞待放或是懒洋洋极会耍赖的猫。现如今,见一面都难。怪不得人女大不中留,就连胤禛浑的那句女生外向,现在想想也是有道理的。
  时间过得太快,眨眼间,一个个孩子都已长大,我们老去。
  她出生那年,我们尚在海上,四处漂泊。我曾抱过她,极幼的女婴,陪我度过很多个漫长日夜,陪我于船舱摇摇晃晃想念远在京城的胤禛和儿女。此时此刻,我们住进皇宫,而她,成了我和胤禛的女儿。
  整好衣物,拉了她的手步出殿去,御花园早已春意盎然,嫩绿枝头,□□馨香,怒放争妍。风都是暖的,带着初夏的味道。
  弘历和弘昼兄弟二人迎面走来,围着了会话便要带妹妹去玩,我轰了两个子回去看书,拉红惠坐在凳上,眉妩已捧了茶放在桌面。
  时至正午,花。径幽深转角处一袭明黄,红惠提了裙摆福在地上,一句皇阿玛还没出口已瞠大双眼,嘴角翘了又瘪,纠结隐忍。
  “去吧。”抬脚踢在她半蹲的屁股上,掩住嘴笑。饮了口茶,把手放进胤禛伸过来的掌中。
  嫩黄的衣裙像飞出去的鸟,直扑到胤祥怀里。也没听见话,就见胤祥直身将女儿抱起,一颗脑袋埋在他肩上蹭来蹭去。两只纯白缀了黄色丝绒球的绣鞋,摇晃在石青色朝服袍摆前,像那些开得正好的花儿,娇嫩的蕊心显露出来,衬得那身朝服更加宽阔,越发高大。
  红挽这么大的时候,胤禛还如此抱她么……努力回想,关于那段记忆,一片空白,无从填补。
  有些人或事,一旦错过,再难追回。时间,从来不肯等人。
  如此的宠,时常带在身边,所有用度皆为最好。也许有人会我偏心,可是对红惠,就是疼,像把所有亏欠的全都投在了她身上,对弘晖的,对挽儿的,还有那个未知的孩子,甚至是对胤祥和孝颜的愧疚。就连胤禛也是,儿子们亦然。爱就吧,吃不到的葡萄总是酸的,我乐意看别人酸,至少证明自己够甜。
  闲时无聊,我也学会了串门子,不是德妃那儿,而是跑到祈筝或暮汐房里。
  自从进宫就一直住在养心殿,没有人来请过安,这里也不是后宫女人该来的地方,虽然我们之中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被赐封过名号。不知搭了哪根弦,我竟然跑去看他那些老婆。
  同是坐在一处,同是暖暖的午后阳光,有有笑的安然,却再没了当年的别扭,也觉不出半酸。
  祈筝很喜欢孩子,对弘历和弘昼很有耐心,不会总要两个儿子读书写字,也看不出对哪一个特别的好或是淡漠,时常三个人玩在一处,让我想起她初进府的那些年。难怪孩子们都喜欢往这边跑,世人皆喜温暖,不愿被人唠叨催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暮汐仍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仍是与祈筝走得近,两个性格各异的女人同日嫁给一个男人,多少年了?我竟有些数不清楚,她们之间没变过。
  我没有这样的朋友,我的朋友都不在这里,也不可能如此存在。
  我的朋友,除了孝颜,都很远,越来越远。就连笑榕,都离开了京城,去到遥远西边。
  那些年少的简单过往,我们谁都回不去,只能一路往前走。选对了人,两个人一起,不后悔,一路执手走下去。
  多年不曾见的塔娜是,我是,孝颜是,笑榕亦然。想来,这个时代也是好的,女人的心更容易安定,只为一人,不必大展拳脚的苦苦相拼,只需守着他,伴着他,步步坚定。只除了沛菡……
  德妃仍会提到胤祯,不再问他到了哪里,何时回来,像是随口无心,每每皆因想念。沛菡在时,绝口不提。
  异地而处,我懂,不管是母亲还是妻子,我都懂,却无法给她们一个答复。明明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这座皇宫却把男人和女人划成了两个世界,他们任意游走,无边无界可进可退,我们只得固守。
  初夏时分,康熙的灵柩被送往遵化,胤禛做皇子时几乎每年都奉命前去的地方,这一回却为父送行,他成了执掌天下的真龙天子。
  时至五月,酷暑炎炎,方才得知胤祯留在遵化守陵,此时已改名允禵。
  这段历史我早知晓,越融入这个圈子越淡忘,几乎拾不起,碎成太多块无从拼凑。那些历史记载的只言片语,道不尽内里详情,无从分辨。这些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做了什么,无从得知。
  我只信胤禛不会愧对他们,而他的十四弟,也绝非其他兄弟。当日所的兄弟同心,或许此时依然美好如愿望,我仍执念。
  得了消息未两日,正在房中看着红惠习字,胤禛坐于榻桌边,手下笔端不停歇地批阅奏折。
  一册女诫,原来如此年幼就要读的。犹记初嫁,我也曾学过,他握住我的手一字字写下,清晰如昨。隔着窗纸,似能看见一对年少夫妻立于桌边,剪影似的,却能从心里听到那串笑声,仿如夏日蝉鸣。
  端在嘴边的茶还未沾唇,素日来时常泛酸的骨节猛地疼起来,直蹿到手腕指尖,茶杯应声碎在地上。
  停了笔的一大一两个人皆向我看过来,紫霞已掀了帘子快步进来,利落拾好。
  “可有伤着?”
  他的手托在我指下,心翻看。红惠低回头去,像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写字。我摇摇头忍着疼推他回去,就着榻沿躺在另一边。身上覆了薄被,见他坐回去仍看着我,咧嘴笑笑闭了眼。
  那些疼总是一阵阵地突然造访,忽尔就退下去,才刚有了些困意,听得外间敲起门来,很轻,却急。
  细碎的脚步声,打帘声,如同耳语的快速回禀,仿佛一道闷雷咚的炸裂开,瞬间不见了窗外阳光。
  德妃病了。昨儿去请安时还好好的,今儿就如同恶疾来袭。
  能请的御医全召来了,竟没一个敢开方,半个字都不,通通跪在地上。
  胤禛强忍着,我知道,只是此时若发脾气能解决问题,我定和他一起。
  抓了纸笔甩在跪地的御医面前,一个个看过去。“今儿这方子大可不写,你们下去吧,手脚麻利些,用上心思,过一会儿记得把药送来。”
  乌压压一片磕着头退出去,我闭了眼深吸口气。因何发病,不言而喻,当务之急,对症下药。
  和胤禛悄声了,他走到帘边挑起一角看进去,平躺在塌上的德妃面色惨白,容颜消瘦。
  从我身前掠过去的像阵风,不一会工夫又返回来,直接进了里屋跪在塌前。
  “额娘,儿子唤了十四弟回来,您得好起来……”
  一声胤祯从那虚颤的唇间发出,我不知她唤了谁,是远在遵化的幼子,还是睁眼即可见的长子。
  被角伸出的手在抖,指尖颤巍巍地。胤禛伸了手去,却未碰触,停在榻沿。
  她就那样不停地叫,她的儿子跪在那儿始终看着她。一声又一声在我耳中变成了无数回音,层叠交错,连绵不绝。
  许久,听见他应了一声,轻得像被风吹过,飘散开来,余音犹在。那只仍在不停颤抖的手抓了几回,握住锦被旁泛白的指节。
  心,倏地就疼起来,像被那干枯的手掌狠狠抓住,用力旋拧。
  我捧了药碗送至榻前,胤禛接了却没抽回被德妃握着的手,母子二人一卧一跪,恁是执着。
  靠坐枕边,弯身凑在耳旁,“额娘,吃些药吧,胤禛在呢。儿媳扶您,让他喂您把药吃了。”
  那双眼缓慢睁开,我能感受到她掌中虚攥的手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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