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嫡秀:九重莲-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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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狗屁决断?
即使是死,也要笑着去死,自愿去死吗?
季重莲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难受极了。
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如今连皇贵妃都要被逼着大义赴死,后宫中两位权力最高的女人相继陨落,皇上就不怕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吗?
季重莲将这事告诉了敏福郡主,她如预料中哭得一发不可收拾,立马就要进宫。
为了怕敏福郡主情绪失控,季重莲想了想还是陪着她一同进宫,或许与皇贵妃的这一面即将成永诀!
永福宫里此刻已是清冷一片,皇上甚至连看守的侍卫也没有用,因为他根本不怕皇贵妃逃走,或许给出这个选择之前他便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帝心难测!
同样的,皇贵妃想要的是什么,皇上心里也是很明白的。
季重莲陪着敏福郡主一路进了永福宫,被宫女告知皇贵妃如今正在后花园里,她们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后花园。
冬日天气寒凉,青石板路上还堆着积雪,也没有宫人清扫,但不难看不出已经有人在积雪上踏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向前延伸着。
皇贵妃就站在小路的尽头,那里是一片宽敞的草坪,只是此刻覆盖了积雪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那里原本有个秋千架子,只是眼下架绳脱落了一边,秋千板子半搭在了雪地上,看起来孤寂又萧条。
皇贵妃就直直地在那里站着,看着远方,她仅着了一身单衣,甚至连大氅也没有披上一件。
“娘娘!”
敏福郡主忍住了眸中的泪意,脱下了自己的羽缎披风搭在了皇贵妃的肩膀上,她的衣服已经有些湿润,不知道是在这里站了有多久。
皇贵妃有些木然地转过了身来,美丽的容颜依旧,却因为她眸中的默然死寂而多了一丝让人难忘的东西。
季重莲上前行礼,皇贵妃僵硬地牵了牵唇角,“回宫去吧,这里挺冷的。”说着握紧了敏福郡主的手慢慢地往回走去。
季重莲跟在她们姐妹身后,皇贵妃的步伐虽然缓慢,但很是坚定,她的头高高地仰起,就像一只优雅的天鹅,仿佛这一路过去,迎接她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一次解脱后的重生。
小皇子与公主并不在皇贵妃身边,这让她没有了一丝顾忌,看着这座空旷的大殿,她不由轻笑出声,“华服美饰,玉宇琼楼,红颜易衰,终成枯骨!”
“娘娘……王姐……”
敏福郡主已是哭倒在一旁,泣不成声。
季重莲眼眶微红,却只是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谁忍心看着她逝去呢?
“傻丫头,你不用为我伤心!”
皇贵妃轻轻拍着敏福郡主的背,安慰道:“不知怎么的,最近我常常梦到故乡的云,嘎尔干的大草原,那一座一座连绵起伏的山丘……自从我嫁给皇上后便再没有看过那样的美景,我想回去了,回到我的故乡去!”
“回去……呜呜……我们一起回去!”
敏福郡主抹干了眼泪,抬头握紧了皇贵妃的手,“王姐,咱们这就回去,不稀罕做什么贵妃,只要回去了父王就能保护咱们,别人休想伤到你分毫!”
皇贵妃笑着摇了摇头,“只怕父王不会欢迎我回去的,早在他送我进燕王府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个背弃的皇妃能够给西凉带来什么呢,他的外孙可会成为大宁的皇帝!”
“答应我!”皇贵妃淡然一笑,“在我死后带我回西凉,我不想葬在皇族陵墓里,那里好冷好黑,把我的骨灰撒在嘎尔干的大草原,这样我便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看着美丽的故乡,让我……就在那里安眠吧!”
“王姐……”
敏福郡主使命地摇着头,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去赴死。
“裴夫人,让你见笑了。”
皇贵妃转头看向季重莲,“这段日子裴大人对咱们母子几个已经多有照顾,这都是托了夫人的福。”
季重莲赶忙推说不敢,“娘娘言重了。”
“我这个妹妹就是这般,都做了娘的人了还这般感情用事,待会还要劳烦夫人送她回去。”皇贵妃对季重莲说完后,又转向了敏福郡主,扶紧了她的双肩,“敏福,你要有西凉女子的骄傲,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再说了,你的侄儿就要继承皇位,这是值得咱们西凉所有人为之庆幸的事,这是喜事,不要哭!”
敏福郡主终于止住了如断线一般滴落的泪水,她想要努力弯起唇角,可那笑怎么看着都比哭还难看。
季重莲禁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
皇贵妃若是真想要逃掉,那是有无数种方法的,可她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走,这是一个母亲为了儿子做出的牺牲,让别人说不出半句劝解的话来。
若是换一个位置,或许她也会做出如皇贵妃一样的决定。
陪着敏福郡主在宫里呆了一天,看着皇贵妃与公主和皇子一一作别,直到日暮时分才将他们给送走。
皇贵妃有自己的尊严,她临死前的一幕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
坐在离去的马车上,季重莲揭开帘子向外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高高耸立着,在暮色下犹如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里面断送了性命,如果可能她宁愿再也不要踏进这座华丽的囚笼。
随着皇贵妃的逝去,皇上心愿已了,不久后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新帝初登,多名顾命大臣一起把持朝政互相制衡,这其中也包括了裴衍。
原本他是不想担下这名头,只是皇上临终托孤,又忆起从前的种种,即使他想要抽身事外,也觉得良心难安。
好在内阁中蒋阁老与东方大人公正廉明,起到了绝对的表率作用,小皇子虽然还不太懂政事,却也勤学苦练,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刻苦许多。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裴母在上京城里养了几年,终于从那场恶梦中彻底摆脱了过来,至此后决心遁入空门,落发修行。
裴衍辅政十年,在位兢兢业业,终被皇上册封为一品忠勇公,享世袭尊荣,特准他致仕归田,而作为国公夫人的季重莲终于在苦守了十几年后与丈夫过起了她想要的田园生活。
全剧终
番外一亲事
大红色的喜烛映着案堂上挂着的鸳鸯戏水图,一室的火红喜气逼人。
裴霜低头看着手中那一块紫红色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奇怪的形状,似鸟似兽好像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藤蔓在缠绕着,木原野告诉她那是一个图腾,是他们苗疆人信奉的神灵。
而玉佩的背面刻着的那个“木”字便代表着他们王族的姓氏,在他们成亲这一日被木原野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传家宝就真的给了我,你不心疼?”
裴霜俏皮地眨了眨眼,俏丽的脸庞上没有一般新娘的娇羞,反而多了几分英气与爽利。
木原野笑着搂过了裴霜,大力地在她脸上啵了一口,“连我都是你的,一个玉佩岂会心疼,你真是太小看你夫君了!”
软玉温香抱满怀那是人生一大乐事,更何况眼前的女子已是他心心恋恋了十多年的人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木原野的激动与欢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裴霜双手挽在木原野的脖颈上,轻轻倚在了他的肩上,吐气如兰,“就是你大哥没能赶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你一定有些遗憾吧!”
“他回不回来也就是那样,你知道他有多忙!”
木原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五年前南疆王就去世了,木长空继任王位,紧接着南疆就生起一波一波的叛乱,这还不是欺负木长空他年幼吗?
不过木长空毕竟不是吃素的,经过一系列雷霆手段之后让南疆人臣服颤栗,如今对他这个南疆王已是极致推崇,忠心不二。
自此之后,木原野再也不需要隐瞒身份,能够随意地出入南疆,木长空还封了他一个逍遥王,赐了府邸,可他情愿跟在裴霜左右,南疆的王府他压根就没去住过。
“哎,筝儿可是有些想他了,这小丫头不过才见了木大哥几面啊,就一直念念不忘的,东方煜还一直嚷嚷着长大后要娶她为妻,可这丫头就是不动心!”
裴霜掩唇笑了笑,她天性活泼好动,与木原野配在一起正好。
智表哥太文雅,虽然长得漂亮但却不是她的菜;石浩表哥要继承他外祖父的家业,总归有一天是要回西凉的,她也过不惯那边的生活;还是木原野最好,若是有一天她不想呆在这里了,也只有他能够天南海北地陪着她。
“我看东方煜是太文弱了,一点也没有他父亲的勇悍,怎么看都与筝儿不般配!”
木原野认真思考了一阵,才道:“筝儿文静漂亮又善解人意,你知道我大哥那性子,天生就是个闷呆,若是真有筝儿陪在他身边,也是一桩美事。”
“这你可做不了主!”
裴霜一指点在木原野的唇上,娇声道:“夫君,今晚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确定咱们这一夜都要谈论你大哥与筝儿是不是合得来吗?”
“谁说的?!”
木原野邪气一笑,一手已经顺着摸到了裴霜的衣襟,一颗一颗地解着盘扣,“今夜,是属于你我的……”话语声淹没在亲吻中,再仔细听去只有情动时的呢喃。
窗外,正伫立着一个黑影,久久不动。
裴筝从廊后缓步而出,看着站在黑影里的那个人,飘摇的红灯笼在屋檐下轻轻晃动着,让他的脸也在灯火中忽明忽暗,能够瞧见他半边的轮廓,眼窝深邃,鼻梁挺俏,嘴唇不薄不厚,此刻正轻轻地抿着,模样有些严肃,但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对旁人致命的吸引人。
裴筝微微皱眉,心里渐渐泛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那种对他的怜惜之情就如附骨之疽紧紧相随,以至于到了如今她已经无法将他忘记。
她踏着一地的清辉缓缓前行,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顿住了脚步,轻声道:“如今她已经嫁人了,你还放不下吗?”
木长空动了动,目光微微回转,落在裴筝的脸上,这样一张与裴霜相似的脸庞,他似乎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如痴如醉,如幻如迷!
“够了!”
裴筝轻喝一声,打断了木长空凝结的思绪,“我不是她,若是你想将我当作是她,抱歉,我不奉陪了!”
裴筝转身,手肘却被身后的男人给一把握住,她回过头来,冷嘲道:“就连她成亲就都不敢现身,难不成你也会心痛吗?”
“筝儿,你不是这样的……”
木长空略有些惊讶,心里也有稍稍的苦涩,曾几何时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会用这样冷漠和嘲讽的眼神看向他。
他以为她会永远在他身后鼓励着他,支持着他,原来最终连她也要弃他而去了。
“我该是哪样?”
裴筝笑了笑,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长廊上,犹如夜的风铃,明明能够组成一首动人的乐曲,却因为主人快要失控的情绪而多了一丝仿若控诉般的挣扎。
裴筝挣开了木长空的钳制,回转身看向他,黑色的长袍包裹着他颀长的身形,此刻他一手负后挺拔而立,眉宇间不由自主地便多了一分王者的威严,其实他的模样挺迷人的,英俊中带着一丝冷酷,恐怕任何一个女子见到他都会为之倾心,也以为凭自己的美貌与智慧能够使对方爱上自己。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裴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木长空就是一颗无法打动的石头,不,他比石头还要硬。
裴筝有些后悔,后悔她为什么没有听娘的劝告。
娘说,感情是不能强求的,若是那个人已经住在了他的心里,若是想要将之剜去,那无疑是挖掉他的一块心头肉,那样的感觉能够让人痛不欲生,除非他能自己明白过来,并且放下。
但更可笑的是,那个住在他心里的人竟然是她的姐姐,她的亲姐姐啊!
到了今天,裴筝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放手吧,这世间上并没有那么多相爱的男女,即使勉强成为了夫妻,她相信他们也不会幸福的。
木长空看了一眼裴筝,不由沉默了下来。
是啊,她该是哪样?
活泼的,开朗的,无拘无束的?
这一切都不是她,会这样的人是裴霜,他只是将裴霜的影子套在了裴筝的身上,这么多年来将她塑造成了自己想像中的模样。
其实不然,在这一刻他才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裴筝看似文静淡然,实际她的性子比谁都倔,她坚强,她隐忍,但她却有一颗比白雪还要纯净的心。
在那些他痛苦无助的日子里,在那些他控制不住思念成灾差点陷入疯魔的日子里,是她陪在他的左右,宽慰他,开解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出泥沼,重新振作起来。
他不想将她当作另一个人,也不想利用她来忘记那个人,只是有她的陪伴,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种习惯。
即使他知道她每年来上南疆一次有多么不容易,却也在心里默默地期盼着她的到来。
到了今天,他终于失去她了吗?
“再见,木长空!”
裴筝转身离去,走到一半又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再见的意思是:再也不见!”
“筝儿!”
看着裴筝离去的背影,木长空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他急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该走的总会离去,历来都是如此,而他也已经渐渐习惯了。
笼了笼身上了大氅,挡住了夜的寒气,再转头看了一眼那仍然明亮的屋子,听说龙凤喜烛要燃上一晚,这一夜对他们来说注定是无尽的甜蜜,而他,只需要默默地祝福。
番外二援手
这三年里,裴筝走遍了大江南北,看遍了风土人情,她原以为会这样自由自在游走四方的人会是裴霜,没想到却是自己。
不过她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向双亲提出这个想法时他们有掩不住的震惊。
好吧,永远是乖巧可人的裴筝终于展露了她倔强不羁的一面,好在娘是理解她的,爹爹那里即使有些说不通,也总是会被娘劝服的,英雄难关美人关,历来皆如是。
其实裴筝很羡慕父母的感情,他们可以相爱那么多年,好似每一天都过得很甜蜜。
但羡慕归羡慕,这样的幸福却不是她能拥有的。
三年的旅程让她学会了很多生存的技巧,多一技傍身总是无害的,而她也在这种历练中飞速地成长了起来。
有时候她会坐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在夜色下仰望沙漠的繁星,天空是那么浩瀚,而自己不过是一粒小小的尘埃。
也许她的悲伤并没有那么难熬,只要等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她总会忘记的,不是吗?
她与姐姐不同,姐姐天赋异禀,还有安叶师傅为她淬体强身,虽然她与裴曦之后也练了武,不过只是皮毛而已,远远达不到姐姐那种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足够自保了。
她很聪明不是吗,随机应变,窥探先机,所以这一路走来总是有惊无险的。
这一夜,裴筝歇在了一处断垣残壁之间,点燃了火堆,烤软了随身带着的干粮,和着清甜的泉水缓缓下咽。
火花在眼前噼啪跳动着,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来。
有火就能够感觉到温暖,有火便不会感到孤单。
最近她已经很少想起他来,也许他还藏在她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她不想碰触,也不能碰触,因为一碰就是一次锥心的疼痛,她希望能够给这个伤口慢慢结上厚厚的痂,今后再也不会因他而喜,因他而悲。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响动,似乎还夹杂着人们恐惧的惊呼。
裴筝心中一凛,赶忙将火堆扑灭,身子一闪便隐在了断壁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远处的动静。
有一个年轻男人从不远处奔跑而来,他跑得很快,也跑得很用力,似乎要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在他身后另一名奇装异服的男子正纵马而来,他的手中挥舞着一把回形的弯马,放肆而张扬的笑声响彻夜空,仿佛他正追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待宰的野兽。
“竟然碰上沙盗了!”
裴筝咬了咬牙暗叹流年不利,沙盗比狼还凶狠,他们就是沙漠商旅们的克星,那么那个被追击的男子是一个商人吗?
说是商人,但他的身手似乎太过矫健,当然那些商人也不乏会雇佣些好手来随行护卫。
那么他就是商队的护卫?
救还是不救?
一番挣扎后,裴筝选择了放弃,沙盗都是群出群没,这个落单的不过是为了来追杀此人,若是惊动了整个沙盗群,她可是没有半点好果子吃的。
好吧,只要眼下她不暴露,等沙盗结果了这个男人她便可以顺利脱身,各走各的道。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裴筝仍然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动静。
那个纵马的沙盗眼看就要追上那个男人了,弯刀在空中挥舞而过划过一道闪亮的银芒,就在她以为那个男人会头颅落地时他却猛地一弯腰接着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沙盗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他弃了弯刀,用嵌在手臂上的弓弩向男人射了一箭,那短箭正中他的小腿,让他想要站立的姿势猛然一弯,重心不稳地向后跌退了一大步,却恁是忍住了那声痛呼,因为疼痛,汗水大颗大颗地从他额头落下。
“跑,你再跑啊!”
沙盗跃下了马来,得意地步步逼近。
男人拖着那只受伤的腿往后退去,就快要接近裴筝藏身的断壁。
不会这么倒霉吧?
裴筝闭了闭眼,这男人能够不往她这退吗?
总共才一截断壁,她根本无处可藏,若是稍微动作一下,或许还会引起那沙盗的注意。
显然的,老天爷并没有听见裴筝的哀呼,男人已经退到了断壁边上,退无可退,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半蹲着身子的她。
而在下一刻,他果然转头了。
看见蹲在那里的裴筝,他眸中爆发出一阵亮光,裴筝知道,他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