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宝鉴-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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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孙少奶奶佩秋,又请刘守正的夫人,没有来,他媳妇吴少奶奶紫烟来了。周锡爵、杨方猷、陆宗沅的夫人都辞了。
却说华夫人清早起来梳妆,群珠伺候打扮停妥,华公子进来,在妆台边坐了一会,忽然笑道:“不知二妹心里此时怎样,还是苦,还是乐?”华夫人笑了一笑,道:“亏你作姐夫的讲出这句话来。”群珠也都微笑。华夫人见公子的手内扇子,不是前日写的那一把,要过来看了一看,把这词念了一遍,道:“好词。这扇子那里来的?”公子道:“是陆素兰的。我爱这首词,所以带了他回来。”华夫人道:“这首词甚好,但不像是送朋友的。若送朋友,怎么有这‘只道今生常厮守,盼银塘不隔秋河汉’呢?若说夫妇离别之词,又不像,说是赠妓的,也不甚像。然而语至情真,却有可龋”华公子笑道:“你真 好眼力,这一评真评得不错。这首词是一个人送琴言的,可不是夫妇不像夫妇,朋友不像朋友,妓又不像妓么?然而写这片情,真写得消魂动魄。”华夫人道:“是度香作的么?”华公子道:“不是,是梅庾香,就是琴言向日的知已。”华夫人问道:“前日我写的扇子呢?你不要给人瞧。”华公子听了这句话,方想起给了素兰,就是这扇,心中甚悔一时没有留心,只得说道:“我不与人瞧,我恐扇旧了,已收起了。”华夫人也不疑心他给了人。将要出门,带了宝珠、爱珠、蕊珠、珍珠、明珠、掌珠六婢,又带了小香儿与两个仆妇。此时新秋,天气尚热,也不须多带衣服,带了一个小锦箱、一个锦匣,装些花钿脂粉。外面叫一个老年的管家骑了顶马,金龄、玉龄、兰龄、桂龄骑了跟班马。华夫人出房到内花厅,就坐肩舆,出了垂花门,上了车,另有车道。绕过大堂,家人方上马,随后八辆大鞍车,坐了群婢。雕轮绣□,流水一般的出城。来到了田宅,众夫人已到。田老夫人迎下阶来,群珠扶拥着夫人进来。田老夫人一见,真是仙娥下降,玉女临凡。走上台阶,田老夫人一把手挽住了。众夫人出坐相迎,华夫人略略照应。管家婆铺下红毡,华夫人行拜见礼。田老夫人再三推辞,执定不肯。华夫人拜了,田老夫人也还了拜。然后与众夫人相见,除了徐度香的夫人之外,都不认识,徐夫人一一告知,都相见了。然后请出新人来拜,见了婆婆,又与各位夫人也对拜了。六珠婢磕了田夫人的头,又与新人叩头贺喜。苏家赔房的一群丫鬟、仆妇十七八个,还有许三姐,都到华夫人面前来叩头,把三间花厅挤得满满的了。
鼓乐开戏,请新人正席居中,东西分了两席,田夫人定席,徐夫人坐首席,徐夫人道:“老伯母怎么将侄女当作客了。这首席该定新亲,是要华家妹妹坐的。”田老夫人只得让华夫人 坐,华夫人道:“这个侄女如何坐得?”即对徐夫人道:“姐姐,我姐妹不知叙过多少次了,怎么今日忽然推起来?”徐夫人道:“往日我就僭你,今日妹妹是新亲,况且你老远的出来,我又近在此,我如何僭得你来?”华夫人道:“今日姐姐是家母请来陪舍妹的,叫妹妹跟着姐姐过来,怎么今日倒要让我坐呢?”徐夫人笑道:“我今日与你让定的了,非但我不坐这首席,连那边首席我也不坐。那边自然要让王老伯母的。”田老夫人道:“这个贤侄女太谦了,若序齿呢,自然是王太太,但是老身请来作陪的,只好委屈些了。贤侄女不必过谦,从直些罢。”徐夫人那里肯坐,便道:“老伯母吩咐,侄女就坐那边,这边是一定不坐的。”便走到西边去了。田老夫人见徐夫人决不肯坐,只得又让华夫人,华夫人又与徐夫人让了好一会,让不过徐夫人,经陆夫人也帮着田老夫人劝,他只得坐了。陆夫人坐东席第二,刘少奶奶坐第三,王少奶奶坐西席第二,颜少奶奶坐第三。田老夫人在东边作陪。陆夫人对田老夫人道:“太太,那边不用你过去张罗了。”便叫蓉姑道:“你在那边代作主人罢,省得田老太太走来走去的费事。”田老夫人满面笑容,站起来说道:“若得姑奶奶张罗,就妙极的了。”说罢便福了两福,蓉华连忙还礼。陆夫人道:“太太实在多礼,小孩子也当得起你这么着?他们姐妹聚会还高兴不过,只怕你老人家过去,倒拘束了他们。”田老夫人见新妇这般天姿国色,不觉喜动颜开。再看华夫人,真是同胞姊妹,一样娇柔,分不出次第来。看他们二人,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一般,想不出来,惟觉眼中很熟,想去想来,原来有些像苏蕙芳,怪不得像见过的了。看徐子云的夫人袁绮香是冰肌玉骨,雍容大雅,真是林下风流,与子云恰是一对佳偶。刘少奶奶娟秀可爱,颜少奶奶秀丽超群,甚是洒落,王少奶奶静婉和妍,与刘少奶奶仿佛。
再看那陆夫人,虽是四十以外中年人,骨格风华,穿衣打扮,尚极美丽。两颧微露,脸上生了几点雀斑,若远远望去尚是一个绝代佳人,像个智慧聪明、才干出众的人。
陆夫人道:“想我太太真有天样大的福气,生这个状元儿子,娶这个天仙媳妇。你老人家只怕是王母下凡,灵妃转世,所以有这些仙子、仙女跟了你老人家下来。我们虽不算蟠桃会上人,今日却也沾了多少光,托了多少福。”田老夫人笑道:“我看太太的福气也就是全福了,自己是正二品的诰命,到一品也快了。膝下佳儿、佳妇朝夕承欢,还有两位千金在家,东床又皆是人中英浚大姑爷已是极好的了,前日我见二姑爷这个品貌,谁还赶得上他!学问是小儿佩服得很的,下科怕不是一门三鼎甲么?”陆夫人欣欣笑起来,道:“据太太在外面看我,我原像个有福气的,殊不知一家就是我一个人操心,还要照应到外头的事呢。我们老爷,他是不管家务的。至于儿子、女婿却也不算不好,但此时都还未中。我想起来,我只怨我们老爷,去年偏偏作了主考。我早料着有这件事,我劝他先告一个月的病假,躲过了这个差。他执意不肯,倒说收了几个好门生,也与儿子、女婿中了一样。你看如今是一样吗?依了我的话,三个人进场,难道一个也不中出来?所以被他误尽了。八月内又听得考博学宏词,这也是百年难遇的,考中了也可作翰林,但知道考得中考不中呢?设或又派了他作起主考来,那就是坑死人了。太太你将我来比你,若论上半世呢,我也将就,论下半世,只怕就差得远了。”华夫人与刘少奶奶听他这一口清而且脆的话,听得甚有趣。又见他卷起大袖子,手上金钏、金镯碰得叮叮????,那一种精明爽辣的样儿,倒也可爱。那边徐夫人笑道:“伯母倒也不必自谦,我看你们两位,一位是东华圣母,一位是南岳夫人,正是敌体。”新人坐了一坐,早已 告退。这边太太们讲得好不投机,底下是许三姐张罗。徐家的红雪、红莲、红香、红玉、红梅、红月、红露、红□八个,并华家六珠,与那些家人媳妇丫鬟们,整整坐了八桌。这八桌里头,有会说会笑的,有会喝会吃的,有抿着嘴不开口的,有缩着手不动箸的,各人有各人的模样。三姐八面张罗,满场飞舞。
正席上听了几出戏,放过了赏,散了席,太太奶奶们都到新房中坐。华夫人与他妹子说了好一会话,然后告辞。徐夫人要留他逛园,华夫人说晚了,改日再来奉拜罢,遂带了群珠登舆而去。徐夫人也即告辞,陆夫人同了女、媳回去,刘少奶奶也回,田老夫人一一相送。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桃花扇题曲定芳情燕子矶痴魂惊幻梦
话说前回书中,华公子将自己扇子与素兰换了,后被华夫人问起来,方知将夫人写画的桃花扇子与了他,甚是懊悔。一日,即命家人去叫素兰,说明叫他带了前日的扇子来。那日素兰正在蕙芳处商议开那古董铺的事情,苏、陆之外,尚有袁宝珠、金漱芳、王兰保、李玉林要来,大家商议那古董书画等物公凑些起来,也就不少。况且怡园花木极多,尽可分些来应用。
我们何不先开起来,再到南边制办,也未尝不可。若要等买齐了,就有两三月耽搁去了。蕙芳道:“如今我们几个人凑起那古玩来,能有几样?而且也没有很好的东西,奇书名画更少,开张起来,空空的什么样子?若尽靠些花木,不成个花局子了么?”宝珠道:“要凑东西其实也不难。若说书画,前日我见度香园中晒晾,也数不清有多少。一种书有十几部的,他要这许多作什么?法帖重的很多,若画那似假似真的也有几十箱,横竖将来总饱蠹鱼的了,分些来他岂有不肯的?至于古玩,好的自然不好去要他。他那不爱的东西,要几件来,也就搁不下了,就怕什么香料、针□、顾绣的东西倒少,又要新鲜,卖不得旧的,后来再买也可以的。这房子也不用收拾,一切俱好,器皿什物皆有。我们一班人全进去,也住不满他。只要作些厨柜等物,一完备就可开张,中秋前后尽来得及了。”漱芳、兰保同声说:“好!”又说:“就这么着,我们大家去找度香商量。”正商议间,忽见素兰的人进来说:“华公子打发人叫, 立等进城。”素兰道:“他叫几个人?”那人道“就叫你一个,说叫带了扇子去。”素兰道:“我道他叫我作什么,原来是为这把扇子。”蕙芳道:“这扇子一定是他夫人写的了,所以来要回去。”素兰就辞了众人,到家换了衣服,带了人上车,一径到华府来,先到门房应酬了几句话,再到珊枝处问了缘故。
珊枝道:“我不知道,或者要你写什么。”素兰在珊枝房里略坐了一坐,珊枝道“公子在园中,就去见见罢,省得他等。”
于是珊枝领着素兰径入园来。只见秋色斑斓,灿然可爱。问了园童,方知在潭水房山。二人登高涉水,过竹穿林的走了好些地方。到了门口,珊枝先回明了。
素兰进来见了公子,公子正在那里画扇子,旁边站着个小丫鬟,还有两个小书童,素兰请过安,站在一边,华公子命他坐了,素兰见公子所画的扇子,也是两枝红白桃花,设色鲜明,甚是可爱。华公子知他爱看,便递给他道:“你看看有什么毛病么?”素兰接了过去,看了道:“兼工带写,得意得神。钱舜举、徐熙合为一手。”公子道:“前日那把扇子带来没有?
那是人家的,那一天我没有理会,带在身边。昨日那人来取时,我才想起给了你。这扇子却要还他。”素兰从扇袋里取了来,双手奉上。公子看了一看,搁过一边,便道:“你的书法,我是请教过了。你的诗词,我尚未见。何不将那《梁州序》也作一首,赏赏这扇上桃花?”素兰笑道:“字已是勉强的,诗词上没有工夫,不敢献丑。”公子笑道:“太拘泥了。你这样灵慧人,怕不是绣口锦心,作出来还要比人好。不要谦,今日在这里逛半天。既要制曲,自然不可无酒。”叫香儿到小厨房要几样果品,并要那莲心酒来。公子道:“你们这班人,为什么从前定要学戏?既学了戏,倒又不专于戏,学成了多少本事。
我想从前戏旦中,也没有你们这一派。就有几个小聪明的,也 拿不出手,况且他们的品行,我就不好说了。”素兰道:“我们这样本事算得什么?因是我们这等人是不应会的,所以会写几个字,会画几笔画,人就另眼相待,先把个好字放在心里。
若将我们的笔墨,换了人的名氏,直怕非但没有说好,尽是笑不好的了。”公子笑道:“这话也有些理,但真好真歹,人也看得出来。若你们的笔墨,真是那小孩子写的仿格,小丫头描的花样,难道也说好不成?况且我又奉承你作什么?好歹自然要分得清,岂可没人之善。但是你们后来这个行业倒难,这碗饭也不是终于好吃的。”素兰道:“如今我们几个人,现在想出一条道路。”就将蕙芳、宝珠等要开书画、古董,并些针线、香料、花卉、绸缎等物合成一个大铺子的话说了。公子点头道:“这倒罢了,你们这几个人也只好老于是乡。这个铺子几时开呢?”素兰道:“此时货物都不全,所有东西皆要到苏杭去置买。先想凑些书画等件,布置起来,原不当买卖作,不过这几个人没有事,在那里坐了,作个公局的意思。至于要等置齐物件,必要到十月才能完备。”华公子道:“要些什么东西,定要到苏杭去,京里置不出来?”素兰道:“那里便宜。至于花绣刻丝等物皆是苏杭来的。”公子道:“定要那些东西么?
依我倒不要。若卖那些东西,倒俗了。”素兰笑道:“不过有这些东西搭配着热闹些,不然也与那些书画铺一样。且既作买卖,那伙计的薪俸饭食也须出在里头。”公子道:“自然。既开铺了,就要打算盘了。设或将来我来买把扇子,你也必得开个虚价儿。”说得素兰笑了。公子道:“你要些刻丝顾绣的东西,只怕我倒有,若用得用不得,就不可必了。前日听说库房里蛀坏了几个箱子,糟蹋了多少东西,大约有七八十年没有用着他,还是我老老太太遗下来的,只怕用不得,颜色黯淡,花样古老了。如果用得,我每样给你些,教你开成这个铺子。至 于古董书画也有,要好的不能,不过中等的。”素兰请安谢了,道:“府上中等的,就是外头上等的了。”正说间,香儿领着两个书童,拿了酒盒来。珊枝见素兰喝酒,想没有什么差使,便走开了。华公子道:“喝一杯润润诗肠,好得佳句。”素兰道:“今日真要出丑,恐石子里榨不出油来。”公子道:“不用谦,况且是曲,一发熟极生巧。”素兰接过酒壶,与公子斟了,自己也斟了一杯,心中好不思索。且看那潭水房山的景致,屋是一统五间,东边临水,像怡园练秋阁光景。西边叠叠层层的危石,盘着藤萝薜荔,陪着松柏桐杉。池内荷叶半凋,尚有几朵残荷,余香犹腻,其余草花满地,五采纷披。后面玻璃窗内,望见绿竹萧疏,清凉爽目。素兰饮了几杯,公子道:“你看过后面那块石头没有?”素兰道:“没有。”公子领他从屋西到后面竹林中。素兰见有个石台,上面竖着一石,如春云岫模样,顶平根瘦,有八尺多高,浑身是|穴。公子向石根边一个小|穴,指与素兰道:“你看这个字。”素兰看时,是个“洞天一品石”五个字,又一行是:“五月十九日米芾记。”素兰道:“这就是米元章的一品石么?闻是共有八十一|穴。”公子道:“你数数看。”素兰数了一会,那高处及顶上的,如何望得着?也就不数了。看了一会,问公子道:“我闻米元章拜石,成了佳话,后人便绘他的《拜石图》。听得这块石在安徽无为州衙门里,怎么取来的?”公子道:“米元章拜的石,不是这块。那是无为军中一块英石,也生得玲珑。这是他宝晋斋的洞天一品。若要考清这块石的来历,一时也说不清。这是我祖太爷在南边作官时,地下刨出来的。从运河运到张家湾,特作了四轮的大车,用十二套的牛才拉进来。”素兰又到各地逛了一逛,重复进来,要了纸笔,说道:“方才倒想了几句,只是不好。”便写了出来是: 春光早去,秋光又遍,一片闲情空恋。齐纨皎洁,写他红粉娟妍。恨随流水,人想当时,何处重相见?韶华在眼轻消遣,过后思量总可怜。休负了,金樽浅。
华公子看了,不禁狂叫好道:“你这首真是黄绢幼妇,可称绝妙。恰是题画的桃花,何等凄清宛转,动人情味。”连吟了四五遍,忽将素兰看了一会,素兰低了头。公子凄然动容,叹了一声,又问素兰道:“你这首词是何寓意,要说得这样?”
素兰道:“也没有寓意。公子是画的桃花,况今秋天,似乎不能与春日赏桃花一样题法。”公子道:“这个自然,但你另有寓意。不然,何以要说‘恨随流水,人想当时,何处重相见’呢?而且又说:‘韶华在眼轻消遣,过后思量总可怜。’这明明是由后思前,翻悔从前轻看春光之意。但凭你怎样惜春,而春不肯留,又将如何呢?”素兰被他说破词中之意,只得遮饰道:“其实我倒没有什么寓意,公子这一讲,倒像有意题的了。”公子笑道:“你明明将琴言借题发挥感讽我,但究竟是他负我,非我负他。我如今一想,在我这里也终非了局,如今他倒好了。”素兰见他说明,不能再辨,只得说道:“公子之待琴言,原是没有说的。但琴言用情专一,不善变通。倘使琴言一进京来,就遇公子,有这番恩典,他竟可以杀身相报,至死不怨的。”公子道:“他与梅庾香,到底是怎样交情?”素兰道:“他与梅庾香的交情,其实也不甚亲密,就是两心相照,悲多欢少,这是人人解不出来的。一见就哭,大约前世有点因果在里头。那日扶乩说琴言原是屈公前生之女,我想庾香前世,又是琴言什么,也未可知。”华公子道:“这事渺茫,譬如你作了琴言,当怎样待人呢?”这句话,素兰倒有些难答,支支吾吾起来。华公子笑道:“你作了琴言,待庾香怎样,在我这里又当怎样?事齐乎,事楚乎?必有一个主意。”素兰面泛桃 花,只是不语。公子道:“这有什么不好说?况我们皆是光明正大,无一毫暗昧之心,难道一人只许有一个知已,不准有两个么?”素兰道:“若论知已,自然越多越好。就以蕙芳之与田春航,琼卿之与之金吉甫而论,春航固是蕙芳的知已,吉甫固是琼卿的知已。蕙芳之待春航,琼卿之待吉甫,也是报知已之报了。事虽不同,情则一也。然而他们待外人也是这样,心里却有权衡,外面若无轩轾,不露出厚薄来。所以人也不能说他们,也不能妒他们。若琴言之心,没有一点曲折,这样就是这样,那样就是那样。所谓孤忠苦节,不避艰险,不顾利害,其实也是他的好处。”公子点头道:“你说得是,我毕竟不是他的知已。但度香又怎样的待他,算知已不算呢?”素兰道:“若说度香待他,真也是个知已。度香第一能包容,第二能体贴。琴言之待度香,或冷一会,或热一会,笑一会,哭一会,挺撞一会。度香非但全不芥蒂,倒反过意不去,百般的安慰他。
所以他视度香也算一个知已。”华公子道:“这么看起来,我还不如度香。这也是各人的性情,勉强不来的。”又问:“那漱芳呢?”素兰道:“漱芳是个和而不同的,外面虽和顺,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