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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少年天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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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接过儿子们进上的金杯,豪爽地一饮而尽,然后又分赐他们每人一杯酒。趁此机会,福临向站在宝座两侧的妃嫔、福晋们很快地扫过一眼,心头一跳:她到哪里去了?再搜索一遍,仍然没有见到那双明艳无比的眼睛。一刹那间,福临浑身象缠上蜘蛛网似的不自在,面孔阴沉下来。如果她不在,如果她没有看见,没有听到,福临所做的一切,不都枉费了心机吗?福临回到设在太后宝座左前侧的御座上,情绪低落,连宝座和食案上金光灿灿的膳具仿佛都失了光彩。 
  《朝天子》在一遍又一遍地奏着,乐队里的歌工用嘹亮的响遏行云的歌喉,和着乐曲,唱出祝寿祝酒的贺辞。皇后率着六宫妃嫔、公主、福晋向太后敬茶敬酒。大殿中心仿佛开出一坛五颜六色、光艳夺目的鲜花,又仿佛集中了一群宛转娇啼、眩人耳目的彩鸟。福临淡漠地望着她们,〃粉色如土〃四个字又一次在他心头闪过。 
  突然,她出现在第三排最后一个位置上,是福晋中的最后一名。福临惊喜地看着她。显然,刚才她被那些躯体高大的女人完全遮住了,象一堵墙遮住了一丛芳兰。在这一群高大健壮、举止呆板、色彩艳丽的满、蒙贵妇之中,她显得越加娇小玲珑,仪态万方,那么温文尔雅、蕴藉脱俗,仿佛是一个晶莹剔透、放着光芒的玻璃人儿。〃啊!乌云散开了,明月出来了!〃福临在心里高声赞美着,胸际顿觉豁然开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加美好:殿堂高了,宝座更辉煌了,茶酒菜肴为什么如此香美?歌工的歌唱为什么如此动听?福临觉得自己的精神仿佛进入一个从未经过的仙境,心里那么明亮、欢乐。当太后向大家赐酒以后高兴得爽声而笑时,他也借题发挥,放声大笑,象孩子那么率真、欢快、无所顾忌,惹得坐在对面皇后御座上那位正宫娘娘胆怯地看了他好几眼,他也毫不在乎。欢乐象一道清纯甘美而又湍急的溪流,腾着浪花,从他心上流过,从他全身流过……中和清乐奏起了轻松欢快的《金殿喜重重》,寿宴正式开始。斟酒斟茶的宫女用彩色绸袍换去了蓝布长衫,乌油油的大辫子根上梢上都插了鲜亮的绢纱花朵,脸上薄施脂粉,在各席间来往如飞,川流不息。 
  皇帝和皇后离座,向太后跪拜。福临笑吟吟地说:“皇太后圣寿,儿臣等恭进寿礼:白银万两,上用缎纱百匹,珍珠六百串,珊瑚珠六百串,请母后笑纳!〃苏麻喇姑笑着替太后接过帝、后的寿礼红单。这是每年一次的例贡,理所当然。 
  《金殿喜重重》奏得更响了。 
  各宫主位也顺次进献她们的寿礼。因为帝、后的大宗寿礼已代表了她们这些晚辈,所以她们的礼品多半是象征性的:永和宫端妃献上一串佛珠;景阳宫恭妃奉进一尊金佛;永寿宫恪妃,宫中唯一的汉妃,别出心裁,用珍珠和金丝银线在两双明黄缎花盆高底鞋的鞋帮上,嵌绣了丹凤朝阳的华丽图案,引起周围许多贵妇的啧啧称赞。 
  景仁宫康妃,是主位中唯一有儿子的人。今天居然能抱着自己的孩子向太后祝寿,使她非常快活,万分感激太后。她紧紧搂着怀中的三阿哥,在太后宝座前跪下去。那不满二周岁的皇三子,一双小胖手用力擎着一只用金丝银丝编织、镶嵌着珠玉的玲珑小巧的手炉,高高举起,用奶声奶气的嗓音,亲切地喊:“皇阿奶!暖暖手!〃古老厚重的宫阙,庄严辉煌的殿堂,忽然迸出这种近似天籁的声音,本来就令人心头一颤,皇三子又异常聪明伶俐,对这盛大的场面、无数陌生的面孔毫不畏惧,更使太后喜欢。 
  她亲自下座,从孩子手中接过礼品,对康妃说道:“生受你了。二阿哥他……“话未说完,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这个长着红润的圆脸蛋、眼珠乌黑的漂亮又健康的孩子,突然张开两只小手,喊道:“皇阿奶,抱抱!〃大家愣住了。太后也是一怔。怎么办呢? 
  因为赴寿宴,其他人可以穿礼服而不必穿繁缛的朝服。象康妃这样,只梳了隆重场合下才梳的两把头,不需戴金冠;只穿一件貂皮出锋的锦缎毛里宫袍,不需带披肩、加长外褂,所以抱孩子不觉困难。而太后因为是〃寿星〃,必须穿上全套朝服:三重宝珠的九凤冠,朝袍、朝褂、朝珠、披肩俱全,一身龙凤辉煌,也十分沉重。真要抱孩子,双臂难以回环,胸前珍贵的饰物也会弄坏。况且皇太后抱小孩,实在有失身份。 
  康妃轻轻拍了三阿哥一下,说:“不要嚷嚷!〃太后却伸出双臂,把皇三子接在自己怀中。即使是一岁以内的婴儿,也能准确无误地判断人们对他的态度:是真喜欢他还是假装喜欢他,或者是厌恶他,这是不会说话的孩子的一种本能。皇三子偎在太后怀中,全身贴在她宽阔的胸脯上,双手紧紧搂住祖母的脖子,一张娇嫩的小脸亲亲地贴到太后的面颊上。 
  怀中一团温暖、娇嫩的小身体,脖子上绕着两条柔软的小胳膊,面上贴一张散发着温暖的奶香的小脸蛋,这一切,表示着绝对的信赖和无比的依恋。庄太后许多年没有这样的体会了。她不自觉地紧紧搂住小男孩,在他那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喉咙里涌上一股又辣又酸的热气,逼得她几乎落泪。 
  人们瞪大眼睛望着宝座上这祖孙俩,惊讶得说不出话。一片寂静中,太后轻轻一笑,说:“你们知道吧,三阿哥满有意思的。去年周岁抓盘,他张开两只小手,竟把翡翠盘里所有物件全抓起来了!……将来,应是福寿绵长,文武全才了!“按皇家制度,皇子周岁设的晬盘,例用玉陈设二件、玉扇坠二枚、金匙一件、银盒一件、犀锺犀棒一双、弧一张、矢一支、文房四宝一份。去年皇三子一古脑儿抓了所有物件,使祖母非常高兴,赏了许多玩物锦缎,至今说起来,还禁不住地自豪。 
  太后开了头,皇子的叔伯婶母及其他额娘也跟着凑趣,进上许多吉言。皇三子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妹妹。但因他们的母亲封号都在贵人以下,上不了正席,纵然心里因不服而酸酸的,也得跟着大家一起笑。 
  抱走皇三子又费了一番手脚,那孩子象膏药似地粘在皇阿奶身上,康妃和保姆忙得满头大汗,在三阿哥的哭声中,才把他揭下来。还是老办法,由|乳母去为他止哭。 
  太后心里很感慨,被一个婴孩所依恋,心里甜甜的、暖酥酥的,那滋味既不可言传,又异常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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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临满脸堆笑,注视着这一幕。能使额娘高兴,他也很快活。他的长子牛钮在顺治九年夭折,没有引起他多少悲痛。 
  一则孩子太小,死时才三个月,又瘦又弱,是一位答应所生;二则他自己那时也太小,不过十四岁。近年他才开始重视子嗣。皇二子比皇三子只大八个月,远不及皇三子健康聪慧。加上皇三子的母亲地位尊贵,福临对皇三子也很喜爱。不过,今天他的心不在孩子身上。他等着看自己的兄弟们向母后贡献寿礼。 
  叶布舒、高塞、常舒、韬塞四对夫妇相继上前,分别奉献了佛像、佛珠、白玉塔、金香炉。自他们各自领封建府以来,寿礼从未超出过这种格式,非常庄严、高贵、稳妥,决无标新立异之嫌。苏麻喇姑郑重接受,太后微笑着点头。 
  十五岁的襄亲王和十七岁的福晋,象一对金童玉女,齐步向前,手中各执一柄鲜红的珊瑚如意,跪进太后。难得这一对如意大孝形状、颜色都很相近,在洁白的长丝穗的映衬下,更显得红似云霞,玲珑可爱。太后忍不住从苏麻喇姑手中接过这一双如意,轻轻抚摸一下,温润细腻,与上等羊脂玉一样贵重。她把如意交苏麻喇姑收好,正要有所表示,襄亲王夫妇各捧着一个玉盘又跪下了。襄亲王托盘里放了一把藕节底、荷花身、莲蓬盖的古色古香的陶壶,旁边是一只同样色泽的荷叶杯,栩栩如生,仿佛风吹来就会摆动似的。亲王福晋的托盘里放着一个鲜红的填漆食盒。两人同声说:“请太后尝新。〃苏麻喇姑会意,先提趣陶壶向荷叶杯里注入,淡绿色的清亮的水泠泠作响,一股清香在太后四周散开了;再打开食盒盖,小巧的盒子里如橘瓣似的分成九格,每格里放了一些干鲜果品。 
  太后喝了一口茶,只觉得清香沁入心脾,非常甘美;又从果盒中取了一枚长生果吃,香脆满颊。她很满意,问襄亲王:“这茶是怎样烹煮的?又香又清醇。”博穆博果尔一下子答不上来,有点结巴地说:“茶……茶里放了东西……”“什么东西?”“这……我也不清楚,问她好了!〃博穆博果尔不觉露出小孩子心性,朝他的福晋一摆头。 
  “启禀太后,〃襄王福晋董鄂氏从容地回答,亲切地笑着,露出白灿灿的贝齿:“这水是去冬从松针、竹叶上扫下来的雪,攒在坛子里,烹茶时候,又添了松仁、佛手和梅花三味,水滚三道煎成。”“怪不得!〃太后笑了:“这茶可以叫作三清茶了!……那么,这果盒也有讲究吧?”“是。〃董鄂氏笑道:“这叫九九果盒,九样果品,每样九颗,都有一个吉祥如意的名色,奴才已写成名签,放在果品底下了。”“哦,还是你念给我听听吧!皇儿,你们夫妻也来看看、听听。〃太后兴致很高,对这个最小的儿媳妇似乎格外喜爱。 
  福临巴不得这一声,立刻凑到太后桌边。 
  襄王福晋也不推辞,立到太后席前,一样一样地指给太后看:“龙眼,如同瀛海骊珠;栗子,仿佛上苑琼瑶;莲子,又名玉池莲颗;葡萄,胜过仙露明珠;荔枝,堪称绛囊仙品;白果,恰似宝树银丸;白枣,可比安期珍品;松子,美其名曰蓬山翠粒;长生果,能催令昆圃长春。”“好,好!〃太后很高兴:“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你的诗文岂有根底。”“奴才自幼随父驻防杭州,父亲请了满、汉两位师傅教导。”“怪不得你有那么一种江南水乡的秀雅文静,竟象个汉家书香门第的姑娘,不象我们满洲的格格儿。〃说着,太后自己也笑了,拈一颗松仁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味。 
  她最后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贬还是褒?董鄂氏琢磨不透,一面逊谢着说:“太后赏脸,奴才谢恩!〃一面小心地抬头,想看看太后的脸色,谁想遇上福临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她心一慌,连忙垂下眼帘,退回自己席上去了。 
  太后宝座和福临宝座之间靠后一席,是懿靖大贵妃的座位,太后略略侧过身子,笑着对她说:“皇妹,博穆博果尔孩儿成亲以后,变得多了。〃大贵妃先是一笑,后又皱皱眉头,说:“可不吗?这样下去,他也要变成南蛮子了!”“怎么,你看这个儿媳妇……”太后很有兴趣地问。 
  “哪里,太后指婚决没有错的。我是说博穆博果尔。咱们满、蒙八旗,毕竟靠骑射起家,尚武不尚文啊!〃这时,馔肴陆续进上,所有的人在自己席上向太后一拜礼后,坐下开宴。太后和悦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殿外舞台上,古老的队舞……扫蟒式已在热烈快速的乐曲伴奏中开始了。身上挂着模型马、象征骑兵的八名八旗兵士,身着甲胄,手举弓矢,周旋奔驰,追逐十数个跳跃翻腾的象鼻怪兽。 
  席间的气氛变得更加轻松,如同平日亲友宴会一样,执着酒杯串席说笑,也不会有人见怪。 
  福临径直走到襄亲王夫妻席边,并且毫不犹豫地坐到两人之间,弄得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叩拜,福临连忙挡住,笑起来:“太后已经明谕,今儿是家宴,只行家人礼,不行君臣礼,你们不要这样。〃博穆博果尔连忙给皇兄斟酒,福临举杯一饮而尽,随后端着金杯,对襄王福晋说:“弟妹,该你了。〃福晋看了襄亲王一眼,襄亲王催促道:“快给皇上斟满!〃福晋低头一笑,执金壶给福临满上,福临又一口饮干。福晋道:“皇上好酒量!〃福临对她笑笑,说:“可惜没有好酒!” 
  襄亲王惊异道:“宫里的玉泉酒,不是天下头一份吗?〃福临摇摇头,笑着看看幼弟,又看着弟妇说:“这类酒,日饮千锺不醉,无味至极!听说江南有名酒,叫做梨花春,甘芳清冽,香沁肌骨,味厚而浓,饮一小杯就会沉醉终日。不知此生可有福气一尝。〃襄亲王说:“一坛酒何足道!叫他们贡来就是。〃福临叹道:“山高水远,咫尺天涯,谁知能不能一近芳泽?……不过,我今日仿佛闻到了梨花春的清香,已觉沉醉,真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弟妹,你一定会说我身在酒国,沉醉终日吧?〃福晋避而不答,另起话头:“梨花春确是难得的好酒,色呈浅绿,所谓倾如竹叶盈尊绿,酒质浓厚,香气一屋……”襄亲王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杭州时,师傅吃过这种酒。他的老友送他一小坛,他足足吃了一个月,每天一杯,沉睡半日。但凡开坛,便觉浓香四溢,我们这些不会吃酒的都觉醺然欲醉,连站在院里的家仆,也是直咽口水。最后那两天,酒香把我阿玛招来了,两人对饮,一起醉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把两个老人家扶回卧室,一路上他们还满嘴嚷嚷:好酒!好酒!〃福临和博穆博果尔都笑了。福临道:“你师傅这么好酒?〃福晋连忙说:“不。他酒量不大,但很爱持杯,最是南士习气,每当酒酣,便议论风生,精妙无比。他本来就博古通今,诗才隽逸,半酣时文思尤其敏捷。一天,他喝醉了,伏案而眠。我跟幼弟费扬古悄悄议论,'水如碧玉山如黛'一句以何为对,争了半天,谁也对不出好句。想不到老师醉梦中眼都不曾睁开,便说道:'可对云想衣裳花想容。'说罢,仍旧呼呼大睡。等他醒了问他,他竟全然不知!〃福临笑道:“接对的可是李太白的《清鼓乐》?你再用汉话把两句诗念一遍。〃福晋照着念了,福临点头笑着用汉话说:“这些诗词,必得用汉话去读,平仄声韵才有味道。'福晋也用汉话答道:“正是呢。我为太后试写了几首祝寿的贺诗,要是用满语读,便毫无诗味,只得作罢了。〃这以后,他们的对话都用汉语。博穆博果尔全然不懂,但既不敢插嘴,更不敢表示不满。 
  福临道:“何不将诗呈来,让朕一读呢?〃福晋笑道:“乱笔涂鸦,有渎圣目。但我从师习琴数年,待皇后千秋之日,一定要奏琴献寿。〃福临心里很不受用,便道:“你师傅又喝酒又作诗又弹琴,想必是个风流人物。〃福晋暗笑,只得恭敬地侧面回答:“当年师傅客居扬州,有人卖鹤,师傅家道贫寒,却倾囊买了两双,准备回乡时一起带走,不料嘲笑讥讪一时俱来。师傅恬然答道:'我家门可罗雀'对鹤如对良友;我夫妇老乏丁男,抚之如倚玉树;嘎然一鸣,悦心盈耳,抚琴观舞,排忧解愁,此乐何及?'为此,他赋诗十章 为友人吟诵。家父听了此事,深敬师傅为人,这才千方百计旗人家中设馆。”“哦。你师傅叫什么名字?就不愿涉足仕途吗?〃福晋庄容相对,答道:“师傅姓吕,名之悦,字笑天,人称笑翁。他说:'皇清以义受命,其垂统之谊甚正。然我辈生于明世,食明粟已久,不可为失节之妇,以为异日子孙羞也。'唯愿新朝施仁德之政,顾念天下百姓疾苦。他说他虽然力量微薄,也要为此奔走,乐而不疲〃福临倾慕地说,〃这正是所谓高士啊!……他如今到哪里去了?”“前几日家母说起,师傅曾在安郡王府作幕宾,近日已告辞南归了。” 
  “告老回乡?” 
  “不是的……据说江南近日冤狱重重,十家旧姓谋反一案,株连甚广,内情大有出入,但十数年不解,师傅想要……他要去为此奔走。〃福临没说话。他对这位笑翁的行动,既赞赏又反感。赞赏他的正气、勇气,反感他干涉自己的治理。 
  “万岁,〃襄亲王福晋忽然改了称呼:“南人儒雅文弱,不禁摧残,江南又是财赋所出之地,如今永历伪朝及郑成功两处叛乱未平,安定江南人心、安定江南地方,实在不可小视。 
  万岁仁厚圣明,想必早有成算的了。” 
  福临惊奇地看着眼前这粉光玉润的美丽面庞,那双眼睛贡算得什么大事,值得玛法这样高兴!请坐下说吧。〃汤若望笑着,照规矩盘腿坐在宝座下首的坐垫上,说话比平日又快又响:“皇上你是不知道,我离乡几十年,现将在这离故土万里之遥的海外接待家乡的人,心里太激动了!……” 
  “玛法,你不是德意志科伦城的人吗?和荷兰并非一国呀!”“皇上,我们虽分处两国,但我自幼就会荷兰语,在科伦读书的时候,许多同学是荷兰人,总有同种族之谊啊!老臣既获皇上知遇,在中华帝国得到这样的荣宠,同乡们不辞万里,远航而来,我无论如何要尽尽心。请皇上看在老臣的薄面上,给荷兰使团最高礼遇!〃福临笑道:“玛法讲情,朕哪能不准!可是玛法,看你这么高兴,你可清楚荷兰使团此来有没有别的使命?〃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汤若望愣了一愣,说:“他们是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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