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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年天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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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举行。婚后,皇帝、皇后果然格格不入,很快反目,不到两年,福临就不顾一切地要废掉皇后。 
  皇太后原不同意,后来见爱子为此郁闷成疾,日渐消瘦,知道不能勉强,也就答应了。谁知朝中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许多臣子,尤其是汉臣,据古礼力争,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疏请慎重详审;满洲王贝勒大臣集议,也主张以皇后主位中宫,另立东西两宫。福临不但拒绝了一切劝阻和折中方案,还训斥诸臣沽名,严厉责骂了格外上劲的几位汉臣,吓得他们上疏认罪。这时,辅政郑亲王济尔哈朗首先表示赞同,议政会议便也遵从了皇上。皇后终于被废,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朝臣们第一次领教了这位少年天子的固执。 
  对于这件事,庄太后的心情比儿子复杂,考虑的方面也多得多。她豁达地一摆头,仿佛表示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然后认真地看定儿子的眼睛:“你的意思呢?〃福临的口气有些迟疑:“儿尚无定见……只是儿既为华夏之主,满、汉畛域似应渐次弥合。立后,能不能……”太后细长的黑眉一扬:“已经纳了一位汉妃,又推重降将,封了孔、吴、耿、尚四王,满、汉一体的意思也就足够了。皇后是天下之母,天子之偶,非贵人不足当此!”“那,母以子贵,若佟妃生子,是不是……”太后微微摇头,半晌才说:“立后,必得为社稷江山着想。 
  去年废皇后,蒙古四十九旗能不怨恨吗?天下未定,万不能自断股肱啊!……“福临一时无言。为社稷计,就不能不听太后的教诲。立汉女为后,祖宗家法不许可,福临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如果要他自己选择,汤玛法的话最使他动心。他要尝试着追寻一种新的感情,找一个他自己最喜爱的皇后。可是眼前这些有资格升为皇后的主位们,都不合他的心意。比较之下,佟妃还能得到他的欢心。 
  一出慈宁宫,福临的面容举止变得庄重舒缓,俨然一位身登九五之尊的帝王。他由太监搀扶着上了御舆,大群侍从仍静静地跟在后面。时近黄昏,西天的晚霞给四围悄悄染上淡淡的紫色。在这淡紫的暮霭中,大内重重叠叠的宫脊飞檐,都蒙上一层忧郁的雾,压角的一排排蹲兽,也显得神秘而奇妙。深寂无人的御阶御道,更令人心头空落落的。一股难以言说的怅惘,一种想要得到什么又很难得到的懊丧渐渐涌上心头,福临在想什么?在寻求什么?是当一代英主的雄心?是以异族一统天下的壮怀?是仁德治世的理想?好象是,又好象不是……或者,是因为立后?是了,谈了半天,母子对此没有达成协议。福临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内监,那个长得十分俊秀的吴良辅连忙凑近:“万岁爷可要召见哪宫主位娘娘?'福临在沉思中,不答。 
  “要不,奴才侍候万岁爷到各宫转转。” 
  福临十六岁,比同龄少年早熟。三宫六院的古老制度培养了他的好色纵欲,何况他性情热烈,正值青春猖獗的时期明末的风俗原本淫靡。吴良辅这些前明留下的太监,对宫廷里骄奢淫逸的一整套非常了解,用这来迎合年轻的皇帝,达到固宠的目的,这在他们是势在必行的。福临惑于前所未闻的隐秘,不由他不把吴良辅当作心腹。好在上有太后的家法,福临自己也还足够聪明,不至于沉迷酒色而忘却国事。但此刻吴良辅见天天宣召妃嫔贵人的皇上只是摇头,也有些奇怪。 
  天边闪出了第一颗星,福临望望它,心头忽然闪过佟氏那爱娇的笑眼,于是说:“朕想往景仁宫看看佟妃,就怕太后知道了要责怪。〃吴良辅忙道:“圣天子百灵相助。万岁爷乃天下之主,谁不是您的奴婢!佟娘娘不定怎么巴望呢!……“福临听得心里舒服,略一示意,御舆便转过乾清门进东一长街,到了景仁宫门前。早有太监报知,佟妃率领着住景仁宫的嫔、贵人、常在、答应等,在景仁门前跪迎。福临下舆,先把佟妃扶起,笑道:“母后都免你跪拜了,你还跪我做什么!”“皇上!……”佟妃脸上映着最后一抹晚霞,十分俏丽。 
  在景仁宫前殿行过常礼,福临便直接进到后殿佟妃的寝宫。其他嫔、贵人等各自回房。 
  “这一回,你不敢再骑马了吧?〃福临笑吟吟地说,温存的神态中带了点甜美,使他的面容焕发出特别的魅力。 
  佟妃受宠若惊,连忙躬身回答:“皇上放心,天家恩重,妾妃决不敢稍有闪夫,必当恪守胎训。〃毕恭毕敬的官样回答,使福临顿时扫了兴头。她怎么毫无反应?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年前,正值福临与皇后反目。他郁闷至极,常常以骑射散心、励志。仲春时节,西苑明秀轩边几株海棠花开得艳如云霞,前来练射的福临在树下观赏、徘徊,不忍离去。忽然一阵娇声笑语从明秀轩另一侧传出,几位宫妃贵人在十多名宫女太监的簇拥中,也来到明秀轩。太监牵来一匹驯良的白马。她们原本相约跑马,来到这里却又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先骑。年龄最孝新近入宫的佟妃挺身而出,大声说:“祖宗以骑射得天下,不敢骑马,真要羞煞!我来!〃宫妃贵人们拍手大笑。有人揶揄道:“佟家妹妹不忘祖德,人小心不校太后知道了,定当另眼看待哩!〃一位宫妃顺手掐了一朵并蒂海棠,插在佟妃鬓边:“这朵并头花儿是得幸承恩的兆头!皇上今天准翻你的牌儿!〃佟妃满脸绯红,似笑似嗔,佯装不睬,掉头从太监手中接过马鞭,牵马走了几步,扳着雕鞍,踩上蹬子,一个漂亮的飞燕翻身的上马势子,跨上马背。正待扬鞭,却见众人齐刷刷地跪倒,海棠花从中走出了她们念念在心的顺治皇帝。佟妃忙跳下马,跪拜在地。顺治径直走到她身边,对她打量片刻,唇边露出笑意,随后转身走开。 
  当天晚膳,太监用玉盘进上宫妃的绿头牌时,福临找到了骑马的人儿。绿头牌上写着:“景仁宫佟氏,年十三,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佟图赖之女。〃福临轻轻翻过了这张牌子。当晚,佟妃就留在皇上的寝宫。 
  后来,不管皇后怎样吃醋闹气,福临却不停地召幸佟妃。 
  他喜欢她,因为她稚气、娇小,对他十分依恋。初次行幸时她的惊惧和委屈,都使他觉得甜美。他常常不自禁地诵读着辛弃疾的那阕《粉蝶儿》: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甚无情,便下得、雨儯Х鐑u,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佟妃正是一个十三岁的娇憨女儿啊! 
  遗憾得很,福临一旦跟她说起这些他深深倾慕的唐诗宋词,她就象一段木头。更有甚者,皇后被废之后,她渐渐变得那么一本正经,开口贤淑敬谨,闭口才德容止,令人生厌。 
  今天又是如此!当初的依依之情都到哪里去了? 
  宫女为佟妃上晚妆,拿了两面镜子前后照着。镜子里的佟妃丰腴而娇嫩,桃花股的容色可以和鬓边的绢花媲美,一双圆圆的眼睛,横波流盼,很有情意。福临忍不住又念了一句花间词调侃她:“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佟妃缓缓转过身,矜持地望着他,眼睛里一片茫然,显见不懂他说的什么。看她故作高贵,显示端重,完全掩盖了她原有的天真,福临心里泛起一阵不痛快:瞧瞧她,真拿自己当作贵妃、皇后了! 
  福临立刻拉下脸,一叠声地叫起来:“吴良辅!吴良辅! 
  把今天内院呈上的奏章拿来,我要批本!〃佟妃一点不觉得意外,柔顺地为福临收拾书案笔墨。福临从眼皮下打量她,希望她对自己的举动提出异议或表示不满,哪怕一点儿也好。可惜,一点儿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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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良辅领着几个内监捧上折匣。福临打开第一份奏折,这是内秘书院学士傅以渐的题本:…………朝廷设有法司以详刑狱,又设有都察院、通政司鼓状通状以伸冤抑,所以下通民情而上达天知。不意有鸣冤禁地毙命甘心者。如前十日有不知姓名男子于午门外持刃割腹,臣已不胜骇异。彼时以刑部必行究察,未敢烦渎圣听。今复于本月初八日,又有自刃于午门之前者。其姓名来历臣虽不能详知,但清禁之地何等严肃,一月之内两见惨刃,此岂圣明之世所宜有者?且人情莫不贪生,苟非万不获已,讵肯自捐躯命?臣闻一夫负屈,足致干和。方今水旱频仍,圣心警恻,正宜理幽疏枉,溥皇仁而回天意,乃禁地尚有冤毙之民,海内无告者不知凡几矣!伏乞敕下该部,严察缘由,曾否经何衙门告理,务使受枉真情大为昭雪,使天下家传户晓。嗣后虽有迫切苦情,无难控告所司,不得轻秽禁阙,庶几朝廷肃而民情亦通矣……福临看罢,勃然大怒,〃嘭〃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愤然说:“不成话!太不成话!查出来,决不宽贷!〃他拧着眉头,瞪着折匣,气息一阵比一阵粗重:这样的大事,直到发生第二起才奏上来,而且不是刑部的题本!什么缘故?他正以“仁德〃自诩,却来了当头一棒!……佟妃摸不着头脑,连忙跪下求皇上息怒。福临烦躁地说:“不关你的事。起来!〃他掉头叫吴良辅:“去传奏事处,命鳌拜立刻到乾清宫西暖阁进见!〃说话间,福临看了佟妃一眼,发现她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失望,心里稍觉不忍,但还是斩钉截铁地吩咐:“起驾,回宫!〃三“嘿!〃熊腰虎背的蒙古壮汉一声大喝,御前侍卫尚之信仰面摔倒在红地毯上。他恼羞成怒,一骨碌跳起来咒骂一声,朝对手冲过去。对手已经叉腿握拳地傲然而立,象一棵挺拔的松树,望着他摇头:他不跟手下败将赛第二次。 
  “尚之信!〃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一喊,红头胀脑的尚之信猛地省悟,记起这是保和殿,在御前。他连忙退下,惊出一身冷汗。 
  连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信在内,御前侍卫被这蒙古怪物摔倒了三个,都是素以力大闻名的勇士。保和殿内那微妙的空气,顷刻变得紧张了。 
  陪宴的王公大臣阴沉沉地互相交换眼色,心里火烧火燎的。他们中间未必没有高手,但身分所限,不能下常正中的御座上,福临勉强维持着镇静,可是眼睛已明显地缩小,脸颊上的肌肉在隐隐抽搐。左侧就座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心里着急,既恨侍卫们不争气,又怕年轻好胜的皇帝失态,贻笑外邦。御座左侧,隔着理藩院尚书,客位上是满脸欢笑的喀尔喀蒙古使臣,他倒了一钟酒,亲自下位奉给他的随从……那个角力的蒙古巨人。只要再赢两次,他们就将大获全胜。 
  喀尔喀蒙古远在漠北,和漠南蒙古四十九旗同是元朝的后裔,但没有归附大清,只是岁有九白之贡,即每年进献白马八旗,白骆驼一匹。清朝受贡后也回赐一批金、银、绸、缎、茶叶、烟、盐等物,维持友好交往。和往年一样,顺治帝在保和殿宴请进贡使臣。不料酒宴间使臣竟问起皇帝废去蒙古族皇后的事情,这使顺治很不高兴。所以当使臣提议由他的侍从官和御前侍卫角力为戏时,顺治竟轻率地接受了挑战,结果打成这样。如果五场皆输,他怎么承受这巨大的羞辱? 
  费扬古走到皇上身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福临眉梢一挑,惊异地瞪大眼睛,询问似地看看他,他轻轻点点头。福临说:“好吧!〃第四场角力开始了。一名侍卫走出队伍,向皇上跪叩,随后站起身,倒退数步,踩到红地毯,方转过身,面对蒙古对手。与宴的王公大臣全都一愣,或许他们觉得力量悬殊? 
  这名侍卫中上等身材,可是站在蒙古巨人对面,却象成年人身边的十二三岁的孩子。他连侍卫的黄|色制服马褂也不脱,毛边小帽低低地压在眉际,但仍可以看出他已经不年轻了。要是仔细观察,就会被这侍卫的内含所震惊。他是那样强舰迅捷、黧黑,浑身仿佛带着战场的品味;他鼻高目深,长方脸上一部络腮胡子,锐利的目光使人联想到称雄山林的鸷鹰。侍卫的衣服掩不住他的出众气概,就象一把粗黑的鲨鱼皮鞘内的光华灿烂的宝剑。 
  沉醉在胜利中的蒙古大力士一触到对方的眼睛,便猛然惊觉。两人挓开双臂,半握拳,不眨眼地盯着对方,在红地毯上慢慢兜圈子,看上去平缓从容,互相并未接触,实际上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寻找对手的破绽,伺机猛攻。真象一只猛虎和一只黑豹在对峙。大殿上从皇帝到侍卫、太监,无不静屏气息,心弦绷得越来越紧。 
  蒙古力士似猛虎咆哮,腾空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黑侍卫。他体重在三百斤以上,在充分地使用自己的优势。黑侍卫在对手扑到的一刹那,极其灵活地闪向一旁,动作胜过矫捷的黑豹。他顺着躲闪的式子,浑身一紧,跟着,突然间象火药爆炸,谁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眼前有一团极强烈的震撼,一道黄|色闪电击向立足未稳的蒙古力士,那魁梧的巨人突然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咚“的一声巨响,沉重地摔在大殿门边,趴在那里不动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人们被黑侍卫的神力惊呆了。沉静片刻,福临神采飞扬,情不自禁地喝一声采:“好!〃跟着,欢声雷动,在大殿里回荡。王公大臣们起立,随黑侍卫一齐向皇上跪下致贺,高呼着〃万岁、万万岁〃!蒙古使臣起初目瞪口呆,后来也随众恭贺。蒙古大力士慢慢爬起来,走到黑侍卫跟前,由衷地伸出两个大拇指,憨厚地笑道:“你,巴图鲁!〃福临一招手,御前侍卫用银盘托出赏物:一对双耳高脚菊花金杯,各重十两,分赏蒙古力士和黑侍卫;彩缎十五匹,分赏今天角力的五位勇士。乐工们又奏起《金殿喜重重》,欢快的旋律伴随着欢乐的宴饮,保和殿大宴继续着……宴会结束,与宴人员告退以后,黑侍卫才又一次上前向顺治叩拜:“奴才鳌拜恭请圣安。〃顺治高兴地说:“你回来的是时候,给大清争了光!”“奴才刚从永平府赶回京师,一进宫就遇上费扬古,告诉奴才这儿的事。我们俩一商议,使了这一招。全是托皇上的福,奴才也光彩。““你从永平府呈来的专折,朕已看过。你办事是不错的。 
  此事关系重大,朕已批下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会同确议具奏。明日议政会议,你可将查得的详情说明。”“奴才遵命。〃出宫的路上,鳌拜一直在思索。皇上此举,竟是在发动满朝文武对永平府圈地案说短道长了。是什么用意呢?……离左翼门还很远,守门的侍卫已齐声高喊着〃伊里”,肃立阶上向他致敬了。这本是对议政王贝勒大臣的常礼,但今天的喊声格外响亮,侍卫们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敬仰和崇拜。 
  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鳌拜从来以刚勇著称。眼下入关初年能征惯战的诸王名将相继谢世以后,论军功朝中无人能与他比肩,是满洲人心目中的英雄。想必是今天保和殿胜利的消息已经传开,又为他涂上一层辉煌的金彩!鳌拜沉着地点点头就过去了。他从来很少笑,此时正一门心思地想着明天的议政会议。 
  太和殿东侧的中左门,布置如坐朝形式,仿佛缩小了规格的金銮殿:正中设一小型宝座,座后有一扇山水屏风,屏前立两柄雀金宝扇;宝座前列有香亭熏炉,香烟袅袅,缭绕在丹柱之间。宝座两侧八字排开,摆着两列座垫。越靠近宝座,座垫就越高越精致,最后两张,雕龙绣凤,十分华美。这里就是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之所,会议正在进行。 
  坐在正中宝座上的,是郑亲王济尔哈朗。顺治即位时,他受命与睿亲王多尔衮同为辅政王。多尔衮专擅,多方排挤他,甚至兴大狱籍没了他的家产,他都默默忍受,似乎颟顸无用。 
  但他对福临非常忠心,一旦感到多尔衮的权势会危及幼主,他便竭尽心力,暗中做了许多保护福临的事情。多尔衮一死,各旗王贝勒心怀叵测,形势岌岌可危,他又与庄太后通力合作,把正黄、镶黄、正白三旗归为天子自将,造成皇权的优势,最后,以赐死英亲王阿济格,作为这一场紧张搏斗的终结,稳定了八旗内部。三年多来,他始终扶持着顺治,忠心耿耿,全心全意。顺治对他也十分尊崇。他在朝中功高权重,是皇上以下的第一人。他今年五十六岁,高大肥硕,须发尽白。由于多年奔驰战场,受伤不少,看上去相当衰老。 
  东首第一位是承泽亲王硕塞。他是顺治的异母兄。在皇太极的十一个儿子里,活下来八人,而真正参与打天下的,只有豪格和硕塞。肃亲王豪格英勇善战,功劳极大。顺治五年,被多尔衮借故兴大狱,削去王爵,在监中自杀。硕塞的军功远不及豪格,但因为是帝子皇兄,也封为亲王。他今年二十六岁,主管兵部衙门。 
  西首第一个座位空着,属于安郡王岳乐。因为案件牵涉到他,必须回避。 
  顺序下来的议政王贝勒还有郑亲王世子济度,信郡王多尼,贝勒尚善。此后的座位上,便是范文程、希福、伊图、杜尔玛、索尼、费扬古、鳌拜、遏必隆这些八旗亲贵大臣了。 
  鳌拜首先说明案情:永平府马兰村民王用修原有田地三十亩,佃给民人乔梓年耕种。后来他以此地投充安郡王庄,并买通庄头,当了粮户小头目,欺瞒主子,暗中依旧把田佃给乔家,自取余利。不久,他因奸占乔梓年之妻,逼得乔妻投崖自杀,两家结仇,他又因此受安王府责打,怀恨在心,遂将田地改投汉军旗佟图赖庄上,并将平日与他不睦的柳、袁等数家民田诈称他家私地一同投充。乔梓年气愤不平,代众告状,处处不准,终于自刃于午门。 
  王贝勒大臣们听罢,一时没有作声。郑亲王却很爽快,开门见山地说:“佟图赖虽是我的外甥女婿,我并不袒护他。皇上在顺治八年已经下过圣旨,凡占为猎原牧场的民地,尽数退还原主。鳌大臣既已查明王用修投充之地确是民田,理当退还。〃硕塞笑笑,说:“佟图赖派人圈地,是受投充人的骗,并不知道是民田。佟图赖可以免议。〃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范文程咳嗽了一声。许多人的目光投向他,眉目间已透露出几分不满。范文程,三朝元老,内秘书院大学士,清初最有名望的文臣,太宗皇帝的主要谋士,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辽东人,今年已五十七岁了,精神矍铄,很有气度。他曾一言定大计,为满洲取天下立了大功。他是汉人,自称是北宋范仲淹的后裔。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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