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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蜘蛛之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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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厨房的水烧开了,我叫了起来,“快快,你不记得水开了?”
  “记得。”她跑到厨房关了水,乐呵呵地跑回来。“再划。”
  “我还没问呢!”
  “别无知了,你刚问过了,我回答‘记得’。”
  我一愣,无赖的女人。第二轮,我输了。她的眼神眯成线,狡猾得像只狐狸。
  “你是哪里人?”
  我再度一愣,我不想说,那是我想隐藏的过去。
  “地球人。”
  她傻眼了,万万没料到我更无赖,更懊恼自己问话不严谨。我得意地吃了口鱼,第三轮,我又输了。米米思索了好一阵,才发问。
  “你爱我吗?”她伸出手比了小指头,“哪怕一点点?”
  我差点噎住,她想干什么?
  “你不会这么幼稚吧?”
  “正面回答。”她嘟起嘴,抗议地拍桌子。
  怎么看似简单的问题都这么难回答?我几乎是艰难地吞下鱼,勉强笑笑。
  “米米,我更想吃你做的中餐,红烧肉。怎么样,来一个吧?”
  她瞪了我一眼,那一眼风情万种。我的心又一跳,于是埋头喝红酒。她磨蹭到我腿上,揽住我的脖子,柔声说:“其实你只说一个字就可以了,说吧,看在我给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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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我有宁死不屈的气节,别给我使美人计。”
  “不行,你刚答应的。”她不依不饶。“必须回答。”
  “行了,像傻子一样。”
  “不行,安道。”她十分执拗。
  “我讨厌这种问话的方式了。”我有些冒火,拿纸揩了嘴,沉默。每次我发火,她就会知难而退。可这次她眼珠一转,跳过来,轻轻地解开我的衣领,手探进去。
  “说吧!我特别想听。”
  “行了,米米,别得寸进尺。”
  我把她横抱起来,扔到沙发上,好半天她没有动静。她保持着掉下去的姿势,趴在沙发上一声不响,手指不停地划着沙发。我走到她面前,端着盘子。
  “米米。”
  她抬起头,眼里一片湿润,我的心软了,慢慢地蹲下去。
  “米米,除了承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为什么?安道。”她红着眼睛问我。
  我的承诺已给了另一个女人。
  “米米,我不爱你。”
  她的眼里有了绝望的表情,她拉住我的手。
  “你在骗你自己。”
  我冷淡地抽出手。
  “米米,如果你忘记了我们是情人,就必须结束这个游戏。你得离开。”
  “安道。”
  我推开她,进了浴室洗澡,天气已凉,我把水笼头扭到冷水,将自己浸泡在里面。水刺骨的冰冷,我竭力咬住打颤的牙齿,胃一阵痉挛。我和米米是不会有结果的,她不是我想要的女人。她终究会和那些一路走来的女人一样,成为被遗忘的花草。我听到外面悉索的声音,也许她在收拾行李。我闭上眼睛,胃揪得很痛。我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心蓦然下沉。好半天,从浴缸里缓缓地起来,披上毛巾,很冷。
  意外地是米米还在,她换了睡衣,桌上已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居然一阵心跳,赶紧装着擦头发快步走过她身边。她一把拉住我,轻声问:“洗冷水啦?”
  我不做声,她迅速地将我拖到床上,解开自己的睡衣,里面什么也没穿。她将温暖的身体贴向我,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她被我冰得打了个激凌。我迟疑了一下,温柔地环住她。
  “米米...”
  “我知道,刚才是个玩笑,你是自由的,永远自由的。”
  我知道自己不是自由的,我的心早被锁住了,锁在那个很久以前的地方。那里每到秋天,满山遍野绽放着小雏菊,迎着风摇曳生姿。承诺对于我,只是飘在风里的花香,一吹就淡。
  我和米米仍然在一起,但她的工作似乎变得繁忙了,呆在我这里的时间渐渐变少。三个月后,我与老陈在酒吧叫了两个小姐,意外遇见米米和她的朋友们在喝酒。她看到我以及手臂里挽的女人,微蓝的灯光下,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清晰地感到一道光芒灼灼地从我身上扫过。
  米米穿着我买的黑色长裙,胸前绣着缕缕水草,周边镶着金丝线。我不喜欢这件衣服的妖娆,她却执意要买,而且死乞白赖地在精品店不走迫我就范。
  然而在酒巴幽蓝深邃的灯光下,这件衣服真勾勒出她摄人的魅力。她款款走来,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口哨。我心里发堵,我没到之前,她在这里风骚了多久?
  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我对面,侍应生像幽灵一样冒出来。
  “要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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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尔兰咖啡。”
  女人天生有种衡量比较的能力,米米让我身边的两位小姐自惭形秽。女人表现嫉妒的方式很多,但此时此刻,唯一聪明的选择就是各自保持倨傲。可米米连眼角都没瞥她们一眼,她直视着我,咄咄逼人。
  “喝点什么?”
  “喝酒。”
  她呷了口咖啡。
  “帮你叫杯咖啡吧,提神又清醒。”
  “不用了,我不喜欢咖啡。”
  “像你这样难以拒绝诱惑的人,居然不识金香玉。”
  “是吗?咖啡闻闻还行,尝一口就太苦了,你们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吗?”
  两位小姐立刻嫌恶地摇头,米米脸色一寒,语中带刺。
  “难怪你这么没品味。”
  “我没强求你和没品味的人在一起。”
  “那倒是。”她恍然大悟一般地嘲弄着。
  “请吧!”
  我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这一句足够鼓舞身边的女人。她们立时变得飞扬了,甚至盛气凌人。米米忍耐着,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站起来离开。中途有个男人上前搭讪,她笑了,露出的背轻微地耸动。男人的手搁在她腰际,俩人消失在酒吧的拐角处。因为米米的打扰,我兴致全无,满脑都是她和男人在黑暗中调情的场景。没有我的时候,她从未寂寞过,我的心竟有些刺痛。
  凌晨两点,大门一声巨响。我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米米酒气熏天地站在玄关处。她摇摇欲坠,在门口甩下高跟鞋,鞋几乎飞到桌子上。我怒从心起,上前抓住她,将她也甩到桌前。
  “别到这里耍酒风。”
  “耍酒风?呵呵!你!去,倒杯水来,我口渴,我要喝水。”
  “喝水?”我气不打一处来,“喝咖啡去吧。”
  “咖啡?”她轻轻地笑起来。“还不如喝酒呢!”
  我不理她,她拉住我。
  “阿道,你今晚喝了多少酒?她们灌了你多少?”
  “我用得着别人灌酒?我想喝多少谁也拦不住。”
  “是。”她踉跄着拖了把椅子。“是,你是谁呀?安-道。她们不灌你酒行吗?她们就靠这吃饭,你不醉,她们的小费能拿多吗?只有把你们这样男人弄晕了,才能伸出手掏你的口袋。”
  “行了,别醉话连篇了,你不也照样伸手到我口袋里拿钱?”
  我住了嘴,觉出自己的残酷。
  既管我们是情人。情人的温情缘与金钱的渲染,像道完美无缺的疤痕。我从不想去戳穿这本质。只要是伤疤,无论多完美,终究会在撕裂后流血;无论流的是谁的血,终究会令人受伤。这并非我本意。
  米米的头像被击中似地蓦然后仰,长发哗地垂到了椅后。她保持着一种近乎死亡的姿势。空气冰冷得似乎要凝固,我感到一阵窒息。
  “是啊,我差点忘了,我也是用你的钱。”她终于抬起了头,眼光黯淡,失魂似地笑了。
  “没什么好羞耻的,你要我,我要钱。不是吗?很公平。你愿把钱塞给谁就给谁,我根本管不着。”她神色颓败,喃喃道:“你有的是钱!你是大款,是富翁,我用两年的时间就是为了换你这个金矿!”


  她霍地站起来,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掀到了地上,我听到钥匙叮咣地掉在地上,掺杂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她忽然愣住了,缓缓地蹲下来捡地上的东西。抬起手阻止我。
  “不说了,我不说了,真说到钱就没意思了。我是自愿,我喜欢,我乐意。”她呆呆地望着桌上的咖啡杯。“知道调爱尔兰咖啡的人吗?他本来是个调酒师,邂逅了一位空姐,特别迷恋她,老想着为她调制一杯爱尔兰鸡尾酒,谁料到空姐只爱喝咖啡,于是他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及失败,终于将爱尔兰的酒和咖啡结合在一起了。后来,他终于为那女人调了这杯酒,并流下幸福的眼泪。他把眼泪在爱尔兰咖啡杯口画了一圈。”她用手指在杯上划了个圈,“像这样,爱尔兰咖啡的味道,就是思念被压抑得发酵的味道。既苦又幸福。”
  第一次我对她这类无病呻吟的话没觉得无聊,反而有些伤感。
  “阿道,我们也是这样认识的。对,就是这样认识的。”
  “是吗?说得跟量身度造似的。”我回避她的目光。
  “喝了这么久的爱尔兰咖啡。除了苦味,从来就没感觉到幸福,”她突然歇嘶底地地叫起来,像深夜悲鸣的乌鸦一样凄凉。“这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她垂下头,像被人痛击般地蜷成一团。我想抚摸她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收回,转过身,我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
  “假的也够幸福了!一杯咖啡一百二十块,所以幸福和浪漫是用钱堆砌出来的,这很现实。”
  她在我身后长笑。
  “哈哈哈,安道,这就是你,无趣透顶。”
  “我当然没趣。有趣的人你不是遇见了吗?”
  “谁?”
  “得了!酒吧那么多男人,挑一挑就知道谁有趣谁没趣。”
  “我就那么随便?”她似乎酒醒了,盯住我。
  “可笑,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她眼神炽热起来。“安道,你在嫉妒,你在爱我。”
  “我警告你,不要犯傻犯第二次。”她的眼眶立时红了,我心一软。“行了,男人一生要说很多言不由衷的话,你听不听都没关系。”
  “不,我想听。”她固执地。
  “那好,我爱你。”
  “真的?”
  “假的。句句都当真,那我要被多少个女人累死?”
  “你?你?”
  她一副娇憨的表情,我忍不住上前拥紧她的腰。
  “这种话你也相信?假的。”
  “哪句话是假的?”
  “每一句。”
  她为之气结,脸都红了。
  “你必须说清楚,安道,我不是你的玩具,由你欲所欲为。”
  我松开了手,低着头注视着她,慢慢退开。
  “你不会认真吧?米米,你有选择其他男人的自由,我们之间只是一段情人的关系。凡是游戏都有规则,不犯规才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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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她跌坐下去。
  我再度觉出自己的残忍,讪笑道:“再说,你的教授爸爸将来会安排你出国,怎么会为我留在这个城市?”
  她腾地弹了起来,背转身停滞了几秒,忽然转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安道,你可得给我记好了,我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今天你和我在一起,就得每分每秒忠于我,你马上把我和你从前的那些烂女人区分清楚。”
  她跳下床,光着脚把我房间里别的女人照片统统搜了出来,撕得粉碎,碎片在房间里四处飞扬。她把杯子忽喇喇地推在地上,玻璃响起清脆的着地声,她就在一堆碎片中缓缓蹲了下去。
  她仍穿着酒吧里的黑裙,像只折断翅膀的黑蝴蝶,还是一只没完没了流泪的蝴蝶。她折腾了半宿,也累了,我开口让她上床。她又像被触到开关一样,痛哭出声。
  我一下火了,拉开门冲她嚷:“我讨厌女人的眼泪,我不想伤害谁,你也不必自以为受到伤害,你记清楚了,是情人,就继续,否则,你就滚。”
  她的哭声骤停,好一会站起来大声说:“好吧!安道,我们是情人,等到相互厌倦,或你的钱供不起我时,就结束这段关系。”
  她把一段妥协之词都说得这么一字一顿,慷慨激昂,我简直对她彻底服气。她的眼角委屈地扫了我一眼,蹲下去捂着脚,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伤心透顶。我瞥见她的脚有血迹,自作自受的结果。我叹口气,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她任被子蒙着头,仍是不休地哭。女人真是水做的,而我却被她闹得口干舌燥,近乎脱水。我呆望着天花板,发誓绝不会再惹她哭,我怕被泛滥成灾的眼泪淹死。
  那晚,她哭到天亮,后半夜我终于被她哭疲了,累得睡去。整晚都听到她细碎的哭声与捣鼓声。
  那是我和米米唯一的争吵,但却消除了我们三个月以来微妙的尴尬。
  我起床的时候,米米早已妆容整齐,她哼着歌,轻快地在厨房里做早餐。
  我扯着皮带,暗想:这是什么女人?
  她一阵风地转到我身后,替我整理衣领。“绿豆粥,荷包蛋。”又一阵风地飞进了厨房摆碗筷。
  米米会做一手好菜,这倒不像娇生惯养的小姐。她拿手的啤酒鸭、桂花鱼、水煮鳝丝、奶油笋尖,都让挑嘴的老陈赞不绝口。
  我坐到椅子上,她已开始叽叽喳喳地讲那些飞机上的趣闻了。有时我挺疑惑她脑子里怎么装了那么多趣事,不是笑话就是新闻。每次她一开口,我就会顺手拿起一张报纸,下意识地来掩饰我的倾听。隔着报纸自顾自演的米米似乎从未介意过。
  “...前天小伍讲了个笑话,说有个警察去打猎。树林里静静的,他看到两只梅花鹿正悠闲地吃草,警察迅速端起枪哗啦从树后跳出来,大吼一声:不准动。”
  犯职业病的警察!我忍不住在报纸后面偷偷发笑。米米忽然一手将报纸打下来,盯着我愕然的眼睛,狡黠地笑了。
  “安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她飘然离开,剩下我在那里收不住一脸笑地傻愣着。
  我想我是知道米米心思的。她是最会审时度势的女人,善于算计得失。得不到我的爱情,仍可以得到金钱,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攀上高枝,那时她会把我视若敝屣。但我仍喜欢她的这点算计,像场暗战,谁都是赢家,她让我找到棋逢对手的快感,即使在招惹我时,也会在底线处紧急刹车。这就是米米的高明,基于此,她才成为我长久的情人。

蜘蛛之寻(七)
  认识米米不久,我遇上婕,是老陈新招的出纳。小家碧玉,有些矫揉造作,但仍不妨碍我对她的喜欢。女人的造作是为了吸引所青睐的男人,所以我无视她的瑕疵。
  第一次和婕约在西餐厅。她十分局促,似乎担心有人随时在看她的笑话,有点神经质地摆餐巾,一遍又一遍。她点菜时将菜单交给我,自己随便。我替她点了七成熟的澳洲牛排,一盘沙拉,蘑菇汤。她拿反了刀叉,所以叉子在用力过猛时飞掉。蓬松的磨菇她也不知如何处理,而沙拉更是令她如梗在喉。她甚至将开胃酒当成醋倒在意大利粉上。
  这些繁琐的西餐礼仪,即使不会也无可厚非,只是婕无法坦然。她极力掩饰,可越刻意越漏洞百出,最后她不得不饿着肚子放弃,并告诉我最近胃口不好。
  这一切都在表明她不富裕的家境,她的虚荣促使她表现得更优雅,更有品味,但适得其反。然而我丝毫不介意,更多是怜惜。她是我在城市见到的缩影,我的、菊花的缩影。看着她没有底蕴地表现浅显的修养,我的心常常会有些痛。
  我想起菊花。从里到外一穷二白,但她没有虚荣,没有物欲,贫穷从不曾是她生命中的杂质,反令她像水晶一样纯净。米米虚荣,时装要名牌,手表要欧米茄,钻戒要最大最亮的,虽然虚荣,但因为她不掩饰而显得真实。可婕,是拼命想变成金钢钻的石墨。所以,我不得不承认,对婕,我有种极深的优越感,但我否认对她的怜惜是种施舍,我更愿她是我的延续,过去的延续,在她身上,我能找到自已的完整。
  我和婕一起看了场电影,她吃爆米花,我喝一杯可乐。电影放的是什么不记得,我在黑暗中抓住她的手,她吓得爆米花洒了一地。她过激的反应令我很意外也很难堪,甚至有点内疚吓着了她,事后又觉得她是故作纯情。
  出了电影院,我们信步逛到花鸟市场。她看中一只斑点狗,瘦瘦小小的,呆呆坐在笼子里,杏仁般的眼里充满了忧伤与困惑。婕伸出手摸它的头,它瑟缩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用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婕的手背,那试探性的友好令婕不忍离开。
  她问老板,这狗怎么卖?老板说纯正斑点,如果不是世道不好,绝不会卖一千二的低价。她怔住了,这个低价于她无疑是天价。市侩的老板不再理会她。婕蹲下去,手停在狗的脖子上,轻轻地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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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她身后掏出钱,陪笑的老板很快将绳链套到斑点狗的脖子上。婕有些惊慌地问:“它怎么啦?”
  老板哈腰道:“你可以牵它走了。”
  婕惊喜地望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满了感激与异样的光芒。她牵着斑点狗,快活地奔跑在阳光下。看来钱确实可以买到一切,包括爱。她腼腆地让我给狗取一个名字。
  我想了想:“乐乐吧!”
  她高兴地对狗说:“乐乐,你就叫乐乐了,你再也不会被关在笼子里了,你现在自由了。”
  如果一千二百元能买到自由,那自由的价格实在太便宜了。我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婕和乐乐在一起时,显得极为单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让我联想到菊花。那年春天放风筝,她就像这样从山上跑下来,大汁涔涔,却快活得不得了。
  以后每次见面,婕都会和我谈乐乐。这令她在咖啡厅里都能忘乎所以地提高嗓门,大笑尖笑,甚至手舞足蹈。乐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今天拉的什么屎,她都津津乐道。
  她说:“我们一起去了郊外,我编了一个花环,以为乐乐跟着我后面,谁知等牛肉烧好的时候,乐乐的嘴竟伸进了锅里。它的屁股上挨了两巴掌,跑来向我投诉,我对它说,乐乐,你偷吃,人家当然会打你,牛肉好了,我们会一起吃的。”
  那个“人家”是谁?
  婕整篇的叙述中都有个“人家”。那人和她、乐乐一起在郊外,她摘花,“人家”在煮饭,他们一起睡在草地上,乐乐在“人家”身上打滚,咬“人家”的鼻子,追“人家”的腿。
  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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