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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默契室友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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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走六、七个BLOCKS,靠地铁口很危险,高肖华,你不要去,再过几 
            个小时天就亮了,实在不行你到我这里把TYLENOL拿去,过期也能吃,国内 
            的药过期了还往外卖呢。” 
              我能听出王芳语气里的焦急,但丝毫不令我感动,只觉得非常对不起她,有些 
            歉疚。 
              我没有听王芳的建议,穿上大衣后告诉似乎在昏睡的翔子说我去药店,很快回 
            来。     
              “别去,这地方半夜怎么能出去……”不知道是说话累的还是急的,翔子变得 
            呼吸急促。 
              “你以为我半夜没走过?都快三点了,抢劫的后半夜也困得睡觉去了。”我回 
            答翔子:“对了,你要是特别难受给老鲁打电话……给王芳打也行。”我找来张纸 
            写下他们的电话号码,怕翔子烧得忘记了他们的电话。 
              “你小心啊……”翔子努力对我喊了一句。 
              我看看他烧得失去了平日光彩的脸,目光里流露出我从没见过的神态,应该是 
            忧虑和恋恋不舍,我对他说:“自己多喝水,老鲁爱人说一定要喝水。”   
              哈林区的深夜没有独特的地方,空气里没有因为传说中的毒品,枪支,和劫匪 
            而产生特殊的味道,隐约有一点垃圾堆发酵气味,并不特别,和中国城,皇后区的 
            某些街道一样。建筑上的涂鸦在夜色里不很明显,除非一些明黄和白色的涂料,倒 
            觉得给漆黑的街区增加亮点。 
              境由心生,所有的恐惧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哈林区住了这么多的人,大多是良 
            民百姓,他们每天进出,又有几个人被抢劫被谋杀?不过几个个案,让这里变得如 
            魔窟般令人害怕。而我的命一直很大,怎么能那么巧合被打劫、被捅上两刀?这是 
            我走在第一个街道时的内心活动。 
              走出第三个街口,我想起翔子刚才的眼神和自己的一番举动。我从小梦想着当 
            英雄,想着我可以在关键时刻临危不惧,然而在“关键时刻”还没到来之前,我一 
            次又一次地体验着各式各样的恐惧,某一天突然明白只怕自己也是头狗熊。 
              梦想虽然没有成真,但依然惹人喜爱。刚才的翔子让我有了实现梦想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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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有“实现梦想后”的满足。王芳从来没有给我实现梦想的机会,我喜欢她的聪 
            明,她内心的彪捍却让我欲望全无。那赵敏呢……   
              此时,我已经闻到了类似农村里猪圈的气味,好,地铁站口就要到了。我又想 
            着自己必须为翔子立刻买到有疗效的退烧药。因为朋友病到这个地步,我应该开车 
            送他到医院,无论多少钱义不容辞地帮他先垫上,然而我什么也做不到。   
              在商店里交钱的时候,我警觉地注意到两个十几岁的黑壮小子,他们似乎在看 
            商品,却翻着眼白一眼一眼地瞟我。他们的年龄,他们的特征,他们的表情都太符合传说中,以及我心目中的劫匪形象了。我拿着药走出商店,看见门口停着两辆警车,车里却空无一人。我回头,他们果然也往外面走。 
              我只觉头嗡地一下血涌,手都出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敢走了, 
            立刻转身往商店里去,我和他们擦肩而过,他们没有看我,或者说假装没看见我。 
            我想到求助店员,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出去的那两个小子象抢劫我的嫌疑犯? 
            我这个长得很象中国人的家伙吓得不敢回家了? 
              我在商店里转了一圈,看到有卖汽车车锁的。那锁有两尺来长,实心铁棍子, 
            纽约马路边停靠汽车的必备之物。我再次去交钱,心想这东西今天用不上,等老子 
            买车了一定能用上。 
              在商店门口,我把药揣在兜里,吸了半只烟,拆开车锁包装,掂了掂它的份量。 
            此时凉风一吹,我脑子很清醒,想起这里的人对亚洲人的理解除了胆小怕事以外, 
            就是李小龙成龙演绎下的神奇“空父”了,做做样子说不定能吓唬两个小王八操的。 
               
               
              我略微挺胸,扩肩,手提车锁挥舞了一下,迈着不夸张的方步往前走。那七条 
            街口很漫长,太漫长了,我能感觉到有人陪我同行,我偏过头,用眼睛的余光扫视, 
            因为不带眼镜,搞不清是不是商店里那两人,反正有两个黑人,他们在马路对面的 
            几百米之后。我幻想自己耍一套长枪什么的,实际情况是只能晃悠晃悠手里的车锁。 
              此刻我真的不再害怕,因为我看出来他们有不轻易靠近我的胆怯,有铁棍子给 
            我壮胆,也许还有“视死如归的豪迈”,错了,这么说太搞笑,应该是死猪不怕开 
            水烫的无奈。 
              离家越来越近,我越走越快,箭步如飞,太快了,竟然自己绊了一脚,小腿磕 
            在一幢小房子前的水泥台阶上,非常疼。我回身看看,他妈的屁也没有,我正自做 
            多情地吓唬自己。我接着快步走,走进了公寓,上楼,开锁进屋关上大门,牢牢锁 
            住。 


              我靠着门站了半分钟吧,车锁轻轻放到地上,发现自己双手抖得利害,腿奇疼, 
            浑身发软。我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翔子出来,问:“华子?是你吗?华子?” 
              我有些跛脚地往里走。 
              “你怎么了?”翔子问得很紧张。 
              我抬眼瞧他,他扶着门框,呼吸急促,脸色不是原来过分的红润,是灰白的, 
            灯光里看挺吓人。 
              “想快点回来,他妈的磕在台阶上了。你赶紧床上躺着,我给你倒水吃药。” 
               
              翔子把药吃了,他说吐过之后出了点汗舒服了,现在又开始发冷,翔子接着说: 
            “王芳刚才打了两个电话,你赶紧给人回一个。” 
              “你别管了。”我回答。 
              “你回一个吧,她急坏了,说半夜去商店最危险了,我也巨着急,你再不回来 
            我找你去了。”翔子闭着眼睛一定正难受着。 
              我看看翔子死灰死灰的脸,不知怎么的,转过身对自己微微苦笑。 
              我给王芳回了电话,告诉她我买药回来了。王芳问我翔子好些没有,说她刚才 
            打电话忘记了问问戴晓翔怎么样了。放下电话,我想到应该找机会和王芳说清楚, 
            如果不说清楚,我感觉良心不安。               
                
              翔子说他冷死了,我将自己一半的被子搭在他身上,后来看他直哆嗦,我隔着 
            翔子的被子搂住他,他动了动,紧紧靠在我怀里。 
            十九  
              王芳沮丧地告诉我,她去应聘的那个公司拒绝了她。我劝她想开,她现在既不 
            愁身份又不愁钱,在学校里混着吧,很安全。王芳让我晚上过去,她在法拉盛买的 
            那两条鱼还没做呢,问我想吃红烧还是清炖。虽然我很想吃王芳做的鱼,但我给她 
            的建议是去中国城吃饭,点她喜欢的|乳鸽,庆祝她继续留在市大。王芳笑得甜甜的。 
            我有时挺恨自己的嘴,不明白自己说出的话为什么和自己的真实想法差距那么大。 
               
              吃饭的时候王芳一句温情浪漫的话也没说,她从这次应聘说到中国人的英语问 
            题,从英语问题说到我依然缺乏进攻性。她教我如何同刘正老板谈话,如何骗他说 
            我在中国也接触过一些他们做的东西,我告诉她我已经这样做了。王芳还说那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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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喜欢刘正,他对另一个希腊学生很欣赏,我应该和希腊人多亲近。 
              “得了,希腊鬼见了中国人一副傲劲儿,那德性样。”我打断王芳。 
              “没有啊,BENNY瞒NICE的人……”    
              “你问问刘正,他骗刘正把做出的数据给他,他去跟老板汇报……” 
              “事情不能这么看,你自己不主动去表现,COMMUNICATION有问 
            题,这不能怪在别人头上……”王芳反驳我。 
              “那时刘正刚刚跟着做,刘正那人挺老实的,他懂怎么表现嘛?再说你不能不 
            承认,他们欧洲人之间相处起来就是比中国人和老外处容易。” 
              那天晚上,我心甘情愿地付了七十块的饭钱和十五块的小费,但原本计划着要 
            跟王芳说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提,因为我觉得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必要。 
              回到住宅区,我先送王芳回去,让她自己上楼,我没去多看王芳不满的面孔, 
            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翔子正在看电视,苦练听力。翔子吃了两天退烧药,在老鲁提供的从国内带来 
            的消炎药的帮助下彻底康复了。 
              “你上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回来吃饭呢。”翔子问我。 
              “学校里有事。”我脱口而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扯这个谎。 
              睡觉的时间,我们靠在床上神聊,我暗示翔子看在妇产科医生半夜电话出诊以 
            及消炎药的份上去教几次老鲁那两个小孩,翔子回答:你帮我,我就赶紧还你,我 
            戴晓翔也太俗气了。我想告诉翔子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当哥们相处,俗气些,简单 
            些,现用现交,用完了马上报答,别人反而觉得你懂得人情世故。可我不愿意惹他 
            不高兴。 
              我转移话题,对翔子说:“发觉咱们还是傻,听人讲美国看急诊当时不付钱, 
            信用卡都不要,事后给个账单。只要给个假名字假地址,遛了就完了,根本找不到 
            是谁。”     
              “如果被发现警察不抓?”翔子惊讶地问。 
              “美国医院里那些没人付的帐有多少?纽约这地方,警察忙得抢劫强Jian都抓不 
            过来,他抓谁去。”我摇着头说。 
              翔子没出声,他看着我笑了,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跟火车站里卖假票的骗 
            子似的……咱们是不是穷疯了?在国内歌厅里,给小姐的小费咱俩都比着看谁给得 
            多。” 


              我也笑了,不计较他的话有些刺耳。 
              “发现美国有些东西贵得没道理,你说我上这个语言学校,一本书那么薄三十 
            多块……” 
              “三十块还贵?我这里哪门课的书不得一百多。” 
              “那也太离谱了,合人民币一千块钱一本……” 
              “所以我不买。” 
              “没买怎么上课?” 
              “抄抄笔记,一样做作业一样考A。”虽然都是真话,但我有在翔子面前炫耀 
            的用意。 
              翔子又歪着脑袋冲我笑。 
              我挺得意,但没说话,往下躺了躺,钻进被子里。 
              “嘿,你那腿伸哪儿去了,挤死我了。”翔子说。 
              “不说你挤我的时候,有一次早上起来一看,你躺正中间,我抱着床沿那么睡。” 
            我回答他,把腿收了收。   
              “就挤你,就挤你。”翔子笑着使劲拱,然后把一只手伸进我的被子里推我。 
            我习惯睡觉只穿内裤,感觉他的手在我的肌肤上乱摸,跟过电似的。我就势也把手 
            伸到他的被窝,我触碰到翔子结实的毛乎乎的大腿。翔子也躺了下来,我们已经完 
            全挤到一个被子里,我再一次把翔子抱住,手竟然不自觉地在翔子背后,隔着他的 
            背心他的内裤抚摸。 
              翔子那活儿起来了,梆梆硬。我笑着说:“上次我去洗的床单,你那边那个脏, 
            你丫不能不弄床上嘛?” 
              翔子被我说得竟然流露出羞色,真可爱。但他嘴不饶人,说:“我知道你都弄 
            王芳那边了。” 
              看着他的脸,我的手完全控制不住地一把摸到他的家伙上,但我没伸进裤衩内, 
            就那么攥着抚摸。我依然盯住翔子脸上很享受的表情,脱口而出:“我给你弄出来 
            吧?” 
              翔子没回答我,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在陶醉。就在我将手伸进他的短裤内握住 
            他那东西的时候,翔子突然笑了,一把将我的手抽出来,用低声但有命令味道的口 
            吻说,:“别闹了,我要尿尿。”然后他从床上起来,去了厕所。 
              也许当时我的脸上依然保持笑容,但我心里不想笑,有的是尴尬得想钻地缝; 


            得不到的失望不满;怕惹翔子生气;有一些鄙视自己;更强烈清晰的欲望……等等 
            等等乌七八糟的感觉占据着。   
            二十 
              老鲁来到机房,他告诉我翔子给他家打电话,老婆又电话通知到老鲁实验室, 
            一定是有事情吧,所以老鲁过来通知我。我虽然猜不到有什么紧急事情,但还是有 
            些紧张。 
              我立刻给家里挂电话,听到翔子兴奋的声音,他说律师电话里通知他签证下来 
            了,他刚才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我告诉他我刚才去和伯尼聊了几句,因为我得到 
            消息刘正的另外一个在公司里做博士后的师兄又回到导师这里。 
              翔子说他下午想去律师楼,他要我陪他去,晚上在外面吃,他请客。 
              “你自己去吧。明天的课,作业还一点没动呢。” 
              “你明天上午值班,正好可以做作业……”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还得准备QUALIFY……” 
              “我最后问你一遍,一句话,你去不去?”戴晓翔用威胁的方式哀求我。 
              “……”我发觉我就吃他这套。 
              “我想让你帮我看看移民局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我就怕那律师骗我。” 
              “……行吧……”我无奈地回答。 
              “快回来啊,现在就回来!”翔子继续兴奋。 
               
              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我想了一个大概齐,觉得还是和翔子远点,本人不是傻 
            子,戴晓翔多少有点巧使唤我或者说小利用我的意思。我不想他这么依靠我,更不 
            愿意因为这些令我涌动一种我不太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感觉,因这感觉而心甘情 
            愿地为他做事。本人还有自尊心呢。   
              外面天气很好,翔子的情绪比天气更好,似乎从他来到纽约后没这样喜出望外 
            过,看来转身份这事在翔子心里造成很大的压力。人的出生罪是很利害的东西,国 
            内时,比如农村户口,相对于本地人的外地户口都会让人心理压力倍增,而在这里, 
            身份更是一道可怕的鸿沟,不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有工作的合法权力,没有合法 
            身份意味着有可能被驱逐出境。 
              不远处,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在打篮球。这也是哈林区的一大亮色,常常 
            看到才七、八岁,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小黑孩子,蓝球玩儿得那个溜。真希望现在的小孩子除了包着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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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巾学几下街舞以外,还能学学其他的东西。几个人打得实在太好,我不禁驻足观看。 
              
              “你不敢跟他们打吧?”翔子笑着问我。 
              他在挑衅我,我不理他。我喜欢玩篮球,但水平太一般。翔子喜欢看足球,他 
            抱怨说美国电视里一点足球的影儿都看不见。我说你听他们管足球叫那名字,“撒 
            克儿”,名摆着不戴敬。 
              “那些小孩打得怎么样?有你们X大校队的水平?”翔子又问。 
              “反正干掉美院校队不费吹灰之力。你们学校有篮球队吗?”我故作正色回答并提 
            问。 
              翔子看着我笑了,可见他今天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爽,他又说:“黑人玩体育是 
            他妈玩儿得好。” 
              “这地方再出几个鲍威尔不容易,再出几个NBA球星没问题,人家孩子就指 
            望着靠打篮球出人头地呢。……走吧。”我说着一拉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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