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多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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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脑空白了很久,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才慢慢明白过来他是在自己家里,在西南边陲小城的一座小小茶楼里。豔阳下的那片茶花树林,还有那漫山遍野的青草地,已经离开他有二十多年了。
嘴唇上似乎还残留著梦里的触感,汗液的味道,被轻咬的刺痛,还有,两个人的口唇贴合时的潮热。
安平深吸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他不停地用手背磨蹭嘴唇,可那上面粘湿的感觉却总也擦不去。
安平心慌起来。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麽多年他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忘了那个人。他没有能力去报复,所以只能选择忘记,将爱恨情仇一笔勾销。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他做的都很不错,起码那人的样貌他都已记不分明。
明明已经遗忘了那麽久,为什麽突然之间,又像被人掀开头骨硬塞进去一样,这麽深刻地戳进脑海里?深刻到,他甚至能够看清楚梦境里少年中指上浅蓝色的墨水渍。
梦里的情景还在大脑里继续上演,嘴唇被吸吻的肿痛,衬衫被扯开,裤链被拉下来後,一根执拗的手指立刻就滑进了股缝里。
安平狠狠抓了把头发,站起来快步走到厨房里,头埋在水管下面灌了好几口冷水。
水流从喉咙流到腹中,不多时冰冷的感觉就窜满了全身。安平有隐疾,受不得凉,手臂撑在水槽上微微发抖。但这好歹止住了那个荒唐的梦境,他巴不得小腹能再痛一些。
寂静的客厅里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这时天已蒙蒙发亮,安平缓缓扭过头去,看到裴宿恒从卧室里走出来,他脚步放得极轻,没发出一点响声。路过沙发旁,特地弯下腰来探看了一下。沙发上只有凌乱的薄被。裴宿恒猛地直起身,满脸慌张,拔腿就往门外冲。
“宿恒。”安平喊住他。气若游丝的声音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但青年马上就听到了,他刹住脚步转头对上安平的视线,慌里慌张跑进厨房扑到安平身边。他张开两只手,似乎想抱住面前的人,最终却只是握住了安平的手臂。
“怎麽了安平?不舒服?”
“没,”安平垂下眼睑笑笑,“睡不著,起来看月亮。”
青年看看窗外被薄云遮蔽的天空,什麽也没有说。他用手背擦净安平唇边的水渍,除下外衣给安平披上。
安平讶然,抬手便想脱下来。青年按住他的手,将衣服裹得更紧。“快去睡,你身上好冰。”
青年不由分说把安平押回卧室,把刚叠起的被褥铺开,将安平塞进被筒里,仔细掖好被角。
“快睡。”
他摸摸安平发顶,嘱咐道。赫然是把安平当成了小孩子照顾。
安平被他逗乐了,被梦魇纠缠的惶恐就像一个膨胀到极点的气泡,碰地一声就破碎消失了。
“天还这麽早,你要去哪里?”
青年沈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方才安妮打电话来,她过来了,要我去凯悦找他。”
安平笑的眼睛都弯了,“是该去看看女朋友了,不然过两天王叔也要被你拉去跳舞了。”
昨晚裴宿恒醉酒拉著他跳舞发酒疯,醉到不知东南西北拿他当女朋友亲了,又很难看到搂著他一起跌倒。别人跑来搀扶他们时,平时温文儒雅的青年还死抱著他不放,青筋叠爆地怒吼,“走开,不许跟我抢!”
之後被人七手八脚抬到床上睡下,还拉著他的手不停说醉话。
青年脸色涨红,撇开头,“我哪有,我是……”目光闪了闪,咬住下唇没再说下去。
安平不再取笑他,拿起衣服给他披在肩头,“快去吧,别让女孩子久等。”手指又在他太阳|穴上揉了揉,“头疼吗?”
裴宿恒垂著头,轻轻摇了摇,过了片刻站起身穿好衣服。
“我很快就回来。”又俯下身给安平理了理被角,才放心出门。
这一番折腾,安平倒真的觉出困了。被窝里还有裴宿恒身上清爽的气味,很好闻。安平把头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抓著被子睡过去。
平生多情 十三
十三
说好很快就回来,过了一周却连个电话也没有。安平当然知道年轻人在一起玩儿起来就没个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又怕自己管得太宽,破坏了别人的兴致。再说作为一个外人,他也没这个权利。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心里越来越不安定。加上郑美萍许多天见不到裴宿恒闹得厉害,安平的脾气就有些控制不住,好几次都想发火。
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压抑。郑美萍不敢再惹安平,每天都很委屈地撅著嘴,缩在卧室里一个人做娃娃。那娃娃是裴宿恒离开之前跟她一起开始做的,两个人天天对著电视教程指导,一丝不苟的穿针引线剪裁布料,忙得不亦乐乎。
现在没了裴宿恒的帮忙,郑美萍拿针都有困难,经常把娃娃缠进线团里扯不出来。安平自责不已,给母亲好好道了歉,接替了裴宿恒陪母亲做娃娃。
娃娃做好後,郑美萍执拗地一定要让安平送去给裴宿恒看。在她的认知里,娃娃是裴宿恒喜欢的,他看到了娃娃就会马上回来。
安平被母亲缠磨的没有办法,只好走一趟。
他拎著娃娃到了凯悦,前台的记录却显示裴宿恒和安妮在八天前已经退了房。算日子正是裴宿恒从家里出去後的第二天。安平终於忍不下去了,立刻拨了裴宿恒的手机,谁知却拨不通,那边一直处於关机状态。
是不想任何人打扰二人世界吧。安平苦笑一下,扭头离开。
回家的路上路过百货公司。这次没把裴宿恒带回家,郑美萍肯定又要肆意发作一通。安平想想就头疼,决定拐进百货公司买只新玩具,转移下母亲的注意力。
一进去安平就後悔了。今天周末,正赶上商场周年店庆大酬宾,六层的卖场,连最顶层的卫浴专柜都挤得人山人海。安平试著在外围逛了逛,就被奋勇扫货的娘子军撞了好几次,耳朵里还塞满了被母亲拖来一起抢购的小孩子的哭喊声。
安平败下阵来。左右躲避突出重围,衬衫还是被扯掉了一粒纽扣。喘口气,整整衣衫,心有余悸往外走。下到二楼楼梯转角处,安平听到楼梯间外面断断续续传来一阵细细的抽泣声。听上去像是小孩子。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一个泪眼蒙蒙的小天使闯进视线,安平登时拔不动脚了。那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圆圆小小的苹果脸蛋,雪白肌肤,杏核大眼,乌黑的额发俏皮地撅起一溜,软软的丝线一样柔亮。真是个比天使还可爱的孩子,如果脸上的泪水换做笑颜,一定更加可爱。
安平有点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蹲在抽泣的孩子身前,“宝宝乖。为什麽要哭啊?”
小男孩怯怯地抬头看他,暂时忘了哭泣。看安平一脸和善的样子,又抽抽搭搭哭起来,胖胖的小手指著里面的卖场委屈地道:“妈妈在里面不出来。丁丁找不到妈妈了。”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是跟家长挤散的。
提起妈妈小家夥哭的更厉害。安平一时哄不住他,赶忙把随身带的娃娃拿出来哄他玩。丁丁一见娃娃马上止住了眼泪,抱在怀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小嘴一撇又要哭,“他好丑……”
安平失笑。小孩子就是直率,有什麽说什麽。
“是啊,他长得不好看,小朋友都不乐意跟他玩。你看他多难过。丁丁可不可以陪他玩,让他开心些?”
丁丁歪著小脑袋想了想,大大地点头,“嗯,好的。其实他也不太丑,只比丁丁差一点点。”
小东西心地还满善良的。安平陪著丁丁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直没见有人出来找孩子。想必小孩子被挤出来就乱走,到底是从几楼下来的也记不清了。安平又哄他一起去广播间找妈妈。丁丁见安平不像妈妈说的会卖小孩的坏人,就乖乖跟他走。还张开手臂让他抱。小孩子的身体柔若无骨,还有甜甜的奶香,安平小心地将那娇弱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手臂感受到久违的柔软触感。心口一阵猛烈地拉扯,痛的几乎要撕裂一般。安平咬紧下唇忍著,尽快找到广播间。里面已经有不少等待认领的小孩子。有几个孩子还是一个幼儿园的,很快玩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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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循环播报,十多分锺後一个浅蓝衣裙的女子冲进来。安平还没看清她的样貌,丁丁已经扑进女人怀里,“妈妈,妈妈!”
“丁丁!丁丁!宝贝你跑哪里去了,妈妈快要急死了!”女人紧紧抱起儿子,满脸泪痕狼籍,衣服挤得脱了肩也顾不上。
失而复得,没有什麽比自己的宝宝更重要。
安平静静站在一边,心口的撕扯更加剧烈。他低下头不去看那对暂别重逢的母子,直接侧身走出广播间。刚走几步,身後嗒嗒的高跟鞋便追上来,“这位先生,实在是太感谢您了。不知该怎麽称呼?”
安平不能再装作没看见,勉强提著情绪转身回礼,“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女子还是激动地不停道谢。安平招架不来,正想不如干脆一走了之,女子突然开口喊出安平的名字,“安平?你是安平?”
安平不由一怔。他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但仔细看来,却又真的有几分面熟。
“请问你是?”
女子没有介意安平的健忘,露出极真诚的笑容,秀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我姓杨。”
冷静下来後,是很有知性感的声音。
安平终於记起数月前被他爽约的相亲对象。
“杨老师?”
安平喝完一杯咖啡,还在困惑自己为什麽又屈从了老王的要挟,乖乖坐在这里等著相亲。这回他已经拒绝的够坚决,理由也搜罗了一堆,可当老王一个电话拨给杨月惠,听到话筒那边温柔的女声轻轻说“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时,再充分的理由安平也说不出口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老王怕安平再次爽约,亲自提前一个小时把安平赶到约会的咖啡馆,还硬塞了一束火红的玫瑰给安平,教导他一定要态度诚恳地送给杨老师。
杨月惠到了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了安平身旁的玫瑰,把花束捧到手里,笑容比花还甜美。
两个人喝著咖啡,礼貌而客气地交谈。杨月惠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风趣、博学,多年高中语文老师的教学生涯历练出了一副好口才,一点稀松平常的小事,也能讲述的幽默生动兴味盎然。安平个性一向拘谨,也被她感染的放松了许多。等到话题无意间转到杨月惠三岁的儿子丁丁身上时,两人简直已有些忘乎所以,连小孩子婴儿期晚上最好喂几次奶都讨论的兴高采烈。
“没想到你这麽喜欢小孩子。下次咱们带丁丁一起出来玩儿吧。”
“好啊!”安平头脑一热,什麽也没想就应承下下次约会。
从咖啡馆出来,太阳已半沈在树梢。两人沿著马路向一早定好餐位的餐厅走去。
安平的视线被流动的霓虹闪的迷乱。待要转过头,白亮的街面驶过一辆出租车,半开的车窗里,一张熟悉的侧脸转瞬即逝。安平只愣了一下,抬脚便想追上去。杨月惠疑惑地喊了一声,才止住他。
之後的约会安平明显不在状态,手中一直握著手机不时查看,再有趣的话题也没了交谈的欲望。上菜的间歇安平拨了裴宿恒的电话,跟著两周来的情况一样,关机。安平更加不安。莫非是他看错了,那个侧影并不是裴宿恒?即便不是他,十多天也该联系了。他一向不是让人费心的孩子,就算玩儿的再开心,也不可能这样突然音讯全无。更何况,他腿上还有伤。
前些天被强制按压下的担忧无可抑制地发酵膨胀,思绪一路想著阴暗不详的方向狂奔。
又麻又辣的川菜吃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杨月惠终於看不下去,大度地让安平先回去。但一次两次放人鸽子,实在太过分。安平还在犹豫,杨月惠爽朗地笑笑说:“放心吧,饶不了你的。下次去凯悦西餐厅,吃穷你!”
“好,到时请你吃全套法国大餐。”安平真心笑起来,付过账单後匆匆离开。
在车上忍不住又拨了两通电话,仍然没有回应。十分锺後,计程车停在青衣巷口。因为是步行街,车辆不得入内。安平跳下车,不等找零便跑进去。
深秋的夜晚,空气清冷如湿寒的冰水。青石板路的小巷里已经没有多少游客,只剩两排昏黄的路灯,铺洒下团团灰黄光影。空旷的小巷深处,回荡著安平哒哒的脚步声。
离铺子越来越近。远远就看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停在两杆路灯之间徘徊张望。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安平,雀跃一下,飞快地迎上来。
“站著别动!”安平大声喊。加快脚步气喘吁吁跑到那人身前站定。口中忍不住埋怨,“腿伤还没好,怎麽可以跑。你……”
“安平,”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臂膀伸过来拥住他,“安平我好想你。”
平生多情 十四
十四
沾染著丝丝寒意的怀抱有著青年人特有清爽气息。记忆深处弥漫出缕缕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恍惚间似是又回到那个梦中的午後,大片大片的茶花树,连绵起伏的青草地,还有奔跑追逐的少年。
“安平……”
耳边的呢喃让安平回过神。轻轻推开那个宽阔的怀抱,安平微微抬头看著裴宿恒。只是十多天没见,他似乎变得更加高大英俊。幽黄的灯光蒙蒙的罩在脸上,使他原本就深刻秀美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细腻质感。这是个太过美好的青年,臻於完美,无法复制。他不可能是任何其他人,连相似都不会。
安平叹口气,抬手拂去沾在裴宿恒头发上的一片落叶。
“哪有你这样想人的。一走十多天,连通电话也没有。”
“啊,手机丢了。”裴宿恒不好意思地笑,“我离开後第二天就跟安妮回国了。到了家想给你打电话,才发现手机已经丢了。我又没有记电话号码的习惯。”
安平笑笑,低头找出钥匙,“没想到你还是个粗心鬼。”
“你没想到的还多著呢。”裴宿恒跟著安平走到後巷,踮著脚尖看围墙里黑沈沈的院子,“美萍不在?”
“嗯。今天王叔把母亲接去他家住一天。铺子里没留人。”心思转了几转,还是把杨月惠的事略去了。对个小孩子,没必要说太多。
进到院子里,看到窗前的茶花树,裴宿恒不觉顿下脚步。阔大的树冠依旧绿荫苁蓉,碗口大的花朵却已落尽。青年疾步走过去,手掌不住抚摸树干,死在拥抱多年不见的老友。安平站在门边含笑看著他,等他与茶花树叙完旧,两人才一同进屋。
客厅的矮几上摆著几个新的广口玻璃瓶,里面浸泡的花朵还很鲜亮,显然是他走後安平新收集的。
裴宿恒目光从广口瓶移到安平身上,就再也转不开了。
“饿了吧?你先坐会儿,我去做饭。昨天包好的水饺,一会儿就好。”安平帮他把行李箱放好,转身往厨房走。
裴宿恒喊住他,“等会儿安平,给你看样东西。”
青年打开行李箱,里面满是各类布娃娃玩偶,全是郑美萍喜欢的。安平过意不去,“又让你破费,怎麽当得起。”
青年手上一顿,抬起头,黝黑的眼睛直视著安平。他的脸上笑容进退,全无表情。那神情是极严肃的,却莫名就是让人觉得他很委屈。
安平一阵心慌,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麽宠著美萍,日後等你走了,我买的布娃娃美萍怕是要看不上了。”
青年展颜一笑,“那我就不走了。”
他自一堆玩偶中翻找出一只黛青色的丝绒方盒,放到安平手上,“打开看看。”
安平解开缠绑著方盒的丝带,打开盒盖,将里面覆盖的一层薄绢掀开之後,安平立时呆住,“这是……”他小心翼翼用指尖提起那一串玉白的花朵,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她们,“这是风铃?”
瓷质的茶花花瓣莹白如玉,用丝绦缠绕成环,一串串花朵柔媚地垂坠著,轻轻一摇就发出泠泠的脆响。
“虽然安平说不太喜欢茶花,但是这一串,我觉得安平会喜欢的。”裴宿恒羞赧地笑笑,“只是时间太紧,做的不够精致。以後,再给安平做一串更漂亮的。”
“这是你亲手做的?”安平又惊又喜。手中的花瓣柔白细薄,栩栩如生,花蕊纤巧地团在一处,仿佛还在散发著清幽的香气,“已经太好了,简直像真的一样!”
“哪里,还差得远。”青年轻抿嘴唇,脸色微微泛红,“挂在书桌前面好不好?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一面说著,一面伸手想接过风铃。
“不用。”安平躲开他,仔细观赏一番後,依原样将风铃放回盒子里,裹好绢纱,再用丝带把盒子重新缠好。
“不挂起来吗?”
安平摇摇头,捧著盒子进了卧室。把书架最下面一层的绘画杂志搬开,露出里面被遮挡著的一只红木漆盒来。那盒子有尺许长,哑光的盒面上绘著并蹄莲的图案。
“这是我妈的家传宝贝,也是她的嫁妆。”
安平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他将装著风铃的方盒放进去,合上盖子,再将杂志放回原处。
“好了,这样就不怕碎了。”
裴宿恒看著他忙忙碌碌,胸腔里似是生出了一只小手,不时在心尖挠一把,整个胸口酥麻麻地软成了一团。
裴宿恒在路上没心情吃东西,现在才觉出饿。满满一盘饺子端上来,三两下就被他扒掉了一小半。安平坐在他对面,看他那副大狗狗抢食般的吃相,笑的畅快无比。大狗狗却突然停住流著口水的嘴巴,看了看抱在怀里的盘子,舀起一只水饺,伸到安平嘴边。
“我吃过了,不饿。”
青年不依,沾著一层浮油的嘴唇孩子气地嘟起,固执地举著汤勺。
安平摇头笑笑,只好将送到唇边的饺子吃下去。
说说笑笑,一把汤匙分吃一盘水饺。等他们吃饭,已是将近十一点。
安平把杯盘收好,又给裴宿恒温了一杯牛奶。
青年捧起来一口气喝光。抬手抹一下嘴角,眼睛扑闪扑闪,直直望著安平。
“今晚美萍不在,你留下来睡我的房间,”安平起身往卧室走,“快去洗漱,我去铺床。”
擦过裴宿恒身边时,手臂突然被抓住。
“宿恒?”安平低下头,对上青年的视线。两人对望片刻,裴宿恒移开目光,也不说话,只用两只手反复捏著安平的右手,攥紧又放开,放开复又攥紧。
“宿恒,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裴宿恒摇头,旋即又点头。来来回回看了安平好几次,终於下定决心道:“安平,我跟安妮分手了。”
安平太过惊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平日里裴宿恒虽然不会经常提起安妮,但安妮每次来电话,青年都会很有耐心地陪她煲电话粥。这次也一样,接到电话立时便赶过去。如此尽心竟然还会分手。莫非如今的女孩子,真的看不上这类乖巧的男孩?
心思繁杂,安平呆了良久,才想起来安慰裴宿恒。
裴宿恒却道:“不关安妮的事,是我提出分手的。”
安平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