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大官场-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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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丽的眼睛哭红了。林工的嗓子嘶哑了。他们带来的这个坏消息,马上让他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新调来的市纪委书记。
这位新来的市纪委书记年轻、孟浪,喜好冲动。听说他是省委组织部杜部长的儿子,做起事来大刀阔斧、毫无顾忌,来到蓟原上任后,他想抓谁就抓谁,想整谁就整谁。有事连市委书记都不打招呼。此事,一定是他所为。
对孙水侯和老金,他早就想要动手出击了。因为杨总裁制止,再加上最近试车出了乱子,不允许他乱上加乱,才拖延了些日子。现在,李英杰回来了,试车失败的初步原因找到了。这位少壮派干部无所顾忌了。
这事……怎么办呢?看到林工和丽丽的哀求,他有点儿犯难了。说实在的,如果是换了别人,他找个熟人打探一下消息,或者是出面力保不成问题。可是,自从当了这个“北方重化”总裁,人们往往把他的一言一行都与庾省长联系在一起,所以,出了这种事儿他就不便于出面了。
他拿起电话,想直接找市纪委书记,马上觉得不妥。这位牛皮哄哄的少壮派,最讨厌有人为案子说情了。如果他的电话过去,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他又拿起手机,准备找检察长。可是,仔细一想,更不妥。这位检察长刚刚来到蓟原,他还不十分熟悉。
即使是熟悉,遇到这种情况,人家也往往会关掉手机,或者是不接电话了……
正在犯愁,眼前红光一闪,他看到了压在自己办公桌玻璃板下的人大代表证。呵,这是他在社会行走最好的“执照”了。
好吧,就拿着它走一趟……
“孙水侯,你端正态度,不要顽固不化!”走下电梯,检察官的呵斥声便从走廊尽头远远地传来。
走到审查室门口,他从小玻璃窗朝里面看去,几个年轻检察官正一齐审问孙水侯。这位在社会上名声大震的亿万富翁,此时有气无力地歪坐在椅子上,疲惫地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他心里悸然一动,不由地掏出自己的证件,朝着那位年轻的小主审官晃了晃。
小主审官看了到他,便朝身边的助手递了个眼色,一个小伙子走了出来。
“总裁,你有事儿吗?”小伙子说话还算热情。
这时,他看了看身子几乎要瘫痪下来的孙水侯,不容置疑地告诉他,“快,送他去医院!他有心脏病,倒在这儿你们负不了责任。”
几名医务人员围在病床边上,有的量体温、有的看血压,还有的挂上了瓶子,准备输药。看他们着急的样子,孙水侯真的病了。
不过,从审查室来到病房,总算是逃离了圈人的囹圄,让人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感到了几分舒适和随意。现在,他伸开四肢,很不雅观地躺在了床上。可以,那些严肃了一天的检察官,此时都一改白天严刻的尊容,对他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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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不曾露面的检察长,也屈尊纡贵地走到病房里来了。
“孙厂长,好些了吗?”他坐下来,轻轻地问候了一句。
孙水侯生气地瞅了瞅他,又转过脸去,冲着病房的一面墙说道:“检察长,我孙水侯一年赞助你几十万元。今天,你却让部下这么折磨我。……太不仗义了吧!”
“这事儿吗,一码是一码。”检察长解释说,“你有问题,总得让我们查一查吧。”
“检察长,我先声明:你们抓我抓错了。”孙水侯镇定地告诉对方,“嗯……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就请抓紧时间审问。时间拖长了,对你们不利。”
“孙水侯,你吓唬我?”
“检察长,我失去人身自由……”孙水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十个小时了。”
“那,你的身体怎么样?”
“没有问题,你快点儿问吧!”
“好吧,准备记录。”检察长提醒了一下身后那位小主审官,然后开问了,“孙水侯,有人举报,你与南方机械配件公司有一份秘密合同。这份合同上的销售价格比平常定价低了不少,这其中,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 ?嗯,起码,这也属于商业不公平竞争行为。对这件事,你怎么说?”
“这份合同是事实。不过,我是出于对老客户的照顾,才降价二成的。”孙水侯仍然闭了眼睛,“此事,已经向市工商部门报告过,他们同意的。”
“可有批件?”
“工商局有备案文书。”
“那……我们去查一查。”
“嗯,就算是我不公平竞争,自有工商部门处罚。你审问此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好吧,如果说这件事儿我管得宽了。那么,那40万元怎么解释?”
“什么40万元?”
“有人举报,你为了在矿山机械厂中标,向老金行贿40万元。”
“没有。”孙水侯坚定地摇着头说,“我没有送钱给他。我是借给他的。”
“有借条吗?”
“当然有。”
“能拿来看看吗?”
“这……需要你给我一点儿自由。”孙水侯转过脸来,申请说。
“是打电话吧?给……”检察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不麻烦了。”孙水侯朝小主审官说,“请把手机还给我。”
孙水侯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喂,林工吗?”
“哟,孙总,你怎么样?”林工着急地问,“丽丽刚刚从上海回来,他正要和英杰一起去医院呢!”
“喂,你告诉李英娣,用斧头劈开我的第四个密封木柜,把里面的秘密文件送过来。”
说完,孙水侯又把手机扔给了小主审官。
黄昏的街路上,车辆多而拥挤。
()
英杰与丽丽坐在出租车上,不住地催促着司机:“师傅,请开快些好吗?”
“小老板,你看,正是下班的时间,塞车啊!”司机抱歉地说。
英娣拿着那张借条,与林工一起,气喘嘘嘘地跑进了病房。
“孙厂长!”林工和李英娣看见看到孙水侯的样子,关切扑到了病床前。
“检察长,你要的东西拿来了。”孙水侯看了看英娣,“给他。”
英娣打开了兜子,拿出了那张借条,不情愿地交给了检察长。
“呃,这,交给我们保管好吗?”检察长拿着借条看了看,征求孙水侯的意见。
“可以,不过……你要给我打个收条。”孙水侯提醒他。
“打收条?”小主审官鼻子哼了一声,“我们检察院,没有打收条的习惯。”
“今天我就要改改你们的习惯。”孙水侯批评了他一句,转过脸来问检察长,“检察长,现在,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该看的,也看了。难道,你还不想恢复我的人身自由?”
“呵呵,这事儿吗,总得有个过程。”检察长城府颇深地说道,“虽然你把事实说清楚了。可是……我们还得核实核实吧。不然,我们跟举报人没法交代啊!”
“检察长!”听了这句话,英娣突然激动地站立起来。她举起右手,宣誓似地说道:“这两件事儿,都是我举报的。现在,我郑重地宣布:撤回举报!”
看到英娣的举动,孙水侯和林工大吃了一惊。
“什么?”小主审官一下子恼火了,“你想举报就举报,想撤回就撤回呀?!”
“当初举报,我是为了反腐败。现在,我撤回举报,是还人以清白。如果你们要因此治我的罪,我李英娣心甘情愿。”
“算了算了。”检察长看到英娣撤回了举报,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老练地摆了摆手,把借条还了回去,对孙水侯说道,“孙总,既然举报人撤回了举报,你的情况……没有必要再查了。哦,你自由了。不过……以后也许有别的事儿,我们还要找你。再见吧!”
“站住。”看到检察长要走,孙水侯呼地一下掀开了被子,严厉地说道,“检察长,你们折磨了我一天,临走还要吓唬我…… 我到底还有什么事儿在你手里攥着,你给我说清楚!”
“孙水侯,你还要怎么样?”小主审官神情恢复了职业性的傲慢。
“孙总,别误会……”检察长的态度倒是一下子缓和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了……”
就在这时,屋门咣当一声被撞开,李英杰和丽丽闯了进来。
“爸爸……”
“孙叔叔……”
两个人看到孙水侯的样子,心疼地扑在了床前。
孙水侯拍了拍两个人孩子的肩膀,感慨地说:“孩子啊,你们来得正好。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社会……”
接着,他又对欲走出门的检察长说道,“检察长,你说没有事儿了。我还有事儿呢!”
“孙厂长,你……”看到孙水侯那副严肃的样子,检察长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祥的神情。
孙水侯颤抖着伸出一只手,看了看表,对检察长说,“你们限制了我十三小时的人身自由。把我一个健康快乐的人折磨到了病床上。现在你们想走就走,不觉得亏心吗?”
“放心。你的医药费,我们全部负责。”检察长脱口而出,态度十分大方。
“这点儿医药费,对于我,不足挂齿。可是……”孙水侯义正词严地提醒他们,“你们停了我一天手机,让我在商业上蒙受了巨大损失,这怎么算?还有,你们大白天开着警车在我的办公大楼前抓我,招来那么多人围观,给我造成了巨大人格伤害,这怎么算?”
“孙厂长……”检察长觉得孙水侯的话中有些来头,态度异常和蔼了,“我将尽上最大的努力,为你恢复名誉。哦,我还有事儿要办,咱们再见好不好?”
“不行。重要的事儿我还没有说呢?”
“孙水侯,你别没完没了!”小主审官看不出事情的火候,板着脸喝斥起他来
“你闭嘴。我没跟你说话!”孙水侯还击了他一句,接着一字一句地问检察长,“你虽然刚刚来到关东,可毕竟也是老检察官了。要限制一个省人大代表的人身自由,该办什么手续,你不会不知道吧?”
“孙厂长,难道你是……”
孙水侯说到这儿,看了看林工。林工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件通红的、封面上烫了金字的省人大代表证书。
证书上,印了孙水侯的名字。
“省人大代表?”检察长看到这儿,眼睛直了。
“你说,你们为什么侵犯人权?为什么乱抓人?你必须答复我!”李英杰听到这儿,像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指着检察长的鼻子,厉声质问起来。
“这位同志,我们哪儿是乱抓人?”小主审官看到李英杰咄咄逼人的态度,有些吃不住劲儿了,急忙上前护住自己的领导说,“我们的行动,是龚副省长……”
“什么?龚副省长?”孙水侯听到这儿,吃惊地喊了一声;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失望地对李英杰摆了摆手,“英杰,算了,让他们走吧!”
㊣第225章 … ~盟友~㊣
孙水侯自由了。龚歆却难受了。
在办公室里,他倒背了手,不停地踱来踱去。表面上,像是很平静;心里头,却像是荡起了冲天的波澜,又气、又恼、又窝火!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趴在桌子上,仔细地看了看“来电显示”,走开了。
秘书上前看了看,是庾省长的电话号码。
“是催你向孙水侯道歉吧?”秘书看了看他,偷偷笑了。
这位秘书,年纪不大,官场上的事情却是格外精通。他原来是给老省委副书记当秘书,省委副书记退休后,组织部原本要安排下派某市当副市长;他却推辞了这次任命,愿意继续留下了当秘书。他觉得,省政府领导的秘书,与一个副市长相比,差不到哪儿去。
接着,电话又响了。龚歆一看,是省人大主任打来的。
“哼,一定又是逼我道歉的。”他看着电话号码,神经质地喊了一声,“这些人怎么了?我一心一意地反腐败,难道错了吗?”
“龚省长,别上火了。”秘书劝告他,“你就这么挺着,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是,我不道歉,他们不干呀!”
“哼,不就是人大那些快死的老棺材瓤子嘛!怕他们个啥?一个个无职无权,就知道一天到晚发牢骚,瞎起哄……没事,只要你挺过这几天,就风平浪静了。”
“叮铃……”正说着,电话又响了。
“哦,这个电话,你得接了。”秘书看看来电显示,立刻拿起话筒,放到了他的手上。
“喂,龚歆省长吗?您好!”电话时的声音甜腻腻的,但是显得很友好,也很客气。
“噢,是杜部长,你好你好……”龚歆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十分高兴。
“对不起,我的犬子反腐心切,莽撞抓人,给你造成了麻烦;我在此向你道歉。”
“谁?犬子?”龚歆一下子没听明白。
“呵呵,就是蓟原市纪委书记杜晓龙啊,他是我儿子。”
“哦,那个杜书记……是你家大公子啊!”龚歆这才恍然大悟,“他让检察院抓捕行贿嫌疑人,是为了反腐败,是正义之举啊,怎么莽撞了?”
“我听说,他抓的人是省人大代表,现在很多人逼着他道歉?另外,有些人知道这事是你指使的,又逼着你道歉;老朽心里惭愧啊,对不起龚歆省长了!”
“呵呵,没事儿,一人做事一人担。你告诉贵公子,有我顶着,没他什么事!”
“谢谢龚歆省长,你真是大人有大量,遇事敢为部下担当;像你这种品格的干部 ,现在真是太少见了。”杜部长说着,感叹地唏嘘了一声,“不过,我觉得,你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妥。反腐败,人人有责。总不能因为一次行动失误,就兴师问罪吧。再说了,不采取点儿手段,腐败分子能挖出来吗?我们有些领导干部啊,嘴上喊反腐败,可是,一触动他们的部下,他们就不高兴了。”
“杜部长,你的意思是……”龚歆觉得对方话里有话,顺口追问了一句。
“龚歆省长,嗨,不瞒你说,那个老金,我们也是盯他多少年了。据群众反映,过去他当厂长的时候,一个月挣几百元工资,生活很朴素,身上穿的衣服啊,就是工厂的工作服,人称外号‘贫协主席’。自从认识了这个孙水侯,嗯,自从孙水侯中标当了厂长,这个老金就像就换了个人似的,西装革履,一身名牌。据说,他还给他的小姨子投资做买卖。嗯,就这,能说他与孙水侯的关系是清白的?还有,他和他的小姨子,实际是情人关系;多少年了,影响不好嘛!呵呵,这是私生活,我们不便说三道四,可是,这说明,他的情趣不高尚啊!”
“杜部长,看来,你很了解情况啊。”
“呵呵,我了解这些,也只是根据群众的反映和一些举报来信,真要是核实,还得靠检察机关采取一些手段、措施……不抓孙水侯,老金的事情就暴露不出来。他依仗自己是庾省长老部下,在咱们省里横踢乱踹,简直像一头毛驴子,无法无天了。”
“这个人的问题,是应该解决了。杜部长,老金是个厅级干部,难道,你没有找他谈过话,批评批评他?”
“这……我们哪儿敢随便批评?”杜部长像是满肚子牢骚,“对‘北方重化’的干部,我们稍微批评几句,庾省长就拉下脸不高兴了。说什么,要保护企业干部的积极性。还说什么,现在企业改制了,不能用党政干部管理模式去管理企业家。呵呵,时间一长啊,我看这企业干部就没人敢管了。像‘北方重化’那样的单位,就要成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了’。”
“没事。杜部长……”聊着聊着,龚歆觉得彼此的话题有点儿走调,不得不言归正传,“企业虽然改制了,但是,企业家也是党的干部的组成部分。以后,他们有了毛病,组织部门该管的还是要管;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像老金这样的人,再任其胡闹下去,就容易犯错误了。”
“龚歆省长,谢谢你这么理解我们的工作。真不亏是部里派来的干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你发句话,我老朽就是头拱地,也要尽量去做!”
“谢谢,杜部长客气了。”龚歆说完,放下了电话。
“这位杜部长,像是对庾省长有些看法啊……”龚歆放了电话,自言自语着。
“岂止是看法。”秘书妆过了他的话碴,“他们之间,意见大了去了!”
“怎么回事?”龚歆楞了楞,“难道,就是因为前几年……杜部长免过庾明的市长职务?”
“那件事,早就过去了……可是,这几年,情况越来越不妙。”
“怎么个不妙?”
“自从庾明当了省长,组织部的行政经费一年比一年少……”秘书眨了眨小眼睛,开始散布起了官场秘闻,“虽然年初预算数额不少,但是,一到压缩经费,组织部就首当其冲。嗯,今年,组织部原定全省要联网的,人家把专家都请来了。可是,因为经费不到位,不得不半途而废。”
“呵呵,这位庾省长……怎么这么糊涂?”龚歆摇了摇头,“组织部那种地方,你也敢唿悠他们?到年终考核干部,不怕人家给你穿小鞋,说坏话?”
“要说这位庾省长,德才兼备、年富力强,倒是个人人称颂的好省长。可是,他自恃有才,也太傲了。人际关系越来越紧张。嗯,听说,前些日子组织部搞民意测评,他的赞成票可不多呀!”
“这种事儿,不要乱说。”龚歆冲他扬扬手,觉得这位秘书今天的话太多了。
“龚省长,这不是我乱说,是组织部的一位处长告诉我的。当时测评时,他就是负责计票的。连他都为庾省长担心呢!”
“这一把手啊,处于矛盾焦点,坚持原则难免得罪人。要想四面讨好又做不成什么事。呵呵,当家人,不好当啊!”龚歆感叹了一句,像是要为今天的谈话来一个总结了。他不能与一个秘书这么随意地议论自己的省长。何况,过去他们还是好朋友呢。
但是,自从来到这儿上任,他确实有一种孤零零的感觉。他单枪匹马,没有朋友啊。真要是遇见什么事儿,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庾明虽然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是,现在毕竟是君臣关系,难免有某些利益上的纷争和不愉快。刚才,杜部长的一席话,虽然有点儿出格儿,可是,他听起来却感到了一丝丝的温暖和惬意。今后,两个人会成为政治上的盟友吗?
“咣、咣、咣……”新购置的汽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