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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挪威的森林-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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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脚上那双在地板映出影子的鞋上,凝视良久。
  这工夫,那位负责接待的女郎告诉我说〃一会就来〃。我点点头。心想这地方真是静得出奇。四周没有任何声息,恍若午睡时间……人、动物,以及昆虫草木统统酣然大睡,好一个万籁俱寂的下午。
  但没过多久,传来胶低鞋轻柔的步履声,一位梳着短发……头发似乎相当硬挺……的中年女士出现了。她快步在我身旁落座,架起腿,同我握手。一边握一边反复观察我的手。
  〃你没有、至少这几年没有摆弄过乐器吧?〃这是她开口第一句话。
  〃嗯〃我吃了一惊。
  〃一看手就知道。〃她笑着说。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性。她脸上有很多皱纹,这是最引人注目的。然而却没有因此而显得苍老,反倒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青春气息通过皱纹被强调出来。那皱纹宛如与生俱来一般同她的脸配合默契。她笑,皱纹便随之笑;她愁,皱纹亦随之愁。不笑不愁的时候,那皱纹便不无玩世不恭意味地温顺地点缀着她整个面部。她年纪在35岁往上,不仅给人的印象良好,还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我一眼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她头发剪得相当草率,长短不一,到处都有几根头发卓尔不群地横冲直闯。前面的头发也参差不齐地搭在额头,但这发型对她却是恰到好处。白色半袖圆领衫外面罩一件蓝工作服,下身穿一条肥肥大大的奶油色布裤,脚上一双网球鞋。身材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Ru房。嘴唇不时嘲弄人似的往旁边一扭,眼睛皱纹微动不已。俨然一个多少看破红尘的热情爽快而技艺娴熟的女木匠帅傅。
  她略微缩一下下颌,依旧扭着嘴角,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半天,我真担心她马上从衣袋里掏出卷尺,动手测量我身体各个部位的尺寸。
  〃可会一种乐器?〃
  〃不,不会的。〃我回答。
  〃遗憾呐,要是会一种该多有意思!'〃
  我说了声〃是啊〃。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张口闭口总离不开乐器。
  她从胸口衣袋里摸出七星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有滋有味地吐了一口。
  〃嗯……是渡边君吧?在你见直于之前,我想还是最好由我把这里的情况介绍一下。所以首先,你我两人要这么谈一会。这里和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如果事先一无所知,我想很可能不大不小地闹出洋相。暧,你对这里的事还不怎么清楚吧?〃
  晤,几乎是零。〃
  〃那好,让我从头讲起……〃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双指一合打了个响,说,〃哦,午饭吃了什么没有?肚子不饿?〃
  〃饿啦。〃我说。
  〃那跟我来。在食堂里边吃边说好了。开饭时间倒是过去了,不过现在就去或许还有吃的。〃
  她领头,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来到一楼食堂。食堂座位足可容纳二百多人,但现在使用的只有一半,剩下的半边被屏风隔开。有点像是已不合时令的避暑疗养院。午餐食谱上有放鸡蛋的炖马铃薯、青菜色拉、桔汁和面包。正如直子信上写的那样,青菜好吃得出奇。我把盘中物一举于光。
  〃你吃得真香啊!〃她羡慕似的说。
  〃实在好吃嘛!再说早上到现在还没正经吃过东西。〃
  〃要是不嫌弃把我这份也吃掉,喏。我已经饱饱的了。吃么?〃
  〃不要的话,我就吃。〃我说。
  〃我么,胃小,只能装一点点。所以,饭量不足的部分就靠吸烟填补。〃说着,又叼了一支七星烟,点上火,〃对了,我叫玲子,大伙都这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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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炖马铃薯只动了一点点,我便夹来吃,面包也啃了……玲子饶有兴味地望着我这副模样。
  〃你是直子的主治医生么?〃我试着问她。
  〃我是医生?〃她显得很惊愕,猛地收紧眉头说,〃我怎么会是医生呢?〃
  〃可是人家告诉我找石田先生呀!〃
  〃啊,是这样。呢,我么,在这里当教音乐的先生。所以也有人就叫我先生。其实我本人也是患者。在这里一呆都七年了,平时教教大家音乐,帮忙做点事务性工作。结果就闹不清是职员还是病员了。我的事,直子没告诉你?〃
  我摇摇头。
  〃晤,〃玲子说,〃啊,也罢。直子和我住同一间寝室,就是所谓室友。和那孩子一起生活可有意思咧。有很多话说,也经常说到你。〃
  〃说我什么来着?〃我问。
  〃对了对了,得先把这里的情况介绍一下。〃玲子根本没理会我的问话,〃首先第一点希望你理解的是,这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医院'。简单说来,这里不是治疗的地方,而是疗养的场所。当然,有几位医生,每天有一小时左右的查房,但那只是像测体温似的确认一下,而不是如同其他医院那样进行所谓积极治疗。因此,这里没有铁栅栏,连门都是经常开着的。人们自觉自愿地进来,自觉自愿地出去。而且,能够进人这里的,仅限于适合这种疗养的人。不是说任何人都可以进来,那些需要专门治疗的人,根据病情要去专科医院的。这些可听明白了?〃
  〃好像能明白。可是,这疗养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玲子吐了口烟,把剩下的桔汁一口喝下:〃这里的生活本身就是疗养。生活有规律,做体育运动,同外界隔离,安静,空气新鲜。我们有自己的田,生活基本自给自足。和眼下流行的那种公社差不多。只是这里收费相当高,这点又跟公社有所区别。〃
  〃高到什么程度呢?〃
  〃倒不是高得离谱,可也不便宜。瞧,多气派的设施啊,地方大患者少,职员多。就我来说,长久以来就呆在这里,加之差不多顶半个工作人员用,住院费才实质上等于免除,倒还算是不错。暧,不喝咖啡?〃
  我说想喝。她于是熄掉烟,欠起身,去咖啡加热器那边接满两杯端来。她放进砂糖,用小勺搅拌着,蹙起眉头喝了一口。
  〃这座疗养院,不是营利性企业。靠这笔不算特别高的住院费还维持得下去。用地全都是一个人捐赠的,建立了法人。以前这一带是那人的别墅,大约20年前。看见那幢老房子了吧?〃
  我说看见了。
  〃以前建筑物只有那一座,把患者集中在那里集体疗养来着。说起事情的原委么,是这样的:那人的儿子同样有精神病倾向,专科医生便劝其进行集体疗养。那位医生的理论是说,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大家互助互爱,同时从事体力劳动,医生也参加,提出建议,检查症状,从而使某种病得到彻底治疗。这里就是这样创办的,后来规模逐渐扩大,成了法人。农场也扩展了,5年前又建了这座主楼。〃
  〃治疗是有效果的喽?〃
  〃呢,当然不可能包治百病,治不好的人还是为数不少的。但另一方面,确实也有很多一度不行的人在这里康复出院。这里最大的好处在于大家互相帮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不健全,因此都想互相帮助。而其他地方则不是这样。遗憾的是,其他地方,医生始终是医生,患者一直是患者。患者求助于医生,医生给患者以帮助。但这里却是互相帮助,互相引以为鉴。而且医生是我们的同伴,在旁边一发现我们需要什么,便赶紧过来帮忙。有时候我们也帮他们忙。因为在某种情况下我们是强过他们的。例如我就教一个医生弹钢琴有个患者教护士学法语,就是这样。得我们这种病的人,有不少人学有专长。所以在这里我们都一律平等,不论患者还是工作人员,你也在内。你在这儿的时间里就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我帮助你,你也帮助我。〃玲子和蔼地牵动脸上的皱纹,笑道,〃你帮助直子,直子也帮助你。〃
  〃我怎么做才好呢,具体的?〃
  〃首先你要有帮助对方的愿望,同时也要有请别人帮助自己的心情。其次要诚实。花言巧语、文过饰非、弄虚作假都是要不得的。只这样就可以了。〃
  〃努力就是。〃我说,〃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呆7年呢?听你这么多话,我不觉得里面有什么不正常的。〃
  〃这是白天,〃她做出愁苦的样子,〃到夜晚可就大变样了。一到夜晚,我就流着口水,在地板上团团打滚。〃
  〃真的?〃我问。
  〃骗你,怎么可能呢。〃她边说边难以置信似的摇着头,〃我已经恢复了,现在。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喜欢帮助各种各样的人也恢复健康。教音乐,种蔬菜,我喜欢这儿。大家都像朋友一样。相比之下,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呢?我今年38,眼看40,和直子不一样。我从这里出去,也没有等待我的人,没有接收我的家,没有像样的工作,又几乎没有朋友。再说我来这里已经7年,世上的事,早就一无所知了。当然,有时也在图书室看看报。但这7年时间里我一步也没离过这里呀!就算现在出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也许会有新的世界在你面前展开的。〃我说,〃试一试的价值总还是有的吧?〃
  〃这……或许。〃说着、她把打火机在手心里翻来覆去转动了半天,〃可是,渡边君,我也有我的具体情况。要是愿意听,下次慢慢讲给你。〃
  我点点头。
  〃那么,直子好转了?〃
  〃嗯,我是这样看的。刚来的时候头脑相当没有条理,我们都不知所措,有些担心。但现在已安稳下来,讲话也比以前强多了,可以表达自己想要说的内容……可以说,确实是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不过,那孩子真该更早些接受治疗。在她身上,从那个叫本月的男朋友死时就已开始出现症状。况且对这点家里人该看得出来,她本人也该知道。也有家庭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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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背景?〃我一惊,反问道。
  〃哎哟,你还不知道?〃玲子比我还要吃惊。
  我默默点头。
  〃那么直接问直子好了,还是那样好些。那孩子会老实告诉你一切的,她有这个心思。〃玲子又拿小勺搅拌咖啡,啜了一口,〃此外,这里有条规定,我想还是一开始就挑明为好,就是禁止你同直子两人单独在一起。这是守则,外面的人同会面对象不能独处。因此,经常有监察员……实际上就是我……不离左右。我也觉得难为情,只好请你忍耐一下,好吗?〃
  〃好的。〃我笑道。
  〃不过别有什么顾虑,两人尽管敞开说。别把我在旁边放在心上。你同直子之间的事,我全部晓得。〃
  〃全部广
  〃基本全部。〃她说,〃我们不是集体疗养么,所以我们差不多都晓得。再说我和直子两人是无话不谈的。这里没那么多秘密。〃
  我边喝咖啡边注视玲子的脸。〃老实说,我弄不明白,又不明白在东京时我对直子所做的是不是真的正确。关于这点我一直在考虑,但现在也还是稀里糊涂。〃
  〃我也不明白呀,〃玲子说,〃直子也不明白。那是应由你们两个畅所欲言来判定的事。是吧?即使发生什么,也可以使其朝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互相理解。至于那件事做得是否正确,这以后再细想恐怕也未尝不可。〃
  我点点头。
  〃我想我们三人是可以互相帮助的,你、直子和我……只要我们以诚相待,有互相帮助的愿望。三个人要是心往一处想,有时候可以创造奇迹。你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打算后天傍晚回东京。一来要打工,二来星期四有德语考试。〃
  〃可以的。那么就住在我们房间好了。这样既省钱,又能尽情畅谈。〃
  〃我们?指谁?〃
  〃我和直子的房间呀,这还用说。〃玲子说,〃房间是分开的。而且有个沙发床,保管你睡得香甜,放心就是。〃
  〃可是,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吗,男客住在女宿舍里?〃
  〃瞧你,你总不至于半夜1点来我们房间轮流戏弄一番吧?〃
  〃当然不至于,怎能那样!〃
  〃所以不就什么问题就没有了!就住在我们那里,慢慢地聊,天南海北聊个够,这有多好!而且又没有隔阂,我还可以弹吉他给你们听。我正经有两手哩!〃
  〃不过真的不打扰吗?〃
  玲子叼上第三支七星烟,嘴角猛地一撇,点上火,〃这点,我们两人早都商量好了,还准备由两人共同招待你,私人性质的。你还是老实地接受下来吧。〃
  〃当然求之不得。〃我说。
  玲子蹙起眼角的皱纹,许久地盯着我的脸:〃你这个人,说话方式还挺怪的。〃她说,〃怕不是在模仿《黑麦田》里那个男孩儿吧?〃
  〃从何谈起?〃我笑了。
  玲子也叼着烟笑了:〃不过,你是个诚实的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在这里住了7年,来来往往的很多人我都见过,我会看人,知道肯掏心的人和不掏心的人的区别。你属于肯掏心的人。准确说来,是想掏就能掏心的人。〃
  〃掏出又怎么样呢?〃
  玲子仍然叼着烟,不无欣喜地在桌面上把两手攥在一起。〃会康复的。〃她说。烟灰落在桌上,她也没有顾及。
  我们走出主楼,翻过一座小山冈,从游泳池、网球场和蓝球场旁边通过。网球场上,有两个男子在练习网球。一个瘦瘦的中年人,一个胖胖的小伙子,两人球艺都不错,但在我看来,都严然在玩一种与网球截然不同的什么游戏。给人的印象似乎是与其说是在打球,莫如说是对球的弹性感兴趣而正在加以研究。他们一边神情肃然地冥思苦索着什么,一边执著地往来击球。而且两人都汗流泱背。眼前的那个小伙子瞥见玲子,便停止打球,走过来笑嘻嘻地同玲子搭了几句话。网球场旁边,一个手扶大型割草机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割着草坪。
  再往前走,便是树林。林中散布着十五六栋西洋风格的小巧的住宅,相互都保持一定距离。几乎所有住宅门前,都立着门卫骑的那种黄|色自行车。玲子告诉我,这里住的都是工作人员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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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不进城,需要的东西也能得到,这里一应俱全。〃玲子边边走向我介绍,〃食物嘛,刚才已经说了,基本可以自给自足。有养鸡场,鸡蛋手到擒来。有书有唱片有运动设施。也有类似自选商场的售货店,每个星期有理发发师来。周末放电影。要买特殊东西可以委托进城的工作人员,西服之类可以通过广告目录订购。没什么不方便的。〃
  〃不能进城吗?〃我问。
  〃那是不行的。当然特殊情况除外,例如去看牙医等等,但原则上是不允许的。离开这里本身完全属于每个人的自由,可是一旦离开就回不来这里了。这同过河拆桥是一回事。进城两三天后又重新返回是行不通的。不是吗?要是那样的话,这里不尽是出来进去的人了。〃
  穿过树林,走上一面徐缓的斜坡。斜坡上不规则地排列着带有奇妙气氛的两层木房。若问奇妙在哪里,自是解释不好,总之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些建筑总有些奇妙。它类似我们从力图情调健康地描绘出非现实境界的画中时常得到的那种情感。我蓦地想到,如果沃尔特·狄斯尼以蒙克的画为基础创作动画片,说不定就是这副样子。每一座建筑物都呈同样的外形,都涂同样的颜色。造型大致接近正方体,左右对称,门口很宽,窗口有好多个。建筑物相互之间的道路弯弯曲曲,活像汽车司机讲习所的教练路线。所有建筑物的前面都种植花草,修剪得井然有序。寥无人影,窗口都挡着窗帘。
  〃这里称为 C区,住的全是女性,也就是我们。这样的建筑物有十栋,每栋分四个单元,每单元住两个人。所以全部可住八十人。现在倒是只住有三十二人。〃、。
  〃实在太静了广我说。
  〃这个时间谁也不在的。〃玲子说,〃我受特殊优待,现在才这样自由自在。一般人是都要按日程表活动的。有锻炼身体的,有整理院子的,有进行集体疗法的,有去外面采山菜的。日程安排由自己定。直子现在干什么呢?大概是在换墙纸或重新涂漆吧,记不确切了。这样的活动一般要进行到 5点左右。〃
  她迈进标有C…7编号的楼,爬上尽头的楼梯,打开右侧的门。
  门没有上锁。玲子领我在房里转了一圈。有四个房间:客厅、卧室。厨房、盥洗室,简洁明快,给人的感觉不错。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不谐调的家具,但并不给人以凄清之感。在房间里一呆,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就像面对直子时那样感到身心舒展、轻松愉快。客厅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张桌子,另有一张摇椅。厨房里有餐桌。两张桌面都放有大烟灰缸。卧室里有两张床、两张书桌和两个床头柜。床上的枕旁有个小矮桌和读书灯,一册小开本的书兀自伏在上面。厨房里放着一套小型微波炉和电冰箱,可做简单的饭菜。
  〃浴槽没有,只是淋浴,不过还算可以吧?〃玲子说,〃澡堂和洗涤设备是公用的。〃
  〃可以得过分了!我住的那宿舍只有天花板和窗户。〃
  〃你不知道这里的冬天才这样说。〃玲子捶了下我的脊背叫我坐在沙发上,她自己坐在我旁边,〃这里的冬天又漫长又难熬,四下看去,到处是雪、雪、雪。阴冷阴冷的,把心都凉透了。一到冬天我们每天都要扫雪。在那个季节,我们就把房间弄得暖和和的,听音乐、聊天、打毛线。所以,要是没这么大的空间,就会憋得透不过气来,很难受。你如果冬天来就知道那番滋味了。〃
  玲子仿佛想起了漫长的冬日,她深深地叹息一声,两手在膝头搓着。
  〃把它放倒给你当床好了,〃她〃嘣嘣〃敲着两人坐的沙发说,〃我们在卧室睡,你在这儿睡,可以吧?〃
  〃我是没意见啊。〃
  〃那,就这样定了。〃玲子说,〃我们大约5点钟回来,我和直子都还有事要做。你得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不要紧吧?〃
  〃不要紧,反正可以学德语。〃
  玲子离开后,我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合起眼睛,不知不觉地沉浸在这岑寂之中。良久,我墓地想起我同本月骑摩托车远游的情景。〃如此想来,好像也是这样一个秋日。几年前的秋日来着?4年前。我想起了木月那件皮夹克的气味儿和那辆一路狂吼乱叫的125cc红色雅马哈。我们一直跑到很远很远的海岸,傍晚才带着一身疲劳回来。其实也并没发生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但我却对那次远游记得一清二楚。秋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双手死死搂住木月的夹克,抬头望天,恍惚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被卷上天空似的。
  好半天时间里,我都这样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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