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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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秦荣和吴志深,强烈的仇恨涌上心头。他改变了话题:“胡哥,他们怎么样,都死了吗?”
胡学正:“铁昆死了,他的手下一死一伤,秦荣还活着,只不过腿上和胳膊中了枪……活该,这人太坏了,你还记得吗?我发火辞职,说不再参与办案,他却非把我拉回来不可,表面上是支持我,其实,那是有意把我留下,以便把那些跑风透气的事都栽到我身上啊……吴志深到医院曾被抢救过来一阵子,后来也死了……对了,这人更坏,临死前还咬你一口,你猜他说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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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良心一跳,急忙问:“他说什么?”
胡学正:“他说你跟铁昆是一伙的,还花过铁昆两万元钱,用去买住宅楼了……”
李斌良脑袋轰的一声:“什么……”
他明白了,当时,吴志深借钱给妻子买楼都是有用意的,那一定是铁昆的钱……对了,他还对自己说,缺钱花就跟他说……还说过,这年头当刑警也不能太死性,人都得活着,谁都想活得好一点……当时,还以为他说的是牢骚话呢,闹了半天,那是给自己听的,是想试探自己,看自己不吃这一套……他又想起看望受伤住院的胡学正的夜晚,想起那晚的月光,自己和他并肩走着,唠了很多心里话,而主要内容就是当个什么样的刑警,怎样对待金钱……当时,自己谈得很激动,觉得唠得很知心,现在看,他那也是试探自己呀,可能,正是从那天晚上,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最终明确了对自己的态度和办法……
胡学正:“斌良,电话里说不透,等完事咱们哥俩坐下来好好唠个几天几夜吧……这时候你不要再想别的,专心对付杀手吧,你千万注意安全,我马上给蔡局长打电话,让他有个准备!”
胡学正手机关了。
李斌良也把手机关了。这时他才想到,这手机是吴志深“借”给自己的。一股怒火升起,把手机举起就要摔,又想到还有用,就停下了。
他眼睛望向车外,懊悔、痛恨、内疚、耻辱……难言的复杂感情不可遏制地从心头升起。
李斌良啊李斌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痛恨那些昏官,可你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怎么就没发现,吴志深和你太好了,好得没来由,好得不正常啊?你到刑警大队之前,和他甚至很少来往,为什么一到刑警大队,他就毫无保留地站在你一边。不论是对是错,他都支持你,你说什么,他都随着你,甚至,他见你讨厌铁昆,也做出讨厌的样子……显然这都是装出来的,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是有深远目地的。
一些从前不曾注意的细节,此时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
“斌良,这手机你住院时留着用吧……”
自己留下用了,出院后还给他他也不收,说自己又买了新的,于是,自己就用了下去。
“……吴大哥的日子还行,家底儿比你们厚。你嫂子经商,挣得比咱们多得多。往后,有事你就吱声……”
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你怎么就没打听一下,他老婆经的什么商?怎么那么挣钱?对,他的钱一定不是正道来的,或者是贪赃枉法的赃钱,或者是给铁昆当走狗的奖赏!
那么,他调解自己和妻子的矛盾,借钱给自己,一定都是借机拉近关系,控制自己……
还有——
一些从前没有注意的细节,现在看,都有了特殊的意见:
自己住院后,醒过来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吴志深,他反复问自己看没看清杀手的面目,肯定也是要摸底,对,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很紧张……
当自己把被杀手袭击一案与毛沧海案件和铁昆联系起来的时候,他表现出非常震惊的神色……
自己把他当成了朋友,把坚决破案的决心告诉了他,一定也是他报告给同伙,他们也因此知道和自己没有妥协的余地,决心对付自己。
还有:在江川,季宝子跟自己通电话后,他主张留在那里侦查,当时只以为是判断失误,现在看,那都是有目地的,就是要自己偏离侦查的方向……
在金岭,为抓杀手埋伏在商贸大厦外面的电话亭旁,又是他在关键时刻暴露了目标,使季宝子逃掉了……
回忆阐门一开,很多原来不被注意的细节都有了新的意义:
记得,那次,自己从蔡局长的办公室出来,在走廊里见到他正巧也从秦荣办公室出来,自己感到奇怪,因为他平
时总是对自己说秦荣的坏话……记得,他看到自己还有占尴尬,好一番解释。看来,那是欲盖弥彰啊……对了,那次自己和胡学正到秦荣办公室汇报,门锁着,他和秦荣在屋里抽烟,脸色十分难看,肯定是听到自己有了突破,心中害怕,正在密谋。后来他又跟解释说,是铁昆对他议论自己,发泄自己的不满……对了,就在秦荣的办公室,听到自己说杀手有同伙,可能是个杀人团伙时,他和秦荣都吓得面无人色,自己当时还以为是震惊呢……
记得,胡学正被刺伤后,自己和他及沈兵在秦荣的带领下匆匆赶到医院。自己和沈兵在前面进了病房,他却和秦荣落到后边,肯定是在商量怎么实施他们的诡计,让自己怀疑胡学正被刺是假象,从而怀疑胡学正跟杀手有牵连……
对了,还有,那次江边出现尸体,他看见自己,顺口说出一句:江边出现一具女尸。可自己到现场一看,那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他怎么没见尸体就知道是女尸呢?可惜,当时自己光顾忙了,没有细想……
当自己要被提拔副政委时,他又假悻悻地说如果胡学正要当大队长,他说了不算,在破杀手案上发挥不了作用,就不在刑警大队干了,那无非是要自己为他说话,以顺利地当上大队长。
对了,自己两次见老队长,老队长都是欲语又止,肯定也和他在场有关。因为老队长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和秦荣、和魏民是什么关系,不敢当他的面说出真相,只能暗示说,他要好好琢磨琢磨……还说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还要自己常去看他。当时,自己理解成是大家常去看他,事实上,他是要自己去看他,以便对自己说出真相啊。可惜,当时没理解他的意思。每次看老队长,吴志深的表现都很反常,还抢着问话,怕老队长说出什么……又装出悲伤的样子来骗自己……对,还有那录音带,说到去看守所换走季宝子的人时出了故障,刚好有一个人的名字没说出来,那一定就是他吴志深……
对,还有,季宝子真相暴露出来后,他反常的表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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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查看提审单时,他见难以掩盖,急忙主动说自己也提审过季宝子。那是争取主动,免得自己怀疑他。
他还对自己说,季宝子的事是法院搞鬼,显然同样是转移自己的视线。
当发现看守所提审单上秦荣等三人的记录时,他把最后一个人一会儿往老队长身上引,一会儿往熊大中身上引。现在看,那个第三人就是他!
还有,自季宝子暴露后他的表情,他的脸色……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震惊和压力所致呢。现在看,他是有压力,但,是恐惧的压力,是罪行即将暴露的恐惧压力!
还有,在余一平失踪后,蔡局长把自己和秦荣做了分工,他主动提出跟自己干,当时还以为他是反感秦荣,原来,他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动向啊……对了,这次去省城执行任务,他老是问这问那,表现也很反常,只是自己把握住一条,四个人谁也不许单独行动,才使他没有机会与同伙联系……
还有,当发现季宝子后,自己反复强调要抓活的,他却老是想开枪,原来,他是要灭口哇!
吴志深、秦荣,这两个阴谋家,他们实在太狡猾了,看来,他们是有分工的,就象演戏一样,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他们自己还做出一种敌对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更好的欺骗自己!对了,在红楼那回,吴志深还破口大骂铁昆,其实那是给自己听呢……他不就是因为这些表现,才赢得自己的绝对信任吗?现在看,红楼事件,肯定是一个圈套,一定是他给铁昆通风报信,铁昆知道了自己的行动,安排好陷井。自己被困时,他及时赶到,好象是帮助自己解除困境,可却乱开枪,现在看,那是有意把事情闹大,使自己受到更重的处分……对了,他可真会表演,那回,自己回家经过那条便道,他不放心地走回来关照,当时自己很感动,现在看,那都是表演,都是为了取得自己信任的表演!
他还挑拨离间,离间自己对蔡局长的信任,离间自己和同志们的关系,现在看,自己要提副政委时,大家不听自己的,肯定也和他的挑拨有关……
秦荣、吴志深,这两个败类,他们干尽坏事,却贼喊捉贼,嘴上总是挂着“内奸”,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把人心搞乱,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内奸!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吴志深那黑黑的面孔,那副粗鲁忠厚相。“我就是鲁智深!”不,他不是醉打郑屠的鲁智深,他是陷害梁山英雄林冲的陆虞侯。母亲多么英明,她曾经告诫过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母亲已经料到了吴志深,料到了这一切?!还有雷副局长,他也告诫过自己,小心身边的人,当时还以为他指的是秦荣胡学正,现在看,也包括他吴志深哪!看来,自己也是个混人哪,如果当上官,也是个昏官哪,也非常容易被小人和坏人欺骗利用啊,也很可能会和小人坏人一起去害好人哪……
想到这里,李斌良百感交集。
啊,路程已经过了大半,好了,不要再想了,还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去对付,集中精力吧。
李斌良又把精力转移到季宝子和魏民身上。
29
此时,魏民正躺在办公室的床上辗转反侧。
他彻夜未眼。
他在等待结果,等待消息。可是,大半宿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感到不妙,但仍存侥幸心理:省城和本市隔着一道山岭,电波传不过来,他们无法和自己联系……
不对,他们可以用有线电话吗,省城大街上到处都是,有磁卡就能打……
也许,他们觉得不方便,或者事情正在进行,还没有结果,或者他们已经完成任务,正在返回……
他躺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来,但没有开灯。只能坐在黑暗中思考。
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到底差头出在哪儿呢?他点燃一支香烟,开始总结经验教训:对了,应该说,罪魁祸首是铁昆,他不该杀毛沧海。自己虽与毛沧海处的时间不长,但已经看出,他人不错,起码比铁昆要强,不但花钱大方,也不那么霸气,看那样子,将来能听话,能控制得住。妈的铁昆,这两年翅膀硬了,谁也不放在眼里了,有时跟自己说话也颐指气使的……自己的想法是,把毛沧海在本市立起来,给铁昆个眼罩戴,让他规矩点,放尊重点。为这事,他还找上门来跟自己大吵一通,又是威胁又是恐吓,自己没理他,想不到他居然没通过自己,就找来纪云龙,杀掉了毛沧海……
对,一切都是从这开始的。从这开始,就有点控制不住形势了。接着,是纪云龙错杀李斌良,杀了林平安,杀了吴军,杀了梅娣……真可惜梅娣那女子,真有味道,真着人喜欢,却也被纪云龙杀了……妈的,这小子,太可恨了,不知这回铁昆和秦荣他们能不能除掉他,一定要除掉他,不然,他早晚是祸害……
当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斌良也起了很坏的作用。今天看来,当时放他离开政府办是个错误,可那时根本看不出他今天这副样子啊,平时也就写写材料,写写诗,谁知他也能干刑警,最后还成了自己的对手啊!其实,在几年前“季小龙”被执行死刑时,就有预兆了,据电视台说,他们是受李斌良的启发才想多用季宝子镜头的,要不是自己关于新闻导向的指示,全市一播,没准当时就有人认出那是朱贵不是季小龙……没想到他后来又到了刑警大队,又碰上了这案子……林平安刚刚被杀,他就判定杀手不是一个人,是个集团,当自己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真吓坏了。为此,不得不赶到公安局,讲了那么多的话,绕来绕去,就是想引开他的视线,否定他的分析,可没起什么作用……妈的,他可真难对付,批评、恐吓、撤职、表扬、提拔、架空……什么招儿都使了,都不怎么管用……其实,那次把黄秀秀的尸体是有意抛出去的,本来已经沉入水中,还是铁昆让纪云龙特意又捞上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他的精力转到这案子上……对,还有余一平的事,当然是为了那本日记,可也是想吸引李斌良的注意力,自己又严令他们全力以赴寻找余一平,可惜都不管用……
他又气又怕地想了一会儿,思路又转到这次行动上。自己下了这么大的赌注杀刘新峰,到底值不值?
值!
是的,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男子汉不可一日无钱,不可一日无权。钱、权是人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失去,为了这两样,什么事都可以做。现在,自己手中已经有了权,也有了不少钱,可还远远不够,远远满足不了自己的胃口:当官要当一把手。市长在政府这边虽然是一把手,可就全市来说,还有市委书记管着。当一把手就不同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就说云水公路这件事吧,如果自己是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当上市委书记,他刘新峰敢唱反调吗?他还不是听到了风声,觉得自己要当一把手了,才不把自己放到眼里的吗?不行,绝不能忍受这个,特别是主持这几个月的全市工作,尝到了一把手的滋味,就更不能再当二把手了。权力意味着自由,权力大,就不受束缚,权力越大就越不受束缚。如果当上书记,在本市就再没人管着自己了,什么人大、政协、纪检委,都是牌位,都在自己领导下,都得听自己的……对了,如果自己能当上市委书记,首先要解决公安局的问题,一定想办法让老蔡头子退下去,把秦荣提起来当局长,上次推荐他没成功,继续推荐,现在看明白了,公安局的权力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可是,这个刘新峰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窜到自己前面去,怎么能容忍?自己熬到这一步容易吗?动了多少心机,下了多少功夫啊……当年,为了当上市长,干掉宁玉成,那是冒多大的险哪,就因为那件事,铁昆才拿住了自己,纪云龙也拿住了自己……后来,纪云龙杀那个镇长掉脚被抓,判了死刑,自己又和铁昆、秦荣、吴志深他们费尽心机,用朱贵把他质换出来……下了这么大的赌注,现在马上就要当上市委书记了,他刘新峰居然想越过自己,骑在自己头上,怎么能够容忍?已经看出来了,他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不是一盏省的油灯。你瞧,他还没当上一把手呢,就开始跟自己为难了。不说别的,在公安局的两次讲话,他是话里有话,跟自己唱反调,说什么领导的指示不是金科玉律……在云水公路上更是如此……妈的,如果他真上去,自己干的那些事早晚得让他抖落出来……不,不能让他上去,即使自己当不上市委书记,也不能让他当!当年,宁玉成因为和自己做对,已经让他命归阴曹,现在,他刘新峰也得走这条道……
魏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做得对,这次行动安排得对。只是,一定要成功……
然而,能成功吗?现在一点消息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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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已经现出白色,天就要亮了。
怎么还没有消息……
“叮零零……”
桌子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
魏民一把抓起,觉得呼吸都粗了,他竭力平静着自己,拿出惯用的腔调:“喂……”
电话里传来的是他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妈的,是我,听出来了吗?”
魏民的心咚咚跳起来:“你,纪……事情干得怎样了?”
“妈的,你还问我?你指派的事我给你干了,可那秦荣和铁昆他妈的怎么回事?想灭口哇?他们是不是你派的,告诉你,我已经把他们都干掉了……”
魏民听明白了:纪云龙干掉了刘新峰,而铁昆和秦荣他们反被他给干掉了……好,这样也好,只是……
“喂,你听见没有,妈的,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是他们要这么干,还是你安排的?”
魏民急忙解释:“你别胡说,我还有用你之处,怎么会除掉你,一定是他们自己要这么干……他们早就跟我说过,我不同意,要不他们早就向你下手了……好,你干得好,他们活该……哎,你在哪儿?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不知道吗?咱们讲好的十万元,先给一半定金,剩下的完事再给,我来取那一半钱,然后远走高飞,再不来打扰你了!”
远走高飞?那可不行。魏民心里说:“你还想走?宁玉成的日记你还没交给我呢,为了它,我付出的太多了。那余一平用它来威胁我,逼着我提拔他。魏民又在心里骂开余一平:这个败类,平时看他挺老实的,没想跟我来这一手,给我记了黑帐。可你斗得过我吗?怎么样,最后命归黄泉了吧!你纪云龙也是这样,日记到手却就是不交出来,那就更不能留着你了……”心里这样想着,却对着电话说:“好,你告诉我在哪里,我现在就给你送钱去!”
纪云龙:“我就在你政府大楼街道对面,正在看着你的窗户,你他妈的连灯都不敢打?赶快出来,我等着你!”
电话关了。魏民急忙穿好衣服,又摸黑从墙上的柜子里摸出一个不大的金属物品,揣入口袋里。
那是一支手枪,一手小巧灵珑的手枪。是他以防身为名从公安局领取的。
他又拿出一个小皮包,往里边塞了两本书,使它看上去象塞着钱币一样。
他镇静了一下,手揣在口袋里向外走去。
他想得很好,和纪云龙见面后,趁他不注意,一枪毙了他,公安局来调查,也是自卫,等他们查实他是杀手,自己又成了大功臣。是啊,谁敢怀疑市长是杀人犯呢?谁能知道这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走下楼,走出政府办公大楼。
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刻。院门口警卫室的值班更夫还在睡着,魏民从角门走出政府大院。
走到大街上,他手插在口袋里向前面望着,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