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火-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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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才,从张小龙的“实验室”中传出的一阵吼声,虽然像是隔著许多障碍,而听不真切。但是我却可以辨认出,那是美洲黑豹特有的吼叫声!美洲黑豹是兽中之王的王,那简直是黑色的幽灵,在森林之中,来去无声,任何凶狠的土人,高明的猎人,提起了都会为之色变的。
而在这里,居然能够听到美洲黑豹的吼声,这实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霎时之间,我不知想起了多少可能来,我甚至想及,张海龙可能是一个严重的心理变态者,他编造了故事,将我引来这里,是为了要将我喂那美洲黑豹!
看张海龙时,他却像是未曾听得那阵吼声一样,正将钥匙,插入锁孔之中。
我连忙踏前了一步,一伸手,已经将张海龙的手腕握住。当时,因为我的心中甚是有气,所以用了几分力道,张海龙虽然是一个十分硬朗的老人,但是他却也禁不住我用了两分力量的一握。
他手中的钥匙,“当”地跌到了地上,他也回过头来,以极其错愕的神情望著我,他的额角上虽已渗出了汗珠,但是他却并不出声他真是一个倔强已极的老人,当时我心中这样想著。我和他对望片刻,才道:“张先生,这究竟是甚么意思?”
张海龙道:“请……请你放手。”
我耸了耸肩,松开了手,道:“好,那你得照实说,你究竟是甚么意思。”
张海龙搓揉著他刚才曾被我紧握过的手腕,道:“卫先生,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刚才在屋中、我已经和你大概说过了,我要带你到这里面看一看的目的,便是”
我一听得张海龙讲话,如此不著边际,心中更是不快,不等他讲完,道:“张先上,刚才从那门内传出来的那一下吼声,你有没有听到?”
张海龙点头道:“自然听到的。”
我的声音,冷峻到了极点,道:“你可知道,那是甚么动物所发出的?”张海龙的语音,却并不显得特别,道:“当然知道啦,那是一头美洲黑豹。”
我立即道:“你将我带到一个有著美洲黑豹的地窖中,那是甚么意思?”张海龙又呆了一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倒给他的笑声,弄得有一点不好意思起来,张海龙笑了一会,拍了拍我的肩头,道:“名不虚传,果然十分机警,但是你却误会我了,我对你又怎会有恶意?这一头黑豹,是世界上最奇怪的豹,它是吃素的,正确地说,是吃草的。”
我以最奇怪的眼光望著张海龙。这种眼光,倒像是张海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怪物一头吃草的黑豹!
天下还有甚么事情比这句话滑稽的么?
不必亲眼看到过黑豹这种动物如何残杀生灵的人,也可以知道,美洲黑豹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食肉兽之一。说美洲黑豹能够食草为生,那等于说所有的鱼要在陆地上生活一样的无稽。而讲这种话的人,神经一定也不十分正常的了。
大年三十晚上,和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在一起,我感到有立即离开的必要了。因此,我不再和张海龙辩驳下去,只是笑了笑,道:“好,张先生,对不起得很,我真的要告辞了。”
张海龙道:“卫先生,你如果真的要告辞了,我自然也不便多留。”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直视著我,又道:“但是,卫先生,我可以以我的名誉向你保证,我对你说过的,都是实话。”
我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里的了。
但是我一听得这句话,心中却又不禁犹豫了起来。
我上面已经说过,张海龙乃是在这个社会中,极有名誉地位的人,他实在没有必要来和我开玩笑。而像他这样一个倔强固执的人,一定将本身的名誉看得极其重要,更不会轻易地以名誉来保证一件事的!
我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道:“好,吃草的美洲黑豹,好,你开门吧,我倒要看一看。”
张海龙俯身,拾起了钥匙,又插入了锁孔之中,转了一转,“拍”地一声,锁已打开,他伸手将门推了开来,我立即踏前一步,向门内看去。
门内是一级一级的石级,向地下通去。那情形,倒不像是甚么实验室,而像是极秘密的地库一样。我望了望张海龙,道:“令郎为甚么要将实验室建造成为这个样子?”
张海龙答道:“这个实验室,是他还未曾回到香港之前,便托人带了图样前来,要我照图样建造的,我也不知他是甚么意思。”
我点了点头,心中暗忖,如果张小龙是学原子物理,或是最新的尖端科学的话,那么这件事的背后,可能还隐藏著极大的政治阴谋。但是,张小龙却是学生物的,难道他竟在这间地下室中,培植可以致全人类于死亡的细菌么?
老实说,到这时候为止,我的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难以自解。
我跟在张海龙的后面,沿著石级,向下一级一级地走去,不一会,便到了尽头,尽头处又是一扇门。
这一扇门的构造,和普通的门,截然不同,一般来说,只有保险库,或是在潜艇之中,原子反应堆的建筑物,或是极度机密的所在,才有人用这样的门的。这种门,一看便知道,绝不能由外面打开的。
我心中虽然更增疑惑,但是我却索性不再多问张海龙。
只见张海龙伸手,在一个按钮之上,按了两下,隐隐听得门内,传来了一阵铃声。我实在忍不住了,道:“张先生,里面还有人么?”
张海龙点了点头,道:“有,有两个。”
我不禁怒道:“张先生,你有甚么权利将两个人,囚禁在这样的地方?”
张海龙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等你见到他们,你就明白了。”
我正要想再说甚么,只见那扇门,已经缓缓地打了开来。
门一开,我立即向前跨出了两步。
而当我跨出了两步之后,我也便置身于一个我从来也未曾到过的地方了,正如我篇首一开始时所说的那样,我从来也未曾到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当然,所谓“奇怪”,并不是地方的本身。地方的本身并没有甚么奇怪,那是一间十分宽大,有著良好通风设备的地下室。约有两百平方公尺大小。
而令我目瞪口呆,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却是这一间地下室中的陈设。
地下室的一角,搭著一间矮小的茅屋,这间茅屋,像是原始人居住的一样。(我实是万万难以想得明白,在这样的地下室中,为甚么要搭上这样的一间茅屋)
而在茅屋的前面,竖著一段用直径约六寸,高约五尺的圆木所刻出的图腾,油著红蓝的油彩,一时之间,我也难以看清这图腾上列的是甚么?
而在地下室的几盏电灯旁边,却都有著一头死去的动物,或是鸡,或是猫,或是狗,甚至有老鼠。那些已经死去的动物,发著一股异样的气味,但是又并不是腐臭,看情形,像是对电灯的祭祀。
看了这一切,都使人联想到上古时代,或是原始森林中的一切。
但是,在地下室的另一角,却是一张老大的实验台,和密密排排的试管,各种各样怪状的瓶子,和许许多多的药物,那是现代文明的结晶。
这一切,还都不足以令我的奇怪到达顶点。而令我有生平未尝有那么怪异的遭遇之感,还是这两件事:一件是,就在那间茅屋的旁边,伏著一头黑豹。
那头黑豹的毛色,真像如同黑色的宝石一样,一对老大的眼睛,闪闪生著绿光,那简直是一个黑色的魔鬼,凶残与狡猾的化身。
然而这个黑色的魔鬼,伏在地上,伸出它的利爪,抓起了一束乾草,塞到了它的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著,像是一头牛,或是一只羊一样。
而在那只黑豹之旁,还有一个人在。
那个人坐在地上,以奇怪的眼光望著我。但是我相信,我望著他的眼光,一定比他更奇怪得多。
他的身材十分矮小,大概只有一三○公分上下。肤色是红棕色。身上披的,是一张兽皮,头发黄黑不一,面颊上,还画著两道红色的油彩。
我在一时之间,不能确定他是甚么地方的人,只是隐约可以猜想,这不是南美洲,便是中美洲的一种印第安人。这个人,和替我们开门的人一样。那替我们开门的,像是一个女人,装束神情全一样。却更矮些,只到我的胸襟。那开门的红种人,向张海龙弯腰行了一礼,她行礼行得十分生硬,显然不是他们原来的礼节。我呆了好一会,才回头道:“张先生,这是甚么意思?”
张海龙道:“这两个人,是小龙来的时候,一齐带来。他们是甚么地方人,你可知道?”
我用印加语问他们两人,问了一句话,那两个人只是瞪著我。我又用另一种南美洲人士习用的语言向他们问了同一句话,那两人望了我一会,那个男的,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也向我说了一句话。
第二部:世界上最怪的实验室
那男人所操的这种语言,是我从来也未曾听到过的。语言的几大系统,总有脉络可寻,但是那人所讲的语言,是属于那一语言系统,我却认不出来。
那男人接著,又讲了许多句,我只听得出,那是一种非常简单的语言,有著许多的单音子,和重音子,我相信,我如果和他们两人,相处三个月到半年,大概便可以和他们交谈了。
但是在眼前,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却一点也听不懂。
我在力图听懂他们的话失败之后,才回过头来,对张海龙道:“张先生,你带我到这里来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张海龙的面色,显得十分严肃,道:“卫先生,你也是聪明人,是应该明白的。你看,这里的一切,多么的奇怪?”
我心中大有同感,因为这里的一切,的确是奇怪到了极点。
张海龙继续道:“我相信,小龙在这里所作的实验,一定是世界上以前,从来也未曾有人试过的,但究竟是甚么事,你必须弄明白。”
他停了一停,来回踱了两步,道:“还有,他人上那里去了,也希望你能够查明,他虽然是一个十分专注于科学的人,但是却绝不是三年不同家人通音讯的人。我想,他可能已遭到了不幸。但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有一个……确实的……结果!”
张海龙是一个十分坚强的老人,但当他说到最后几句话时,他的手也不禁在微微发抖,声音也在发颤
我本来想拒绝张海龙的要求的。因为我绝不能算是一个好侦探。
但是看在张海龙将希望完全托在我身上这一点,我又不忍拒绝他。我只是道:“我愿意试一试。”张海龙握住了我的手,道:“不是试一试,而是要你去做!”
我又向这间地下室四面看了一眼,我心中实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呆了片刻,我道:“张先生,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要向你问很多的问题,而且,这间地下室的钥匙,你要给我。”
张海龙点头道:“可以。”
我道:“那么,令郎是不是住在这地下室中的呢?”张海龙道:“我怀疑他没有睡觉,因为他每隔几天,从这个地下室中出来,总是筋疲力尽,倒头便睡。至于他在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走到实验台面前,仔细看了一看,试管并不是全空著,有几只试管中,有著乾涸了的药物,一只酒精灯,已燃尽了酒精,连灯蕊都焦了,一个好的科学家是不会这样失于检点的。
就这一点来看,我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张小龙离开的时候,一定十分匆忙,而连酒精灯也未曾弄熄。他离去之后,一直未曾回来,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
我又看到,在实验台的另一端,有著几个厚厚的文件夹,文件夹中,满是纸张,我自然知道,那是张小龙实验的纪录。
我伸手去拿那两个文件夹,但是,我刚一伸出手去,立即听到了两个怪异的吼叫声,和张海龙大声呼喝的声音!
我立即看出,有两个人,正由我身后,向我扑了过来!我连忙一个转身,只见那两个身材矮小的印地安人,像是两头猫鼬扑向响尾蛇一样,向我攻了过来,他们的手中,还各自握著一柄尖矛!
这种人手中的武装,自然含有剧毒,我不知他们为什么突然攻击我的原因,但是我却知道绝不能给他们手中的尖矛刺中。
而且,在我今后的工作中,还有许多地方,要用到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印地安人的,所以,我还要趁此机会,去收服他们。
当下,我一转过身来,他们两人,已经扑到了离我身前,只不过五六尺处,但是我仍然身形凝立不动,直到两人手中的尖矛,一齐向我胸口剌出之际,我才猛地一个箭步,向后掠出,在向后掠出之际,同时双足一顿,向上跃了起来。
因此,在刹那之间,我在那两个印地安人的头上,掠了出去。
那两个印地安人的两个尖矛,“卜卜”两声,击在实验台上,我一跃过他们的头顶,立即身形下沉,在他们尚愕然不知所措之际,双手一伸,已经按住了他们的背心!
那两个印地安人被我按在实验台上,一动都不能动,只是呜哩哗啦地怪叫。
张海龙走了上来,道:“卫先生,我只知道这两个人十分忠心,连我碰一碰那张台上面的东西,他们都要发怒的。”
我这才知道那两个人攻击我的原因,我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开去。
那两个印地安人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著我。我向他们作了一个南美洲土人,表示和平的手势。那两个人居然看懂了,也作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我向他们笑了一笑,慢慢地道:“张小龙。”
那两个印地安人愣了一愣,也道:“张小龙”他们讲得十分生硬,但是却可以清晰地听出,他们是在叫著“张小龙”的名字,可知张小龙的名字,是他们所熟悉的。
我又连叫了几遍“张小龙”的名字,然后,不断地做著表示和平的手势,那两个印地安人,面上现出了怀疑的神情。
我四面一看,看到一张椅子,我走了过去,将那张椅子,提了起来,放在膝头上一砸,那张椅子“哗”地散了开来。
我又提起一条椅子脚,双手一搓,椅子脚变成了片片木片!
那两个印地安人,高声叫道:“特武华!特武华!”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特武华”三字是什么意思。但只见他们一面叫著,一面五体投地,向我膜拜起来,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来阻止他们才好。
两人拜了一会,站了起来,收起了尖矛,将那一叠文件夹,递到了我的手中。我接过了文件夹,回头问道:“他们两人的食物从那儿来的?”
张海龙道:“我也不知道,到了夜晚,他们往往会要出来,满山去乱跑,大约是自己在找寻食物,我的司机,曾遇到过他们几次,吓得面无人色!”
到现在为止,至少已弄清楚了一件事:那便是司机为什么害怕。
而未曾清楚的事情,却不知有多少!
我想了一想,道:“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我相信,从这一大堆文件中,我们一定可以研究出一点头绪来的?”张海龙道:“但愿如此。”
我们两人,一起退出了地下室,那两个印地安人,立即由里面将门关上。我们又上了石级。一路上,我急不及待地翻阅著夹中的文件,但那却是我们不甚了了的公式、图表。
到了客厅中,张小娟仍是气呼呼地坐著,连望都不望我一眼,只是对她的父亲道:“爸爸,你满足了,因为又有人知道我们的丑事了。”
张海龙面色一沉,喝道:“阿娟,你回市区去!”
张小娟霍地站了起来,高跟鞋声“阁阁”地响著,走了出去,不一会,我们便听到了汽车开走的声音。
我和张海龙两人,在客厅中呆坐了一会,我心中想好了几十条问题,便开始一一向张海龙提了出来。
在这里,为了简单起见,我用问答的形式,将当时我们的对话,记录下来。问的全是我,答的,全是张海龙。下面便是:
问:令郎在失踪之前,可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答:他为人一直十分古怪,很难说什么特殊表现。
问:他没有朋友么?
答:有,有一个外国人,时时和他来往,但我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地址。
问:他有没有记日记的习惯?
答:没有。
问:他在美国那一家大学求学?
答:密西西比州州立大学。
问:你再仔细地想一想,他失踪之前,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举动?
答:有的,那是三十晚,他突然来到我的办公室,问我要四百万美元的现款,年晚哪里能在一时之间凑出那么多的现款来?我问他什么用,他不肯说,就走了。他离开了我的办公室之后,就一直没有人再见过他了,直到现在。
我问到这里,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再问下去的了。我站起身来,道:“张老先生,我认为你不要心急,我当会尽量替你设法的。”
张海龙道:“卫先生,一切多拜托了,要多少费用”我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张老先生,我相信令郎,一定是一个十分出色的科学家,他所在进行的工作,也一定十分奇特的工作,而且他的失踪,也十分神秘,我要弄清楚这件事,费用先由我自己支付可好么?”张海龙道:“本来,我也不想提出费用这一层来的,但是”
我道:“但是什么?”
张海龙道:“但是因为小龙在的时候,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了那么多钱,至于他在做些什么,却又没有人知道,所以,我只怕你在调查经过的时候,有要用更多的钱的缘故。”
我笑道:“好,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一定向你开口,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盘问我取钱的用途!”张海龙忙道:“自然,自然。”
我心中暗忖,这一来,事情便容易进行许多了。
因为张海龙的财力,如此雄厚,若说还有什么办得不到的事情,那一定是人力所不能挽回的了!
所以,我当时便道:“那样就方便得多了。张先生,我已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但是,在这别墅中,难道没有一间房间,是为令郎所备的么?”
张海龙道:“有的。”我道:“你可能带我去看一看?”张海龙的面上,现出了犹豫之色,像是对于我这个普通的要求,都不肯答应一样。
我不禁大是不快,道:“张先生,你必须不能对我保留任何秘密才好!”
张海龙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你好!”我诧异道:“为了我好?那间房间中,难道有鬼么?”
我这句话,本来是开玩笑的。
但是张海龙听了,面色却突然一变,四面看了一下。
我心中不禁再是一奇,因为自从我和张海龙相识以来,他给我的印象,完全是一个充满了自信、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