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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杀手正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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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兵
  十月三日
  以前入伍的时候,最爱听老兵臭盖。尤其是那些没成家的老兵,一边用比我老娘还熟练的技巧,穿针、引线,单手那么一搓、一拉,就打成一个“结”,补他的臭袜子,一边拉开嗓门说起“老子当年”。
  那“老子当年”大概只有两种事,一个是女人、一个是杀人。谈到女人,跑遍大江南北的老兵,可以从吴侬软语说到水摆夷的姑娘;从下头带蒜味的山东大妞,说到辣椒吃太多,而“那里”发烫的四川小姐。还有一个参加过滇缅军,救了不少洋人的老兵,说在深山里,“做”过几个下头带“门帘”的姑娘。说着、说着,还比了个手势,好像拉拉链似地,先得把门帘拉开,才能一探究竟。
  又记得一个特别“阴损”的老兵,说如果上“军中乐园”,小姐不够礼貌,就在下次去之前先刮胡子,把那刮下的胡子碴,偷偷攥在手里,抹到小姐的私|处,再上去“做”。胡子碴全扎进她那里面,当时没感觉,过两天一定溃烂,半个月也上不了班。
  至于说到“杀人”,老兵更是神采飞扬。平常见他们被年轻的尉官呼来喊去,只有这时候最得意。
  “那些菜鸟没杀过人,连看杀人的机会都没有,不如俺,俺足足撂倒过七个。一个也不少!”
  “最过痛的是打伞兵,趁他正往下掉,就像打小鸟一样,先分配好,你几个、我几个,一个一个打。只要看那脑袋往下一垂,就知道打死了。”
  最记得有一个说跟日本人打仗,跳进鬼子的战壕,给鬼子一刺刀,从胸口直直扎进去,那鬼子临死,居然还冲这老兵一笑。
  “俺到现在都想不通,他干嘛对俺一笑,搞不好,还是熟人呢!?那老兵搔着花白的头发说。(这故事我己写进了《点一盏心灯》)既有那后来的许多英勇的事迹,这些老兵也就不避讳谈当年入伍时的”窝囊“。尤其是他们在一起扯淡的时候,更一个赛过一个,说自己以前有多胆小。好像当初愈胆小,愈显得后来的英勇。自己能坦白早年的懦弱,可以当作一种谦虚,也更可以证实后来的英勇不是”盖的“。此外,还有个特别的好处,是能用这种菜鸟的形象,来影射那些连上的年轻尉官,”他妈的X!想当年,一听枪响,就尿了一裤子。“这话虽说他自己,其实也暗骂了他想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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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每个骁勇善战、杀人不眨眼的,都是从“尿裤子”开始。起初敌人还没进入射程,就猛开枪。渐渐知道等敌人进入一定的距离,才好整以暇地瞄准。如果敌人近在眼前了,就上刺刀。似乎只要经过“刺刀战”,不死的,在精神上就升了格,可以称得上“老鸟”了。
  “老鸟”要做到有吃就吃、有睡就睡、有女人就上、有仗就打、打输了就逃。
  老鸟是已经听到敌人的枪响,只要算计着一时还过不来,就照睡大头觉。谁知道下面有几天几夜不能睡?谁又知道是不是下次一睡就再也起不来。
  我的超级杀手已经是“老鸟”了。但她这个老鸟也是从“尿裤子”的阶段过来。
  记得她刚动完手术的时候,虽然搬新家、有了家具,又开了天窗,一副十分老大的样子。可还不济事,甭说大黑蜂了,连小小的蜜蜂都对付不了。
  有一阵子,我甚至怀疑她有高度近视,再不然就是眼睛太脏。特别用棉花棒蘸水,为她洗了个脸。只是洗干净,她还视而不见,有时候蜜蜂飞到她眼前,她只当没看见,故意把头转开,又有几回,蜜蜂直冲向她,她先作出攻击的姿势,却没出手。即使那偶尔见到的出手,也如我女儿说的,她好像不是要攻击,而是不小心碰到,要把对方推开。
  那动作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真是太丢人了。钳子伸出去,好像抓住,又没抓紧,匆匆忙忙一抖,把到手的蜜蜂放了。接着扭头就走,根本就是逃跑。
  问题是,她当初怎么长大的呢?全靠窝里反,吃兄弟姐妹,也不可能吃几个月、长这么大啊!
  为此,我特别去拜访了她的故乡,还进入了她的“故居”参观。她的故居已经残破不堪,牡丹的灰霉病,由叶子一路汜滥,侵入叶柄。没等我剪,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不过就在那“断垣残壁”间,我看到了“薪火”的痕迹。
  一个、一个小白点,聚在枝桠上。这种蚜虫是我经常面对的敌人,有一阵子夹竹桃上长满蚜虫,喷药都不管用。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用毛笔扫除蚜虫。
  蚜虫很脆弱,毛笔稍稍压一下,就破了,流出粉红色黏黏的水,粘在笔头上,久了,松松的笔毛居然凝固成硬硬的。
  想必派蒂小时候都吃蚜虫,蚜虫不太会动、又甜、又营养,简直像是“鸡蛋布丁”,不费力,又随时有得吃。我甚至怀疑,许多螳螂,非但不能表现“螳臂当车”的本事,而且一辈子都靠吃蚜虫过日子。从人的角度想也知道,美食天天在嘴边,何必发许多气力出去工作呢?
  当然我相信,也会有些昆虫,倒媚倒到家了,亲自送上门给派蒂吃,这种倒媚的虫就是“蛾子”。
  我这么猜,是有道理的。因为我发现给派蒂什么“蜂”,她都不感兴趣(也可以说没本事抓),唯独给她“蛾子”,几乎能毫不考虑地出手,而且手到擒来,吃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她能抓到蛾子呢?我也做了细细的观察。发现蛾子跟螳螂有同样的习性,就是不爱站在叶子上面,而喜欢躲在下面。
  你看那蛾子飞,总是一落在叶子上,立刻快步走,走到树叶的边缘,再一翻身,转到背面。所谓“怜蛾不点灯”,蛾子固然爱灯光,但是怕日光,也可以说它不喜欢强光。所以除了夜间,蛾子出现的时候,不是清早,就是傍晚。尽管如此,它们还是“韬光养晦”,宁愿躲在暗处。
  偏偏螳螂也天生怕强光,特别爱“倒挂”在树叶下面,于是,蛾子才一转身,还没看清楚,就被螳螂抓个正着。
  此外,我想螳螂吃惯了蛾子,恐怕就不再对别的虫感兴趣。你想嘛!马蜂多硬,还有刺、会攻击,哪像蛾子,又肥、又胖、又没武力、又多汁。我相信,连蛾子的翅膀,都是相当可口的。如我女儿形容的,那是“洋芋片”。派蒂总是先把身子吃光,再一口、一口把翅膀吞下去。翅膀软,她不用伸“手”拿着,就好像人,把一棵青菜放在嘴里,只靠嘴唇的力量,就一口一口吃下去。
  还有一点,我相信螳螂的捕捉技巧,就像婴儿用手,也是要锻炼的。蛾子的翅膀宽、目标大、速度慢,当然比马蜂容易抓。于是由蛾子抓起,抓完蛾子抓蝴蝶;抓完蝴蝶抓苍蝇;抓完苍蝇抓蜂;抓完蜜蜂抓马蜂。每个抓马蜂如“探囊取物”的高手,必定都走这条路上来。
  我的“杀手训练”也是这样拟的。先放蛾子,过两天,放蝴蝶;又过几天,放苍蝇;再过几天,放蜜蜂、马蜂、黄夹克和大黑蜂。
  她不吃,我就饿她。只在瓶口的纱布上喷些水,让她爬到上面,仰着头,一滴一滴吸。从她脱皮和生病的经验,我知道她很能挨饿。所以即使她饿了三天,而窗外正有蛾子停着,我也不去抓。
  英雄和杀手都要用逼的。使他山穷水尽、一贫如洗,置诸死地而后生,甚至不准放风不准晒太阳、不准看窗外的风景,去除他的一切“色欲”。《色蒲团》说得好:“若夫适体之清风、娱情之皓月、悦耳之令鸟、可口之薇蕨,一切可爱、可恋,可令人低徊不能去者,皆是色欲。”我现在就是给她清苦的“忍者训练”,让她练习视力,从看蝴蝶的大目标,到看马蜂的小目标。从挂在纱布上轻轻松松捕食,到看马蜂的“龙形虎步”,一步步走上垂直的玻璃。从正面出手,到令人防不胜防的“放冷枪”。
  白天会杀,夜晚也要狠毒,我有时故意先存一只马蜂,半夜把她的瓶子移到书桌上,点亮五盏“卤素灯”,然后把马蜂放下去。
  一个杀手如果到了晚上就只懂温存,在温存时不提高警觉,随时拿出藏在枕头下的武器,便不可能成为第一流的杀手。
  杀手甚至不必用正规的武器。他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指头、他能抓到的一个汤匙、一枝铅笔、一根绳子、一条玻璃丝袜,都能杀。
  我渐渐看到一个杀手的形成——派蒂的眼力更活、脚步更稳、耐性更强,不等目标接近,绝不出手。只要出手,即使只用她钳子的最末梢碰到,都能把目标抓过来,狠狠补上一钳。
  她也在抓一只大黑蜂的时候,因为抓的角度不对,让大黑蜂有机可乘,而被刺了一下。她的手肘流出绿色的“血液”,她没理睬,只斜眼看看,手上抓得更紧、嘴下咬得更凶。直到把大黑蜂吃光,才回过头、舔她的伤。
  绿色的血,流过她的嘴角。她舔自己的血,竟有些像在品尝“敌人”的血。自己的血也是温暖的、好吃的、咸咸的带有一点海的味道。
  然后,她翻过手,舔她的武器,这只钳子在手术之后,已经由昔日的苍白转变为褐黄。上面的刺更长、更硬也更尖了。
  她一根刺、一根刺地舔,品尝上面残留的敌人的味道。多么孤危、崇高、波澜壮阔,又多么具有“悲剧的美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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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仿佛见到一个在灯下,独自咬着牙、拔出断箭的杀手,把断箭挂起来,成为壁饰,也成为对自己的一种嘲笑与礼赞
  第六章 杀手和他的主子
  杀手
  十月四日
  我很喜欢“杀手”这个词。虽然很小就听人说“杀手、杀手”,可是一直到前几年,有一次坐计程车,听那司机说“杀手”,才真觉得有意思。
  那司机是个山东老乡,开了一辆遇到大坑就可能解体的老爷车。看我上来,一副遇到知音,又有些愧疚的样子。主动开口:“谢谢了!您没嫌我车。”
  我没答腔,其实心里正自责:“这么没长眼睛,拦了辆老爷车,不但老,而且一股怪味。”
  “再过两天,俺就换新车了。”老乡对着反光镜说:“到时候,风光了,希望再碰上您。”
  “恭喜!恭喜!是不是已经订了新车?”我也看了看反光镜。
  “哈!”他居然双手一拍方向盘:“这您就不知道了。俺只是订了个‘杀手’,把这车交给杀手,换辆新车。”
  我一惊,心想,遇见“道上”的人了。小声问:“把车借给杀手?”
  “不是借!是交给杀手。这杀手本事大了,他专走小巷,就像这延吉街。”他指了指前面的街道,正巧有辆奔驰车迎面而来,他又大叫一声:“对了!杀手要是碰上这奔驰车没靠右边开,开在路中间,就‘轰——一下’猛踩油门,狠狠地撞上去,把这车子半边撞个稀烂。然后下去要钱。”
  “要钱?”我好奇地问:“要几个钱?”
  “要几个钱?”他回头对我一笑,又拍了一下方向盘:“他妈的要辆新车,不然还叫杀手吗?”
  当他说“杀手”这两个字的时候,发出的音是“飒飕”,说得短而急促,加起来不到半秒钟。但听起来就像冷不防拔枪的“杀手”,当你听见枪响时,早已经倒下了。说“杀手”就得这么说,如果用标准国音,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ㄕㄚㄕㄆ”,就一点也不“杀手”了。
  使我想起英文的“暗杀刺客assassin,八个字母里有四个”s“,说的时候也要快——aspk,当前面的”A“和后面的”N“,发得很轻的时候,就像是这位山东老乡说的”飒飕“。
  杀手要快、要冷不防、要发出“嘶嘶”的声音,让子弹和飞刀破空飞去——飒……飕……啊!
  相信派蒂也会喜欢“杀手”这个称号。称号不称名,表示对人的尊重。不但有地位的人喜欢这样,连道上的小兄弟也如此。道理很简单:如果你是个小兄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的真实姓名,或觉得自己经是个“新生、再造”的人,不愿回想以前的岁月,当然要用个“别号”。
  如果你是位官僚,几十年吹牛、拍马,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怎能不叫大家常常记着念着这个职衔、尊敬这个成就?而且每听一次,自己都觉得益发被肯定,而产生更大的信心。
  又假如你是伟大的领导者,就更不能被直来直往地呼名唤姓了——“叫我的名字,尤其是叫我当年的小名,简直对我是一种侮辱嘛!你硬是把我拉回当年,跟你平起平坐的时候,且让我联想起许多当年的糗事,你是何居心?难道想套交情、拉关系?又难道想造反不成?
  正因此,我相信派蒂一定会希望大家只叫她“杀手”,而忘掉她那连蜜蜂都不敢碰的岁月。所以从现在开始,在没人的情况下,我会偷偷叫她派蒂。当着大家的面,我一定恭恭敬敬,称她“杀手”。(此外,如果你细心,应该发现我已经称“她”,而不再称“它”,因为我已把她当成了一个人。“
  以前读武侠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多半都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孩子。被人一掌打下悬岸,受了重伤,却又服下灵芝仙草,再遇见一位异人,得到武林秘芨、打通任督二脉。
  当这新的武林盟主出现的时候,八成是“剑眉星目、齿白唇红、鼻若悬胆,仿佛玉树临风一般。”
  现在,我的超级杀手也是如此。她阴错阳差地脱胎换骨,得到我供奉的美食,又获得我这高人指导,一步步学习“杀”的技巧,而且出落得愈来愈美,有点像是日本卡通里的“美少女战士”了。
  她有着一只大大的眼睛,每个都由“复眼”组成,可以观察到三百六十度,即使周围最微小的风吹草动,都难逃她的利眼。
  在她两只大眼睛的中间,像哪吒太子一样,还天生了三只“电光眼(Ocelli)”,用以辨别明暗晴晦的变化。当夜色来临,她的电光眼可以通知两只大眼睛,换上深色的镜片。所以夜里遇到她,她就像是到公众场所,戴着太阳眼镜,唯恐被人认出来的“大明星”。
  她的头上有两很天线(antenna),那是“上达天听”的工具,既可以有触感,又能够接听。为了全方位警戒,她的屁股上,也有两支天线(cerci),尤其当她遇到情人或情敌的时候,那两根“后天线”,发挥了表达情愫和辨别敌友的功能。
  她的嘴真是性感极了,除了柔软的上下唇(labium)、能够吸死情人的香舌(hypopharynx),还有两对可以咀嚼的贝齿(mandibles & maxillae)。她的嘴是那么灵活,甚至你只要把食物让她咬住,不必用手帮忙,那食物就能转来转去,最后被咬成小片、通过她细细的“香颈”,滋养她美丽的身体。
  她的头很小,远超过“国际模特儿”一与九的比例。
  但她不是“波霸”,甚至可以说没有“波”,因为她穿着厚厚的铠甲,但她有腰,纤细得惹人怜。从她铠甲的胸前,伸出长长的手臂,那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如“机器战警(Robot Cop)”一般,将世间最锐利的武器,长在她的双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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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小刺的上臂,使敌人的刀剑即使砍过来,也无法滑动,也使她能借机会还击。
  她的拥抱能醉死人,她总是先用最温柔的手指(tarsus)逃挑,再以长长的指甲(tibial spur)把你勾住,然后搂你入怀,偷偷把她下臂的两排钢刀,送进你的身体。
  她的腿是修长而挺直的。两条前腿,善于舞蹈;两条后腿,能够跳跃。
  她的臀围很大,是属于能生育的那种。当她生产时从不哭喊,当她Zuo爱时也不叫床。她是端庄的淑女,让人不由得想起中世纪宫廷穿着蓬蓬裙,摇着羽扇,微微倾身,与宾客寒暄的贵妇。
  她甚至是会飞的天使。但不到必要,绝不展示。她是庄姜,《诗经》中最美的女子。高高的个儿、宽宽的额、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她也如庄姜一般“衣锦美衣”,里面穿着华丽的锦锻,外面罩件褐色的单袍。那锦锻裙子穿在腰的位置,罩袍稍高一些,有时候还绲个绿边。当她把这四片薄如翅的衣衫扬起时,有绿条、有红花,还有金粟,真是美极了。
  更美的,是当她“执行任务”时。褐绿色的罩袍,在树林中成为最佳的“迷彩衣”。她凌波微步,一寸寸向目标接近。她的眼里没有柔情也没有仇恨;她的手稳得不会发出一点震颤;她的心如平常一般跳动;她的呼吸依旧那么均匀。她冷冷地看着,不是看人、不是看物、不是看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只是瞄准“目标”。
  对每个职业杀手而言,都只有“目标”,没有“人”。因为有了人,就有了情,有了情,造成一点犹疑,就是杀手被毁灭的时刻。
  终老故乡的杀手不多。能够终老的都看来不再像杀手。而像慈眉善目的老人。杀手晚年的平静,如同少年时扣扳机时的平静,像没有一丝波纹的湖水。
  所以杀手也是不易生皱纹的。没有哭、没有笑的脸,平平的、静静的,像是入定。
  入定的手最稳,能直指人心。
  入定的脸最年轻,所以派蒂虽然已经壮年,依然年轻得像是少女——无邪的少女,不必设防。
  斗智
  十月五日
  昨天我想“杀手”这个词,又想了一夜。
  这世界上有谁是真正的杀手?又有谁是被猎杀的对象呢?
  英文里也有所谓“掠夺者(predator)和”被扑食的动物(prey)“,这些词就更武断了。最起码,那是只从一个角度来看事情。如果由整体看,这世上有哪个”杀手“不是被”猎杀者“,又有哪个”被猎杀者“不是”杀手“呢?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说出了螳螂同时被黄雀猎杀的对象。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也是同样的道理。
  整个宇宙就是个周而复始的东西,一个吃一个、一个养一个。谁知道我们不是被更高等的某个主宰所养的小动物?且像“斗蛐蛐”一样,故意挑拨出一些纷争,洒点水、喷口气,制造一些天灭;用天灭逼出人祸,然后看一群人打打杀杀、改朝换代。
  说不定我们只是被更高主宰者养在地球上的小东西。我们也被替换、被猎杀、被疼爱、被遗弃或被拯救。
  每天在花园里,为派蒂的饮食奔劳。或趴在地上挖蟋蟀的洞,或翻开瓜叶找大黑蜂、或爬到树上捕捉大黄蜂。我渐渐发现,别看这么一个小院子,里面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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