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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药妻-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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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沈长堂道:“绥州新上任的功曹是洛家的人?”
    “回侯爷的话,正是去年王相身边的洛原。”
    “让李负将洛原叫来。”
    言默道:“洛原告了半月的假,他妹妹过几日与恭城县令嫡子结亲,如今应该是在回恭城的途中。”
    此时,言深也进来了,单膝跪下行了一礼,声音清朗:“回禀侯爷,属下不辱使命。”
    “很好。”沈长堂放下信封,道:“吩咐下去,明日离开绥州。”
    言深问:“不知侯爷要启程去何处?”
    “去恭城。”
    次日,李负恭送罗刹侯爷离开,正暗自庆幸穆阳候果真只是来绥州游玩时,心腹慌慌张张地前来,说道:“桂兰坊易主了。”绥州位于黄河以南,乃富庶之地,商业繁华,桂兰坊几乎垄断了大半个绥州的丝绸瓷器酒肆食肆的生意。其他人是不知道,可李负是知道的,敢在绥州如此嚣张,背后正是有王相的撑腰。
    似是想到什么,李负脸色微白。
    “穆阳候好狠的手段。”王相来绥州借贪污一案,雷厉风行地撤了几个沈家的人,那位侯爷更狠,直接砍断王家在绥州一地的财路,真是丧心病狂。
    。
    不过短短小半月,洛娇便已消瘦了不少。
    打从那一次打碎牙齿和血吞后,洛娇便再没有离开过洛府,每日望着自己的两根断指发呆。原以为阿殷的六刀绝活已是她此生中的最大噩梦,未料还有更大的噩梦等着她。
    她断了两根手指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她的右手再也没法拿起刻刀,再也没法雕刻核雕。
    梁氏知道后,成日以泪洗面,每日强颜欢笑地劝慰女儿:“娇娇嫁去谢家享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千千万万的侍婢仆役侍候着你,没了两根手指头也不是大事。谢家那边也表态了,会更加疼惜你。”一离开洛娇的房间,梁氏的眼泪又落下。她可怜的女儿,怎么就遭遇上那样的事情?挨千刀的歹徒,怎么就专门找上她女儿?
    那事儿,洛娇连爹娘也不敢说。
    只能拿钱封了黑衣人的嘴,吞了这个哑巴亏。
    黑衣人倒也聪明,知晓一旦说出来性命必定危在旦夕,默默地拿了钱,吃几年的牢狱饭。
    洛娇这般不吭一声的状态知道洛原归来时才有了改变。
    洛原前些时日已经收到家信,得知妹妹惨境,勃然大怒,恨不得将黑衣人五马分尸。今日一归来,与爹娘道上一两句,便直接奔去洛娇的房间。
    洛娇一见长兄,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在妹妹的断断续续里,洛原总算知道了事情原委。妹妹如此糊涂,洛原却不忍心责怪。
    “哥哥!你要帮我报仇!”
    洛原并没有表态,只是温声安慰洛娇,道:“明日便是你成亲的好日子,莫哭。有兄长给你当靠山,谢家一辈子也不敢欺负你。明日你会是恭城最瞩目的姑娘,没有人比得上我们的娇娇,所有人都会羡慕你。”
    洛原最知妹妹的喜好。
    她喜欢众星捧月,喜欢万众瞩目,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果不其然,在洛原的三言两语之下,洛娇渐渐展露笑颜,开始期待明日的成亲。殷氏得不到的郎君,等了五年,盼了五年的正妻之位,如今是她的。
    。
    未料次日洛娇坐上花轿时,外边却没她想象中那么气派。
    昨天兄长明明说了的,与谢家商量好了,迎亲的队伍里会有衙门的衙役,这样才能显得她的与众不同,吃官家饭的人来迎亲,她是嫁入官家的人。
    可是今日一看,莫说衙役,迎亲队伍里的人比寻常姑娘成亲时还要少!
    洛娇唤来自己的侍婢,问:“快去打听下发生何事了?”
    侍婢很快回了来,说:“好像是今日来了位永平的贵人,谢县令忙着迎接,一大早就带了大半个衙门的人侯在恭城大门。”
    洛娇咬咬牙,冷下一张脸。
    。
    却说昨夜,谢县令从张驿丞那儿收到消息,永平有位贵人要驾临恭城。闻得穆阳候三字,谢县令吓得腿肚儿都在打颤,当即清点人手,天还未亮就浩浩荡荡地奔到城门候着。
    等了两个时辰,天边的一角出现了声势浩大的队伍,玄甲卫铁光森森,幡旗上的沈字庄严大气,如同翻滚的黑云压城,令谢县令稳了小半个时辰的腿肚儿又开始打颤。
    终于,一辆宽大的马车停下。
    谢县令率领众人行礼。
    “下官谢承拜见侯爷。”
    马车里传来一道慢声:“你家中有喜事?”
    谢县令一怔,道:“回侯爷的话,今日正好是犬子的成亲之日。”心中同时打起了鼓,咚咚咚的,完全不知这位贵人侯爷下一句会是什么,只能提心吊胆地应对。
    “哦,去看看。”
    谢县令又是一怔,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喜色都蔓了开来。
    永平的穆阳候要来喝他家幼子的喜酒!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第23章
    
    喜堂里新婚夫婿与她手执红绫,在满堂艳羡之中拜天地拜高堂再夫妻对拜,宾客尽欢,人生好不得意。
    然而,这些在洛娇的成亲之日里都没有。
    喜堂冷冷清清,宾客鸦雀无声,莫说她的公婆,连她的新婚夫婿都不在,独剩她一人站在喜堂上,穿堂风吹来,喜冠上的珍珠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带了丝无言的尴尬。
    红盖头下的洛娇咬紧了牙根。
    。
    而此时此刻,谢少怀正跪在地上,向穆阳候行礼。
    他穿着大红的喜袍,戴着新郎官的喜帽,伏在地上。他身旁是谢县令与谢夫人,前面是有了官职的洛原,再远一点是若干谢家的仆役随从,还有令人心寒的玄甲卫。
    谢少怀有点发抖。
    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来拜见贵人之前,听父亲说了,这位贵人是永平的穆阳候,生性暴虐,一旦发怒血溅三尺。但好歹是有身份的贵人,只要侍候好了,那就是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的机会。
    要知道,多少人是连这种机会都盼不来的。
    富贵险中求。
    可话虽如此,谢少怀已经跪了足足一刻钟,而那位贵人正在向同样跪在地上的洛原问话。穆阳候话不多,但一出声必定是令人心抖。
    洛原也摸不准穆阳候的意思,更不明白一个县令之子的成亲到底如何招来了这位罗刹。
    他在永平时早已知晓穆阳候与他的恩师王相不对盘,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仔细斟酌,生怕错了半个字招惹了麻烦。终于,穆阳候淡淡地“嗯”了声,放过他了。
    洛原暗中松了口气。
    谢少怀却是冷汗都出来了。
    “都起来吧,不必跪了。”
    听得洛原应声,有了起身的动作时,谢少怀才敢跟着站起,微微垂首,不敢望那位贵人。
    “你便是谢家小郎?”
    “是。”话音未落,被身边的谢县令不着痕迹地捅了下,他立即改口:“回……回侯爷的话,正是草民。”
    “抬起头来。”
    谢少怀心中咯噔了下,完全揣摩不透贵人的心思,只好缓缓地抬起头,不小心触碰到贵人的视线,吓得打了个哆嗦。
    ……好生威严!
    沈长堂在打量谢少怀,从头看到脚,看得极慢。
    令谢少怀觉得自己误入蛇窟,如同被万千毒蛇盯住了一般,背脊隐隐生寒。
    终于,沈长堂收回目光。
    “言默。”
    谢少怀抬眼望去,只见一黑面郎君呈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沉声道:“我家侯爷的贺礼。”说罢,亭子里的贵人已然起身,在一片行礼跪拜声中慢步离去。
    谢少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方才漫长的打量里,那位贵人眼里似是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
    言深委实想不通,问言默:“那一日陈豆的信里写了什么?侯爷千金之躯怎会无端端来给一个县令之子送贺礼?莫非是与王相有关?也不对,谢家能与王相扯上关系的无非就是他们新妇的兄长,中间了隔了好几层,又怎会劳驾侯爷亲自出面?”
    言默道:“那一日,是侯爷亲自看的信。”
    言深咋舌:“亲自?”
    “是。”
    言深惊诧万分,他家侯爷连母亲的来信都懒得看!言默又道:“不过我问了陈豆。”言深道:“你这回倒是开窍了,不一根筋了。”
    言默瞅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想不想知道。”
    言深重咳一声:“好,你说。”
    “陈豆的信中没提谢家,亦没提洛家,更没提王相,只提了殷氏,说殷氏出人意料地手刃歹徒,有一身可怕的蛮力。那歹徒,陈豆去试过了,在陈豆手里能过上几招。”
    听闻此言,言深面色变得凝重。
    陈豆是高手,能在陈豆手里过上几招的必然有些本事的,而殷氏竟然能一招解决,果真小看了她。以前只当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放在侯爷身边倒不碍事,可若有这样的蛮力放在侯爷身边不安全。
    言深与言默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此时,马车里传出沈长堂的声音。
    “带殷氏过来。”
    。
    浩哥儿上了寿全学堂后,殷家上下都围着浩哥儿转。哪天浩哥儿下学晚了,殷家的饭食也必定是等到浩哥儿回来才开始用。二姨娘与三姨娘都很是不满,然而二姨娘门禁刚解,三姨娘又是新进门的,两人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于阿殷而言,却是无所谓,反而过得比以前更惬意了。
    爹娘全心全意照料浩哥儿,也没心思打她的主意。
    她每日雕雕核练手艺,再偶尔从范好核手中接上几单核雕的买卖,短短半个月,囊中渐满。她数了数,如今她足足有四十五两银子,若是省吃俭用的话,养活自己和妹妹是不成问题的。
    “姐姐,银钱是够了,可是……”姜璇停顿了下,道:“我们真的能离开吗?”
    这是姜璇一直以来的担忧。
    姐姐想离开这个家,可是世道如此,真的能这么容易离开吗?不说舍得与不舍得,老爷与夫人又怎么可能会放姐姐离去?
    阿殷道:“阿璇,我们已经不是能与不能的问题了,而是必须离开。浩哥儿上了小半月的寿全学堂,家中开销逐渐加大,再过些时日,家中定会短缺银钱,到时候父亲的第一个主意必会打在我的婚事身上。我已经让范小郎为我寻觅人选,先下手为强。”
    姜璇愣了下。
    “什……什么人选?”
    “夫婿人选。”
    姜璇说:“姐姐不是说不嫁人了吗?”
    阿殷叹了声。
    她原本是想着凭靠自己的核雕手艺,待名声彻彻底底打出去后,挣得一片天地。自己有了倚仗,也不怕家中爹娘。可偏偏却撞上了永平的贵人,她挣什么天地一辈子都无法到达侯爷的高度,如今只能出下策了。
    上回侍候贵人,贵人让她先沐浴,再盥洗,想来是个喜洁的,约摸也做不出夺人妻子的腌臜事吧?
    阿殷低声道:“范小郎说手中已有几个人选。第一个是蜀州张翁,年已六十,家中无亲故;第二个是襄州季翁,已是七旬,家中只有一垂髫孙儿,第三个是绥州龚郎,年有三十五,是个鳏夫,患有重病。本来第三个是最适合的,可惜是绥州人氏,离恭城太近。所以我现在在考虑张翁与季翁,他们这个年龄也只想找人送终,嫁过去了,远离恭城,没一两年便能自立门户。”
    阿殷又喃喃自语:“我更属意蜀州季翁,离绥州最远,听闻来往也需数月……”
    姜璇却听得万分心酸。
    今日谢家小郎欢天喜地地娶妻,她家阿姐却在考虑嫁给哪个老翁……
    “阿璇?”
    姜璇回神:“什么?”
    阿殷笑道:“你喜欢襄州还是蜀州呢?张翁与季翁其实都差不多,虽说季翁有个孙子,但仍只是垂髫之龄,不论生性如何都能教好。”
    姜璇说:“那……那蜀州吧,离绥州远,姐姐也放心。”
    阿殷道:“好,今日范小郎正好在恭城,我去与他说一说,将事情定下来了,父亲也差不多到短缺银钱的时候了。到时候我再让范小郎拿着四十两银子来提亲,算是还父母二十年的养育之恩。”
    从此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
    晌午一过,阿殷便与姜璇出了门。
    阿殷与范小郎约在了苍山下的核屋。范好核与阿殷接触了一段时日,也渐渐摸清阿殷的底细,知晓她是元公之徒,却因父母之命不得不留在闺中,任凭宰割。范好核心生怜惜,也因阿殷平日里给予他不好好处,格外热心。
    “……张翁好!”范好核道:“张翁的家人皆因数年前遭遇强盗,死于非命,只剩他一人,他如今的心愿也只是想找个人送终,他在蜀州江城还有一间房屋,在闹市里,闹中有静,很适合住人。我听过往的商人说,近年来蜀州核雕渐兴,姑娘您去了蜀州也不愁没有生计。”
    阿殷颔首。
    范好核又道:“我等会便回核雕镇,替姑娘您办了这事儿。等姑娘启程去蜀州的时候,若不嫌弃我还能护送姑娘。”
    “劳烦范小郎了。”阿殷欠身道。
    范好核微微红了脸,说:“不劳烦不劳烦,举手之劳。”
    阿殷与姜璇又向范好核道了谢,离开时,范好核又痴痴地看了阿殷的背影好一会,才转身离开。打从认识了阿殷姑娘,他日日都梦见阿殷姑娘的核雕,还有她雕核时的模样,像是有万千星辉闪耀。可是他尚有自知之明,她雕刻出来的核雕令人惊艳,这样的姑娘迟早一日会大放光彩,他小小摊商,不足配之。
    有幸陪伴一段路程,已算是他的荣幸。
    范好核想着前往蜀州的路上,能与阿殷多处些时日,心里头便美滋滋的,一没留神踩了个空,摔了个狗啃屎,爬起来时身前多了位黑面郎君。
    。
    阿殷出了苍山,回到恭城时,听得小街小巷里的人都在热议今日恭城来的那一位永平贵人。阿殷听得贵人二字,就下意识地想起那位侯爷,连脚步也加快了几步。
    姜璇倒是好奇,稍微停留了下,没一会便打听清楚了。
    她疾步追上,在阿殷耳边说:“姐姐,她们说是永平的穆阳候。那……那位贵人似乎也是位侯爷,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不是才刚刚离开不久吗?”
    阿殷也不知那位侯爷的封号。
    其实莫说封号,阿殷打心底想敬而远之,因此连侯爷的脸都不没怎么看清,至今也只记得他那把嗓音,明明跟寻常人没什么不同,可由他说出来,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像是有了威严似的,令人心生惧意。
    她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我们回家再说,这几日还是别出门了。”
    殷家在东街的巷子里,拐个弯还有得走上好一段路。阿殷眼力颇好,大老远的便在巷子前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她拉住姜璇,登时转身,说:“我们今日从后门回去。”
    姜璇不明所以,却也跟着阿殷拐了另外一条路。未料家中后门将近,一道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殷姑娘怎么见到在下也不打声招呼?”
    姜璇认出来了,是那一位侯爷身边的人。
    阿殷轻声道:“今日日头颇好,一时没认出郎君。”
    “我家侯爷要见你,跟我来吧。”
    姜璇捏紧了阿殷的手。
    阿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担心,又低声与她道:“我去去就回,你莫要声张,千万不得让家中知晓。”姜璇除了应声也别无他法,只能道:“姐姐放心。”
    阿殷对言深欠身道:“还请郎君带路。”
    离上回不过将近一月,那位贵人发病两月一次,今日想来不会轻薄她。但是不轻薄她,为何还想见她?
    阿殷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跟着言深离开了。
    
    第24章
    
    打小阿殷的祖父便教导她,遇事要冷静,冷静方能想到事情的出路。可却没教过阿殷,如果有朝一日遇到权势滔天的贵人,她冷静了又能怎么办?
    可不冷静,更是没有出路。
    “到了。”
    随着马车的停下,阿殷原以为又会是上回的天陵客栈,未料却是桃山山脚。
    弯弯曲曲的石梯盘绕山间,桃树掩映下,半山腰凉亭上隐隐有一抹藏蓝的身影。虽隔得远,但阿殷只望了眼,便觉心有余悸,赶紧垂了首。
    言深送阿殷上山,离五角凉亭还有十余步距离的时候,方道:“侯爷就在前方。”言下之意是不再前行了。
    言深又道:“侯爷金贵,若伤了侯爷,仔细你全家的性命。”
    阿殷闻言,只觉好笑。
    她不过一介弱女子,上天赐予的蛮力在他家侯爷面前又使不出来,全家老小性命都在那位贵人的一念之间,如今却反过来恶人先告状。只是言深这般护主,却令阿殷有些好感。
    强权之下,大概每个人都活得不易吧。
    她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欠了身便迈步踏上石梯。
    桃山上的凉亭,她来过几回,心情或雀跃或发愁。雀跃时是因当初喜爱谢家小郎,与郎君相见自然欢呼雀跃,发愁时是因洛家三姑娘,盛情相邀却不知危机重重,可没有哪一回像今日这般无奈。
    即便她千回百转,即便她玲珑八面,即便她心静如水,也无法与只手遮天的永平权贵抗衡。
    凉亭渐近,阿殷敛了心神。
    昨夜恭城下了场大雨,雨帘如瀑,今早虽出了日头,但桃山上的石阶仍然带着未干的湿气。阿殷倒是怕这位贵人突发奇想又来轻薄她,索性在一滩水迹上伏地行礼,泥泞和水迹攀上她的琵琶袖和杏色裙裾。
    “起身吧。”
    “多谢侯爷。”她唯唯诺诺,心里是真怕了这位贵人。
    雨后的桃山有一股奇异的芬芳,亭下的姑娘穿着桃红绣缠枝纹上衫,杏色同纹袄裙,微垂着首,一滩铜盆般大的水迹倒映出她故作镇定的双眼。
    满山苍翠承受雨露后绿得可人,就连她露出的半截粉颈也像是沾染了雨后的生机,如此鲜明动人,如此柔软,仿佛他的一记饮血鞭,便能身首异处。
    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黄毛丫头,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能令平平无奇的桃核能包罗万象,还有一身古怪的蛮力,手刃歹徒,更有一张奇妙的嘴儿,能解他半身痛楚。
    阿殷垂首垂得有些久,亭上贵人久久不曾言语,更令她心中忐忑。
    水迹上的倒影眨眼有些频繁。
    沈长堂忽道:“你眼光忒差。”
    此话一出,阿殷眨眼睛的动作瞬间停住,整个人都有点懵,心中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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