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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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方式,一定费了不少脑筋。晚上七点,她仍然穿着女王的衣服,把奥雷连诺第
二接上了床。他结婚还不到两个月,可是佩特娜。 柯特立即发觉,他的夫妻生活过
得并不美满,于是她感到了报复以后的一种酣畅。然而,两天以后,奥雷连诺第二
不敢亲自前来,只派了一个中间人来,跟她商谈他俩分离的条件,这时佩特娜。 柯
特明白自己需要的耐心比预料的更大了,因为她的情人似乎准备为了面子而牺牲她
。然而,即使这个时候,佩特娜。 柯特也没改变自己的平静样儿。她满足奥雷连诺
第二期望的屈从态度,只是证实了大家对她的认识:她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怜的
女人。她留作纪念的只有情人的一双漆皮鞋——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打算穿着它
躺进棺材的。佩特娜。 柯特拿破布把皮鞋包上,放进箱子,就准备耐心等待了。
“他迟早准会回来的,”她向自己说,“哪怕为了穿这双皮鞋。”
她并没有象她预料的等候那么长久。其实,奥雷连诺第二新婚之夜就已明白,
他回到佩特娜·柯特身边会比穿漆皮鞋的需要早得多:问题在于菲兰达不象是这个
世界的女人。她生长在离海一千公里的一座阴暗城市里,在幽灵徘徊的黑夜,还可
听见总督的四轮马车辚辚地驶过鹅卵石街道。每天傍晚六时。这座城市的三十二个
钟楼都响起了凄凉的丧钟。在一幢墓碑式的石板砌成的庄园房子里,是从来透不进
阳光的。庭院中的柏树,花园中滴水的晚香玉拱顶,卧室中褪了色的窗帷,都发出
死沉沉的气息。直到少女时代,从外界传到菲兰达耳里的,只有邻家悒郁的钢琴声
,那儿不知什么人总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自愿放弃午睡的乐趣。母亲躺卧病榻
,在彩绘玻璃透进的灰扑扑的阳光下,她的面孔显得又黄又绿;菲兰达坐在母亲床
边,听着和谐的、顽强的、勾起愁思的乐曲,以为这乐曲是从遥远的世界传来的,
而她却在这儿疲惫地编织花圈。母亲在寒热病再次发作之后已经满身是汗,仍然向
她讲了她们家昔日的显赫。菲兰达还完全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
晚,她看见一个漂亮的白衣女人穿过花园向教堂走去。这个瞬间的幻象特别使她心
潮激荡,因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完全象是这个陌生女人,仿佛这个女人就是她自己,
只是在二十年后。“这是你的曾祖母——女王,”母亲向她解释,一面咳嗽一面说
。“她是在花园里修剪晚香玉时被它的气味毒死的。”多年以后,菲兰达重新感到
自己很象曾祖母时,却怀疑童年时代的幻象,可是母亲责备她的多疑。
“我们的财富和权势是无比的,”母亲说。“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女王。”
菲兰达相信她的说法,虽然她们坐在铺着亚麻布桌布、摆着银制餐具的长桌旁
边,可是每人通常只有一杯巧克力茶和一个甜面包。菲兰达直到结婚之日都在幻想
传奇的王国,尽管她的父亲唐(注:西班牙人用的尊称,含义为先生)。 菲兰达为
了给她购置嫁妆,不得不把房子抵押出去。这种幻想不是由于天真或者狂妄产生的
,而是由于家庭教育。从菲兰达记事的时候起,她就经常在刻着家徽的金便盆里撒
尿。满十二岁时,她第一次离家去修道院学校上学,家里的人竟让她坐上一辆轻便
马车,虽然距离只有两个街区。班上的同学觉得奇怪的是,她独个儿坐在一把远离
大家的高背椅子上,甚至课间休息时也不跟大家在一起。“她跟你们不同,”一个
修女向她们解释。“她会成为一个女王。”她的女同学们相信这一点,因为当时她
已经是个最美丽、最高贵、最文雅的姑娘,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过了八年,她
已学会:写拉丁文诗歌,弹旧式钢琴,跟绅士们谈论鹰猎,跟大主教畅谈护教学(
注:基督教神学的一个部门)跟外国执政者议论国务,跟教皇讨论宗教事务;然后
回到父母家中,重新开始编织花圈。她发现家中已经空空如也。房子里只剩下最必
要的家具、枝形烛台和银制餐具,其余的东西都已逐渐卖掉——因为需要为她缴纳
学费。她的母亲已经患寒热病死了。
父亲唐。 菲兰达穿着硬领黑衣服,胸前挂着金表链,每星期一都给她一枚银币
作为家庭开销,把她在一星期中编织的花圈带走。大多数日子他都关在书房里,偶
尔进城,总在六时以前赶回家中,跟女儿一起祈祷。菲兰达从来不跟任何人交往,
从没听说国家正在经历流血的战争,从没停止倾听每天的钢琴声。她已经失去了成
为女王的希望,有一天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坏上急促地敲了两下:菲兰达给一个穿著
考究的军官开了门;这人恭恭敬敬,脸颊上有一块伤疤,胸前有一块金质奖章。他
和她父亲在书房里呆了一阵。过了两小时,唐·菲兰达就到她的房间里来了。“准
备吧,”他说。“你得去作远途旅行啦。”他们就这样把她送到了马孔多;在那儿
,她一下子碰到了她的父母向她隐瞒了多年的严酷的现实。从那儿回家以后,她呆
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半天,不顾唐·菲兰达的恳求和解释,因为他想医治空前的侮
辱给她的心灵造成的创伤。菲兰达已经决定至死不离自己的卧室,奥雷连诺第二却
来找她了。他大概运气好,因为菲兰达在羞恼之中,为了使他永不可能知道她的真
正身份,是向他撒了谎的。奥雷连诺第二去寻找她的时候,仅仅掌握了两个可靠的
特征:她那山地人的特殊口音和编织花圈的职业。他毫不惜力地寻找她,一分钟也
不泄气地寻找她,象霍·阿·布恩蓓亚翻过山岭、建立马孔多村那么蛮勇,象奥雷
连诺上校进行无益的战争那么盲目骄傲,象乌苏娜争取本族的生存那么顽强。他向
人家打听哪几出售花圈,人家就领着他从一个店铺到另一个店铺,让他能够挑选最
好的花圈。他向人家打听哪儿有世间最美的女人,所有的母亲都带他去见自己的女
儿。他在雾茫茫的峡谷里游荡,在往事的禁区里徘徊,在绝望的迷宫里摸索。他经
过黄橙橙的沙漠,那里的回声重复了他的思想,焦急的心情产生了幢幢幻象。经过
几个星期毫无结果的寻找,他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那里所有的钟都在敲着丧钟。
尽管他从没见过这些钟,根本没有听到过它们的声音,但他立即认出了北风侵蚀的
墙垣、腐朽发黑的木阳台、门上钉着的一块纸板,纸板上写着几乎被雨水冲掉的、
世上最凄凉的字儿:”出售花圈。”从这一时刻起,直到菲兰达在女修道院长照顾
下永远离开家庭的那个冰冷的早晨,相隔的时间很短,修女们好不容易给菲兰达缝
好了嫁妆,用六口箱子装上了枝形烛台、银质餐具、金便盆,此外还有长达两个世
纪的家庭灾难中留下的许多废物。唐·菲兰达拒绝了陪送女儿的建议,他答应,偿
清了一切债务,稍抠一些就去马孔多;于是,给女儿祝福之后,他马上又关在书房
里了,后来,他从书房里给她寄去一封封短信,信纸上有惨淡的小花饰和族徽——
这些信函建立了父女之间的某种精神联系。对菲兰达来说,离家的日子成了她真正
诞生的日子。对奥音连诺第二来说,这一天几乎同时成了他幸福的开端和结束。菲
兰达带来了一份印有金色小花朵的日历,她的忏悔神父在日历里用紫色墨水标明了
夫妻同床的禁忌日子。除了圣洁周(注:复活节前的一周年)、礼拜日、每月第一
个星期五、弥撒日、斋戒日、祭祀日以及患病的日子,在蛛网一般的紫色××中,
一年只剩四十二夭有用的日子了,奥雷连诺第二相信时间能够破坏这种蛛网,就不
顾规矩延长婚期。香摈酒和白兰地酒空瓶子是那么多,乌苏娜为了不让它们堆满屋
子,不得不没完没了地往外扔,搞得厌烦极了,但她同时觉得奇怪,新婚夫妇总在
不同的时刻和不同的房间睡觉,而鞭炮声禾口乐曲声却没停息,杀猪宰羊仍在继续
,于是她就想起了自己的经验,询问菲兰达是否也有“贞洁裤”,因为它迟早会在
镇上引起笑话,造成悲剧。然而菲兰达表示,她只等待婚礼过了两周就跟大夫第一
次同寝。的确,这个期限一过,她就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准备成为赎罪的牺牲品
了,奥雷连诺第二也就看见了世间最美的女人,她那明亮的眼睛活象惊恐的扁角鹿
,铜色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奥雷连诺第二被这种景象弄得神魂颠倒,过了一会才
发现,菲兰达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色睡衣,袖子颇长,跟肚腹下部一般高的地方
,有一个纱得十分精巧的又大又圆的窟窿。奥雷连诺第二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是我生乎见到的最讨厌的玩意儿了,”他的笑声响彻了整座房子。“我
娶了个修女啦。”
过了一个月,始终未能让妻子脱掉她的睡衣,他就去给佩特娜·柯特拍摄穿着
女王服装的照片。后来,他把菲兰达弄回了家,她在和解的热情下服从了他的欲望
,可是未能给他满足,他前往三十二座钟楼的城市寻找她的时候,是梦想这种满足
的。奥雷连诺第二在她身上只感到深切的失望。在他俩的头生子出世之前不久,有
一天夜里,菲兰达已经明白大夫瞒着她回到佩特娜·柯特怀里去了。
“正是这样,”他承认,然后用无可奈何的屈从口吻解释:“为了让牲畜继
续繁殖,我必须那么干。”
当然,她是过了一会儿才相信这种古怪解释的;可是,奥雷连诺第二向她提出
似乎无可辩驳的证据,终于达到自己的目的时,菲兰达只求他答应一点:别让自己
死在情人床上。他们三人就这样继续过活,互不干扰。奥雷连诺第二对两个女人都
很殷勤、温存,佩特娜·柯特庆幸自己的胜利,而菲兰达则假装不知道真情。
不过,菲兰达虽和大夫达成了协议,却跟布恩蒂亚家中其余的人始终找不到共
同语言。每一次,如果夜间和丈夫同了床,早晨她总是穿上一件黑色毛衣,乌苏娜
要她把它脱掉,也投做到。这件毛衣已经引起邻人的窃窃私语。乌苏娜要她使用浴
室和厕所,劝她把金便盆卖给奥雷连诺上校去做金鱼,她也不干,她那不正确的发
音和说话婉转的习惯,使得阿玛兰塔感到很不舒服,阿玛兰塔经常在她面前瞎说一
通。
“Thifislf,”阿玛兰塔说,“ifisif onesif thofosif whosufu Canta
ntant statantand thefesef Smufumellu ofosiftherisir owfisown shifi
sifit.”
()
有一次,菲兰达被这种显然的愚弄惹恼了,就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
思,阿玛兰塔毫不委婉地回答:
“我说,你是一个把情欲和斋戒混在一起的人。”
从那一天起,她俩彼此就不说话了。如果有什么非谈不可,两人就写字条,或
者通过中间人。菲兰达不顾丈夫的家庭对她显然的敌视,仍想让布恩蒂亚一家人接
受她的祖先那些高尚的凤习。这家人本来有个习惯,无论谁饿了,就到厨房里去吃
饭,菲兰达却让大家结束这个习惯,按照严格规定的时间在饭厅里的大桌上用餐;
桌子铺上雪白的桌布,摆上枝形烛台和银质餐具。乌苏娜一直认为,吃饭是日常生
活中一件最简单的事儿,现在竟变成了隆重的仪式,出现了难以忍受的紧张空气,
甚至沉默寡言的霍。阿卡蒂奥第二首先起来反对。然而,新的秩序取得了胜利,就
象另一个新办法——晚饭之前必须祈祷——一样;这些都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
很快就在传说,布恩蒂亚一家人不象其他凡人那样坐在桌边吃饭,而把进餐变成了
一种祈祷仪式。乌苏娜灵机一动产生的、并非传统的迷信,甚至也跟菲兰达从父母
那儿继承下来的迷信发生了矛盾——在任何情况下,这种迷信都是永远不变的、硬
性规定的。乌苏娜迹能充分运用自己的五种感觉时,一切旧的习惯仍然如昔,家
庭生活仍旧受到她的决定性影响:但她也丧失了视觉,过高的年岁使她不得不摆脱
家庭事务的时候,菲兰达来到了这儿,在这房子周围竖立了森严的壁垒,那就只有
她能决定家庭的命运了。按照鸟苏娜的愿望,圣索菲娅·德拉佩德是在继续经营糖
果点心和糖动物生意的,菲兰达却认为这是一种不体面的事情,毫不迟疑就把它结
束了。往常从早到晚敞开的房门,借口太阳晒得卧空太热,首先在个休时关上了,
最后就永远关上了。马孔多村建立时挂在门媚上的一束芦荟和稻穗,换成了一个壁
龛,里面供本着耶稣的心脏。奥雷连诺上校看见这些变化,就预见到了它们的后果
。“咱们正在变成贵族,”他断定说。“这样,咱们又要对保守党政府发动战争啦
,但这一次只是用一个国王来代替它。”菲兰达很有分寸地竭力避免跟他发生冲突
。他保持独立自主的精神,他反对她那些死板的规矩,当然使她心中恼火。由于他
每天清晨五点的一杯咖啡,由于作坊里一团杂乱,由于他那磨出窟窿的斗篷,由于
他每天傍晚坐在临街门前的习惯,她简直气极了。可是,菲兰达不得不容忍家庭机
器上这个松了的零件,因为她心里明白,老上校是一只被年岁和绝望制服了的野兽
,一旦兽性发作,完全能够彻底摧毁房屋的根基。她的丈夫希望他俩的头生子取曾
祖父的名字时,她还不敢反对,因为她那时在这个家庭里才生活了一年。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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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的第一个女儿出世时,菲兰达就直截了当他说要把女儿取名叫雷纳塔,借以纪念
自己的母亲。乌苏娜却决定把这小女儿叫做雷麦黛丝。在激烈的争辩中,奥雷连诺
第二扮演了一个滑稽可笑的中间人,最后才把女儿叫做雷纳塔·雷麦黛丝。可是母
亲叫她雷纳塔,其余的人则叫她梅梅——雷麦黛丝的爱称。
最初,菲兰达缄口不提自己的父母,但她后来开始塑造了父亲的理想化的形象
,在饭厅里,她不时谈到他,把池描绘成独特的人物,说他放弃了尘世的虚荣,正
在逐渐变成一个圣徒。奥雷连诺第二听到妻子无限美化他的岳父,耐不住在她背后
来个小动作,开开玩笑。其余的人也仿效他的样子。即使乌苏娜热心维护家庭的和
睦,对家庭纠葛暗中感到痛苦,但她有一次也说她的玄孙会当上教皇,因为他是“
圣徒的外孙,女玉和窃贼的儿子。”尽管大家诡橘地讥笑,奥雷连诺第二的孩子们
仍然惯于把他们的外祖父想象成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常在给他们的信里写上几句
虏诚的诗,而且每逢圣诞节都给他们捎来一箱礼品,箱子挺大,勉强才能搬进房门
。其实,唐。 菲兰达怯给外孙们的是他的家产中最后剩下的东西。在孩子们的卧室
里,用这些东西塔了一个圣坛,圣坛上有等身圣像,玻璃眼睛使得这些圣像栩栩如
生,有点吓人,而圣像身上绣得十分精雅的衣服比马孔多任何居民的衣服都好。古
老、阴森的宫邱中陪葬品似的堂皇设备,逐渐移到了布恩蒂亚家敞亮的房子里。“
他们把整个家族墓地都送给咱们啦,”奥雷连诺第二有一回说。:‘缺少的只是垂
柳和墓碑。”尽管外祖父的箱子里从来没有什么可以玩耍的东西,孩子们却整年都
在急切地等待十二月的来临,因为那些经常料想不到的老古董毕竟丰富了他们的生
活。在第十个圣诞节,年轻的霍。阿卡蒂奥正准备去进神学院的时候,外祖父的一
口大箱子就比往常更早地到达了;这口箱子钉得很牢,接缝的地方抹上了防潮树脂
;哥特字写的收件人姓名是菲兰达·德卡皮奥太太。菲兰达在卧室里读信的时候,
孩子们慌忙打开箱了。协助他们的照例是奥雷连诺第二。他们刮去树脂。拔掉钉子
,取掉一层防护的锯屑,发现了一只用铜螺钉旋紧的长箱子,旋掉了全部六颗螺钉
、奥雷连诺第二惊叫一声,几乎来不及把孩子们推开,因为在揭开的铅盖下面,他
看见了唐·菲兰达。唐·菲兰达身穿黑色衣服,胸前有一个那稣蒙难像,他焖在滚
冒泡的蛆水里,皮肤咋嚓嚓地裂开,发出一股恶臭。
雷纳塔出生之后不久,因为尼兰德停战协定的又一个周年纪念,政府突然命令
为奥雷连诺上校举行庆祝会。这样的决定跟政府的政策是不一致的,上校毫不犹豫
地反对它,拒绝参加庆祝仪式。“我第一次听到‘庆祝’这个词儿,”他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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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它的含义如何,这显然是个骗局。”狭窄的首饰作坊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使者
。以前象鸟鸦一样在上校周围打转的那些律师又来了,他们穿着黑色礼服,比以前
老得多、庄严得多。上校见到他们,就想起他们为了结束战争而来找他的那个时候
,简直无法忍受他们那种无耻的吹棒。他要他们别打扰他,说他不是他们所谓的民
族英雄,而是一个失去记忆的普通手艺人,他唯一希望的是被人忘却,穷困度日,
在自己的金鱼中间劳累至死。最使他气愤的是这么一个消息:共和国总统准备亲临
马孔多的庆祝会,想要授予他荣誉勋章。奥雷连诺上校叫人一字不差地转告总统:
他正在急切地等待这种姗姗来迟的机会,好把一粒子弹射进总统的脑门——这不是
为了惩罚政府的专横暴戾,而是为了惩罚他不尊重一个无害于人的老头儿。他的恐
吓是那么厉害,以致共和国总统在最后一分钟取消了旅行,派私人代表给他送来了
勋章。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在备种压力的包围下,离开了他的病榻,希望说服
老战友。奥雷连诺上校看见四人抬着的摇椅和坐在摇椅大垫子上的老朋友时,他一
分钟也没怀疑,青年时代就跟他共尝胜败苦乐的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克服了自
己的疾病,唯一的目的就是支持他作出的决定。但他知道了来访的真实原因之后,
就叫来人把摇椅和格林列尔乡·马克斯上校一起抬出作坊。
“现在我认识得太迟了,”他向格林列尔多·马克斯说。“当初如果我让他们
枪毙了你,就是为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