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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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爹爹十五岁,娘十三岁。
不过一年多的时日,娘有了我,可惜……她没能熬过生产那一关,才十五岁不到就去了。
此后,我一直与爹爹相依为命,虽然时时看人脸色,却也喜乐安康,甚为满足。然而,好景不长,我自十二岁起,已跟着爹爹在各处青楼中抚琴卖唱,没成想十四岁那年,竟出了岔子。
我记得幼年时,爹爹每每看着我总是既高兴又担忧,他说我像娘,可是身在贱籍,又是男儿,这般相貌恐怕……
江宁府的一个盐商的儿子,相中了我,要我做他的娈。童。
爹爹死也不肯,他将我藏了起来,自己却被弄死了,而我,最终也被他们找了出来。
娈。童,在秦淮河畔出入足有两年之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虽为贱籍,可也还是个正常的男子,怎能受得如此肮脏事?但我不会现在反抗,我要为爹爹报仇!
那家员外的儿子,我定要杀了这纨绔,反正爹爹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倒不如拉一个陪葬。
失败了……
我没能杀了他,事情败露后,他们家没有将我送官,而是用了私刑,在不知多少次非人的痛楚后,快要死了的我,被丢到了荒郊野外。看,这就是贱籍之人,随便什么人,都能任意欺辱打杀,而官府……只要打点一二,根本不会追究分毫。
先生救了我,不过,医好我的,却是音姑娘。
“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这天底下比你悲惨的人多了去了,你现在能得救,已然比他们奢侈了很多,现在,你自己选择要活要死,想活我便救,不想活我便送你去死,怎么样,少年,选吧!”
娘死了,爹爹死了,可仇人还活着。
天既让人来救我,那凭什么是我去死?
不,我要活,要活!
“救我!”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选择,真的太正确了,正确得让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感动地想要流泪。
在“学海无涯”进学的五年多时光,是我一生最温暖的救赎。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命运相似或更惨的同龄人,也认识了四位奇人一样的师长,特别是音姑娘和莫老师的教导,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天地,真正识得了此前、甚至是许多读书人都未能明白的事物。
结业时,我和以前的师兄师姐一样,做了结业选择。
音姑娘给的命令是,让我去选择了的地方,建一家书院,而筹建书院所需的银钱自会划过来,无需我操心。
建一座书院,并非寻常之事,音姑娘交给我一份策划书,上面仔细罗列了需做的事,包括选址要求,书院的设计图纸,与当地官绅攀交情等等,其实说白了,我只需做个主事,并着意选择出符合要求的学子就行了。
刚听到命令的不安、惶恐统统褪去,只余下满满的信心和思虑。
“流风,建起一所学院,绝非简单的事,更何况所教内容又非儒家经典,个中关节你需多加深思,望你万般小心。”
音姑娘的提醒,我谨记于心,半点也不敢疏忽。
“还有,凡入学之人,不用提及学院背后的事,你只管教他们那些杂学,一定要做好引导,特别是贫寒子弟,每月的例银万不可短缺,如果有真才实学便延长学时、提高例银,教他们一些更深的东西。你现在先去选址修建,过段日子教学的先生,我会派过去的。”
我郑重点头,应了吩咐。
修建书院的事,有策划书在,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音姑娘所担心的事,我也是清楚的。
我不知其他同窗是否与我的选择过程一样,但是所谓的书院,不论建在哪里,需要注意的应该都是一样的。
策划书中写的清楚,日后书院的学子,富贵人家收束修费用,提供最好的食宿条件,贫寒人家则收其入学,平日做些学院的(。3uww。)整 理工作发放一定份额的月银,学院的所有开支,音姑娘会下拨过来,只是账目一定要做好,一旦发现徇私贪污的情况,与叛徒同样处置。
至于教学内容,策划书中仅是提了个大概,我翻看手里的策划书,不禁问道:“音姑娘,若是照这个计划看,建一家书院可是个大事,而且所花费的银钱未免过多,流风以为这太得不偿失了!”
“流风,我很欣慰,你这番话证明我们的教导都没有白费,你是‘学海无涯’引以为傲的好学生!”音姑娘满意地笑着望向我,随即略带狡猾地开口,“流风,书院一旦建起来,在你与我约定的五年内,都是由你负责的,我只提供银子和吃用,并察看书院的情况和账目,所有具体的运作,皆是你的事。”
我想了想,含笑拱手:“望音姑娘指点。”看得出来,音姑娘定有法子,若是能支个招,想必绝非难事。
音姑娘似是有些意外,随后又笑了:“好小子,脑子转得真快!”听着这赞赏的一句,我看到她站起身转到了窗边,“流风,书院的选址本就是交给你的,你可以买座小山,也可以买几十顷地,除了书院建筑外,旁的怎么安排不就随你了吗?”
闻听此言,我蹙眉思索,半晌欣然抬头:“音姑娘是说……让书院自给自足?”
“这可不是我说的。”音姑娘转身,背着窗外的光看我,美目流转着关怀之意,“流风,如果你运作得好,假以时日,书院自给自足当然可以做到,不过,我不希望你操之过急,毕竟‘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培养人才之事不是朝夕之事,‘拔苗助长’的教训,你自是知道的。”
“是,音姑娘所言甚是。”我虚心受教,“但是,音姑娘,流风以为,开辟山中果林或耕地,雇佣贫寒子弟的家人耕作,其产出收为租金,无论卖出或者取用,都是易事。”
“嗯,想法不错,不过如你所言,你这家书院的前期投入就很大了,你可曾想过这个问题?”音姑娘点头,随即又反问于我。
“这……”我答不上了,的确买地、买山乃是大开支,再加上良种、农具等等,恐怕……
“呵~!”音姑娘笑出声来,她摇摇头道,“流风,即使是在偏僻之地出这样的动静,官府那边你需要做的就不少,而且,学院若建在偏僻处,就需要扩大校舍范围,供学生们住宿,至于学生……招收起来也不会太容易了。”
“流风思虑欠妥,望音姑娘指教。”这些确实难办,我认错了。
“无妨,你的想法极好,让我很心动。”音姑娘摆摆手,温煦笑道,“行了,你放手去做吧,我不差这几个钱,只是你记着日后行事三思便是,脱离现实可要不得啊!”
“是,多谢音姑娘!”所谓峰回路转,难道就是这般?
“自古以来都是重农轻商,可是流风,我要你记住,今日筹建学院所用的银子,偏偏就是走商路而来的,我不想看到你教出的学生,竟是些小看商人之辈,居然反过来鄙视商人满身铜臭。”
“流风铭记于心,音姑娘放心,流风是‘学海无涯’的学生,自然不会让流风所带的学生成为那酸腐的顽固儒生!”我认真行礼许诺,经过三位师傅的教导,特别是音姑娘和莫老师的教导,我又怎会不知怎样的文人才是真正的文人呢?
“很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学院落成那天,若是有机会,我还要去看看你的书院呢!”
“流风一定好好努力!”我有些激动,暗暗发誓要办个最好的书院,不辜负师傅们的教导和恩情。
“户籍、路引、海东青,这些你都知道,一会儿菩提将送你离开,有事就传信回来,保重自己,注意安全。”
“多谢音姑娘,”我眼泛泪意,很是不舍地道,“音姑娘定要安康吉乐,流风……这便走了!”
拿着学院的策划书和装着户籍等物的包袱,我乘着小船注目越来越远的“学海无涯”,心中百般滋味涌上来,迫得我难以自持。
到达湖南湘潭,我经先生引见,拜见了当地的知府,经过好一段时日的商讨,买下了一处小山并几顷荒地,之后询问了当地的情况,雇好了工匠人手,开始依照走之前由同届学子绘制的图纸修建学院的建筑部分。
之后,先生帮我做招收学生的宣传,城里城外,包括各个村落,我都跑了过来,虽然人们怀疑难消,却也不是没有结果。
康熙四十一年底,湘潭学院正式开始授课了。
康熙四十四年,湘潭学院基本自给自足了,后山的果林已能创收,而学院附近开垦的地,经过学院农事上的学子们的研究改造,也渐渐摆脱了贫瘠,再加上出了几个秀才、举人,名声响亮了不少,地位自是水涨船高了不少。
康熙四十五年,音姑娘命我将几年来挑选出来的、符合要求的学子,连同家人送往京城,他们才是音姑娘真正想要的人才。就在这一年,我与音姑娘约定的期限满了,考虑一番后,我决定留下来。
康熙四十六年,我成亲了,和当年“学海无涯”进学时的一个师妹,她本来一直在“学海无涯”的,四年前被音姑娘派来帮助我,比我小三岁,小时候的遭遇亦是不怎么好。同年,音姑娘又派来几位男子,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些,却已然武功高强,他们……是奉“音字令”来保护书院内重要人物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开始做种种安排,这是早年音姑娘就送来的应急方案,所以并不会显得慌乱,我和师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自去年我传信给音姑娘说要留下之后,许多此前不晓得的事,就一点点都知道了。
师妹的“五年之期”亦满,她同样留了下来,但是碍于音姑娘保守秘密的规定,关于京城那边的事,她没法告诉我具体的,只是……我隐约猜到,京城的“学海无涯”绝对不那么简单,比起我们这里,那儿肯定已经被层层保护起来了。
音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我想不止我,许多同窗必定都有这个疑惑,可是大家都不会表现出来,更加不会问出来。就好比,明明进学五年多,为何距离我被救的时候,不过一年不到?其中还要刨除养伤、调理的时日,难道竟是一场梦不成?
但是,脑海中那么多的学识,这些又怎会是梦?
我想,音姑娘的神秘,不是我们能够探寻的,既然命都是音姑娘给的,做一辈子的事有何妨?况且,音姑娘待我们不薄啊,平民的户籍,优越的生活,满腹的经纶……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特别是在听到师妹有孕了,我的感激之情更是深重许多。
音姑娘,此生我是还不清她的恩情了,只能管好这座湘潭书院,培养出更多她想要的人才。
至于音姑娘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身份,为何修建学院,还拥有其他什么样的势力……想起那巨大的时间差,我甚至某一刻觉得,音姑娘其实不是个人,而是误落人间的仙子,救了很多的孤儿,教他们认字读书,让他们自立更生。
这个想法有些可笑,我明明接受过莫老师的科学教导,但隐隐地还是有些相信这个猜测。
不过,当我看到音姑娘送来的成亲贺礼………那对上等青白玉制的鸳鸯佩,所有的疑问就全部不见了。
音姑娘,是值得尊敬的师长,是宽容待下的好主子,也是我一生都甘心仰望的奇女子,能够听命于她,我觉得万般荣幸。
知道这些,就已然足够了。
番外篇 泰格
我叫瓜尔佳?泰格,乃是费英东的后人。
我们家并非瓜尔佳家的嫡系一脉,我阿玛是庶出,玛法也是如此,因而与嫡支疏远了很多。
我额娘是章佳家的女儿,可惜与十三阿哥的亲额娘………薨了的敏妃娘娘并无亲缘关系,否则也不会嫁给阿玛为妻,即使是当家主母,可一个靠着例钱过活的旗人之家,又有什么地位可言?
我并非长子,但是却顶了长子所有责任。大哥巴图自幼病弱,弟妹还小,只有我能够抗起这个家,所以不过八岁的我,成了家里的依靠,开支、家事几乎全部压到了我的头上。
康熙四十一年,九岁的我有一夜累得睡在了柴房里,可再次睁眼的时候,却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梦中。
“喂喂,起来了起来了!”一个穿着奇(提供下载…3uww)怪衣物的女子,用一根竹条敲打着我。
睁眼时,我看到了另外一个和我一样的孩子,他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大,不过衣着要好很多,像是缎子质地的。
“发什么呆,呶,换了衣服就出来,我脾气不好,等久了吃苦头的可是你们!”那女子像个痞子一样叼着根草,手里的竹条敲得很急促。
等她出去,我不禁问道:“你是谁?知道她是谁吗?”
“我叫瑞琪,你又是谁?知道这个婆娘是谁吗?”那孩子很傲气地扬头,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泰格,我在家睡觉呢,醒来就在这了!”我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咦,居然不疼?看来真的是做梦了,于是我放心了。
“怎么和我一样?”瑞琪嘀咕着,下一刻抬眼道,“你也是旗人?哪家的?”
“我是旗人,瓜尔佳家的,你……难道也是旗人?”
“对,我是董鄂家的嫡三子,当年太宗的东果公主,就是赐婚到我家祖上的!”
我听后有些自卑地低了头,这样的家世,怎会是一般人?日后定是与我不同的,他……太显赫了!
“喂,你们两个,究竟换……为什么还没穿好?”那个女子一脚踹开了门,看到我们站着没动,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你这什么破衣服?爷不会穿!还有,你到底是什么底细?胆敢劫持董鄂家的嫡子,还不速速送爷回去?你可知爷的阿玛是谁,爷的额娘又是……啊,放手,你敢揪爷的耳朵,爷定要……”瑞琪气势凌人地斥道,可此时他却只能点着脚尖不让耳朵那么疼。
“小小年纪,谁教的你满口是‘爷’?姑奶奶警告你,在我的地盘上,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好凶恶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莫教官的感受。
我和瑞琪边套衣服边打量四周,直到出门后,才发现这是一处山林,身后就是我们刚刚出来的小木屋。
“站好了,挺胸、收腹,让你收腹,你聋了?”那女子提起竹条就抽到了瑞琪的腹部,力道不似作假。
我的余光里,是瑞琪愤怒不服的眼神,他……大概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吧?
“看什么看?站好了!”那女子竖眉大吼,而后站在我们面前,到膝盖处的靴子后跟一靠,笔直地挺身将右手成掌平举于眉边,毫无表情地说,“我姓莫,从现在起你们可以叫我‘莫教官’,我将教导你们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军人?
我和瑞琪都讶异了,我们相视一眼,皆有些惊疑不定。
“你们都是旗人出身,家族里大半为武将出身,将来必定也跑不了从军一条路,最重要的是,你们的资质不错,所以我决定用大清没有的方式,来训练你们成为比你们的族人更出色的军人。”
我有些意动了,别说从军能否晋升,单能得饷银这一样,就让我想去尝试。
“条件,还有,你有什么资格教我们?”瑞琪忽然冷下小脸,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对面之人。
“好小子,就凭你这眼神,我就教定你了!”莫教官忽地笑了一下,语气略显愉快地道。
瑞琪的话,也让我醒了神,是啊,如今身在何地尚且不知,更何况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说要教人就学吗?
“条件简单,只要你们从军了,在根基稳固之后的五年内,为我做一些事就可以了,放心,不会是很难的事,最多也就是安插个人,调军是绝对不会的。”莫教官认真地回答,她的眼睛看着我们,显示出了诚意。
“好,我学!”瑞琪爽快地应了,他转头对我道,“泰格,只要日后从军了,不让我们调军,就可以答应她,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我看出来了,瑞琪的眼底划过一道光,他……其实并没有信这个人,此时这些话,不过是说着给这个人听的。
莫教官给的衣服是绿色的,上衣和裤子分开,而且是很贴身的款式,听她讲,这样的衣服便于行动。一个多月,从穿上那身衣服起,我和瑞琪跟着莫教官在山林里待了一个多月,露宿都是常有的事,不过也是这一段日子,让我们充分认识了这个女人。
起初的怀疑、小看、防备,在一个多月的相处中,渐渐变成了佩服、认真和尊敬。
莫教官明明是个女子,但是在山林中时,她一边督促我们进行各种奇(提供下载…3uww)怪的训练,一边教我们一些知识,比如野外生存的常识等等。而且,这一路上,明显可以发现,她的体力、敏锐力都万分出众,好几次带着我们避开了危险,紧接着就教我们如何发现危机,如果不慎中招,该如何救人或自救。
一个多月过去,我再次醒来时,还是在家中的柴房,天亮后一问额娘,居然只过去一夜?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自己告诉自己,那是梦,只是一场梦罢了。但是清晰的梦境,以及那真实的一个多月的经历,却让我犹豫了。如往常一样做活、打理家事,连着好几日,再没有出现那种奇异的事,我渐渐相信了,那是一夜之间的一场梦。
可是,就在十五天后的晚上,入睡后我再一次梦到了同样的人。
瑞琪也在,他和我面面相觑半晌,狠皱眉头道:“泰格,我问过阿玛和他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