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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是孤独的猎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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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在他的全部生命里,他一直在诉说、解释和告诫。他会说,你不能做这个。他会告诉他们,所有不能要第六个或第五个或第九个孩子的理由。我们不需要更多的孩子,而要为活着的孩子提供更多的机会。他要传授父母的是,如何使黑人种族优生优育。他会用简单的语言告诉他们,几乎总是用同样的方式。多年过去了,它已经变成了可以熟练吟诵的某种愤怒的诗。
  他学习和知晓了每种新理论的发展。他自费将这些工具分发到病人的手中。他是镇上惟一这样思考的医生。他会施与、解释,施与、告知。但是每周还是会有四十次生产。玛迪本或是班妮·迈易。
  只有一个意义。只有一个。
  他知道他一生的工作背后有一个动力。他一直知道教育他的同胞是他的使命。他会背着包整天走家串户,他和他们无所不谈。
  漫长的一天过去,沉重的疲乏感降临到他的身上。但只要他一打开房门,疲乏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有汉密尔顿、卡尔·马克思、鲍蒂娅和小威廉姆。还有戴茜。
  鲍蒂娅掀开炉子上平底锅的盖子,用叉子搅拌甘蓝。“父亲——”过了一会,她说。
  考普兰德医生清清嗓子,在手帕上吐了口痰。他的嗓音又干又涩。“嗯?”
  “我们别吵了吧。”
  “我们没吵啊。”考普兰德医生说。
  “不说话也可以是争吵,”鲍蒂娅说,“我感觉,就算是像这样一言不发地坐着,我们之间也在争论什么。这就是我的感觉。说实话——每次我来看你,我都快被你累死了。我们再也不要以任何形式争吵了,好吗?”
  “争吵肯定不是我的意愿。我很抱歉你有这种感觉,女儿。”
  她倒了两杯咖啡。一杯不加糖的递给她的父亲,在自己的那份里加了几勺糖。“我很饿,咖啡喝起来一定挺香的。你喝吧,我和你说一件不久前的事。这事完了后,感觉有点可笑,但我们有足够的理由不要笑得太狠。”
  “你说,”考普兰德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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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一章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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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前段时间一个长得很帅,穿得很体面的黑人来镇上了。他自称梅森先生。他说他来自华盛顿特区。每天他都拄着手杖在街上散步,穿着漂亮的花衬衫。晚上他去‘社会咖啡馆’。他比镇上任何人都吃得好。每天晚上他点一瓶杜松子酒和两块猪排。他对每个人微笑,对女孩子点头哈腰,为每个进进出出的人开门。一个星期以来,他走到哪儿,都令大家很开心。人们开始好奇这个富有的梅森先生是谁。不久,他在这混熟了以后,就安顿下来做生意了。”
  鲍蒂娅噘着嘴,向咖啡托盘吹气。
  “我想你看过报纸上政府‘铁钳’养老计划的消息?”
  考普兰德医生点点头,“养老金。”他说。
  “嗯——他和这事有关。他是政府的人。华盛顿的总统派他来的,让大家都加入到这个养老计划里。他一家一家地敲门,解释说只要花一块钱加入,每星期再交二角五,四十五岁后政府每个月会付五十元的生活费。我认识的每个人都为这件事激动得不得了。他送给加入的人一张免费的总统照片,下面还有总统的签名。他说六个月后,每个成员能得到免费的制服。这个俱乐部就叫‘黑人铁钳大联盟’——两个月后每个成员会得到上面有俱乐部缩写的黄丝带。你知道,像政府其他组织的缩写那样。他随身带着小小的手册,一家一家地走,每个人都准备加入。他记下他们的名字,拿走了钱。每星期六他来收费。三个星期后,这个梅森先生弄了太多的成员,以至于星期六他一个人收不完入会费。他不得不雇人收钱,每三四条街就得有一个人专门收钱。每星期六早晨,我替他在家附近收那二角五分钱。当然威利开始就入会了,还有赫保埃和我。”
  “我在你们家附近很多房子里看到不少总统的照片,我记得有人提到梅森这个名字,” 考普兰德医生说,“他是个贼吧?”
  “正是,”鲍蒂娅说,“有人发现了这个梅森先生的真实情况,他被逮捕了。他们发现他就是亚特兰大本地人,连华盛顿特区的影子都没见过,更别提总统了。所有的钱不是被他藏起来,就是花掉了。威利损失了七块五角钱。”
  考普兰德医生很兴奋。“这就是我说的——”
  “在阴间,”鲍蒂娅说,“这个人会被放在滚烫的油锅里炸。可现在这事完了后,听起来有点可笑,当然我们有足够的理由不要笑得太狠。”
  “每个星期五,黑种人主动爬到十字架上。” 考普兰德医生说。
  鲍蒂娅的手抖了,咖啡沿着她手中的托盘淌下来。她舔了舔手胳膊。“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一直在观察。我是说我只要能找到十个黑人——十个我们自己人——有骨气有头脑有勇气的十个人,他们愿意献出一切——”
  鲍蒂娅放下咖啡。“我们不要说这些。”
  “只要四个黑人,”考普兰德医生说,“四个,就是汉密尔顿、卡尔·马克思、威廉姆和你加起来的这个数目。四个有这些真正的品质和脊梁的黑人——”
  “威利、赫保埃和我有脊梁,”鲍蒂娅气恼地说,“这是一个艰难的世界。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在努力,过得相当不错。”
  他们沉默了片刻。考普兰德医生把眼镜放到桌上,用皱巴巴的指头按摩眼睛。
  “你总用那个词——黑人,”鲍蒂娅说,“这个词很伤人。甚至过去常用的黑鬼这个词也比它强点儿。有教养的人——不管是什么肤色——总是用有色人这个词。”
  考普兰德医生没有说话。
  “拿威利和我来说。我们也不算纯种有色人。我们的妈妈肤色很淡,我们俩都有不少白人亲属。赫保埃呢——他是印第安人。他身上有不少印第安血统。我们都不是纯粹的有色人,你一直使用的这个词太伤人了。”
  “我对这些说辞不感兴趣,” 考普兰德医生说,“我只对真相感兴趣。”
  
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一章5(4)
“好吧,这就是真相。每个人都怕你。要想让汉密尔顿、巴迪、威利或者我家赫保埃来你这儿,像我一样和你坐在这儿,除非他们喝多了。威利说他记得小时候印象中的你,从那以后他就害怕自己的父亲。”
  考普兰德医生艰难地咳嗽,清清嗓子。
  “每个人都有感情,不管他是谁——没人愿意走进一间房子,在那里他明知会被伤害。你也一样。我看见你被白人们伤了很多次,而他们并没意识到在伤人。”
  “不对。”考普兰德医生说,“你没见过我被伤害。”
  “当然我知道威利、我家赫保埃和我——我们都不是学者。但赫保埃和威利像金子一样珍贵。他们和你只是不一样而已。”
  “对。”考普兰德医生说。
  “汉密尔顿、巴迪、威利和我——我们都不愿像你一样说话。我们像我们自己的妈妈和她的家人以及她们的祖先们。你只用脑子思考。而我们呢,我们说话,是出自内心深处的感情,它们在那儿已经很久了。这就是区别之一。”
  “对。”考普兰德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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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不能随便抓起孩子,然后强迫他们变成他想要他们成为的人,也不管这会不会伤到他们。不管它是对还是错。你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想改造我们。现在我是我们中惟一的一个,还能到这房子,和你坐在一起。”
  考普兰德医生眼中闪着明亮的光,鲍蒂娅的声音响亮而生硬。他咳嗽,整张脸在颤抖。他想拿起已冷了的咖啡杯,但手却不听使唤。他泪水盈眶,戴上眼镜,想掩饰自己。
  鲍蒂娅看见了,立刻走近他。她抱住他的头,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我伤了我父亲了。”她温柔地说。
  他的声音冷硬。“不。重复关于伤感情的废话,不仅愚蠢而且很不开化。”
  泪水沿着他的脸慢慢地流下来,火光使它们呈现出蓝、绿和红色。“我真的很抱歉。”鲍蒂娅说。
  考普兰德医生用棉手帕擦了擦脸。“没事了。”
  “我们别再吵架了。我受不了。每次我们在一起,总有很不好的感觉。我们不要再像这次这样吵架了。”
  “好的,”考普兰德医生说,“我们不吵架。”
  鲍蒂娅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擦鼻子。她站在那儿,抱着父亲的头,抱了几分钟。过了一会儿,她最后擦了擦脸,走近炉子上盛甘蓝的罐子。
  “快熟了,”她高兴地说,“我想现在我要做一些好吃的烤玉米面包,和甘蓝配着吃。”
  鲍蒂娅穿着长筒袜的脚在厨房里缓慢地移动,父亲的目光追随着她。他们再一次沉默。
  他的眼睛还是湿的,东西的轮廓是模糊的。鲍蒂娅真像她的母亲。多年以前,戴茜也是这样在厨房里走动,沉默而忙碌。戴茜不像他这么黑——她的皮肤像棕色的蜜一样美丽。她一直是安静而温柔的。但温柔的背后,她身上有一种固执的东西,不管他如何有意识地研究它,他始终弄不清妻子身上这种温柔的固执。
  他会教导她,他会告诉她所有藏在内心的想法,她始终是温柔的。但她不会听他,她坚持自己的方式。
  随后,汉密尔顿、卡尔·马克思、威廉姆和鲍蒂娅出生了。他对他们降生的使命感是如此强烈,他知道他们应该做的每一件事。汉密尔顿将成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卡尔·马克思是黑人种族的教育者;威廉姆,一名与不公正作斗争的律师;而鲍蒂娅将是为女人和孩子治病的医生。
  在他们还是婴儿时,他就教育他们,必须摆脱他们肩上的枷锁——服从和懒惰的枷锁。等他们大一点时,他不断地强调,没有上帝,但他们的生命本身是神圣的,因为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有一个真正的使命。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些话,他们远远地坐在一起,用大大的黑孩子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戴茜坐在那儿,根本没有听,温柔而固执。
  因为汉密尔顿、卡尔·马克思、威廉姆和鲍蒂娅的真实使命,他清楚地知道每一个细节应当是怎样的。每年秋天,他带着他们进城,为他们买上好的黑鞋子和黑袜子。他给鲍蒂娅买了黑色的羊毛裙料,做衣领和袖口用的白色亚麻。男孩子们则是黑色的羊毛裤料,做衬衫用的精制白亚麻。他不想让他们穿鲜艳轻浮的衣服。他们上学后,就想穿那样的衣服,戴茜说他们很尴尬,他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他知道屋子里的摆设应该是什么样。不能有花里胡哨的东西——那些华而不实的年历,带蕾丝边的枕头或小摆设——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应该是朴素、暗色调的,它象征着工作和真正的使命。
  
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一章5(5)
有一天晚上,他发现戴茜给小鲍蒂娅的耳朵打了孔。还有一次,他回家时,看见壁炉架上放着一个胖脸、大眼睛的鬈毛娃娃——穿着羽毛做的裙子,戴茜是温柔的,强硬的,不肯把它拿走。他也知道戴茜在教孩子们要逆来顺受。她告诉他们地狱和天堂的故事。她使孩子们相信鬼神和鬼屋。戴茜每星期天去教堂,忏悔地向牧师谈到自己的丈夫。她也总是固执地带孩子们去教堂,孩子们在教堂里听布道。
  整个黑人种族都病了,他每天忙得要命,有时还要忙半个通宵。一天漫长的工作之后,巨大的疲乏感降临到他的身上。但只要他一打开房门,疲乏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他进了房间,威廉姆往往正在用卫生纸包裹的梳子上吹曲子,汉密尔顿和卡尔·马克思在掷骰子赌小钱玩,而鲍蒂娅正在和她母亲一起哈哈大笑。
  他需要从头开始,用别的方式。他拿出他们的课本,开始和他们交谈。他们紧紧地坐在一起,看着他们的母亲。他说啊说,可孩子们拒绝理解。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黑色的恐怖的黑人式的情感。他尽量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读书和沉思,直到找到平静,重新开始。他把房间的窗帘放下来,这样屋子里只有明亮的灯光、书本和沉思的气息。有时这种平静不能到来。他还年轻,可怕的情感不能因为阅读而消失。
  汉密尔顿、卡尔·马克思和鲍蒂娅害怕他,他们看着母亲——有时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会被黑色的情感征服,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不能阻止这些可怕的事情,后来他完全不能理解它们。
  “晚饭闻起来很香,”鲍蒂娅说,“我们最好现在就吃,要不然赫保埃和威利随时会来找我。”
  考普兰德医生调整了一下眼镜,将椅子拉到桌旁。“你丈夫和威廉姆晚上在哪儿?”
  “他们扔马蹄铁玩呢。瑞蒙德·琼斯家的后院有一个玩马蹄铁游戏的场子。瑞蒙德和他妹妹乐芙·琼斯,每天晚上都玩。乐芙是个很丑的女孩,我才不介意赫保埃和威利去他们家,他们想什么时候去都成。他们说了,可能十点差一刻来找我,现在我估计他们随时都会到了。”
  “趁我还没忘,” 考普兰德医生说,“我猜你经常收到汉密尔顿和卡尔·马克思的信。”
  “汉密尔顿写过信。他几乎把祖父农场的活全包了。巴迪啊,他在莫拜尔——你知道他从来都写不好信。但巴迪一直和人处得很好,所以我不担心他。他是那种总能混得不错的人。”
  他们静静地坐在晚餐前。鲍蒂娅不停地看碗柜上的钟,赫保埃和威利应该到了。考普兰德医生的脑袋俯在碟子上。他手拿着叉子,好像有千钧重,手指在抖。他简单地吃了几口,每一口都咽得很艰难。空气有些紧张,似乎两个人都在找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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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普兰德医生不知道如何开头。有时他觉得他过去对孩子们说的太多了,而他们理解的又太少,现在根本不知再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用手帕擦了擦嘴,犹豫地开口。
  “你很少说自己。和我说说你的工作,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我当然还在凯利家啦,”鲍蒂娅说,“但我告诉你,父亲,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在那儿待多久。工作很辛苦,要干上很长时间。这倒没什么。我担心的是工钱。我一星期应该有三块钱,可有时凯利太太会少给我一块或五毛。当然她事后会尽快补上。可这让我心里不踏实。”
  “这可不成,” 考普兰德医生说,“你怎么受得了?“
  “不是她的错。她没办法,”鲍蒂娅说,“一半的房客不付房租,维持所有的开销是一大笔钱。说实话——凯利家差点就见官了。他们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你应该能找到其他的工作。”
  “我知道。但凯利一家是白人中真正的大好人。我打心眼里喜欢他们。三个小孩就像我自己的亲人一样。我觉得是我抚养了巴伯尔和那个小婴儿。尽管米克和我在一起总要吵架,我对她也有很亲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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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一章5(6)
“但你要想想你自己。”考普兰德医生说。
  “米克,噢——”鲍蒂娅说,“她真是个问题。谁也不知道怎么管教这孩子。她自大和固执到了极点。一直有点鬼迷心窍。我对这孩子有古怪的感觉。我觉得哪天她真的会让人大吃一惊。不过到底会是好的还是坏的吃惊,我不知道。米克有时让我搞不明白。但我可真喜欢她。”
  “你要考虑的首先是你自己的生存。”
  “我说过了,这不是凯利太太的错。维持那个又大又旧的房子,花费可真多,他们又不付房租。房客里只有一个人给的房租很可观,而且从没拖欠过。那人刚住那儿不久。他是镇上的一个聋哑人,也是我惟一很近的见过的一个——但他真是个好白人。”
  “高个,瘦长,灰绿色的眼珠?”考普兰德医生突然问道,“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穿得很讲究?不像是这镇上的人——更像是北方人,也许是犹太人?”
  “是他。”鲍蒂娅说。
  考普兰德医生的脸上现出热切的表情。他把烤玉米面包掰碎,泡进碟子里的甘蓝汁,重新有了胃口。“我有一个聋哑病人。”他说。
  “你怎么会认识辛格先生?”鲍蒂娅问。
  考普兰德医生咳嗽,用手帕捂住嘴。“我只见过他几次。”
  “我最好现在收拾,”鲍蒂娅说,“威利和我家赫保埃要到了。有这么棒的洗碗池和水龙头,这些小碟子眨眼间就能洗完。”
  白种人无声的傲慢是他这么多年想遗忘的事物。当怨恨占据他时,他会思考和研究。在路上,在白人周围,他的脸上写着尊严,他保持沉默。年轻时,他的称呼是“小鬼”,现在是“大叔”。“大叔,快去街角的加油站给我叫一个工人过来,”前不久坐在车里的一个白人对他嚷道。“小鬼,帮我个小忙。”——“大叔,做啊。”但他不去听,他继续走路,身上保持着尊严,他沉默。
  几天前,一个喝醉了的白人走近他,开始拽着他在马路上走。他带着他的包,还以为有人受伤了。但这醉鬼把他拖到一家白人开的餐馆,柜台边的白人无礼地向他吼叫。他知道醉鬼是在取笑他。即使是那时,他始终保持着尊严。
  但是遇到这个高挑、瘦长、灰绿色眼珠的白人时,却发生了不一样的事,这样的事在他和别的白人打交道时,根本不可能发生。
  几星期前,一个漆黑的雨夜。他刚接生回来,站在街角的雨中。他想点一支烟,一连几根火柴都打不着。他嘴里叼着没点着的烟,这时一个白人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支点燃的火柴。黑暗中,火柴的光焰照亮了彼此的面容。白人朝他笑着,替他点烟。他不知道说什么,这种情景过去从未发生过。
  他们在街角一起站了几分钟,白人递给他一张卡片。他想和这个白人说话,问他一些问题,但他不能确定白人是否能够理解。因为白种人的傲慢,他害怕在对他们的友善中失去尊严。
  但是这个白人替他点烟,对他笑,似乎想和他接触。那天过后,他把这件事想了很多遍。
  “我有一个聋哑病人,”考普兰德医生对鲍蒂娅说,“病人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我怎么也摆脱不了罪恶感,他的病我是有责任的。我替他接的生,两次产后咨询后,我把他给忘了。他的耳朵开始出问题了。可他母亲没在意他耳朵里流出的液体,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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