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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是孤独的猎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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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二章1(2)
她的爸爸盯着她看。她能看出来他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喊她。他只是太想和她说话了。他试图起一个话头。褐色的眼睛在他又长又瘦的脸上显得很大,他头发掉光了,灰白光秃的头顶使他看上去不设防。他看着她,不说话;而她着急要走。她必须在九点整之前到那里,没有时间了。她的爸爸看出她有事,清了清喉咙。
  “我有东西给你,”他说,“没多少,也许你可以给自己买点什么。”
  其实他没必要仅仅因为孤独和想说话,用给她五分、一角钱作为借口。他挣的钱只够他每星期喝两次啤酒。椅子旁的地上放着两个酒瓶,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刚打开。每次喝酒时,他总想找人说话。她的爸爸摸了摸皮带,她把目光闪开了。这个夏天,他像一个孩子,把攒下的零用钱藏起来。有时藏在鞋子里,有时藏在他在皮带上挖的豁口里。她不太情愿收下这一角钱,但当他递给她时,她的手自然地打开,准备接住钱币。
  “我有这么多事要做,不知道从哪开始。”他说。
  这恰恰是真相的反面,他和她一样很清楚这一点。他很少有钟表要修,完成少量的工作以后,他会在房子里转来转去,四处找零活干。晚上他坐在工作台前,清洗旧发条和齿轮,一直磨蹭到睡觉的时间。他摔断髋骨以后,没办法安静下来,每分钟他都要忙个不停。
  “今晚,我想了很多很多。”她的爸爸说。他倒了些啤酒,在手背上撒了几粒盐。他先舔了舔盐,从杯子里喝了一口酒。她太着急要走,几乎站不住了。她的爸爸注意到这点,想说什么——但他叫她来并没有特别的事。他只是想和她说会儿话。他想开个头,却又咽了回去。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寂静在蔓延,而两人谁都无话可说。
  这就是她“发现”爸爸的时刻。不是说她发现了一个新的事实——她一直凭本能而不是大脑了解爸爸的生活。此刻,她只是突然明白她明白了她的爸爸。他是孤独的,他是一个老人了。因为小孩子们都不会主动找他,因为他挣的钱很少,他感到自己被这个家抛弃了。在孤独中,他想靠近任何一个孩子——而他们都太忙了,意识不到这一点。他感到自己是一个无用的人。
  当他们对视时,她明白了这一点。这带给她一种奇特的感觉。她的爸爸捡起钟表发条,用浸在汽油里的刷子清洗它。
  “我知道你忙。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没有,我一点儿不忙,”她说,“真的。”
  那天晚上,她在工作台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们聊了一会儿。他说到收入和开支,他说如果他换一种方式经营的话,生意会如何如何。他喝着啤酒,满含热泪,用衬衫袖口擦着鼻子。那天晚上她和他待了好一会儿。尽管她急疯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不能告诉爸爸她脑子里的那些事——那些炎热而黑暗的夜晚。
  这些夜是秘密的,它们是整个夏天最重要的时光。在黑暗中,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像是小镇上惟一的居民。夜里,每条街道都像她家所在的街区一样亲切。有些孩子害怕在晚上走过陌生的地方,可她不怕。女孩们害怕路上突然窜出一个男人,像强Jian已婚妇女一样把她们糟蹋了。大多数女孩都是神经病。如果一个块头和乔·路易斯拳王。——译注或山人迪恩摔跤手。——译注一样的男人向她扑过来的话,她会撒腿就跑。但是如果那家伙重量不超过她二十磅的话,她会狠狠地揍他,然后接着走路。
  夜晚是美妙的,她根本没时间自己吓唬自己。一旦黑暗降临,她满脑子都是音乐。散步时,就给自己唱歌。她感到整个镇子都在倾听,而且他们不知道唱歌的人就是米克·凯利。
  夏季这些自由的夜晚,她长了很多音乐的见识。小镇的富人区家家户户都有收音机,所有的窗子都是打开的,她能听得一清二楚。很快她就知道哪家的收音机里有她想听的节目。有一户人家总是在收放所有美妙的交响乐。晚上,她跑到那所房子,溜进黑暗的院子里,倾听。房子的周围长满了美丽的灌木丛,她就坐在窗下的小树丛里。节目结束后,她站在黑乎乎的院子里,双手插入口袋中,长时间地回味。这就是整个夏天最结实的部分——听收音机里的音乐,细细地品味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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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二章1(3)
“先生,请关上门。”原文为西班牙语。——译注 米克说。
  巴伯尔像带刺的蔷薇一样刻薄。“小姐,请帮个忙。”原文为西班牙语。——译注他回嘴道。
  在职业学校学习西班牙语是很棒的事。说一门外语让她感觉自己很有见识。每天下午上课时,她都很愉快地学说新的西班牙语单词和句子。一开始,巴伯尔被难倒了,她一边说外语,一边观察巴伯尔的脸,感到很有趣。很快他追上来了,不久以后巴伯尔就可以复述她说的每句话。他也记住了他学到的每个词。当然他不知道那些句子都是什么意思,但她说那些句子时,想表达的也并不是它们的原意。这孩子学得真是太快了,她不得不放弃西班牙语游戏,转而急促地说一些生造的词。很快他就揭穿了她的把戏——没人能骗得了老巴伯尔·凯利。
  “我要假装是第一次走进这房子,”米克说,“这样我才能看清那些装饰究竟好不好看。”
  她走出屋子,站在前廊,又走回到门厅站着。整整一天,她、巴伯尔、鲍蒂娅和爸爸都在忙着为这次派对装饰门厅和餐厅。装饰物是秋天的树叶、藤蔓和红色的绉纸。餐厅的壁炉架上和衣帽架后面是鲜黄的树叶。他们在墙上铺了藤蔓,桌上会放上盛果汁的大钵。红色的绉纸被剪成长长的流苏形状,沿着壁炉架垂下来。椅背上也缠绕着红流苏。装饰足够了。没问题。
  她用手蹭了蹭额头,眯长了眼睛。巴伯尔站在她身边,模仿她的每一个动作。“我真希望派对能顺利。我真希望。”
  这是她举办的第一个派对。她参加过的也不超过四五个。去年夏天她去过一次舞会,没有一个男孩请她散步或跳舞,她一直站在果汁钵旁边,作壁花状,直到所有的点心和饮料都吃完了,然后她就回家了。这次的派对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几个小时后,她邀请的人就要陆陆续续地来了,喧闹就要开始了。
  她想不起派对的主意是如何钻到她脑子里来的。她上职业学校不久后,突然想到这个主意。中学棒极了,样样都和语法学校不同。如果她和海泽尔或埃塔一样去上速记课,她是不会这么开心的——她得到了特许,可以上男孩们的机械课。机械、代数和西班牙语都很美妙。英语有点难。她的英语老师是米娜小姐。大家都说米娜小姐把自己的脑袋卖给了一个著名的医生,卖了一万块,她死后他可以把它切开,看看为什么她如此聪明。写作课上,她炮制了这样的问题:“说出八个当代有名的约翰逊博士”,“引用十句《威克菲尔德牧师》里的话”。她根据花名册点名,在课堂上,她的成绩记录本一直是打开的。虽然她很聪明,却是个阴沉的老Chu女。西班牙语老师去欧洲旅行过。她说在法国人们会扛着面包棍回家,包都不包;他们站在路上说话时,面包棍会撞到路灯柱上。在法国根本就没有水——只有酒。
  职业学校几乎是完美的。课间的时候,他们在走廊里转来转去,午餐休息时学生们在体育馆玩耍。有一件事很快令她不安了。走廊里人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每个人似乎都属于特定的小圈子。一两个星期内她在走廊和课堂认识的人,只限于和他们打打招呼——仅此而已。她不是任何小圈子里的人。语法学校时,她想和哪帮人玩,随便就可以混进去,不用多费脑筋。这里就不同了。
  第一个星期她一个人在走廊里踱步,思考这件事。她想属于一个小圈子,她在这上面花的心思几乎和音乐一样多了。这两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直犬牙交错。最后她想到了办派对。
  她对邀请对象要求很严格。不能是语法学校的孩子,不能小于十二岁。她只邀请十三到十五岁之间的孩子。她邀请的朋友都是在学校走廊里可以打招呼的人——不知道名字的人,她也打听到了名字。她给有电话的人打电话,其他的人她上学时就当面邀请了。
  电话里她说的是同样的话。她让巴伯尔把耳朵贴过来一起听。“这是米克·凯利,”她说。如果他们没听清这名字,她会不断地重复,直到他们明白。“星期六晚八点我要举办一个舞会,我想邀请你。我住在第四街一〇三号A公寓。”A公寓在电话里听起来挺时髦的。几乎所有被邀请的人都答应了。几个难对付的男孩想显得聪明些,反复追问她的名字。一个男孩想扮酷,说,“我不认识你”。她马上回敬了一句:“你吃屎去吧!” 除去那个聪明的家伙,有十个男孩和十个女孩,她知道他们都会来。这是一个真正的派对,它和任何她去过或听说过的派对都不一样,要好得多。
  
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二章1(4)
米克最后审视了一遍门厅和餐厅。她在衣帽架前站住,面前是“老脏脸”的相片。这是她妈妈祖父的照片。他是美国内战时的少校,死在了战场上。不知哪个孩子在照片添上了眼镜和胡子,铅笔的印记被擦掉以后,少校的脸脏得鬼画符一样。这就是她称他为“老脏脸”的缘故。这张照片在三联框的中央,两边是他的儿子们。他们看上去像巴伯尔那么大。身着制服,脸上有惊讶的表情。他们也死在了战场上。很久以前了。
  “我想把它取下来,它和派对不配。看起来太平常了。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巴伯尔说,“我们不平常吗,米克?”
  “我不。”
  她把相片放在了衣帽架的下面。装饰没问题。辛格先生回家后,也会感到满意的。房间显得空旷和安静。桌子收拾好了,准备摆上晚餐。晚餐过后,就是派对。她走进厨房去看看点心和饮料准备得如何。
  “你觉得一切都没问题吗?”她问鲍蒂娅。
  鲍蒂娅正在做饼干。点心在炉台上。有花生黄油、果冻三明治、巧克力脆饼和果汁。三明治用潮湿的洗碗布盖着。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却没有尝一块。
  “我都说过四十遍了,一切都没问题,”鲍蒂娅说,“我一做完家里的晚饭,就会回来系上那条白围裙,好好地招待你的客人。但我九点半前要走。今天是星期六,赫保埃、威利和我也有安排。”
  “当然,”米克说,“我只要你帮我把开头安排好——你知道。”
  她让步了,拿了一块三明治。她让巴伯尔和鲍蒂娅待在一起,自己走到中间的屋子。她今晚要穿的裙子正摊在床上。海泽尔和埃塔表现不错,把自己最好的衣服借给她——她们不打算参加这次派对。埃塔的是一件长长的蓝色的双绉晚礼服。加上白色的细根浅口鞋,一顶水晶石的冕状头饰。这些衣服真是美极了,很难想象她穿上它们是什么样子。
  黄昏已经降临,阳光穿过窗子留下了长长的暗黄的斜影。她需要两个小时为这次派对打扮,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她一想到要穿上这些漂亮的衣服,就坐不住了。她慢慢地走进卫生间,脱掉旧短裤和衬衫,打开水龙头。她搓洗粗糙的部位——脚后跟、膝盖,特别是胳膊肘。洗了很久很久。
  她赤身裸体地冲进中间的屋子,开始穿衣服。穿上丝绸紧身内衣裤以及长丝袜。鬼使神差地穿上了埃塔的一件胸罩。她小心翼翼地穿上裙子,把脚放进高跟鞋里。这是她第一次穿晚礼服。她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她太高了,礼服的下摆在脚踝三四英寸以上——鞋也太小了,挤脚得很。她在镜子前站了很久,最后的感觉是她看上去要不像小丑,要不就是个大美人。只有这两种可能。
  她换了六种发式。额头前一缕翘起的头发是个小麻烦,她打湿刘海,弄了三个狭长的小卷。最后她戴上水晶石冕,涂了厚厚的口红和胭脂。打扮完了以后,她像电影明星一样抬起下巴,眼睛似开非开。她把脸慢慢地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她看起来美极了——就是美。
  她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她是完全不同于米克·凯利的另一个人。离派对还有两个小时,她羞于让家人看到自己这么早就打扮成这样。她又走到卫生间,把门锁上。她不能坐下,会把裙子搞乱,她就站在卫生间的中央。四面封闭的墙好像把所有的兴奋都压缩在里面。她感到自己和过去的那个米克·凯利太不一样了,她知道它将比她生命中的一切都更美好——这个派对。
  “哇塞!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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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裙子棒极了——”
  “嗨!你算出了那道三角题——”
  “借光!别挡我的路!”
  人群涌进屋子,大门时刻发出砰砰的声响。尖利和柔和的声音混在一起,最后房间里只有喧闹的声音了。女孩们穿着漂亮的长礼服,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男孩们穿着干净的帆布裤或军训服,或者崭新的深色秋季西装,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乱作一团,米克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她站在衣帽架旁,环视整个派对。
  
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二章1(5)
“每个人拿着请柬,去预约吧。”
  一开始,屋子太吵了,什么也听不清。男孩们密密麻麻地围着果汁钵,桌子和藤蔓几乎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她爸爸的脸越过男孩们的脑袋,他笑着把果汁装到小纸杯里。她身旁的衣帽架座架上放着糖果罐和两块手帕。几个女孩以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打开她们带来的礼物,表示感谢,却没告诉她们还有八个月她才满十四岁呢。每个人都光鲜整洁,和她打扮得差不多。他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男孩子头发上抹了发胶,湿漉漉的,油亮油亮。身着五颜六色长裙的姑娘们站在一起,像一大簇耀眼的花朵。派对的开头棒极了。没问题。
  “我有部分苏格兰爱尔兰和法国血统,还有——”
  “我有德国血统——”
  她去餐厅前又高声叫大家拿好请柬。很快他们开始在门厅里集合,每个人都拿着请柬,靠着墙三三两两一伙地排队。现在派对真正开始了。
  突然间,很古怪的事来了——这种安静。男孩站在屋子的一边,女孩在他们的对面。不知是什么原因,大家都同时停止了说话。男孩举着请柬,看着女孩,房间十分安静。按理说,男孩们应该向女孩们预约跳舞,可没有人开口。可怕的寂静越来越令人窒息,她去的派对太少了,不知道怎么办。接着,男孩子互相用拳头打对方,聊起天来。女孩子咯咯地笑——即使她们根本没看男孩,你也能知道她们一心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受欢迎。可怕的寂静消失了,但是一种极度的紧张不安在屋子里徘徊。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孩走向叫多萝瑞斯·布朗的女孩。他约完她以后,其他的男孩都开始向她献殷勤。她的请柬都约满了,男孩们才转向了另一个叫玛丽的女孩。过后,一切又都停顿下来。另外还有一两个女孩被几个男孩约了——因为她是派对的主人,有三个男孩邀请她。就这些了。
  人们在餐厅和门厅里无所事事。男孩们大多数聚集在果汁钵周围,竞相表现自己。女孩子也扎着堆,拼命地笑,装作很开心的样子。男孩在琢磨女孩,女孩也在琢磨男孩。但这一切让房间充满了奇怪的气氛。
  就是在此时,她注意到哈里·米诺维兹。他就住在隔壁,他们算是青梅竹马。尽管他比她大两岁,她长得可比他快多了。夏天他们经常在街边的草地上摔跤、打斗。哈里是犹太人,但看上去不太像。他的头发是浅褐色的直发。今晚他穿得很整洁,进门时,把一顶成年人带羽毛的巴拿马帽挂在了衣帽架上。
  并不是因为他的衣服,她才注意到他。他的脸变了模样,因为他今天没有戴以前常戴的牛角框眼镜。一粒红红的下垂的麦粒肿从一只眼睛冒出来,为了看清东西,他不得不把脑袋侧向一边,像鸟一样。细长的手指不停地蹭那颗麦粒肿,好像很痛的样子。他想喝果汁,愣愣地将纸杯伸到她爸爸的眼前。她看得出他急需他的眼镜。他很紧张,不停地撞到人。除了她,他没有邀请别的女孩——因为这是她的派对。
  所有的果汁都喝光了。她的爸爸怕她尴尬,和她的妈妈一起去厨房做柠檬汁。有些人在前廊和人行道上。她很高兴能够出去呼吸夜晚的冷空气。走出炎热明亮的房子,她在黑暗深处闻到了即将到来的秋天的气息。
  然后,她目睹了意想不到的事。人行道边和黑漆漆的路上有一群住在附近的孩子。彼得、萨克·威尔斯、贝贝、斯伯尔瑞布斯——整整一群,从比巴伯尔还小的孩子,到十二岁多的孩子。有些孩子她根本不认识,他们嗅到了派对的气味,跑来瞧瞧。也有一些和她差不多大的,甚至还要大一点的,她没有邀请他们,因为他们曾经对她干过坏事,或者她对他们干过坏事。他们都很脏,穿着普通的短裤、邋遢的灯笼裤或者旧的家常服。他们只是在暗处晃悠,看看这个派对。看见这些孩子们时,她内心有两种情感——悲伤和警惕。
  “我约了你。”哈里·米诺维兹假装正在读他的请柬,但她看到卡片上什么也没写。她的爸爸来到前廊,吹着哨子,第一支舞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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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二章1(6)
“好吧,”她说,“我们开始吧。”
  他们沿着街区散步。身着长裙,她感觉自己非常时髦。“看看那边,看看米克·凯利!”黑暗中一个孩子在喊。“看看她!”她接着走,像没听见一样,但她知道是斯伯尔瑞布斯,很快她会教训他的。她和哈里沿着黑暗的人行道走得很快,他们走到街道的尽头,拐到另一条街上。
  “今年你多大了,米克——十三?”
  “快十四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也一直在困扰着她。五英尺六英寸高,一百零三磅,她才十三岁。派对的孩子在她身边像发育不良的小锉子,除了哈里。哈里只比她矮几英寸。没有一个男孩想和比自己高那么多的女孩跳舞。也许抽烟能阻止她再长高。
  “我去年一年就长了三点二五英寸。”她说。
  “我有一次在市场上见过一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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