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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六宫无妃-第4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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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皇帝,从此不近女色。

  他对自己的妃子们,对那些年幼的儿女们,并无感情。

  到了此时,也不想去弥补。

  因为,对自己的这个身份,已经厌恶到了骨子里——知道非同寻常人家,弥补,并非是父爱,而是更大的伤害——宫廷女人,一份颜色,便当作了十分的攀升。

  从此,后患无穷。

  争斗无穷。

  他决意什么都不做。

  既不召见她们,对于她们主动的请安,也一概拒绝。

  他避而不见,每日,只关心小皇帝的学习,关心国家继承人是否能够合格,顺利地走下去。

  此外,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妃嫔们的焦虑,可想而知。

  都在忐忑不安的考虑,难道,太上皇帝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以往,群臣们闻言,自然会上书,直言建议皇帝陛下,应该保持一颗公心,保证后宫的安全和稳定。

  可是,此时此刻——太上皇帝宠不宠幸谁,有什么紧要???

  太上皇帝生不生孩子,妃嫔如何——都已经不再群臣的责任范围以内。

  小皇帝才是关键。

  失去了群臣支持的妃嫔们,只能一个个感叹青春易逝,太上皇帝薄情,也没任何办法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弘文帝出征在即。

  满朝文武,举行了太上皇帝亲自参与的最后一次早朝。

  全是关于出征的决定。

  是李冲主持的龟甲占卜,签约:上上。

  众人都很高兴,大呼万岁,说这一次,铁定要大胜南朝,凯旋而归。

  弘文帝自己也很开心。

  甚至他的战马,出征的铠甲,龙袍,都穿上了,只为这最后一次的战争动员令。

  小皇帝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忽然很激动。

  ——————————今日到此。

  新更——生离死别7

  小皇帝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忽然很激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父皇金戈铁马,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战争的意义——尽管还是在后方,可是,已经亲眼见识,皇家的军队,如何要浩浩荡荡地出发。

  宫内震动。

  嫔妃都那么不安,议论纷纷:太上皇帝御驾亲征。

  此时一走,以后,相见何期?

  大家都忍不住了。

  有些人,甚至想结伴去找冯太后,希望恳求太后,留住太上皇帝,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当她们的联名到了米贵妃处,便戛然而止。

  此时的米贵妃,已经是米太妃了。

  一下升了级。

  当然知道自己此时身负的责任和重担。

  ———其实不是重担,而是没得任何重担了——就是宫内一群富贵闲人。

  太上皇帝一走,自己等人的富贵荣辱,都在小皇帝身上了——准确地说,是在冯太后身上了。

  此时,去招惹她,若是让她察觉了任何的蛛丝马迹,岂不是自寻死路??

  而且,就连陆泰也出征了。

  陆泰为先锋。

  谁知道这一去,吉凶如何???

  而且,北国早前已经有了败绩。处境艰难。

  所以,当她看到另一群富贵闲人,要去游说冯太后的时候,既不支持,也不参与。也不阻止。

  那些人,个个是何许人也?

  都是人精。

  见米太妃都不敢出面,谁还愿意去?

  大家紧锣密鼓地商量一阵子,便鸟兽散了。

  只弘文帝牵着儿子,容光焕发。

  甚至,当他们父子俩走进太后的宫殿时,笑容都爽朗了起来。

  芳菲站在门口,远远地看到他们。

  此时,正是春天最好的时候,宫廷里的树叶全部发芽了,绿成一片,凉风习习,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她甚至看到那些花树——从昔日的燕国来的花树,也都郁郁葱葱,逐渐有了繁茂的花苞,开出繁盛的花朵。

  生离死别8

  这些树木开花了。

  种植了二十几年,终于开花了?

  她站在花树下,折下一支花枝,拿在手里。

  这一日,她换了一身衣服,色彩鲜艳,但依旧不失端庄。云鬓乌黑,堆积在脑后,只用头钗固定,没有再使用任何的首饰。

  弘文帝很远就看到她,慢慢地停下脚步。

  看她盛装出来。

  看她临别的从容。

  今夕何夕,似水流年。

  仿如当年太子府的后花园。

  彷如那个一尘不染的洁白的少女。

  蓝色袍子,红颜如花。

  就连笑声,都透露出清淡的花香。

  他微微恍惚。

  看到她的目光也看过来。

  他一身轻便的铠甲。

  一扫昔日的病态,变得那么雄壮魁伟——是铠甲让他魁伟?

  是出征的这口气让他魁伟?

  或者,是他的血脉?

  祖先的那种不停流淌的血脉?

  这魁伟,令他的颜色加深——几乎这一辈子,她都不曾见过他如此的伟岸,雄姿英发,皎洁而英雄。

  穿上戎装的男人,总是这样?

  她恍然心惊,忽然明白,这是谁——

  这是罗迦呀!

  这是二十几年前的罗迦呀!

  戴着绿咬绢的王冠,戴着巨大的宝石戒指——如一颗巨大的花树。

  她之前,从未看到男人如此俊美。

  罗迦,太子,她看不真切。

  两个人,一样的英俊潇洒——弘文帝,甚至他是到了中年,才显露出这样成熟的,独特的气质,比罗迦更加沉郁。

  只恍恍惚惚地听得儿子的声音:“太后……太后……”

  这声音,依旧没法将她从幻觉里拉回来。

  直到他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

  孩子又长高一截了。

  就如花园里的小树,一日一日,挺拔起来。

  就如自己的青春,一点一点,逐渐老去。

  她此时再也没有抱起他的力气了,只能拉住他的手,目光,还是看着弘文帝。

  生离死别9

  弘文帝提着一把大刀。

  那是北国君王出征时,将要挟带的指挥刀。

  她看见过的。

  罗迦随身不离。

  从他的祖先处传下来。

  象征着北国人的英雄情怀——

  太祖,太宗,罗迦开始…………每一个人,都是笑傲天下,驱逐南北,再不济,也曾打过长江,挥鞭指着敌人的鼻子大骂,几次,让南朝危殆,几次,几乎迁都…………

  如今,岂能让人家反攻了??

  而且,当时的皇帝,又是一个小小的暴君。

  所残杀的大臣,宗族之多,几乎把邺水堵塞;鱼腹里面,都是人的手指甲,脚指甲……

  当地人,几年不敢吃鱼虾。

  如此的一个政权,岂能让北国兵败??

  弘文帝,这才继承了祖先的军刀。

  事实上,他从来不是个尚武的男人——尽管性烈如火,但是,对于战事,向来并不那么热衷。

  只是,这把军刀,

  现在,又到了弘文帝手里。

  她忽然很想伸出手,摸摸那把刀。

  但是,她没有。

  她一脸凝重,内心空虚。

  弘文帝的声音那么柔软:“芳菲,你看,这花树开花了……以前,我不知道还能开花。”

  他随手,折下一支很好很鲜艳,花苞很大,花簇密集的枝条给她。

  全是花朵,几乎没有叶子。

  红色的花。

  几乎和她的脸色一样。

  她拿在手上,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地掉下来,从树上,从林间……落了她满头满脸。

  弘文帝的目光丝毫没有改变。

  她的目光也没有改变。

  彼此都能看到彼此的倒影。

  彼此之间,在这花树下凝视——方明白:

  斜晖脉脉水悠悠,多少的日子,已经在这样的凝视里走过。

  就如这花,只开一季。

  很快,便衰败了。

  他激动难言。

  她痛苦不堪。

  孩子惊奇地站在他们中间。

  生离死别10

  孩子惊奇地站在他们中间。

  没有人想要他回避。

  他也无需回避。

  因为,他是二人最好的结晶——

  无论这些年,如何的纷扰。

  她终究有这个儿子。

  他也终究有这个儿子。

  那于她,是最好的安慰,最大的陪护,小棉袄一般,让后半生,不至于凄风苦雨,真正丧失人世间一辈子都不曾拥有的骨肉之情——这是她一生最缺乏的。而他,给了她。

  仅仅这一点,已经消除了对他的所有的恨意。

  孩子,是上天的一个礼物。

  自己这一辈子,唯一能够贴身拥有的东西。

  于他,也是他的礼物。

  江山稳定,天下稳定——

  甚至,感情,都那么稳定。

  多年的心结,一扫而空。

  他忽然笑了,很是欣慰:“芳菲,就要辛苦你了。唉,我只惭愧,这一生,总是让你辛苦!”

  她眼眶濡湿,却没法哭出来。

  出征前夕,女人不该流眼泪。

  多年前,罗迦出征,她从未哭过,这是不祥之兆。

  所以,没法泪流满面。

  他忽然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她。

  她也握住他,紧紧的。

  他声音沙哑,贴在她的耳边,几乎将她和儿子,全部搂住了:“芳菲,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这一辈子,从未如此开心……”

  是的,这一个月,他过的什么日子呀。

  每天花前月下,每天停留此处。

  纵然不说什么话,但是那样的对坐,那些一起用膳的夜晚,晨昏……那些曾经一起散步的日子……

  都已经足够了。

  一个月,便是一生。

  这一个月里,她尽其所能地关心他,体贴他,为他治病,滋补他的身子,轻言软语,不理任何朝政,一心一意,只如女人。

  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份和作为。

  这曾是他梦想的极致。

  妻子和孩子组成的家庭之感,骨肉之亲。

  生离死别11

  无视任何人的目光。

  不怕天下人的责难。

  甚至,没有父皇灵魂的指斥。

  一切,多好。

  就如此时摆在花树下的案几。

  三几杯淡酒,七八个小菜,香甜的甜心,时令的蔬果……一如这百花盛开的春天一般美好。

  他坐下去,那么惬意,身边,便是自己的妻儿。

  就连花瓣一层层地落在他的头盔上,也浑然不觉,只兴致来了,随手捡起一些,丢在自己的酒杯里。

  孩子吱吱喳喳的,沉浸在自己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里——他也不知道,这也是自己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了——此后,失去父皇的遮蔽,没有任何的护持,孤儿寡母,要一辈子威慑天下,将会多么的艰辛。

  他纵情享受,属于孩子的时光。

  弘文帝,放开,让他享受。

  就如这一个月,他对他的教诲。

  那么多写下来的心得,密函。

  对于群臣的如何使用,防备……北国的历代奇怪的规矩,鲜卑重臣的脾性本性,甚至一些弹劾他们的奏折……他这些年,并不是不问,而是分门别类地掌握,整理,一如掌握他们的死穴……现在,他把这些都传给了儿子。

  这些权术,阴谋——他本来不想让儿子知晓——但是,儿子,已经不是儿子——只是一个皇帝。

  他必须狠着心肠——才不致于,让他反过来,被权臣所掌控!!

  他一丝不苟,从未如此认真。

  他成了一个最好的老师。

  他恨不得把一切都掏出来给儿子——

  也给她。

  因为,一想到“孤儿寡母”,就那样的心碎——无所依靠的,最孤独,最艰难的两人,是自己最重要的二人。

  她举一杯酒:“陛下,祝你这次凯旋而归。”

  那是真心诚意的——只要他回来!

  只要他回来!

  哪怕自己从此不能有所作为——

  哪怕情感上,依旧那么尴尬——但是,只要能够回来!

  生离死别12

  弘文帝,何尝不明白这样的心情?

  心里,竟然小小的雀跃——那是莫大的安慰和至诚。

  是她给予的最初,也最纯洁一般的情感。

  孩子也举起酒杯:“父皇,儿臣也祝您凯旋而归。”

  他呵呵大笑:“会的。我一定会来。只要想到你们在等我,我就一定要凯旋而归。”

  一杯酒下去。

  肚子里灼烧起来。

  他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双目从未如此的炯炯有神:“芳菲,今后,北国,就只能靠你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要推行什么,都可以放开手脚,随性而为。我相信你……”

  她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以前,一切有他。

  成也好,败也罢。

  总会有他。

  现在呢?

  自己可曾还有任何退路?

  再也没有了——一败涂地的时候,谁还能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觉得手里的酒杯,重若千钧。

  比罗迦临死前的遗言,还不堪重负。

  这一个夜晚,如此漫长。

  这一个夜晚,如此短暂。

  弘文帝一直不曾离去。

  他一直留在太后的寝宫。

  就连儿子睡着了,也没离开——他只是把他抱到芳菲的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见得芳菲坐在案几边,神思恍惚。

  他走过去,微笑温和:“芳菲,我们下一局棋,好不好?”

  她点头。

  棋盘摆开。

  她心乱如麻。

  每一局,都是输。

  他悄悄地让她一子,让她二子;她依旧是输。

  好不容易,她赢一局,脸上露出跟宏儿当初一般的笑容——只不知道,他已经让了三子了。

  他也满面笑容,看着她忽然变得如此的年轻活泼。

  她的声音温柔得出奇:“陛下,休息一会儿吧,明早,我就不送你了。”

  他欣然同意,和儿子一起躺在她的床上。

  黎明起。

  他精神饱满,翻身起来。

  她早已随侍一边,为他穿戴。

  只孩子还熟睡中。

  谁也没有叫醒他。

  然后,弘文帝离去!

  ————今日到此。

  重回立正殿1

  然后,弘文帝离去。

  芳菲一直站在门边。

  看他的身影。

  此时,他的戎装那么整齐,大刀那么澄亮。让他的身板,显得前所未有的停止。甚至他走路的样子,因为习惯骑马,和他的族人,祖先们一样,都是那样可笑的,外八字的样子。

  所谓的龙行虎步,其实是,他们走路很难看。

  身后的御林军,威威赫赫。

  都是跟随他日久的臣子。

  周鸿等人,紧密地护送着他。

  按理,天子出征,鼓舞士气,一般是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但是,芳菲此时却那么不确定。

  不是担心他的输赢。

  甚至以前罗迦出征,她也从未如此地担忧过————

  自己都不明白,只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芳菲看着自己身边的赵立,乙辛。

  忽然很想让他们跟去——一直跟着弘文帝。

  因为,这两个人,她最信得过。

  但是,弘文帝昨夜就拒绝了。

  他越是离去,越是要留下他也信得过之人。

  甚至那些军医。

  本来也是她亲自安排的。而且,连弘文帝的病情的处方,平素需要的那些药,她都有写下来,叫他们如何处理。

  此时,却犹自放心不下。

  但是,弘文帝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下回头,他几乎崩溃了。

  看到她如一个小孩子一般站在旁边。

  眼巴巴的。

  昔日的强悍,精明,冯太后的风范,都不见了。

  再也不是一个喊打喊杀的女强人。再也不是人人敬畏的,法令如山的冯太后……

  只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眼里都是迷茫和不安。

  也难怪,昔日有罗迦。。

  罗迦死了,也还有他。

  一切,都有个男人。

  现在,什么都没了。

  “父皇,父皇……”

  他听得这声音,更是心碎。

  是宏儿。

  重回立正殿2

  宏儿早已醒了,悄悄地跑出来。就算是个孩子,也感觉到今日气氛不同。

  一见屋子里空空的,床上空空的,立即就不安了。

  直觉地追出来。

  小龙袍也穿得不是那么整齐。睡眼惺忪的。一跑出来,就拉住芳菲的手,焦虑地问:“父皇出征了么?父皇为什么不叫醒我呀??昨夜,父皇说了,要宏儿送他的……太后父皇走了啦???父皇……”

  当他看到父皇回头,立即欣喜地跑过去。

  “父皇……父皇……宏儿来送您啦……”

  这一回头,顿时英雄气短。

  心里翻涌。

  从不知道,出征,是如此令人难受的事情。

  祖祖辈辈的鲜卑男人,就没自己这么窝囊过吧?

  弘文帝看着儿子满脸的焦虑和亲热,却没有下马,硬着心肠:“宏儿,好好听太后的话。”

  “父皇,您什么时候回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

  尚未离去,已经在问返回了。

  弘文帝笑起来:“宏儿,父皇很快就回来……”

  他欲言又止,终究,不是叮嘱孩子如何治国,如何听话,而是柔声道:“宏儿,到时父皇给你带许多好东西回来。”

  “好耶,父皇。宏儿天天等您回来。”

  他笑起来,目光落在芳菲的脸上。

  清晨的阳光下,她的脸色那么苍白。

  甚至胆怯的。

  如一个失去了魂魄的人。

  弘文帝没法再看下去,得了一声,马蹄扬起,奔出去。

  外面,文武大臣恭送。

  弘文帝在众臣的山呼万岁里,昂然挺胸奔赴前线。

  皇家的轻骑,虽然是打仗,毕竟其实不可小觑。

  他奔出一程,平城已经越来越远。

  缓缓回头的时候,看不到芳菲了。

  也看不到宏儿了。

  他心里无限惆怅,双腿一夹马,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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