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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嫡策-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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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马的车夫像是什么也没听见,高喊一声“得嘞!”,将马鞭高高扬起“啪”地一声抽在马背上,马车继续“咕噜噜”地碾压在叶子与杂草之上,向皇城,定京,乃至大周国域的中心驶去。

    行昭忍着泪跪坐在窗前,马车里覆着素绢忍冬花儿暗纹的软缎里子,青紫色的底儿,乳白色花儿交杂在一起,倒是让人心渐渐平了下来。

    方皇后过后一直没说话儿,手交叠在膝上,爱怜地看着行昭。

    外头也没了声响,只剩下两个血气男儿的脚步声拖沓而沉重。

    “长痛不如短痛。”仪元殿近在前方,方皇后终究缓声出言,“景哥儿现在回来了,他是男儿汉,不像你,还能避到我宫里来。他必须拿起刀,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为了自保而战斗,为了复仇而战斗。”

    行昭眼还是定在素花软缎底子上,耳朵边听着方皇后的话,行景个性冲动又嫉恶如仇,前世母亲死得不明不白,行景被太夫人养在身边时耳濡目染,日渐接受了宗族观念为重的谬论。

    她怕历史重现。

    母亲已经死了,若是亲生哥哥还看不清楚,瞧不明白,行昭恨不得像冯安东一样,冲到柱子前面一头撞死。

    这一世,行景跟在方祈身边出生入死,眼界宽了,个性沉淀下来了,从将才的那番话就能瞧出来——纵是心头再恨再痛,也会压抑着声音低问,而不是不管不顾地扯开喉咙便叫唤起来。。。

    行昭在胡思乱想,未来却就像这辆马车,它可不管你是不是在焦灼和忧愁,它只管没头没脑地向前冲。

    没多久,马车“咯吱”一声停了下来,外头紧接着便响起了向公公这个宦官的尖利又带了几分欣喜的声音。

    “林公公将才急急忙忙来禀告,手舞足蹈地,皇上连问了两遍才听清楚意思,听见国舅爷回来了,皇上立马命奴才在宫门口候着!就怕显得不庄重!”

    没叫方将军,叫的是国舅爷。

    方祈在外头先朝向公公颔首示礼,胞妹死讯带来的冲击已经被这个在官场上沉浮几十年的将军拾掇妥当放在了心头最上面的位置。

    “您可客气狠了!将才我去闹了闹应邑长公主府,哪晓得那处的驸马爷是个怂的!没闹得缩到了凳子下头去!”方祈憨直一笑,满脸络腮胡子就横向扯开了,反客为主朝向公公做了请先行的手势,口里接着说:“成亲三日无大小嘛!也不晓得皇上知道了,得不得怪罪我去将长公主金枝玉叶的吓着了!”

    向公公也搭着拂尘佝着腰,笑呵呵地赔着笑,望了眼后头跟着的行景,再看了看跟在后面慢慢走,还没到的另一辆马车,笑呵呵地回:“您是个不拘小节的,皇上怎么可能怪罪您,您九死一生回京,皇上就像手上握着块儿失而复得的珍宝似的了。。。”

    再探头与马车里的方皇后道了恼:“奴才给皇后娘娘问安,给温阳县主问安,实在国事繁重,奴才就带着国舅爷先行一步了,您先去偏阁喝喝茶可好?”

    “你们直管去!信中侯身上有伤,不敢驾得快了,过会子本宫让人领着他进去。”

    方皇后自然从善如流,带着行昭坐到仪元殿偏厢去。

    这里是皇帝平日里歇茶小憩的地方,布置得是一派清雅悠闲,方皇后端着茶盅半坐在椅凳上,行昭规规矩矩地端了个杌凳靠着方皇后坐,静静地等待正殿里头的动静。

   

第一卷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凯旋(下)

    这是行昭头一次进仪元殿的偏厢,清一色的紫檀色摆设,紫檀木小案上还有一卷没来得及合上的书卷,铺着的罩子都是应景的青碧色,用了带泪痕的青褐色湘妃竹做隔断,糊着桃花纸的窗棂有光从外头经历了一番波折才照进来。大约是因为天儿热了,只在炕头下,摆柜上,还有高几上摆着澎过水,还带着几分潮气的新鲜瓜果,而没有选择熏香。

    处处透了随意和慵懒。

    与行昭以为的帝王庄重,大相径庭。

    矮几上摆着一只绘唐代仕女美人图的旧瓷鼻烟壶,釉色光滑,看得出来是主人家的爱物,常常在手里把玩摩挲,行昭的眼光顺势抬高,看方皇后神色如常,只是紧紧抿了嘴,眼神直直地望着东边儿,想越过那几扇朱红色的门,看看里头到底在做些什么,听听到底在说些什么。

    可惜,偏厢和正殿隔得远,还得拐几条游廊,方祈与皇帝的一番暗含玄机的对话,方皇后和行昭自然无从听到。

    三刻过后,正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早已候在门外的信中侯一瘸一拐地进了内。

    门又“吱呀”一声关了过来,而后再也没打开过,向公公亲自搭着拂尘守在外头。

    消息一旦进了宫,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各宫各院里头,先是丫头们隐秘地三三两两说小话,再是下人们凑到主子跟前小声说,再到主子与主子之间咬耳朵。

    国舅爷方祈,带着几百人浩浩荡荡闯回了京,先去搅和了长公主的婚事,再跟着皇后进宫面圣的消息,飞速地传到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在热油里头舀了一瓢水进去。沸腾到上头浮起一层浓密的白花花的雾,大概就有这么热闹。

    先坐不住的是惠妃,带了两个宫人,柔柔袅袅地同挡在门口的向公公说着话儿:“。。。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午睡时竟然遭靥着了,想来想去心里怕极了。也不晓得皇上得没得空,若是如今没空,本宫去偏厢候着皇上也是好的。。。”

    声音娇滴滴的,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碧油油的水,一眨一眨地就险些滴下来。

    惠妃素来得宠。皇帝也一向愿意给她脸面。

    可现在这番行事,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吧!

    向公公笑一笑,梗直了脖子。就是个年轻漂亮的得宠妃子,膝下又没个依靠,也敢冲在最前头来作张作乔,不是遭人当枪使了,就是脑子里头只有浆糊。全身上下只有胸脯四两肉。

    “可不巧了,皇上特意吩咐皇后娘娘与温阳县主候在偏厢里头。您若是要等,奴才叫人给您在中庭里搭个竹棚子可好?”

    惠妃一哽,这老阉人从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想起慈和宫的吩咐,终是扯开嘴角勉强一笑,朝里头望了望。直说“。。。不用麻烦向公公了,等皇上得空了,您就说说本宫来过就好。”

    边说边摆手。扭过身来,面色铁青地沉了下来。

    隔了一炷香的功夫,又有顾太后身边的丹蔻姑娘提着食盒笑吟吟地过来,也不说要进去送也不说要候着,只同向公公左一句话右一句话地拉着家常:“。。。今儿个长公主出嫁。太后本来心里头极高兴的,又听方将军死里逃生回来了。一回来没先进宫里来,倒去长公主府凑了回热闹,太后便直道‘方将军是个心眼直的,撞着什么是什么’。。。今年六月的天儿可真是热,估摸着再隔几天,慈和宫就得用上冰了,太后娘娘的腰腿又有些不太好,又怕受了潮气旧疾复发,做奴才的就往东也怕往西也怕,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太后娘娘让人做了吃食过来,也不晓得有几个人,就怕做得不够,倒叫几位大人受了委屈。。。”

    向公公垂着手,乐呵呵地静静听,等丹蔻缠缠绵绵的一番话说完了,朝着小宫人招招手:“。。。快将食盒提到膳房里头去,等皇上得了空,可一准记着要热好了呈上来——这可是太后娘娘的一片慈心!”

    小宫人连声应着诺,伸手就要去接丹蔻手上的食盒。

    丹蔻笑凝在脸上,连里头有哪些人,有几个人,向公公都不肯透露!

    仪元殿的消息打听不到,太后总不能慌慌忙忙跑过来守着吧?遣了丫头过来旁敲侧击,谁晓得向公公连慈和宫的面子也不给了!

    接食盒的小宫人才十二三的模样,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丹蔻,手伸在空中等着丹蔻将食盒交给她。

    向公公话里有话,在明摆摆地赶人,丹蔻一咬牙将食盒递给了那宫人,又朝向公公福了福身,什么话儿也没说的,扭身便出了仪元殿。

    慈和宫都受挫了,阖宫上下就算心里头急得像八只耗子上下齐挠,也只敢探出头来观望观望了,再无人敢强出头了。

    仪元正殿朱门紧闭,时有激昂之声,时有长久沉默,时有瓷器碎在地上清冽响声,向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立在门口,他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前殿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好戏自然有好事的宫人凑到偏厢里去和方皇后细声细气,一五一十都说了,方皇后笑一笑,赏了宫人两个梅花样式的金馃子,便阖上眼靠在太师椅上让行昭念书给她听。

    偏厢书七七八八,杂乱无章地摆在案上,可都是印了明黄色御章的,行昭一本也不敢拿,只好朗声背诵诗文:“。。。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相入,抚孤松而盘桓。。。”

    小娘子的声音清朗澄澈,归去来兮啊,如果当时父亲将阿福嫁给手下的参将或者就是西北的那家举人,过着男主外女主内的普通日子,乐呵呵地日复一日,生两三孩儿,穿粗布衣裳,食青菜豆腐,阿福会不会更快活一些呢?就算是有磕磕绊绊,打打闹闹,也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就算不那么快活,也不至于这样早就将一条命给丢了吧。。。

    行昭高声诵着诗词,却看见方皇后闭着的眼睛里直直地,安静地流下了两行泪。

    这是行昭第一次见到方皇后哭,小娘子诵诗词的声音顿了一顿,随即轻手轻脚地凑过身去,用手背将方皇后脸上的泪轻轻擦干。

    满室静谧安宁得像一幅落笔精致的水墨工笔画,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偏厢愈渐响亮,不知过了有多久,钟摆左右摇晃,堪堪敲打了八次,行昭看着窗棂外的天际从蓝澄澄到霞光密布,再到如今的暮色四合,偶有成人字形的大雁时不时地变换队形从南飞到北,在云上留下了一道如同剪影一般的印迹。

    方皇后摩挲着行昭的脑袋,轻声问询:“。。。饿不饿?要不要让人先上一点乳酪?吃茯苓糕还是绿豆糕?”

    行昭笑着摇摇头。

    皇帝还没出来,谁敢在他的偏厢里面大吃大喝?

    行昭正要说话,她耳朵灵,听见廊间有一行人轻微的脚步过来,连忙抬头一看,正好林公公带着几个小内侍撩开湘妃竹帘,眼神极亮地入了内间。

    方皇后神情一凛,站起身来等着林公公开口。

    “方将军活捉托合其立下大功,方将军赐一等平西侯勋爵,擢升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又封‘三孤’太子少师从一品衔,加赐了三千良田,十万金银,赐方进桓四品世袭河中府指挥使,又赐贺行景扬名伯丹书铁券。信中侯掌户部钱法堂与宝泉局,待愈后任职,这都是皇上的口谕,圣旨明日择吉颁发。。。”

    林公公佝着腰语气平缓,又言:“将才皇上倒也又发了一道圣旨——梁将军照旧在西北任提督带兵镇守,又令秦将军从云贵川一带抄后手堵住鞑靼,瞧起来皇上是下定决心要坚持抗击了。”

    将舅舅安插在中央直隶五军都督府内,梁平恭守地不动,却让秦伯龄带兵分权。。。

    这就是三方博弈之后的结果,行昭对庙堂之上的敏锐度极低,正低着头一条一条地细想,却听耳边方皇后轻笑一声,却将话题岔开问:“方都督与扬名伯可还留在宫中?”

    从善如流,称谓从方将军变成了方都督,景哥儿变成了扬名伯,行昭暗忖,至少方皇后对这个结局还是满意的吧。

    “皇上留了三位大人的膳,方都督在京里没宅子,皇上便赐下雨花巷里的一处三进的宅院先让方都督与扬名伯住下。估摸着用完膳,若是宫门还没下钥,两位大人能过来同您问个安。”

    方皇后点头,让林公公给皇上带了个话儿,便带着行昭回了凤仪殿用膳梳洗,等着方祈和景哥儿过来。

    回到凤仪殿,就像回到了铜墙铁壁里,感到安全与放心,一天的纷杂消失在耳边,行昭总算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是哥哥活捉的托合其却将功劳算在了舅舅身上,是景哥儿与方祈相商的结果还是皇帝的考量?舅舅擢升到了中央,桓哥儿却任西北河中府的指挥使,一贬一抬,皇上到底要做什么?舅舅和景哥儿都住在雨花巷,那临安侯府还回不回了?

   

第一卷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夜谈(上)

    行昭在冥思苦想,方皇后神态自若地小啜了几口温茶,将茶盏搁在了案上,再抬眼看了看皱着眉头陷入沉思的小娘子,不禁展颜一笑——看七八岁的白白净净的小娘子努力摆出大人的模样,是好玩。

    没一会儿,挂在廊间的琉璃宝塔风铃“叮铃铃”地缠缠绵绵响开。竹帘刷地一下被撩开,一个体型彪悍的大汉与一个颀长挺拔的小郎君伴着夜里的潮气走进了殿里,暖澄澄的光下,两道高矮胖瘦不一的黑影却都带着统一的飒沓和血性。

    行昭赶忙起身,一边抱过景哥儿的外袍,一边仰了脸,眨巴着眼,伸手去接方祈的袍子。

    小娘子乌溜溜的眼睛让方祈心情大好,眉宇间一扫阴霾,边笑着去看方皇后边落座在左下首:“。。。不论春夏秋冬,天一落黑,平西关就冷得不行。到了这个时节,平西关要不大旱要不早晨晚间就有铺天盖地的风沙,叫人门都出不得。。。”

    说着话儿却将手里头的袍子递给了景哥儿,努努嘴,指使起他来:“去,把袍子挂到门后头,你妹子长得跟猫儿一样小,你也好意思指使她做事。”

    被方祈一打岔,行昭的心头松了些,垂下眼抿嘴笑,便规规矩矩地搬了个小杌凳过来坐在最下头,眼神却一直放在景哥儿的身上,直到现在她才找到时间细细地打量景哥儿。

    行景的面色不太好,不,也不能叫不太好。少年轮廓分明,一双眼睛亮极了,眉梢却带了锋利,以往肤容白皙,一看就是定京城里遛鸟华服的公子哥儿。如今面色黑得发亮,仿佛行举之间都带着西北的风霜沧桑。

    或许是才听见母亲去世的消息,少年素来扬起的嘴角抿得紧紧的,神色琢磨不透是悲戚更多,还是怨怼更甚。。。

    景哥儿一落座,正殿里的宫人们自觉地鱼贯而出,落在尾端的小宫人垂眸敛容将门“咯吱”一声阖上,伴着这声轻响,方皇后轻轻叹了口长气,开腔时语气已经带了无奈。

    “皇上同哥哥怎么说?方家经营西北多年。如今却让你直隶中央。。。”

    方祈一笑,眼神移到乖巧坐在最下首的行昭身上,小娘子才多大。皇后竟然没叫她避开。。。

    又想起在喜堂上行昭那句“好歹礼成了”,话不长,却带了些庆幸和隐晦。心下狐疑,却强自按捺下,心里知道阿福的债只能由他们出面去讨。来龙去脉既杂且冗,那就慢慢地来,一桩一桩地过吧。

    “皇上只是将我从平西关抽离到定京来,而没有大手一挥将我调到前军都督或是中军都督上,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方祈嘴角一撇,神情十分不屑。看了看透着几点光和几道宫人黑影的窗棂,没有再言。

    行昭却一下子明白过来,方家的根基在西北。武将不比文官,文官讲的是个名声,武将讲的不仅是实力,更有名望!在军队里的名望,就是保全自身的免死金牌!舅舅在西北的名望毋庸置疑。方家军是舅舅出生入死带出来的,身边的死忠亲卫都是在血泊和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右军都督府管川蜀云贵。好歹和西北沾边,若是一卷圣旨将舅舅发配到福建余杭,若下头再配个皇帝亲信的副将,那舅舅是果真被完完全全架空了!

    武将离开自己的老巢,背离自己的亲卫,什么都做不成了!

    舅舅凯旋而归,忌讳功高盖主,皇帝这样行事已经算是成全了忠臣明君的一番佳话了!

    “好歹桓哥儿还挂着河中府指挥使的名头。”

    好歹方家还占着世代经营的这块地儿!

    方皇后沉吟道,没将后头的话说出来,话头一转:“梁平恭几次三番打下胜仗,打退鞑靼,皇帝却封你做平西侯。。。”一笑,带了些嘲讽:“我真是想立马骑上马去西北瞧一瞧梁平恭气急败坏的模样。”

    提到梁平恭,方祈原本舒展的神情渐渐收敛,眸色一闪,低了声调:“他?若不是他,鞑靼这次怎么可能攻得破平西关!”

    行昭大惊,扭头去看方皇后,脑子里掠过一个东西,却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倒也算个人物,胆儿肥着呢,年前才能就任,就敢在三个守备面前跟老子较真儿,老子没理他。他要查账,老子就把前几十的年账本送过去给他,近十年的账就给扣下来了,还让人带话儿给他‘前头的账没查完,现在的账查着也连不上,送佛送到西,索性一块儿查了再来看这几年的账,梁都督也摸得着头脑些’。”方祈沉下声,娓娓道来,“我是握着兵马的将军,他是西北都督,品级上差不离,可是他管账是名正言顺,可老子就是不服气,老子方家经营西北几十年,一门忠烈,在战场上竖着倒下来的人比在床上横着咽气儿的人都多,对朝廷那是忠心耿耿,凭什么皇帝要重新派人过来搅和西北,凭什么一个外来户就敢拍着桌子和老子叫板!”

    贺琰说景哥儿像方祈,果真没说错,一股子横气儿和气性倒是真真的像。

    行昭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揪着那方蜀绣并蒂莲帕子,再直愣愣地看着帕子上一道一道的褶子,祸事从何而起?就从皇帝的动摇与方家的不服气身上,方家将西北看成囊中之物,别人捱不得碰不得。我忠心,可我只对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忠心,你梁平恭不过是来跑个腿儿打个杂的,凭什么还想从我口袋里分一杯羹?

    方皇后听得认真极了,皇帝遣人去西北换下原先的都督和守备,造成了西北一段时期的内讧与隔膜,这是出于皇帝的私心与多疑,可也有梁家和顾家在皇帝耳朵旁边吹风的缘故。

    否则怎么就派了梁平恭去当都督,顾太后一个子侄去当守备呢?

    帝王心术在于制衡,这一点无可厚非,可方家在西北安安分分几十年。若心里朕存了二心,老早就揭竿而起了,还需要将两个女儿都嫁到定京来表忠心吗?

    方皇后眼里的一丝痛苦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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