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也有一双媚眼-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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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咖啡,味道很特别。”她说。
“我是用奶酪和蜜蜂调的,如何,不比你的咖啡差吧。”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话题紧紧围绕着的是爱——爱永远处于宇宙的中心,是它的心脏,而其他则是不值得一提的小行星而已。
临走,她给我留了一张生日卡似的卡片。
“等我走了以后,你才许读。”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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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13
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用铁木儿使用过的那只杯子,然后像一只昆虫一样蜷缩在阁楼的躺椅上,展开铁木儿给我留下的卡片,字迹是天蓝色的,我知道,她特别喜欢用五颜六色的水笔来书写。
某个旅人,不信仰一切,
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城,某个夏天。
菩提树盛开,陌生感花叶更繁……
伸手胸前,小心翼翼地摸一摸
看看他那张回程票还在不在!
回到他素来生活的地方。
读着她的诗,心变得轻盈了,轻盈得犹如七月天里一阵微风从柳树上吓落的绒絮。我站起来,用手指触摸着一册册弧形书脊,恶作剧似的想:最适合Zuo爱的地方,其实不是卧室,而应该是在书房,在读过奥维德的《爱的艺术》之后……
第一次见到铁木儿,是在这个夏天。
那是刚刚搬来不久,我们几个在郊区公路上飙车,中途下起了瓢泼大雨,就躲进了一家新开的咖啡馆,咖啡馆的主人正是铁木儿。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双眼,掩藏在两弯眉毛下,像夜一样黑,像梦一样神秘。我们要了几杯浓咖啡,只喝了一口,就品味出这是煮得十分地道的咖啡。彭哥对铁木儿说:“这么好的咖啡,卖如此之便宜有点划不来,满可以把价钱适当地向上浮动一些。”
“我不但不会涨价,如果你们能在桌上的那张羊皮纸写下几个漂亮的句子的话,我还会免费的。”她说。
“真的?”我们几个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叫起来。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微笑着说。
这么有意思的女骇难得一见,我和我的几个狐朋狗友不禁都来了兴致,跃跃欲试,可是又全没写过那种押韵的玩意,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苏怀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写诗不是我们的强项,要是背诵书中的精彩片段倒是可以试试。”
“背什么呢?”她问。
关键时刻,还是我挺身而出:“背拉伯雷的《巨人传》怎么样?”我问道。
她调皮地点点头,“好吧。”
于是,我端起了咖啡杯比划了一下,就开始背诵《巨人传》中的一章:“对付渴的办法是什么?和防止狗咬的方法正相反,跑在狗后面,狗总咬不着你;喝在渴前面,你就不会再渴。”
没等我背完,铁木儿就接着背了下去,而且是用法语,而且是用特别有韵律的那种优雅法语。我们几个简直被震住了,禁不住为她鼓起掌来。
“我喜欢上你了,小丫头。”趁人不留意的时候,我凑到她跟前,悄悄地说。
“她说,我也有一点喜欢你,老家伙。”
就是从那天起,铁木儿成了我们当中的一员,跟我们结成了死党。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14
每一回按彭哥家的门铃响,都有一种腿肚子转筋的感觉,他所设置的音乐,特像救护车的汽笛,让所有的来访者,都以为是到哪家医院就诊,门板的那一面一定有几个拿着手术刀的家伙在严阵以待。
当然,我说的是笑话,拿手术刀的家伙绝对是没有的,但是却少不了一台跟榴弹炮差不多的长焦照相机瞄准着你,彭哥像个狙击手似的眯缝着一只眼,嘴里不住地说“笑一下,”或是“把脸稍微侧过来一点,”他不让闪光灯把你折腾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是决不善罢甘休的。哪一次在他家开派对,都是这样。
苏怀和原田他们比我来得早,却没有一个出来主持公道,还笑,还说风凉话。我没顾上理他们,偷偷地让眼睛绕场一周,看到铁木儿已经在了,在跟梅梅窃窃私语,“圣虹姐呢?”我问。
彭哥像刁德一似的阴阳怪气地说:“在当她的知心大姐呢。”说着,冲里屋努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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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把里屋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圣虹姐抱着电话不撒手,跟作报告似的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煲电话粥是圣虹姐新添的一个毛病。彭哥说她患了并发性电话综合症,从早晨一睁眼开始,就打电话,一直到天黑。最惊人的是,她曾有过从晚上“新闻联播”开始打电话到转天早晨“东方时空”结束的纪录。我以天主的脾脏起誓,这绝对是真的!
人都到齐了,在彭哥一再催促之下,圣虹姐撂下电话招待客人。我发现,她的眼圈通红通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怎么了,圣虹姐?”我问道。
“嗨,一个女孩失恋了,跟我倾诉,”圣虹姐有些难为情了,“说着,说着,把我也说得心酸起来,所以就陪着她哭了一抱。”
铃子说:“你这里成了垃圾回收站了,他们有什么都往你这里倾泻,你烦不烦呀!”
圣虹姐眨眨眼睛说:“实话跟你说,我还真的不烦,而且乐在其中。”
彭哥笑着骂了一句:“有病!”
圣虹姐故意板起面孔说:“你要敢再骂一句,我的烧鹅就不给你吃了。”
这下子,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烧鹅上,而忘了别的。圣虹姐不愧是烹饪高手,她烧出来的鹅翅膀获得了一致的好评,被评为本周美味排行榜最佳。彭哥得意地说圣虹姐是他的御厨,我们几个是沾了他的光,结果挨了圣虹姐的一巴掌,“美得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去!”
吃完饭,按照惯例,我们端着酒杯,到了彭哥的音乐室,这是他照着录音棚的格局装修的,而且配备了上好的音响设备,进去以后,彭哥给每人一对耳机,就是要欣赏林肯公园德克萨斯演唱会,这是今天特意安排的余兴节目。
我故意坐到了铁木儿的旁边,用胳膊肘捅她腰眼一下,却又装作是无意的;铁木儿马上采取了报复行动,拿高跟鞋的后跟狠狠地跺在我的脚面上,我疼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她偷偷笑了。
实话说,在彭哥这里听演唱会,感觉确实好,特有现场感。可是,演唱会一开始,我就发现彭哥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了。偷眼瞅瞅圣虹姐,还好,圣虹姐似乎浑然不觉。
大多数人都是闭着眼听,嘴里跟着哼哼,像是牧师在祷告,几乎没有谁去注意大屏幕上的画面,我趁机跟铁木儿调了一会情。
无非是搂搂腰或勾勾手什么的。
因为都戴着耳机,所以无法交谈。
林肯公园乐队的几个歇斯底里的混帐小子疯狂起来还是极富魅力的,比上周彭哥放的“空气补给”乐队25周年纪念专辑和上上周放的“碎南瓜”乐队2000年巡演实况更对我的胃口。要不是铁木儿在旁边搅乱我的军心,我早就投入地跳起来了。
铃子一直极力推荐布兰妮的拉斯维加斯演唱会,都让彭哥搪塞过去了,始终没有纳入日程。这让铃子非常不开心,总是在苏怀耳朵边扇阴风,点鬼火。苏怀跟我提起过这事。
演唱会快结束的时候,铁木儿匆匆写了张纸条,塞进我的手里。一切都做得极其隐秘,绝对的克格勃水平。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上面写着:今夜我到你那里去过夜。
好啊,求之不得。
这时候,彭哥也回来了,坐在犄角旮旯,气喘吁吁的,仿佛刚刚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我想找个机会跟你谈一谈。”临走的时候,我对彭哥说,说得很严肃。
“别那么严肃好不好?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彭哥一脸的莫名其妙,揪住我想问个清楚。
“我现在不想多说什么,只想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辜负了圣虹姐。”我操着一嘴的外交辞令说。我看见,彭哥的塌鼻梁不住地耸动,他一生气就这样。按法国人的说法,鼻梁坚挺的是因为母亲的奶头软,吃奶的时候,鼻子跟陷进奶油里一样,所以不会阻碍鼻子的发音,而彭哥这样的塌鼻子,显然是他母亲的奶头太硬的缘故。
“请别忘了,在这里我是老大,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彭哥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惊动了其他人,都以为我们火并了。
我的心软了下来,我对自己说:一个讲究品德的人,就要经常在想拯救和宽赦每一个人。于是,就轻声说:“但愿是我误会你了。”
“你肯定是误会我了。”彭哥的脸红得像金华火腿,而且是才从蒸笼里拿出来的金华火腿,一个劲冒热气,“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事情真相的。”他说,手指头戳着我的脑门。
大家都过来劝架,圣虹姐也在其中,我赶紧解释说:“我们正在闹着玩呢。”
“刚才你跟彭哥吵什么呢?”坐进我的车里,铁木儿问我。
“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值一提。”我说,我不愿让她知道得太多。
铁木儿把脑袋搭在我的肩上,特小鸟依人,我不时地吻一吻她的额头,这时候,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甜蜜”和“温馨”之类的词汇。可惜从彭哥家开车到我家,不消五分钟,就到了。
“这么两步路,你也要开车,太过分了吧?”铁木儿用嘲笑的口吻说。
我赶紧说:“这算什么,原田到小卖部买一支笔也要开车去,那才叫过分呢。”
“你们这些人精神全都不太正常。”
“那么你呢?”我问道。
“原来挺好的,跟你们呆久了,才感染了那么多的非无产阶级思想。”她说。
我说:“这起码说明你是个意志薄弱者。”
进门的时候,我在信箱里摸索了一下,发现没有门钥匙,这就是说秀大妈今晚没回家去睡,在这呢。最近,秀大妈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不知道她老伴想不想她。她的老伴原来是给农业社赶大车的,现在,农业社没有了,就只好守着自家的菜园子过日子。
“你又不读书,不与外界交往,装个报箱做什么?”铁木儿问道。
“放钥匙呗。”我说。“嘘,小声点,秀大妈在呢。”
“我可不想跟她见面,惹她笑话,这样吧,你去叫门,我躲到车上去好了。”她压低声音说。我只好照她的既定方针办。秀大妈开了门,免不了又是一通唠叨。
秀大妈又睡下之后,我才蹑手蹑脚地把铁木儿放进屋,牵着手,像两只行走在屋檐上的猫似的溜进卧室,关紧门,才松了一口气,相对一笑,就紧紧地抱到了一起。
她让我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我说:“你跟巧克力一样好吃。”她一边回吻我,一边说:“你却像奶酪。”此时此刻,除了接吻,我们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比它更有乐趣的勾当了。直吻得四海翻腾、五洲震荡才肯罢休。
我舔她的|乳晕的时候,她一个劲地哆嗦,我刚要说话,她却突然捂住了我的嘴,“求你——”她说:“你千万不要说我的Ru房是世界上最精致的Ru房,千万不要说!”为什么?“你别问了,不要说就是了。”好吧,不说就不说,我把她的腿像摆弄圆规一样地摆弄了一阵,然后,猛烈地冲撞起来,事实上,我刚刚一进入,她就崩溃了。
每次到高潮时,她总爱说一句,“我被倒挂在一颗墩布似的老树上眺望,”接着,就痉挛,就瘫软,就紧紧地搂住我的腰,说“不要把它拿走,让它在里面呆一会儿”……
在这样的时候,该有音乐才对,特别是手镯乐队的那首《永恒的激|情》最合适。可是,不行,吵醒了秀大妈就麻烦了,她又得唠叨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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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灯打开,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亲热过后,铁木儿神神秘秘地说。
我抻了一下台灯的灯绳。
“看看这个,是不是很好玩。”原来,她在肚皮上纹了一只小鹿,一只颜色特艳丽的小鹿,她让我摸摸看,我不敢,仿佛怕亵渎了神圣似的。
我要她给我读上一首诗,她笑话我说:“你怎么也变得这么酸了?”在我一再坚持下她两手枕在头下,面朝天花板,背诵了一首叫做《诗被多情的长发缠绕》,那首诗的最后两句是:长发,丝丝妖媚,诗被多情的长发缠绕,以诗为生命的人,为此惴惴不安。我问她这是谁的诗,她说是个叫王小满的女诗人写的。
“有一次,我和王小满一起泡咖啡馆,她把这首诗读给我听,我就记住了。”她说。我抚摸着她光滑的长发,又一次重复了诗中的几句。
“喂,柯本,”她翻过身子,枕在我的胸上,用下巴颏抵着我的肩胛问道,“听说,你做书商时挺成功的,为什么要急流勇退了。”
“烦了。一天到晚总是算计着赔多少,赚多少,真觉得特没劲。”
“不是说一个人拥有多少财富就能体现他的多大价值吗?许多人都是越赚钱越上瘾,你倒好,还有个够!”她绷着个脸问道。
“当然有够啦,够我一辈子吃喝,够我买一辈子的书,足矣,我还奢求什么呢?”
铁木儿的脸蛋在我胸脯上腻了一阵,喃喃地说:“我喜欢这样的你,不那么贪婪,也不那么俗。”
“知道我喜欢你的是什么吗?”我问道。
“你说来听听。”她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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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你的眼睛,还有仪态,还有超凡的记忆力。”我用嘴唇碰了碰她的|乳头。
她赶紧怕痒似的用双手掩住了胸,“我只对诗敏感,尤其是我喜欢的诗总能过目不忘。”
不知什么时候,壁炉里的火熄灭了,温度急剧下降,有点凉了。
我说:“你等着,我去把炉火再点起来。”
铁木儿拦住了我,说道:“一只抛着锚的船,遇到紧要关头,宁肯割断绳索也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解绳索上。”
我闹不清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冲她直翻白眼,她扑哧一笑,撩开厚厚的羽绒被,“我们钻进被子里不就暖和了吗?何必还要花工夫去点炉子呢。”我想也对,于是,刚刚从伊甸园里跑出来的一对男女,双双躲进被窝里。被窝确实暖和。她说她还从来没有裸着睡过觉呢。我说我不光裸睡,夏天在屋里读书写字也都裸着。
“裸睡挺舒服的,而且不会做梦。”我跟她的身体像蛇一样地纠缠在一起。
“裸睡真的不会做梦吗?”她问。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三十年研究的成果啊。”我一边逗她,一边开始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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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来的时候,我还在睡着。
一觉醒来,铁木儿已经不见了,显然她是一大早就开着她的车走的。从百叶窗透进的阳光,可以知道,现在起码是正午时分了。我将昨天晚上随手丢在地下的衣服,一件一件拣起来,套在身上。然后,又在卧室转来转去,到处找我的那副眼镜。
我走到客厅,发现秀大妈正送客人出门。客人是个白胡子老头,如果戴上一顶红帽子,就跟圣诞老人差不多。
秀大妈送走客人,回来时一脸的愤怒,仿佛刚刚遇到了一场什么灾难,“刚才来的是哪位。”我问,尽量问得小心翼翼,因为这时候的秀大妈好像一座炸药库,一触即发,最好是别引爆它。
“村里的房三爷,”她说。
我要是明智的话,就该赶紧去刷牙洗脸,别找不自在,可是我实在掩饰不住我的好奇,恨不得让平静的生活泛起点什么波澜,于是,又问了一句:“老头来,不是有什么事吧?”
“一个识文断字怎么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呢,什么老头,我不是跟你说过,来的是房三爷吗!”秀大妈火药味十足地吼道。
“房三爷是谁?”不屈不挠是我一贯的作风,没皮没脸则是我的战略战术。
“房三爷是村里辈份最大的长者,今年都八十多岁了。”她当然是一肚子的不高兴,不过,还是给了我个面子,皱着眉头地告诉了我。
“是来找您的,还是找我的?”我懂得什么叫循循善诱,我从小学五年级就用这个词造过句。
“是找我的,跟你没关系!”雷锋叔叔说:“对同志像春天一样温暖,对敌人像冬天一样残酷无情,”秀大妈显然是拿我当敌人了。
我扫兴地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我承认这个回合我输了,到末了我也没闹清房三爷来找秀大妈做什么。
这件事,就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悬念。一个太闲的人,总要找些悬念来诠释生活。趁吃午饭的功夫,秀大妈的情绪平稳下来,我终于得到了答案:原来房三爷是替秀大妈的老伴来说情的,劝她以后回去睡,别再跟老伴怄气了。至于为什么要跟老伴怄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把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都使上了,秀大妈是打死也不说。
秀大妈一个下午都在阁楼裱糊窗户,我陪着她,时不时为她拔下一两根白头发。她瞅着一屋子书,一个劲替我犯愁,这么多,多咱才能读完哪。我说,自己读不完,还有儿子,儿子读不完,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
“也不嫌臊得慌,媳妇还没有呢,就惦记着儿子,呸!”秀大妈说。我差一点把铁木儿的事情告诉她,想一想,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把话咽了下去。
我拿起一本书来翻,记起铁木儿说过一句话:书读多了,就写不出书来了,诗读多了,也一样。她每次想写诗的时候,总会让那些她读过的好句子吓得望而却步,不由得问自己,已经有那么多的好诗了,还用得着我再写吗?
的确,铁木儿出过一本诗集以后,就再也不写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读诗,像北岛啦,普拉斯啦,还有松尾芭蕉都能倒背如流。她说她现在读诗的兴趣远远大于写诗。
可惜,这些话不能说给秀大妈听,说了她也不懂。其实比较起来,我倒更喜欢听秀大妈说点什么,她说房三爷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当上团长,哦,是国民党的团长,日本鬼子一投降,他就回来了。部队上不放他,又要给他嘉奖,又要给他升官,他干脆开了小差。“文革”时县上的红卫兵要揪斗他,乡亲们把他藏了起来,没斗成。
“他干嘛要回来,家里是不是有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呀?”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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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老婆孩子,到如今,也是个老光棍。要是把房三爷的故事一一记下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