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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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
跟在一辆S600的后面穿过半个城市,汪顾晕头转向地开进一片小森林。她还在挠着下巴奇怪B城哪儿来的绿肺呢,眼前却突然开阔起来。一面被浑圆卵石围绕的如镜明湖,在上午阳光中泛着刚刚好的清澈翠绿。大湖四周,小山郁郁环抱,山外即是比山还高的松柏树林,虽说不大也不密,但无论从林外看林内,还是从林内看林外都绝看不通透。普通车辆从高速公路上开过,只能看见三层大树,却无法发现被层层林影遮蔽着的蜿蜒小路。离岸不过五十米的地方便有三幢灰顶米色大宅,两小一大,工字排开,都是双塔设计,厚重得来又不失雅致。汪顾对建筑不太有概念,但她能看出这片宅子与爱丽舍宫最像,于是暂且为其定名为“法式古典宫廷风格”——这样一个只在近郊,却世外桃源似的地方,就被张家用一爿不高不矮的小楼,长久地占住了。没有院墙围栏,没有电网警铃,更没有猎狗保镖,一个庞然大物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站在那里,不怕贼偷也不怕贼惦记,仿佛真的是天下无贼。
汪顾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低调才是最好的保护。
也许师烨裳希望她能明白更多。
S600开到楼前并没有停下。汪顾奇怪地又挠下巴,但还是跟上,直到从后视镜中看见了楼前一段长得足有三十米的阶梯她才恍然大悟,随即开始骂自己笨,骂完,她赶紧两手握住方向盘,开始了一段平路盘旋。“这啥玩意儿啊,楼前绕到楼后也至于搞得那么缠绵。抄完爱丽舍宫再抄苏州园林,你们很有新意嘛!”她哪儿晓得法国整形式古典园林就是这德行的,只不过张家为了把人道拓成车道,从整体上考虑便只得将灌木篱笆加高,叫人一头扎进去便宛如进了迷宫——汪顾顾头不顾尾地从楼前到楼后,二十码车速开足五分钟也仅仅逛了她家祖宅园林的六分一而已。瞧她家多富。可她个不争气的想的却是,这下惨了,就算有人对我居心叵测我也没法儿逃了,除非开阿帕奇来。。。
好绕歹绕,汪顾终于在一个铺着塑胶地面的室内停车场里停了车,当下有人开门落客。汪顾晕头转向地踩落地面,稍微定神,猛然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吕良伟型的帅大叔。
“顾小姐,您好,我叫邓云光,欢迎您回家。”一看就超越四十直奔五十而去的帅大叔露出一口保养良好的白牙,弯眉皱眼,笑得令汪顾如沐春风。害得汪顾都忘了提醒他自己姓汪,不姓顾,还有这里不是她家,她家在老城西区教师公园那块儿,只笑笑答了个“你好”左臂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张慎绮揽住,又听帅大叔说:“绮小姐每天都会在晚饭时提起您,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您居然跟大小姐那么像。”
汪顾本来就晕,听见这一连串的“小姐”更晕。她分辨了好久才弄清楚帅大叔口中说的“小姐”都是谁谁,敢情人家还真没叫错,缀在她顾字后面的“小姐”,乃是“少爷小姐”的“小姐”,不是“先生小姐”的“小姐”。嗯。。。那她能不能期待一会儿在现实里听帅大叔叫一回“老爷”?雷不雷的且两说了,至少满足一下她那颗从小看港片的好奇心嘛!
“咱们快走,邓叔叔最啰嗦了,等他惆怅完,我们都得饿死。”张慎绮边说边拖汪顾向前走。汪顾好心要去关照张鹏山,重点是听听张鹏山有没有被人叫老爷,可张鹏山坐上电动轮椅仿似脚踩风火轮,出溜得比谁都快,汪顾还没反应过来,那辆白色的德国轮椅已经跑到她面前三丈远的地方,张鹏山操控娴熟,一个利落的转身,惹得汪顾心中猛COW:这是要演纵横四海啊!我的红豆妹妹。
可是俗话说的好,人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美人迟暮发哥发福。张鹏山年轻的时候要想把轮椅玩转,根本不成问题,但现在,也就只有轮椅把他玩转的份了。只见他在那个利落转身之后,失去平衡的身体随着惯性骤然前倾了一下,接着倾斜角度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幸亏帅大叔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他扶住,否则他演发福的发哥都没戏,顶多能演根完美的倒栽葱。
“老板,您别急。”帅大叔将张鹏山搀回座椅间,躬身替他系上安全带。
他艰难地扯动面皮,想要挤出一丝苦笑,却终不得逞,“我不急,我是怕小孩子饿。她们年轻。”
汪顾从不把张鹏山当仇人看,当然,也不当亲人看,她当他路人甲——看见一个老路人甲如此狼狈,她理当恰如其分地动一点恻隐之心,刚好张慎绮拉着她走,她便顺其自然地来到张鹏山身边,半躬下腰问:“您没事吧?需要我为您推车吗?”她是客套,说者无心。然而张鹏山一听这话登时眼眶红透,老泪纵横,颤抖着一张半歪不歪的嘴,他激动地点头答:“好。。。好。。。”汪顾客套出个仙来,不由囧了,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总不能卖完乖就跑吧?无法,推吧。
张家的老宅委实出乎汪顾想象,既不是普通的阔大,也不是普通的骚包。一楼殿厅,扇形铺开的楼梯与三乘六米的后门之间隔着半亩空地,除了中间一盏蔓藤状的白色喷水池之外,再无它物;楼梯两边也还是空,但空得十分艺术,通往侧楼的路上尽是红金相间的马赛克,几乎要晃瞎了汪顾的狗眼;顺着帅大叔的指引往东侧楼走,汪顾先得经过一扇木框与车边银镜构成的折叠门,然后走过一个十乘六米的隔厅,再穿过一面只开了洞隔音门的二十四分墙,最终方能拨开云雾见青天,进入了穹窿大顶,四壁彩绘,金白交辉,灿烂宛若天堂的餐厅里。。。汪顾这才觉得师家比张家,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她一度以为师烨裳的会馆是B城最奢侈的建筑,可谁想,那不过是张家老宅的微缩山寨版而已,好些地方学是学了,却没学像,单单廊柱上的裱花就让人觉得逊色不少。汪顾甚至在港片里也从没见过一家人吃饭还得开三张长桌的,心中虚软之余,她发誓再也不吹自己是奢侈品小天后了,否则只要身边站个张慎绮这样的N世祖,就非被活活鄙视死了不可。
“都到齐了,大家吃饭吧。”张鹏山扯着一脸别扭的笑意抬起头来面对满堂子孙。汪顾从痴愣中回神,赶紧把他推到张蕴然所在的那桌去,自觉任务完成,她刚要离开,却听张鹏山诶了一声,“小顾,你在这里坐,坐我身边,好不好?”帅大叔闻声过来为汪顾拉开一把空置的座椅,位置就在张鹏山与张蕴然之间,张蕴矣对面。曾经应该是张蕴兮的座位。
从道义上讲,汪顾其实跟这儿谁都有仇。因为在座每一位都对她亏欠良多。在这个家里,唯有张蕴兮会关心她的死活,其余人等,倘若并非希望她彻底死透,那也仅仅像张蕴然一样,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从来没有人在她还小的时候善意地想起过她。换别人来,这会儿都插腰扮茶壶泼妇大骂街了。可汪顾本就不是寻常人,她彪悍,打从爱上师烨裳开始她就更彪悍了,在趋利避害的人性本能控制下,她早于一年半前彻底催眠了自己,洗脑带洗血的根本不把自己当成张家人看,于是要说有仇,她也只跟坐过这张椅子的人和坐在这张椅子左边的人有仇——俩情敌!张蕴兮死了,她不好再去仇视一个死人,再说毕竟有着生身之恩。可张蕴然。。。她讨厌瞧见那张与自己长了有八分像的脸,特别在今早遇上那档子事之后。
“呃。。。我还是过去跟小七一起吃吧。你们聊事情,我不方便听的。”汪顾故意露出尴尬的笑意,以显示她身为陌生人的不自在。可张鹏山一颤一颤地低着头,哪里还能察言观色。万分艰难地从轮椅控制杆上将手挪开,他握住了汪顾垂在身边的手,“你不愿意看见我,是我活该。。。可今天是你外婆的忌日,如果你能坐在这里,她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开心的。”
汪顾觉得有些烦,她凭什么给个莫名其妙的人当孙子。可话说回来,人这一辈子,总得当那么一两回孙子的,她只是相对较惨,比别人多当一回,看在“人死为大”这句古训的份上,她只得逆来顺受地坐下了。张蕴然今天心情不错,烟丝里夹着点点香草薄荷的味道,汪顾礼貌地冲她笑笑,她却皱起鼻梁朝汪顾做了个不太明显的鬼脸。汪顾一愣,她便无声地笑起来。
饭桌上一席人等沉默不语地大吃大嚼略过不表,只说汪顾摸着个圆鼓鼓的肚子好容易熬到了早餐结束。张蕴矣放下餐巾立刻安排人摆起香炉,汪顾这才发现原来这餐厅不仅是个人吃饭的地方,同时也是鬼吃饭的地方——十七八块黑檀灵牌在一面汉白玉制成的中式浮雕龛架上一字排开,大概清早已经有人拜过,所以龛架下的供桌上还摆着鸡鸭鱼肉,只是大香烛都还没有点起来。汪顾虽不封建迷信,但也见过人家拜祖宗,见此情景,不由有些奇怪:不应该是插香点蜡,祖宗先吃,等香烛烧完了活人才开饭么?
“家里有信基督的,所以不能一切都按国内规矩来。”张蕴然茶足饭饱,从鼻间悠悠地喷出一股青烟,汪顾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便见隔壁长桌上的张慎翼站起身来,接过帅大叔手里的三炷香,恭敬地跪落龛前。“不管内外,从大到小,你排老三。顶头两个表哥。”张蕴然继续喷烟。
汪顾一听这话也知道张鹏山是算着让她认祖归宗了,遂急忙撇清干系,以明不入祖坟之志。摇摇头,她瞪起眼睛,努力使自己的口气显出笃定,“虽然不想激化矛盾,但我不拜。我姓汪来着。要拜也是拜汪家祖宗灵牌才对。”
“那你跟老头子说去。我不管。除了你妈跟我妈,我谁也不拜。”张蕴然目视远方低声答道。
汪顾眯起眼睛看龛架,但因太高,她怎么也看不清灵牌上的字,“我亲妈的灵牌也在上面?”
“你在开玩笑吗?”张蕴然不明所以地瞅了汪顾一眼,“不在上面,难道要当孤魂野鬼?话说她倒是想当孤魂野鬼呢,问题是她爸不肯。。。”两人正交头接耳得起劲儿,汪顾摆在餐桌上的右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汪顾奇怪地转头,打眼便是张鹏山又瘦又拧巴的脸。
张鹏山落到这般田地,也该有自知之明了,他知道她命令不了汪顾,只得用一种近乎于谦卑的口气,与汪顾商量道:“你也拜拜吧,好吗?”
和谈
汪顾的心眼儿虽然不多,但也不缺。相较师烨裳林森柏这类财大气粗的任性大小姐,她足算得上圆滑世故。在一番来龙去脉之中思忖片刻,她当即决定折中——她拜,但只拎出张蕴兮一个牌位来拜。其余的一概不拜。这就不算认祖归宗了,顶多算是承认血缘。如此,她对自己,对师烨裳,对汪家都算有了交代,就算张家这边嫌她礼数不周,作势反弹,按她想,以她今天地位,若要强硬压住,并不是难事。况且张家拜归拜,却不讲究,既然都能人先吃鬼后吃了,那她站到偏位去拜他们应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琢磨完毕,汪顾也学着张鹏山的样子,鞠下腰身,小心翼翼地商量道:“我只拜我亲妈,好吗?”
张鹏山落魄至此,又有大仇在先,想来汪顾还跟他有商有量就是给他面子了,遂赶紧用力牵动头颅,一点,再点,嘴里连声应:“好好好。。。”
不多时,汪顾站在龛架最右侧的一块灵牌前,立地三鞠上完香便觉任务完成,自己可以滚蛋了,可谁想张鹏山那儿还有话要对她说。帅大叔推着张鹏山领她一路来到后花园,她先被洋洋百亩的整形式法式园景镇住,后被高达十余米的水景工程吓着,一瞬之末噤若寒蝉,还以为自己身陷白色恐怖,罪名通共,被特务们压着来到了戴笠的院子里——她心内自艾自怜,苦大仇深,将那种种惨痛想象得分章分段,可就光没想到由于张家从不放过任何可用作抵押的财产扩充公司资本,这老宅子一旦遭到瓜分,则有百分之四十五是她自己的。此时,张鹏山再老也只不过挂名,事实上的戴笠,正叫汪顾。
一行三人慢悠悠地来到一放苍叶成影蔓藤连天的水上木亭里,帅大叔将张鹏山的轮椅固定在木桌旁,问过汪顾需要什么饮品之后便匆匆离开了。汪顾的视线追随帅大叔身影去到一个完全变色玻璃搭成的椭圆形日光房里,惊得下巴又是一掉——这等好物,里面居然不种名贵花草,不养珍禽野兽,只用作室外吧台和观景之处。汪顾想起当初给自己的小公寓装修时,光是房间窗户那一小块中空的七彩变色玻璃就花了她几千大洋,再看这些玻璃更是热弯拉丝蚀花冷雕无所不用其极,价钱自不可同日而语,惊悚到达极点,心中又在呐喊:这帮死有钱人,通通该被抓出去斩首!车裂!腰斩!炮烙!剥皮!凌迟!枪毙八回!每回五分钟!
就在汪顾宛如精神分裂那般热情洋溢地诅咒自己时,张鹏山开口了,“我。。。”汪顾忙把头转回来。
由于天气渐暖,她随手脱掉自己的驼绒风衣,露出了白色长裤和黑底金纹的叠袖衬衫。受到师烨裳的影响,她穿衣服也开始不讲究起来,衬衫下摆没有束进腰里,就这么松松地敞着,袖口和尖领各自反白。叠袖上的海星形袖扣是师烨裳送的,统共三副,一套纯银可以配休闲装,一套三色金可以配公务装,最后一套玛瑙搭绿松没脾气,配什么都行,今天正戴着,鲜红翠绿,在纯白的底子上极其显眼,看得她心里甜了一阵又一阵,一直甜到嘴里眼里。张鹏山放松时脑袋是歪垂着的,视线刚好停在她的袖扣上。她被瞧得不好意思,干脆解开袖口把袖子卷了上去,一时就显出整副长手长腿直肩窄腰的健康样子。张鹏山知道汪顾不自在,随即将视线移向木桌,脑袋也由耷拉向左改为耷拉向右,口气犹豫道:“你、你先坐吧。上午。。。有事忙吗?”
在清敞惬意的环境里,汪顾舒舒服服吸了几口气,彻底放下心防,将风衣折放到木桌上,大方落座,“没,下午开会而已。问题不大。您有什么就说吧。”张鹏山费劲儿地点点头,扯动面皮又要笑,汪顾看他可怜,便拍拍他搭在轮椅扶把上的枯瘦老手道:“您不用客套。我也不喜欢察言观色,您该怎样就怎样吧。随意。”
张鹏山低声叹,叹完就把轮椅转向一片辽阔园景,省得惹汪顾不舒服,“你。。。你怎么能这样豁达。当初是我亲手从蕴兮怀里抢了你让人送去福利院,你难道不恨我?”
汪顾最近总有预感,这番对话迟早要来,所以应对之辞早已想好,不假思索即可脱口而出,“没有爱,哪儿来的恨。我听师烨裳说古就像听天书,一点儿感触都没有,您不要我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我爸妈视我己出,从没亏过我吃喝好玩。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把我当亲孙一样,跟我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一视同仁,况且现在看来,我没长在您家真是幸福,我还应该感谢您呢。要是长在您家,我怕我除了钱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到“您不要我”的时候,汪顾忍不住,还是泛起了一点心酸,不过心酸的理由很不悲情,甚至有些欠收拾:我待人诚恳,待事认真,阳光向上,健康活泼,如花可爱,美丽动人,聪明伶俐,善良豁达。。。像我这么好的娃儿,你不要,多的是人抢呢!全天下论综合素质,比我强的也就一个师烨裳,可你看她爹养娃养得那叫个呕心沥血满头包,哪儿像我,吃糠咽菜都能长大,哼!悔死你个不识货的老盲公!
“我这一辈子,最怕两件事,一件是家族生意破产,一件是与你重见。前者为重,后者次之。当天见到你,我惊得魂不附体。可这场大病之后我才发现,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能活着见到你。”说着说着,张鹏山的背影再佝偻许多,像是自卑,又像是放心,“如果再见不到你,我真的死不瞑目。”汪顾好笑地挠挠头,问为什么。张鹏山原地掉转了轮椅,脸上竟带着足可谓之欣慰的笑意,“张家,你这一代的孩子,除了你,全完了。我在病中时,浑浑噩噩,仍不把你当成家人看,我担忧张氏落进你的手里就要改名换姓,不再是我张家家业,我想把张氏夺回来,钱,不是最大的问题。但翻来覆去的,我竟没能从家里找出一个能从你手中夺回张氏的后生。你这一辈近三十人啊。。。居然一个也没有,全是败家子。一旦蕴矣蕴然老迈,张氏不出三年就要亡。有你,张氏就算不姓张,却不会消失,我也就能放心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对祖宗有个交代。”
汪顾从张鹏山的话里听出了绝望,但透过绝望,汪顾了解了他的不悔。
她该恨他的,至少应该在这一刻恨他。一个禽兽不如地抛弃了自己血亲的人,还敢这样坐在她对面陈述因果,真是不知廉耻得直叫人犯恶心。
可问题是汪顾对他的印象,剥掉这层薄如蝉翼又事不关己的恶心以及师烨裳那寥寥几语的前情告知,其余,皆是空空如也,没有印象。一旦抛弃了众多被文艺作品放大的激烈感情,汪顾便自然而然地心如磐石意似流水,对他堪称千百万个无感。从某种程度上比较,他在汪顾心中的地位甚至远不如张蕴然。毕竟张蕴然还能激起汪顾的危机感,而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了,稍一动怒就要一命呜呼,就算汪顾想要矬子里面拔大个地拔谁出来磨牙,也绝不是他。
“您放心吧,我不恨谁。我没有很强的私人感情,自然会为了自己努力经营,却也不一定会把张氏折腾成什么样。在商言商,我只希望和张氏的其他董事保持公务合作关系,且只保持公务合作关系。”汪顾签合同一样地严格限定接触范围,这就算把底线亮出来了,“从事业角度,我希望张家好,因为只有张家好了,张氏才能发展,我才能发展。我要养家糊口的。大概你们也知道我家那个从来难养活,不赚钱不行,一颗袖扣就六千多了。所以请您放心,我对张家绝无一星半点儿的恶意,搞垮张家我也会垮,我和我家人都是穷惯了的,可师烨裳受不起穷,我想要给她最好的东西,就只能盼着张氏好。”汪顾做完说服工作,顿觉口干舌燥,帅大叔恰在此时端过茶来,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