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顾来时惜今朝-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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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惜奈冷下眉眼，迅速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他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得思路清晰，保持理智。
　　乔忍把自己扔进工作里，这一天都转来转去，忙上忙下，甚至连午饭都干脆省了，因为吃饭的那个空隙她就会闲下来，然后不得不与自己的脑袋争吵。
　　直到实在饿到不行，乔忍才收拾了东西，下班去吃晚饭。
　　11
　　晚上回到房子里，坐在单人沙发上静静地发呆，那些不断往她脑海里奔来的画面，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乔忍需要听到声音，需要手头上一直忙个不停，便干脆塞上耳机，继续做那些在公司没处理完的表格。
　　乔忍一直自认为有强大的自我麻痹功能，什么事情发生了，她也可以告诉自己并没有发生。
　　撞多少次南墙，她也不要回头。
　　有些人是这样的，一生中执着的东西少之又少，放弃一个就又少了一个，再也没有的了。而乔忍，绝对是这类人当中的佼佼者。
　　真有意思，大多数的年轻女孩都在等那个还未来的人，她却在等一个永远忘不掉的人。
　　那就这样，一直追下去吧。
　　往前走，不要回头，知道吗？
　　这么想着，乔忍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睡去。
　　第二天早晨，路过公司楼下的星巴克，乔忍想了一下，没进去。
　　成惜奈还没下车，眼角余光就瞥见了那个站在公司门旁的人，突然间觉得今天的天气还不错，眼前的事物也没那么死气沉沉。
　　乔忍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昨天看见你把周瞳兮的咖啡拿过去了。”
　　成惜奈的眸里无波无澜，却也无冰无霜，看了她一会儿才问：“周瞳兮是谁？”
　　“啊？”乔忍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这个人可能一天收了七八杯咖啡，怎么会记得所有人的名字，说不定连她的名字也不记得。
　　她大着胆问了一句：“那，那你说，我是谁？”
　　成惜奈看着她，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想骗自己。
　　“乔忍。”
　　乔忍不可抑制地笑了，又故作严肃继续说：“周瞳兮，就是昨天站在这里给你递咖啡的那位女员工，而且你一样收了。”
　　就像每天收了我的咖啡一样，你也收了另一个人的咖啡——乔忍觉得，他这么精明，岂会不知这句潜台词？
　　“我没喝。”
　　“你、你不喝，为什么要接她的咖啡？”
　　“不拒绝也不享用，是划清界限的最好办法。”成惜奈说着，同时几乎可以猜出来她下一句话要问什么。
　　“那你，我————”
　　“摩卡，英式拿铁，密斯朵，香草拿铁，热巧克力，卡布奇诺。”成惜奈打断她的话，逼近一步低头看着她，然后在自己说出下一句话之前突然笑了，“之后每一天，都按照这个顺序循环。如果没记错，今天是卡布奇诺。”
　　乔忍承认自己愣住了，他说这个，是在证明他每天都喝了她的咖啡；也是在告诉她，他没有要跟她划清界限。
　　还有，她今天本来是要买卡布奇诺的，但是因为昨天的事，所以她……改变了主意……
　　乔忍把手里的冰矿泉水递上去，眼神躲闪地说：“……你，你没记错，但是我改变那个顺序了。”
　　成惜奈接过来那瓶矿泉水，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又迅速收回去。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看了她一眼就进了公司。
　　乔忍久久地站在原地，把他的话从头到尾连起来重复默念了两遍，确定自己理解无误之后，神采飞扬地去设计部上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看文愉快。

☆、疑惑

　　1
　　乔忍始终相信，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过去，有些不可言说，有些美好成伤，有些宁愿忘掉。
　　正如那些曾经击倒过她的东西，成了心里的鬼，总在她即将要获得快乐的时候跳出来。
　　那一块记忆让她变成胆小鬼——“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
　　乔忍隐约知道，程惜也有这样一些东西藏在心里某个角落，所以才会有如今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成惜奈。
　　但乔忍永远都猜不透他这段时间的若即若离、时远时近，她觉得自己缺席了程惜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几年，以至于现在一点都不懂他。
　　每天早上依然会有咖啡和“早安”，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过，甚至连一句“早安”都没有回过。
　　其他时间，乔忍就没有任何机会见到他了，也不愿去他办公室找他，总觉得时机未到。
　　但若问自己到底在等一个什么时机，乔忍也答不上来。
　　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出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抱住他，更不知道哪个场景下的亲吻会浪漫一点。
　　一切凭着直觉来，一切听自己的心。
　　他不主动，她多走一步就是了，谁让她更需要呢？
　　谁让乔忍更需要程惜呢？
　　2
　　Mary通知乔忍说，总监明天就回来。乔忍把前几天完成了的工作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确保无误后才下班。
　　十一点多，公司楼下已经没什么人经过了。上海的夜依旧繁华，繁华中透着凉意。
　　乔忍习惯性地去数B棟的楼层，数到二十一楼时却发现那里漆黑一片。她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欣慰，那人身体不好，都这个点了，是该下班回去休息了。
　　但这时，那辆银色宾利驶过来，在公司门前停下。乔忍下意识去看，然后就看见了从公司正门出来的程惜，她的心律突然漏了两拍。
　　“程……成先生。”乔忍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过来。
　　成惜奈当然看见了笑靥如花的她，但他没停下也没说任何话，只是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她喊他，然后打开车门上了车。
　　就这样？
　　像回应每一个普通员工一样回应她？
　　乔忍呆立着，脑子里一大片问号。
　　到底是她会错了意，还是她想多了？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以至于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3
　　第二天，欧文回来时，许易钦的主题服装发布的日期也定下来了，下个月一号在GD专用秀场举行。
　　关于程惜的疑问，在乔忍心里缠绕着，几乎要把她折磨得疯掉。乔忍挺想找个机会跟许大设计师聊一聊的，可是看着他正意气风发忙得很，便也不好打扰他。
　　欧文回来后，一直没什么动作，之前乔忍听Mary说，他是去纽约总部那边谈合作的，那时Mary还担心，总监会不会直接留在总部不回中国了呢。
　　几天之后，欧文把两位助理叫进办公室。
　　“广州的王氏投资集团有意投资我的个人独立品牌，洽谈时间约在下周一，到时我抽不开身，需要一个人代表我过去探一下对方的诚意。”
　　Mary和乔忍听完他的话，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总监的意思，是在考虑离开GD，建立自己的个人品牌？
　　众所周知，欧文大师就是GD服装公司的魂。至少，乔忍在设计学院念书的时候，那些教授都是这么认为的，直接导致学生们也这么认定。
　　难以想象，没有了欧文大师的GD会是什么样子。
　　欧文见她们不说话，又说：“这个想法目前只是在讨论阶段，真正实施与否取决于很多未定的因素，所以才让你们帮我去谈一下。”
　　其实Mary和乔忍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惊讶，她们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糟糕到了总监需要考虑离开GD的程度。
　　尤其是乔忍，她一直觉得，即使许易钦风头正劲，也无法撼动总监在GD的地位。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欧文的想法却完全不是这两位助理想的那样的，他在GD的地位也没她们想得那么岌岌可危。他只是隐隐觉得不安，好像自己近来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控着一般。
　　乔忍听见总监说那个王氏投资集团在广州，想了想，便自告奋勇地说：“总监，我可以试一试。”
　　欧文大致知道她的斤两，看了她一眼，便同意了。
　　Mary出去后，欧文又给乔忍交代了一些事项。最后，让她不必强求，按她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就好。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之后，乔忍想，这真是件挺奇怪的事。
　　她好像永远都站在这个圈子之外，看不太懂每个人的抉择。
　　4
　　下午，乔忍送东西去外面，刚出电梯，就看见迎面走来的几位公司高层，程惜也在其中。
　　乔忍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秒，可他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而过，连一秒的停留都没有——没有刻意躲避，更没有留心多看，就只是不带感情地掠过，像看这世间万物中任何一物那样。
　　乔忍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看着他的背影，却看见了一片雾。
　　乔忍回来时候，走到设计部门口趔趄了一下，摔倒之前被一双手扶住。
　　“我说乔乔，你这是魂儿丢了？”许易钦调侃道，扶她站稳了才放开手。
　　的确是丢了魂，乔忍心想。
　　“你又收到我一句‘谢谢’了，许大设计师。”
　　“是吗？那还真是许某的荣幸！”许易钦边说边夸张地笑了，笑过之后，发现乔忍的脸色确实有点不对劲，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像朵蔫掉的花。
　　他想着，这怎么着也是某人在意的女孩，便试着问了一句，“乔乔，现在有空没？去喝个下午茶怎样？”
　　“现在？”乔忍把自己的工作想了一遍，问，“又是上次那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公司指令，设计部一切人员的工作都以配合这一季主题发布为主’。”
　　“公司指令，设计部一切人员的工作都以配合这一季主题发布为主。”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一笑，就去楼下喝下午茶了。
　　许易钦边吃着点心，边观察着乔忍的神情，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乔乔，你真不打算跟我说说？”
　　乔忍托腮，“我从上星期就想跟你说了，但一直没组织好语言。”
　　其实她是在犹豫该不该问，因为她不确定许易钦认不认识程惜——她认识的那个程惜。更害怕许易钦不在那人的“安全范围”内。
　　“看来还是跟我有关的大事？”许易钦半信半疑。
　　乔忍低头，拿小勺轻轻搅着茶里的砂糖，故作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知道，总顾问成先生他……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吗？”
　　许易钦转着眸，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图和心思，不禁暗叹道：为什么讨人喜欢的聪明女孩都看上程惜了呢？上天总是不让自己这种优秀的人拥有绝好的女人缘……
　　“乔乔，我也认识程惜。”许易钦喝了口茶，看着她说，“前程的程，珍惜的惜。”
　　乔忍立刻抬头，眼中笑意涟涟，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重复问道：“他最大的爱好？”
　　“画画。”
　　“那我之前问你，你怎么说不认识？”乔忍可没忘记上回在他设计室里他是怎样答的。
　　许易钦这回不知道怎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啊，因为那时候他也不知道乔忍在不在那人的“安全范围”内。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说说你目前的烦心事吧。”许易钦只好绕回最开始的问题。
　　“我的烦心事，就跟他有关。”乔忍低眉，“你说，一个人出于什么缘故，才会对另一个人忽冷忽热？”
　　想了想，她又改口道：“不对，是一直冷，然后出其不意暖一下，然后又一直冷。他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
　　许易钦看着她惆怅，一时答不上话，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因为许易钦承认，他也不太懂程惜。
　　5
　　之后几天，乔忍早上给程惜递咖啡的时候，都期待着看见他不一样的反应。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跟那个她在GD第一次见到的成惜奈，没什么不同。
　　那天许易钦说，在成惜奈身后是庞大的故事，而真相又繁杂，我也只是了解一部分而已；而你还不知道，便一定是他不愿意你知道。
　　乔忍懂的，要瞒住一个人，可以有一千种办法。她不知道，是时机未到。所以当下也没追着许易钦问。
　　但是他的忽远忽近，伤了她的知难而进。
　　周日那天晚上，乔忍先给母亲打了电话，说自己明天回家一趟，然后动手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收拾到一半，想起什么，给Mary打了个电话，拜托她明天早上买一杯香草拿铁交给B棟的前台工作人员，后天早上换成热巧克力。
　　此时，外滩别墅里，陈国强看着眼前这个长刘海、衣着潮流的年轻人，甚是怀疑此人到底是不是少爷的朋友。
　　在陈国强的印象中，少爷交友的品味，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许易钦知道程惜的家世复杂，但突然冒出一个五十多岁、一脸严肃、又非亲非故的男人恭维地喊着程惜“少爷”，他还是挺意外的。
　　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才会被人称为“少爷”？
　　往细了想，岂止复杂，简直高深。
　　“陈伯，不用帮我倒了。”成惜奈边下楼边说。陈国强收住正要往第二个酒杯倾下的红酒瓶。
　　许易钦坐在他沙发上，拿着酒杯看他，“怎么了这是，酒都不喝了？”
　　成惜奈没答他，对陈国强说：“陈伯，广州那边就有劳你了。”
　　陈国强应着，然后出去了。
　　客厅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许易钦终于忍不住了，“不是……程大爷，你还真是‘爷’啊？”
　　“以前家里的管家，在里面待了五年，前阵子刚出来。”成惜奈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着，“让他先回广州，以后有个接应。”
　　“你以后，真要回广州？”
　　“难道留在这里陪你们玩？”成惜奈睨了他一眼。
　　“那我呢？对你还有用武之地吗？”
　　“这件事之后，可能就没有了。”
　　“那更好，我就功成身退了！”其实许易钦也知道不太可能，先不说自己根本不了解程惜家里的那些渊源，帮不了什么；而且，眼前这个人是不会把他扯进去的，他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也有自己的设计前途，不能不顾。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跟你说一下比较好。”许易钦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把酒杯放下，语气认真起来，“这几天你注意到乔乔的神色了没？你可是罪魁祸首。”
　　成惜奈看向他，“是吗？你注意到了？”
　　“我……”许易钦总感觉他的语气多了点什么，关注点也放错了位置，“人家小姑娘跟我说的，你的态度冷多热少，总把她当成陌生人，她很困惑。”
　　“她亲自，跟你说的？”成惜奈垂下眸。
　　许易钦不理他的问话，“别跟我在这儿装啊，网球练习室那会儿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怎么在外面就能装得那么好？”
　　许易钦很想甩自己一巴掌——装，谁愿意装？自己说这话，可不是让他心塞么？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客厅里静默了良久。
　　“我狠心，只是因为我够贪心。”
　　“但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的贪心，否则我所有的狠心都会失去意义。”
　　成惜奈留下这两句话，就上楼去了。
　　许易钦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寡落的背影，什么都说不出。
　　6
　　乔忍回到广州的时候，先回了家一趟，匆匆整理一番，然后去咖啡厅里见王氏投资集团那边的人。
　　其实乔忍心里是不怎么欣赏王氏集团的做法的，他们先是给许易钦在GD的独立设计室注入巨额资金，让许易钦取代了欧文的主设计师位置；如今又表示要投资欧文的个人品牌。
　　这前后做法连起来看，就是想把欧文从GD挖出来。但乔忍不明白的是，王氏集团在这中间能得到什么利益。
　　乔忍坐在装修雅致的咖啡厅里，暖气萦绕在周身，心里把一早准备好的措辞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当对方的人在对面位置落座的时候，乔忍是真的自乱阵脚了。
　　乔忍以前常跟母亲看财经新闻，一眼就认出了在对面落座的人，就是王氏集团的太子爷兼副总裁——王安梓。
　　她没想到，在投资界堪称翘楚的王氏投资集团，竟然会这么重视与欧文总监的合作。
　　而且，这位王氏副总裁比电视上更具成熟风度，利落硬气的板寸头，衣着闲适，举手投足都稳重又自然，一双丹凤眼又中和了他身上典型的男性气质。
　　乔忍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装扮太过随意，如果眼影和口红加深两分，此时会更有底气。
　　她站起来，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欧文总监的助理，我——”
　　“乔小姐，”王安梓明显一早知道她的名字，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与她握了握手，“请坐，我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讨论合作内容。”
　　乔忍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极其不自在，也被他的先发制人堵了后路，他这么一说，使得总监的位置由主动变为被动，好像非得与他合作不可。
　　“王先生，总监的意思，是希望我——”
　　“既然欧文大师让你前来，我相信乔小姐有一定的自主权。”
　　又被打断了，乔忍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好点头说是。
　　“王氏集团的诚意是……”王安梓盯着乔忍的眼睛说道，“资金上的一切要求由你们提，其他的完全可以按照市场规矩来。”
　　乔忍心里震惊，这哪里是诚意，简直是在砸钱。
　　王安梓见她显然被吓住了，心里轻轻一笑，起身说：“乔小姐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王某就先告辞。合作愉快。”
　　这？！就这样？乔忍也赶紧站起来，“王先生，虽然总监没能亲自前来与你商谈，但与贵集团合作一事，他已全权交给我处理。”
　　王安梓“呵呵”笑了一声，目光如炬，说道：“所以……乔小姐还有其他要求？我们可以放在合同上谈。”
　　“我没有其他任何要求，因为我代表总监给王先生的回复是——谢谢贵集团的欣赏，但我们很遗憾，不能接受投资。”乔忍认真郑重地说，直视着他犀利的双眼。
　　王安梓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乔忍，回了一句“我等待你们的正式回复”，然后就风度翩翩地离开了。
　　一句话，既否认了她的回复，又把全部抉择权抛回给欧文。
　　乔忍重新坐下来喝着咖啡，手心的汗还没干。
　　这个人，真的是久经商场的资本家，每一个眼神都犀利得可怕，每一句话都扣着对方的命门，把她这种职场新人杀得措手不及。
　　但乔忍隐约觉得，王氏集团这次的投资，诚意得有点不真实。那样的条件，对任何一位设计师来说，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在分分利益必争的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