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顾来时惜今朝-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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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见过的脸,颓然道:“对不起。”
这句话之后,秀场内的扬声器突然被切断声源,场内达到了沸点,媒体记者个个都争相向各自的总台汇总报导,甚至已经有人猜出这是发生在GD办公大厦某处的对话,匆匆派其他记者赶往现场。
许易钦站在旁边,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欧文大师,接下来的事已经脱离我的掌控了,看各自的造化。”
“你什么意思?”欧文隐约觉得自己被暗算了。
“我的意思,你看楼下。”
欧文疾步走过去,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向公司楼下,只见大批记者正在跟保安人员沟通对峙着,场面混乱,估计用不了多久,记者就会上来这里。
他转身愤然地看向许易钦,“你不是说——”
“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他看着自己设计出来的烟雾文竹系列被你光明正大地拿去标榜自身,是如何感想的。”许易钦冷眼看着欧文。
“够了!我已经承认了,也已经道歉了。”
“还没结束呢。”程惜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突然朝着他狠狠地挥了一拳。
欧文身体一歪,站立不稳,唇角渗出血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这份愧疚他背了五年,没想到是以身败名裂的方式来得到解脱的。
他听着记者们涌出电梯的声音,闭上眼睛,五十多年的人生在脑海里缩成几幅画面,一一闪现,此为沧桑。
5
下午三点多,全公司都因为这件事炸开了锅,唯独设计部里的乔忍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她早餐没来得及吃,午餐忙得没时间吃,现在还得守着总监办公室,已经饿到两眼发昏的程度了。
另一边,程惜和欧文被各大媒体记者围着;许易钦从记者堆里脱身,赶往自己的秀场主持局面。
很快,有人挖出程惜的真实身份——根本不是自小在美国长大的华裔经济学家成惜奈,而是前中央政治局委员、商务部部长程利来的独子程惜。
接着就有很多政治媒体、经济媒体等闻风赶来,加入这起原本只有时尚媒体关心的盗取创意事件,短短一两个小时,网络上就争相传出铺天盖地的各种报道,一时间成为最热的话题。
GD派出的公关人员根本处理不了当前的局面,整栋办公大厦都成了‘重灾区’。
下午四点,乔忍感觉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刚站起来准备去冲杯咖啡喝,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
“喂,Mary。”
Mary正在人声嘈杂的秀场内,走到角落还是很吵,“鲛鲛,你没在总监身边吗?”
“我在设计部啊。”乔忍放下杯子。
“……你快去帮忙把总监带出记者群吧,”Mary有点犹豫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还是他助理,就当最后一次吧。”
乔忍听着Mary的语气有点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不知道吗?!”
“我——”
“快去看新闻,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总监他在B棟最高层的廊道那里,你边去边看!我这里还忙着,等一下就回去。”
乔忍挂了电话之后,收拾了一下,出去之后才发现每个人都在讨论着什么,她进了电梯,赶紧拿手机浏览网页。
脑袋在短短几分钟内接受了太多信息,什么“欧文大师盗取学生作品”、“五年前烟雾文竹系列的真正创作者竟是一位二十岁学生”、“前中央政治委员兼商务部部长的遗孤在上海GD公司现身”、“程利来之子消失五年后首次在国内现身”、“程家少爷曾是服装设计天才?”、“时装界‘鬼才’欧文大师盗取官二代作品?”…………
乔忍跌跌撞撞地走出A棟,赶到B棟大厦,进了电梯之后继续看,她承认那些字眼套在程惜身上让她觉得无比陌生,报道里的那个人,果然、根本、一直……都不是她认识的程惜。
遗孤?程家少爷?被开除党籍后在狱中死去的程利来的独生子?作品被盗取的服装设计天才?双手被废?
电梯里很多扛着摄影机的媒体人员,乔忍站在拥挤沉闷的人群中,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颗颗炸弹,胸中却闷得喘不过气来。
那些事,她从来都不知道。
而她知道的方式,竟然是看见新闻报道。
全天下最讽刺的事情莫过于——用六年的时间去喜欢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
她一无所知,却高喊喜欢。
乔忍,乔忍,你真好笑。
6
到了吵吵嚷嚷的顶层廊道时,乔忍早就忘了Mary的话,此刻她所有的冲动,都只来自于求证。执拗地要挤进去看看,看看那个程惜是不是和她认识的程惜有着同样一张脸。
即使答案早就明了,但她不愿承认事实。
层层记者围在外面,还有很多公司的工作人员混在其中,场面很是混乱。
处在中心的程惜已经达成了今天的所有目的,他微皱着眉,在几位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渐渐从记者包围圈往外走。
乔忍身板单薄,又饿得头晕,情绪飘摇,终于挤进去的时候,只来得及匆匆一瞥那人的侧颜,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流的冲击声。
“程惜。”不怎么大的声音,却被他听见了。
程惜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完完全全的冷漠与陌生;乔忍的胸间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她晕倒的那一刻,他额角青筋都在跳,程惜拨开人群想过去,又看见她身后不远处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强抑下自己的情绪,继续往外面走。
程惜再回头时,乔忍已经被安全带离了人群,他松下一口气,整了整衣服,在一片混乱之中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7
“程惜,你父母为什么不让你学美术啊?”
“因为他们觉得,如果我学了美术的话,气质跟全家人就完全不搭。”
“啊?这是什么逻辑?那你家里人气质都是怎样的?”
“他们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整一个流氓团体。”
“骗人,你总不说真话!”
…………
乔忍知道这是梦,是回忆,是那些她被隐瞒住的曾经。但她就是睁不开眼睛,眼角流出泪来。
“乔乔,乔乔,你醒醒。”有人摇着她肩膀,把她从梦里带出来。
乔忍睁开眼,看见陈妆的微笑,抬手摸了摸额头,问:“你、你怎么在这?这是哪?”
“医院。你刚刚在记者群里晕倒了。”陈妆给她端了一杯水。
“谢谢,”乔忍起身,头还是晕的,接过杯子喝光了水,“你送我来的吗?”
“是啊,我那会儿刚好在那里。”
“谢谢。”
乔忍心里有点失落,一时也不想说话。想想也是,他把她当陌生人,她也根本不了解真正的程惜,怎么会是他送她来的呢?
“医生说你血糖过低,要先输完这瓶才能回去,”陈妆拿了个苹果削着,“是不是早餐和午餐都没吃?”
乔忍靠在床头,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天都已经黑了。想起什么,从包包里摸出手机,继续看那些新闻。
此时欧文已经离开GD飞往纽约了,他看着云天翻滚,想起五年前那个夜晚。
那时候还有两个星期就是GD新一季的主题服装发布了,他却完全没有一点灵感。烦闷之时,无意间翻到一个学生入学申请里附带的作品集。没有天马行空的款式,烟雾与文竹主题,每一个细节都灵气充沛,文竹是中国风元素,搭配烟雾状设计,空灵飘逸。
彼时欧文越看越心动,这样的作品,如果作为这一季主打,反响怎会平平?刹那间,他被自己的想法击中,然后恐惧、挣扎、犹豫、下决定。
他去网上找了这个学生的资料,却没发现任何称得上特殊的履历,看来只是一个毫无背景来Parsons求学的普通中国学生。
他当即写了信,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拒绝了那个学生的入学申请,把他的作品集留了下来。
没想到那个烟雾文竹系列一发布,就引起了全球追捧,他也被送上了个人设计生涯的二度巅峰。
之后的五年,在服装设计这条路上走得越远,欧文越是感觉到内心的疲惫。他有时也会想到那个从未谋面的年轻人程惜,然后疲惫感就更重。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像是一场噩梦,唯有那句“对不起”,他是真心实意说出口的。
欧文知道自己设计生涯的所有光辉都将被这次的事情掩盖掉,今后的时装界,人们提起他,只会记得盗取学生创意、剽窃作品、功利心等这样的印象,再也没有那个光鲜亮丽的服装设计“鬼才”之称了。
许易钦把自己的服装发布完美收场之后,并没有如外界猜测那般接替欧文的时尚总监一职,而是表示,将回美国全力发展自己的个人品牌。
程惜那里就精彩了,几乎每个新闻版面都有他。要知道,在国内,只要跟“官宦子弟”、“失踪”、“天才”等词语联系在一起的人,总是外界的瞩目焦点。媒体把他父亲当年受审的事翻出来重新写,又猜测着他这五年是如何独善其身的,为什么要用“成惜奈”这个身份归来,又为什么不继续服装设计而是转行入经济学、双手被废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管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只要有人看,他们就写。人们也只是在议论风口处寻得谈资,只要是热点,他们就看。所谓背后,所谓真相,又有几个人愿意去纠察?
8
程惜的所有真实信息曝光之后,就再也没有“成惜奈”这个人了。他也没有留在GD,而是在下午立刻辞了职。
许易钦忙完秀场的事,又被一众记者围着问了老半天,回到公司的时候,发现程惜早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他叉着腰站在程惜空旷的办公室里,拨他电话。
“喂,程大爷你不是吧?这么快就把我甩了?”
“谁愿意费力气甩你?我在外滩。”
许易钦开着车去外滩别墅时,心里还是不畅快的。他之前用各种渠道查过程惜的真实家世,却一无所获,如今媒体记者随便挖挖就能挖出来,想想也知道是程惜自己默许的。只是不知道他身边哪个高人如此有能耐,能在这种信息时代将一个人的所有信息都收放自如。
他跟程惜认识之后,就再也没见他做任何跟服装设计有关的事,而是专心攻读经济学。但不可否认,程惜在这方面是天才,连他一个从小就接触服装设计的人也不得不承认。
天才与天才之间,总有常人难以拥有的惺惺相惜之意,这也是为什么这五年他一直明着暗着帮程惜的缘故。
尤其是因为他的那双手,天生拿画笔的手,是许易钦亲眼见证过的、世间最大的遗憾。
但现在,许易钦生气的是,关于程惜的真实身份,居然要由新闻媒体来告知他,简直荒谬!
下了车之后推门进去,他刚想嚷一句,却见程惜正在讲电话。
“……看着她输完液,帮我送她回家,劳烦你了。”
许易钦侧耳听着,很是不对劲。
“还有她晚餐……行,嗯。”
程惜挂了电话,抬眼看向许易钦,“怎么,你的事都处理好了?”
许易钦围着他转了一圈,眼里尽是戏谑,“跟你做兄弟这么多年,我可从没见你关心过谁输液回家晚餐之类的。”
程惜不语,把客厅里的杂志报纸都收到一边,然后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着,低头开始看报。
“你什么时候走?”许易钦也坐下来。
“明天。”
“这么着急?”许易钦想起什么,又问,“那你跟乔乔呢?”
“你还有事吗?”程惜开始逐客。
“有,”他认真道,“我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其他事情,但我可以理解你,也会跟你做一辈子的兄弟。”
程惜抬起头来,突然笑开,“矫情了,许易钦。”
“还有,我觉得我们乔乔是真的很好,你要是哪天不喜欢人家了,记得告知我一声,我会立刻从美国回来把她抢走。”许易钦开着一本正经的玩笑,心里想着:我就不信你这么沉得住气。
“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追求她?”
“我、我那不是让给你吗?”
程惜不答话,客厅里静默了一阵,然后许易钦听见他说了一句。
“她不是你能让的。”
我程惜放在心里的,即使是兄弟,也没有说“让”的资格。
9
陈妆看着乔忍用过晚饭之后,才把她送回家,两人在小巷里走着时,陈妆问她:“乔乔,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是个好问题,乔忍今天竟然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目前也不知道。”
“我听一些小道消息说,我们公司的前经济总顾问,在广州有个什么投资基金会,好像会回去那里,看来是有点背景样子。”陈妆边说边看她的神色。
“广州?”乔忍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问道,“他不是在北京长大的吗?”
今天的新闻早就把他的履历挖了个遍——从小在北京长大,父亲在中央任职,母亲¤╭⌒╮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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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岁时不知为何被送到广州读了一年高三,二十岁时因家中变故被送到美国,无缘Parsons设计学院后去了康奈尔读经济学,五年后以经济学硕士身份毕业,后来进入GD任经济顾问,直到现在。
“可能……可能他喜欢广州那个城市吧,”陈妆把她送到楼下,又加了一句,“我也想去广州那边,看看有什么合适职位。”
两人道别之后,乔忍打开房门,站在客厅里,有点茫然。
一天之内,仿佛一切都变了。
现在看来,乔忍,你的喜欢与否,坚持与否,对程惜而言,好像真的无足轻重呢。
潜意识却推着她下去找了房东阿姨,告知她明天自己就会搬走;房东阿姨顺口问了一句,小姑娘是要离开上海了吗?
乔忍想了想,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明朗了,然后笑着答:“是呀阿姨,明天回广州去。”
我才不是一个随便扔掉自己某种情感的人,没有你,谈何爱情?
所以,回广州吧。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晚安。
☆、欢喜
1
陈国强一边指挥着家政阿姨怎样布置和清洁房子,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电视台的新闻,上面正播着程惜的事,还顺带回顾了一下程家当年的案件,看得他满心焦虑。
他以为,当初少爷要隐藏真实身份,全是为了躲避堂口组织的纠缠,但现在为什么这么草率地就曝光了?难道黑焰堂已经被瓦解了?还是说,少爷已经决定要走他父亲的路了?
如果是后一种原因,陈国强是极不甘心的。
那个沉郁慧透的小小少爷,是程家夫人一直捧在手上的珍宝,她一直不希望他染上任何尘埃。
但上次在会所里相隔六年再见到程惜,陈国强就知道,夫人的小少爷已经趟过了很黑的一段路,不再是那个被保护得一片纯白的少爷了。至于他的心有没有习惯黑色,陈国强不知道。
此时,程惜还在上海外滩别墅里,程博空坐在他对面沙发上。
“惜儿,怎么不回北京,而要去广州?”
程惜十指交叉揽在膝盖上,“有件事必须得在广州了结,办完了就回北京。”
“我听他们说,你的双手……”
“没事,叔父,”程惜笑了笑,“现在看起来不是好好的吗?”
程博空适时地停止了追问,转而说道:“你在广州,不能掉以轻心,即使是叔父安排在你身边的人,也都不能完全信任。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我帮你处理。”
“一切都听叔父的。”
“其实,自从黑焰堂的堂主被你父亲抓捕归案之后,他们内部的人心很是分散。”程博空站起来,“惜儿,我知道你本不该牵涉到这其中,也不愿意走进这个世界,但很多时候,单单是为了自保,人就不得不做出很多违背心意的事。”
程惜也站起来,看着他,眸光四溢,“我明白。”
2
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大厅,乔忍看着人来人往,心中还是茫然的。回到广州了,一切要怎样开始?怎样才能离他更近?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乔母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乔忍回答不上来,敷衍着说先找工作。
林奎奎说她表姐一个朋友的服装工作室正在招人,帮乔忍预约了一个名额,要她明天上午就去面试。乔忍想着,反正眼下也没其他合适的,去试试也无妨,便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乔忍在衣柜里挑衣服,看见大一那年买的那件轻绸连衣裙,上面竹枝状的纹路和点点翠绿的文竹叶刺痛了她的眼,那时候GD刚推出烟雾文竹系列不久,在市场上广受欢迎,林奎奎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服装店买了一件。
但是乔忍一直没穿过,因为大一军训之后被晒得很黑,这件裙子的底色又实在太翠了,只能衬得她更黑,所以就放在衣柜里成了压箱底的衣服。
如果早知道这是程惜的创意心血,她那时就是黑成非洲人们的肤色,也不会不穿的。
明明有离得如此近的机会,她却生生错过了。
作品被盗取,求学被拒绝,才华被埋没,五年前的程惜经历这些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有人陪在他身边吗?有人相信他、鼓励他、为他所遭受到的不公而呐喊吗?
乔忍感到鼻酸,可惜,连她的心疼,都是迟到了的。
程惜,我迟到了吗?
乔忍穿上那件连衣裙,站在镜子面前,将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翠色含玉,明眸和烟,就是手臂有点冷。
阳春三月,还是有点凉意的,乔忍加了件宽版牛仔色长袖外套,就拿着包包出门了。
站在七号路口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左右张望。
这些年她们一直没搬家,时光一晃,站在这个公交车站等着车的乔忍,已经由那个偏执自闭的初中少女,长成如今这个明朗独立的女青年了。
她在心里小小感慨着,突然觉得从眼前驶过的银色宾利很是眼熟,正好她等的那班公交车也到了,乔忍没顾上那么多,视线和脚步都跟着那辆宾利而移动,直到那辆车在她的视线里消失。
她站在街边,看了一会涌动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