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现实交错-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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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比利时旅游最繁忙的季节,布鲁塞尔国际机场每天迎来数以万计的游客。刚从荷兰回来就看到她的邮件。这一年里联系她总是不回复。一个人去了日本,违抗了父亲的命令,也断绝了和那年轻人的婚约。
快一年没见了,她提出让他来接机感到很意外。以往她总执意一个人飞,偷偷跑到身边前绝不打招呼。固执起来的时候,任何人不能左右,就像她当初离开般绝然。
向扶梯方向又走了几步,停在通道旁,一个个寻找着,她留下的外衣带来了,怕不适应这里的天气。
高个子东方男人,推着满满一车行李,姗姗来迟的样子。走到柜台前熟练的找到单据,随后递给身边的女孩。她并不着急,不知道东张西望在找什么。
下飞机耽误了些时候,好在机上碰到了好心的本国友人伸出援手,方便了很多。否则自己一个人,能顺利走到海关估计都够呛。
摘掉帽子眼睛,一手把盘起的发放下。
“我去去马上回来,帮我看一下好吗,谢谢。”对着男人礼貌的笑笑,看到帅哥无奈的点头,心情跟着好起来。
从成田登机,开始彼此沉默,后来才聊起来。不觉讲了些自己的事情,这个陌生男人很绅士,也是个好听众,让她想起了小孔叔叔。他现在还在中东吗?很久没有联系了。
她不要叔叔,什么叔叔都不要,从十八岁就决定了。
又看了眼行李车,放心了才找到目标准备过去。
“祝你好运!”背后亲切的中文,给她鼓了鼓劲。
唇边挂着坚强的笑容,眼眶却微微湿润了,没顾得回头,只是小声说了谢谢。
远远就看到他了,不肯过去认。全副武装,带着帽子墨镜,他肯定认不出来了。快一年不见,不肯放过他的身影。站在最空旷的外交人员通道前,身形挺拔,虽然不复年轻,却有别人比不得的俊雅气质。
黑色西装笔挺,像是刚从某个会议上赶过来。一件女士外套搭在臂上,湖蓝的褶皱,熟悉的纹路,徘徊间眼里闪过焦急。
藏得再好也被她捕捉到了,他的情绪总是隐秘,即使对她也要掩藏。但绝对不会看错,已经那么了解,错不了!
不再克制自己,大步往他的方向跑,绕过一道道行李排成的障碍。
身前的巡逻警官目光惊异,没明白过来身侧突然一沉。下意识接住,一瞬间体会到柔软娇小的身子,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发间有薄荷的香。
身体已经认出拥抱的感觉,抚到腰侧的曲线,一下带进怀里。警官摇头笑了,很多投过来的目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惹人注意。
“谦!”
亦诗有些哽咽,太想他了,这一年吃了很多苦,见到他潮涌般从眼眶里跑出来,再也隐忍不住。
“谦!”
以后再不叫他别的,只叫名字,这么多年不被允许,现在谁也别想再约束她。他不是叔叔,不是长辈,不是外人,不是朋友,只是她爱的人,这世上她唯一爱过的人。
泪水模糊,抬头都看不清他的脸。抓着西装的领口,看他低下头似乎在微笑,眼角很淡的纹路,岁月的痕迹,可他不老,一点都不老!
思念早已经超越了理智,胸口涨满酸痛的感觉,一年太长了!没想到她会从普通游客的通道过来,用跑的就奔进怀里。拥抱了很久,放开时,又像当年那样顺着她的长发,还是乌黑柔软,有一段可爱的自来卷。
他的小女孩又长大了,一年没见,又不一样了。比离开时圆润丰满,脸庞边的小酒窝很深,挂着眼泪笑,眼睛特别亮。
“顺利吗?”
点点头,又摇摇,擦着眼泪贴到他胸前,手还是不松开。
“拿着外交护照为什么不走指定通道?有事耽误吗?”
揽着她的肩,想接手行李,发现什么都没带。刚要问,对上她的笑脸,一推,就从他怀里溜掉,转身往入关审查的人流里跑。
想到一年前的不告而别,心里揪紧,追了过去。她身子娇小,淹没在高大的欧洲乘客里,三两下就看不到了。
“诗诗!”叫她好像根本没听到。环顾四周的陌生面孔,比等待还着急。
在亚洲旅客集中的队伍前看到她的背影,正在和一个高个子男人交谈。那男人年纪很轻,不知说了什么,微微笑起来,还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慢下步子,板起刚才放松的笑,那——是她的朋友吗?男的朋友?
和拔刀相助的男人道过谢,转身提起行李车上的大篮子,心里漾溢着满满的幸福期待。谦会高兴吗?还是会生气?顾不得想太多,反正决定已经做了,这个后果,根本不许后悔!
行李都堆在一旁,空出绝对的空间给篮子。提手周围缀着花边的饰物,选了最喜欢的淡蓝色。
提起来,沉甸甸的,走得费劲。没法挥手,简单告别,其他行李先扔在车上。刚要转身,已经撞进他怀里。
看她拿篮子,下意识去帮忙,正想问那男人是谁。一低头,手僵在半空,身子冻住,瞬间失去了全部思考判断。
抹掉眼角的湿气,想把篮子举得高些让他看清楚。
摇摇晃晃的两下,惊得孔谦一身冷汗,大手一挎,接了个满怀。
“我有外交护照,可他没有,谦,你要想办法!”
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触篮子里的小被子,带着怜爱,声音柔得如水。抬起头看他当场傻眼,说不出的快乐。
总算让他们见面了。
等着解释,目光又离不开婴儿,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突兀的瞬间。心脏勉强负荷,她酒窝里藏不住得逞的快乐。
吓他吧,四十岁的心脏!
“谦……你当爸爸了!”
使馆的专车停在机场门口等,老刘又往出口张望,好不容易盼到参赞推着行李车出来,脱了西装并不显眼,可肩上背的女士大挎包太鲜艳,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开完会没跟着大队人马返回使馆,又特意跑到机场接人。不知什么大人物让他劳师动众,还特意绕道布鲁萨尔市中心的老街买了两大盒黑巧克力。
行李车上几个箱子被个大摇篮挤到一边。老刘提起来怕拿错了,想征求一下领导意见。孔谦没说话,自己抱起摇篮送到后备箱里,仔细的样子比在协议上签字还专注。交代了后面的行李,回身又往接机口走。
亦诗抱着孩子,比孔谦走的慢。带着宝宝出关的时候,一直跟在他旁边,像小妻子一样,对这样的状况很有认同感,昂首信步。通过外事检查,移民官特意看了眼孩子,听她说“真的是他的”,对孔谦笑了起来。
白色的小毯子裹得很严,露出的小拳头松开了,手好小,两个手指就盖住了掌心,软到不行。一路都不怎么闹,乖乖的,除了吃奶就是睡。
粉红的嘴角沾着口水,撅得很高,头侧到妈妈怀里,睫毛阖得很安然。出生到现在,眉眼越来越像他的轮廓,每次都看不够,心里爱得发紧。
他也一定很喜欢,至少看不出不开心。出了关好几次回头看他们,行李车差点撞到人。又不敢笑,只能跟紧了。可他还是走两步就停下,盯着他们母子的眼光像怕随时凭空消失,患得患失。
效果达到了,把他吓得不轻,半天连话都不说。
刚刚在等候区交接了篮子,直接被带到外交通道。找了人少的角落,确认没有把小东西吵醒,才就着篮子递回她手上,帮忙分担一半重量。
掏出电话一连拨给使馆和外交部,因为激动,口气都不太对。其实排队入境也没什么,可以等,但是他不让,果然把她给的人物任务落实起来。
“一一,叫什么?”
法语荷兰语的交涉停了,听到单独相处时才会用的昵称,说话口气很轻,直勾勾盯着手里的摇篮。
正欣赏宝宝的睡相,被问得一愣,“嗯?什么叫什么?”
“孩子……”说了才觉得不对,马上补充三个字,眼角的纹路跟着显露出来,声音更轻了,俯下身仔细端详小东西睡。“我儿子!”
“孔宝宝啊。”回答的理直气壮,孩子是他的,姓孔就对了。
微微挑了挑眉,她作怪任性的时候还是一样淘气,可现在俨然是小母亲了,宝宝是很亲,可实在没法报给使馆的同事。
“一一,正式的,护照上的名字,要报给使馆备案的!”
松开手,回包里翻护照。
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名字实在是大事,需要和他商量,一个人在日本没敢用别的字,怕他不喜欢,连孔小谦,孔子谦这样的昵称都没用。护照上也直接复制,等着当爸爸的做主再取正式名字。
看着眼前的护照,婴儿的面孔太可爱,可名字……“叫……孔谦谦?”
果然是他儿子,连名字都几乎一样。
报过去,使馆的同事笑,比利时外交部的人却被搞晕了,解释了半天,最后只好说成孔谦Junior,顺利注册,拿到了外交入境特许。
孔谦Junior,想起来就想笑,亏欠十几年的称呼,以后都要叫回来。
“你抱,我推行李。”
看她把孩子从摇篮里抱出来,围着忙前忙后,嘱咐了好几次小心,大手在一边张着作势保护,好像她抱不好一样。襁褓垂下了一角,赶紧掖到她臂弯里。
带宝宝的这些日子已经慢慢进步了,从什么不会到完全独自打理孩子的生活。现在有了他又不同,可以很放心,一起照顾。
出接机大厅他让先在人少的地方等,安顿好再回来接。没有听话,已经和小谦谦一起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看着孔爸爸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快步走回来。
肩上背的提包里都是宝宝的东西,挂在爸爸身上和妈妈的感觉完全不同,喜欢他这样的感觉,近的很真实。
“累吗?”
问话的眼神又飘到孩子脸上,贪婪的看不够。让他也体会一下折磨好了。
“回家了一一。”简单的几个字,听到温暖的不想走,就看着他眼角微微的笑意,短暂的重逢,他比过去一年里笑得还要多,人都年轻起来。
当初发誓过要让他快乐起来,现在终于做到了。
“好,回家。”视线越过他的肩滑到后面,老刘的侧脸还是没变,圆胖的双下巴,憨厚老实。又想到了大学四年,赖在他身边的日子。
一转眼,已经是父母了,有了他们的小谦谦。
心情愉快,往车边走,提醒背包的爸爸留出奶瓶。
主动开了车门,把孩子的大提包放进车里,手习惯的挡在车门顶,怕她又会撞到头。
藏青色的小杉,弯腰要跨进车里,露出腰线上一点点肌肤,白白的。心里东西太多,只想赶紧带她们回家,好好抱一下,从见面到现在,还没有抱过,碰也没碰一下,怕吵醒孩子。
可面前的身子一滞,回过身来,脸上表情古怪。
不知她想什么,总之手臂伸出去的时候,话赶到了一起。
“给你抱!”
“给我抱!”
“老刘,慢慢开!”
一听参赞的口气,老刘刚想踩点儿油门又收回了脚。车子已经过了交流道,在最慢速的一侧稳当当的前进。
高速公路已经慢慢延伸进市区,总是飞,对这样的景色已经习以为常,多是拿着文件读上一路,现在则不同,臂弯里软软的小身子,移不开目光。
手指在毯子的流苏上滑动,碰到她的,相视一笑。
睡着的眉眼很像多年前的亦诗,穿着黑色的蓬蓬裙,裹一件裘皮大衣,躺在他怀里,哭得太累,倦倦的闭着眼。
需要被保护,嘴角永远藏着读不懂的脆弱和坚强,六岁的亦诗失去了母亲,现在却长大了,他们有了孩子。看着她的笑,知道其中包含了太多争取、放弃和眼泪。
十二岁,她允诺了未来,原来一笑了之,可十八岁再见,心里被深深震撼,随着陷入其中。现在完全相信了,也得到了。千头万绪,除了幸福又多了一丝伤感。
“别紧张,不要那么用力。”
他的样子确实太紧张,初为人父,挂在眼角眉梢。即使在外交事务上纵横驰骋,现在看来,也只是个手足无措的大男人。
眉皱得好高,像是谈判僵持时审慎的思考,可又比以前生动很多,眼神深邃的写了疑问,都是关于宝宝吧。
在车外接过襁褓时,呼吸都不顺畅,手指相碰,感觉他在发抖。就像自己第一次从护士手里接过宝宝,也是慌乱的掉眼泪,除了远介和和子在身边祝福,就是孤单单一个人,亲吻着宝宝手腕上的配牌,上面除了名字,注明了母亲和父亲。
为那个名字,心心念念的过了二十年。
偷偷孕育的艰辛,没有他的参与。第一次让宝宝躺在怀里,只会把脸埋在香软的小肚皮上,掉着眼泪想他爸爸。
过去的一切,不堪回首,又总难以忘怀。
父子终于见面了。还有好多来不及告诉他,但是并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梳理着胎发,凑近就是沁人心脾的香,爱到骨子里。
他一定也是爱极了,越抱越用力。
“太高了,放松点。”
软软的婴儿,托得高了些,几乎端在肩上,都闻到毯子里的奶香。心坚强不起来,眼角有些酸。
太喜欢了,说不出来,听见亦诗在旁边说话没有回答。额角撞到的瘀痕疼,她的手压在上面轻缓的揉了揉。
躬身带孩子上车急了些,砰的一声,接着慌手慌脚的摆位置。不是司机在,她差点笑出声。
谦谦那么小,他的块头又大,强烈的反差。后排空间马上狭小起来。她抱着提包让了让,故意不帮忙,眨着眼睛偷笑。
毕竟头一次,之前除了她,他没接触过什么孩子。现在自己的儿子躺在怀里,看起来实在太脆弱,粉嫩的脸庞还没有他手掌大。身体僵着适应孩子的睡姿,浑身使力歪在座椅上。
她看不过去,一支手臂插过来,细长的小臂滑过手背,心里又受了震撼,抬眼看着她熟练的托起孩子的头部,在他臂弯里摆好位置。
“放松,宝宝会疼的。”调整好襁褓,不忘亲了亲露出毯子的小手。
也想像她那样亲一下,眼睛里写着询问。亦诗来不及回答,宝宝却动了动,打了哈欠,回应了爸爸的问题。
倒抽凉气,左右晃着僵硬的手臂,怕他醒了,又希望他醒醒,睁开眼看看自己,毕竟到现在还不认识。
愚蠢的念头,动作笨拙些,老刘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都笑了。
宝宝没有回应他的期盼,连眼皮都不眨,又在怀里睡熟了。婴儿都这么能睡吗?不知道,只是小小的一个哈欠,心情起伏,嚼着温暖的复杂情绪。如果父母和让看到了,一定会宠坏他。
以后,要带着他打棒球,滑雪板,上一流的大学,出国深造。回家首先要改造公寓房间,晚上就要着手,什么婴儿用品都没有,要准备的太多了。
心里满满的筹划,没抗拒过诱惑,凑到襁褓的边缘,亲了亲小毯子,沾了些奶味,谦的脸上已经挂着满足。
“刘叔,开快点吧,没关系的。” 手放在他腿上,安抚着,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年长十四岁的人。
窗外的色彩斑斓起来,最喜欢布鲁塞尔的这个季节。看他脸上随时变化的情绪,感觉分开的一年很值得。其实宝宝就是在这里孕育的,现在只是回家而已。
摩挲着奶瓶,掌心里暖暖的,他腾出手拿走了奶瓶,拉着她的手一起搂住孩子。
亦诗靠到他肩上,两个人十指交缠。
孔宝宝很给面子,做了那么久飞机又换汽车,就乖乖的睡,嘴角冒着口水泡泡。
争取了八年,这一刻就是她要的。现实还是记忆里,只渴望这样和他一起。
很小声,从耳边滑过,虽然不是他习惯的表达,但是听起来还是一样的窝心。
“谢谢,一一!”
一条泪线,消失在他肩上,“谦,不谢……”
……汽车开下了高速路,这本该是最团圆幸福生活的开始,可是,二十年前开始的波折,并没有因为宝宝的到来而结束。
到达布鲁塞尔的第二个星期,亦诗和孔谦失去了这个孩子。
孔谦很难忘记第一次见到亦诗的一幕。
那是个冬天的清晨,山腰上还有积雪。部里的车队从山脚一直排到村边的公路上,一水的A字车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穿着黑西装的工作人员几步一岗,一段路滑的山道上甚至铺了毯子。
墓园就在绕山而过的溪水旁边,据说是上风上水的地方。忍着困倦,看了眼身旁的让,也是一脸的茫然。
从学校被叫来参加丧礼还是第一次,电视里领导都在城里举行隆重的告别仪式,这次却来了郊外。路上才听说去世的是厅长的妻子,今天只是骨灰安葬。
能有这么多人物出现很难得,那时亦诗的爷爷在任上,来的人都是冲着老领导的面子,所以排场很大。
下了车,孔谦和让走到父母的车边等候。
“一会儿你们去鞠个躬。”孔父严肃的发号施令,母亲给他们整了整领带,拍拍肩上的皱褶示意他们先上去。
“知道了。”
谦和让一前一后走在上山路上,每几步都有几个扎得华丽的花篮,写着敬赠人的名字。菊色并不浓艳,但铺陈开去,又觉得刺眼。
墓园尽头,一块空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等了好久,仪式才开始。
看着父母随着亲友入场,一位老人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脸肃穆的中年男人。
仪式是基督教形式,长老会一位牧师主持,很简短,只为故人入土为安。三五个孩子一身黑衣裙,手里拿着白色的玫瑰花,依次上前把花放进墓穴旁。
最后面的小女孩,个子最小,手里拿着一支长颈的白玫瑰。
五六岁的样子,黑色的蓬蓬裙,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面容姣好,却挂着超出年龄的情感,好像哭过好多了,眼睛红肿着。
别人献完轮到她,举着花怯怯的上前,停在牧师面前。蹲下身要放,又犹豫了,似乎舍不得,把花抱回怀里,转身求助的找亲友席里的人。
“诗诗!”男人的声音很严厉,吓得她一振,失手掉了玫瑰,愣在原地不敢捡。
墓室的盖子很快合上,小女孩哆哆嗦嗦的站在墓碑前,眼睛里已经蓄满泪,被亲友席后排跑上来的中年女人抱走。
静默的哀悼,牧师念了一段往生的悼词。冬日的风穿透外衣,谦觉得山脚下很冷。
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听着悼词,有点分心。诗句很美,可孩子的哭声揪心。不能回头看,心里猜测着孩子的身份。默哀结束的时候,哭声停了。
来宾献花,排在队伍的后面下意识抬眼寻找,发现那女人抱着她在远处拍哄。
队伍里有人叹气,也有私下交谈。
“怪可惜的,刚刚三十岁,那么年轻。”
“孩子才六岁,不知道以后谁带?”
“哎……”
和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