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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一商会-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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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粮船渐渐停靠在茂平的小码头上。看到撑船的是个老人,船上还有一个孩子,挺举不顾阿祥的阻拦,急步走过去。

老人跳上码头,朝挺举打拱道:“掌柜的,请你看看我这船粮食,全是自家产的,一等一的好米哩!”

老人堆出笑脸,但挺举看出,他的笑容显然是挤出来的。

挺举还过一揖,问道:“老伯,你打哪儿来?”

“昆山。”

“老伯想讨个啥价钿?”

老人长叹一声,流泪道:“看你是个好心人,老伯就不瞒你了。这船米无论如何得卖掉,啥价钿就……不讲究了。掌柜开个价吧,给多给少都成。”

“为什么呢?”挺举惊愕。

“没法子呀。”老人泣道,“儿子得下难缠病,折腾一年多,于年前走了,留下儿媳和两个孙子,全靠我这老头子撑着。为治儿子的病,我在年前借点债,说好收秋就还。秋是收了,可没人收米。我先到昆山,再到苏州,又到金山卫,这又赶到此地,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可没有一家肯收粮,连个价也不肯开。掌柜的,老……老伯拖不起了呀,老伯急等钱用,因为那债是高利贷,拖一日,就多一日的利钱……掌柜的,你行行好,帮老伯个忙,多少价钿都成,老伯求……求你了!”

话音落处,老人就要跪下,被挺举死死扯住。

“老伯,你这船有多少米?”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五石,全是我这双老手种出来的。”

“你这船米,我全收下。既然你不开价,我就替你开了。五块一石,成不?”

“五块?”老人两眼大睁,不相信地望着他。

“是的,我给你五块一石。”挺举肯定一句,“不过,老伯,我也得求你一事。眼下我只能收你这一船,对啥人老伯也不能讲。你把船开走,待黑定时再来下货,我给你结账。”

“好好好,好孩子呀,”老人连连打拱,哽咽道,“老伯听你的,这就把船开走。”

老人跳上船,还没撑走,阿祥神色惊慌地跑过来,边跑边叫:“阿哥,快,快过来!”

“啥事体?”挺举回身问道。

阿祥跑到跟前,附耳低语:“一帮小阿飞来了,看行头就不是好鸟!”

挺举向老人扬下手别过,与阿祥匆匆回到店里,果见当店站着阿青、阿黄等阿飞,个个如凶神恶煞。章虎站在不起眼处,拉下毡帽,帽檐半掩面。

挺举大步走进,扫一眼,赔笑,抱拳道:“在下伍挺举慢待诸位了!”

“你就是伍挺举?”阿青假作不认识,目光逼视过来。

“正是。”挺举却是一眼认出他来,心中有数了,再次拱手,“诸位此来,可有在下帮忙之处?”

“不敢劳动大驾。”阿青象征性地拱下手,算作回礼,“我们是来帮你忙的。”

“哦?”挺举眼睛直射他,揭他身份,“听声音像是宁波人,看起来也挺面熟的,好像我们在哪儿见过面哪。”

“是宁波人又怎么了?”阿青略略怔了下,眼睛一横。

“呵呵呵,”挺举干脆把话点破,“想起来了,我们是在牛湾镇的大街上见过。”

“见过又怎么了?”阿青眼睛又是一横,气势却明显弱下去了。

“呵呵呵,”挺举又是一通笑,“不怎么呢,也就是认个同乡呀。在家是乡邻,在外是乡亲。你我皆是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个啥事体,总得依靠乡亲帮衬,你说是不?”

“这……”阿青支吾起来,正不晓得如何应对,听到章虎咳嗽一声,朝地上吐一口,语气再次横起,“姓伍的,甭套这些近乎,我们此来,是要跟你谈宗生意的!”

“谈生意好呀,”挺举指着店里的各类米粮,“我们开店,本就为的是生意,老乡这把生意送上门,这是天大的好事体呢。请问老乡,你是买米还是卖米?”

“我们……我们是来帮你忙的。”

“太好了。敢问老乡是哪能个帮法?”

“我们保证贵店平安无事,无人上门骚扰!”

“我们谷行自开业迄今,没有人上门骚扰。”阿祥半是嘟哝。

“那是过去。从今朝开始,什么事体都可发生。我们看在同乡的情分上,这才上门跟你们费这口舌,莫要不识好歹!”阿黄冷笑一声。

阿祥不作声了。

“请问老乡,凭什么让在下相信诸位能够保证我店平安无祸?”挺举歪头问道。

“就凭这个!”阿青抬出巡捕房,“我们受租界巡捕房委托,专门负责维持市面秩序。有我们维护市面秩序,当然可以保证你这小店平安无祸!”

“哦,原来如此。”挺举点点头,想了会儿,又道,“上海滩上有多家租界,请问老乡是受哪家租界的委托?”

“大英租界,晓得不?”

“晓得,晓得,”挺举连连点头,“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请老乡解释。”

“讲!”阿青神气十足。

“我们是在老城厢区,归上海县衙管辖,大英租界属于公共租界,远在外滩那边,中间还隔了个大法租界。老乡越过大法租界,直接管到老城厢处,这个未免——”挺举顿住话头。

阿青哪里晓得这个理,脸上正自憋得红。章虎碰一下阿黄,阿黄跳过来,厉声喝道:“伍挺举,我晓得你这人能言善辩,不与你多啰唆。什么老城厢新城厢,在这上海滩,莫说是这条街,就是道台衙门府里,还不是洋大人说了算?巡捕房要我们几个保护你们,你莫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阿祥急了,刚要理论,挺举一把扯住,拱手笑道:“呵呵呵,这么说来,在下多谢老乡成全喽。既然诸位老乡出力保护,我店也该适当表示感谢才是。敢问老乡,这份谢金以多少为佳?”

“月付五块洋钿,年底加付一成利银!”

“你……你们这是抢劫!”阿祥急眼了,顿脚叫道。

“乱插话,掌嘴!”阿青掏出短刀,猛然插在柜台上,朝一边的两个阿飞努下嘴。两个阿飞扑向阿祥,一边一个,扭住他两只胳膊,又一个阿飞走过去,伸手就要掌掴。

“诸位且慢!”挺举敛起笑,扬起手,凛然说道。

阿青摆下手,二阿飞放开阿祥。

“诸位老乡,”挺举朝几人再次拱手,换作笑脸,“常言道,盗亦有道,何况是诸位侠士兼老乡。诸位出人出力,维护我店的店面秩序,理该收取辛苦费。只是,若要收取我店的利银,就当有个说辞。众所周知,利银由本金生出,诸位并无一两本金投入,利从何来?如果诸位一定要收利银,我店只能按照诸位投入本金计算,一成利银即算一成本金。”

“好好好,就算是我们投入本金好了!”阿青急道。

“老乡你可想好了,”挺举看向阿青,“既为本金,分享利银只为其一,若有亏损,老乡作为股东,也是必须承担的。不知诸位愿承担我店亏损否?”

挺举言之成理,众阿飞尽皆语塞。

“这……”阿青看向章虎。

章虎长吸一气,目光直射过来,刚好撞见挺举的目光。

显然,挺举已经看出真章了。这伙人中,真正的对手是这个。

二人对视。

“阿青哥,”阿黄凑近阿青,却是说给章虎听,“此店年年亏损,是个大窟窿,本金早让姓马的赌光了,我们不能听他的。”

阿青再次看向章虎,见章虎仍在与挺举对视。

“诸位要算利银否?”挺举从章虎身上移过目光,射向阿青。

“利银不要了,我们只收谢金!”阿青牙关一咬。

“五块太多,我们只出三块!”阿祥再次插嘴,讨价还价。

阿黄白他一眼,厉声骂道:“小赤佬,我们不收你的利银,给五块谢礼还不成哩!”

“这位老乡,你想多少?”挺举看向阿黄。

“起码六块!”阿黄脖子一拧,伸手比出个六字。

“如此辛苦的事体,六块谢金太少了,”挺举扫众人一眼,呵呵笑道,“我给诸位出十块如何?”

阿青大是意外,看向章虎。

章虎也是诧异,愣怔有顷,点下头。

“好好好,既然老乡爽气,就十块吧!”阿青这也缓过脸色,挤出个笑。

“阿哥?”阿祥急切说道。

“空口无凭,请立保据为证。”挺举没睬阿祥,到柜台里摸出纸笔,摆在案上。

“我……”阿青看下纸笔,嗫嚅道。

“诸位老乡,你们哪位来写?”挺举挨个看去。

众阿飞面面相觑。

“诸位客套,在下就代劳了。”挺举伏案写好保据,拿在手中,“在下念一遍,诸位请听。保据:自即日起,我等诸人保证维护茂平谷行店面秩序。茂平谷行月支保金十块洋钿,于当月末日交付。立保期间,无论何种人为因素扰乱店面,影响该行生意,危及该行职员人身安全,茂平谷行即从此月起拒付谢银,同时保留追究损失权利。如果该店因店面秩序错乱而蒙受重大损失,则其损失由我等赔偿一半。特此立据。立据人:签字画押。保据念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

“诸位老乡,”挺举有意打消他们的顾虑,“我这保据不是随便编写的,这是定式。从明朝到大清朝,从江南到塞北,所有保据皆是这么写的。保金与责任是对等的。保金越高,责任越大。请问诸位,对此保据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众人全都傻了。

“好好好,”阿青让挺举绕晕了,摆手道,“既然是定式,就这样吧。”

“没有异议了,你们哪位兄弟签字画押吧!”挺举拿出印泥,挨个看去。

阿青接过笔,正要画押,章虎重重咳嗽一声。

阿青止住,不解地看向章虎。

众阿飞也都看去。

“这位老乡,有何异议,不妨讲出!”挺举看过来。

章虎推开帽檐,露出全脸,目光直逼挺举。挺举也不示弱,目光直迎上去。

二人正在对峙,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洋姑娘款款走进店门。

洋美女不期而至,众人无不惊愕,所有目光全扭过来。

洋姑娘毫无怯意,大大方方地走到柜台前面,扫一眼码成堆的米袋,伸手摸出几个米槽里的样米,放在手掌里细审,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本店来生意了,诸位老乡是想现在立据呢,还是另择吉日?”挺举抓住时机,扫向众阿飞。

“阿哥?”阿青看向章虎。

“走!”章虎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扭转身,大踏步走出店门。

众阿飞们纷纷跟出。

走到店外,阿青紧追几步,小声问道:“阿哥,哪能不签哩?一月十块,一年就是一百二,这是煮熟的鸭子呀!”

“鸭你个头!”章虎白他一眼,“敢跟秀才玩文字,你阿青倒是有能耐嗬!”

“阿哥,我……你……哪能……”阿青语无伦次了。

“我问你,你能保证店面不出乱子吗?”

“只要我们放出风声,啥人敢到此地捣乱?”阿青辩道。

“你能天天守在此地不?我们前脚走,他后脚就说出事体了,你哪能办哩?我们在外滩,离此地少说毛十里,啥人能顾到此地?随便一个借口,他都可不给你这十块洋钿。这且不说,闹饥荒哪能办哩?若有饥民来抢米店,啥人拦得住?店让人抢了,你拿什么来赔?”章虎一发而不可收,问出一大堆问题。

阿青吐吐舌头:“阿哥,你也太……较真了吧。真要闹饥荒,属于天灾,他不能怪我们。”

“是不是天灾,合同上写没?”

“这……让他加上这条就是了。”

“你凭啥让他加上?我们收的是保金,照理是得保证人家店面秩序的。”

“阿哥,你哪能……”阿青急了,“一到上海滩,就变得斯文了?立保不过是个收钱的托辞,即使闹出啥事体,啥人敢来……”

“阿青,”章虎一字一顿,教训起他来,“我这告诉你,此地是上海滩,不是你的小牛湾。那小子方才讲的是,盗亦有道。什么叫道?道就是去干大事体!我们已是王探长的人了,不再是小混混,不能再想那些偷鸡摸狗的小事体!”

“这……难道今朝白跑一趟不成?”

“什么白跑一趟!”章虎火了,大声责道,“你哪能死不开窍哩?你以为我来此地,就是为这区区十块洋钿吗?”

“大……大哥?”阿青让他骂糊涂了。

“小娘比,真还低估此人了!”章虎回头望一会儿谷行,转对众阿飞,“记住,打今朝起,这个人,还有这个店,你们都给我放只眼!”

送走章虎他们,挺举返身回到洋姑娘跟前,拱手揖礼。

洋姑娘朝他微笑一下,指着一只米槽,用半生半熟的汉语道:“先生,我要这只缸里的大米。”

“阿哥,她不但会挑米,还会说我们的话哩!”阿祥小声道,神色大是惊异。

“请问小姐,想要多少?”挺举松出一口气。

“三石。”洋姑娘把“石”读成shí,见挺举目光诧异,显然没听明白,又在柜台上歪歪斜斜地写出一个“石”字,掏出十八块银元,摆在柜上,“钱……够不够?”

“刚好。”挺举笑笑,冲她点头。

“谢谢!”姑娘也朝他甜甜一笑。

三石米就是六七百斤。阿祥雇来一辆马车,将米装好,吩咐新聘的两个伙计跟车送米。洋姑娘连连摇头,指着挺举道:“我要你送米!”

阿祥怔了。在他眼里,挺举是掌柜,送米是不能让掌柜去的。但洋小姐这是点将,阿祥正自为难,挺举已将衣服换过,让两个伙计退下,冲洋姑娘笑笑,吩咐马车夫上路,他与洋姑娘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途中,洋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伍挺举。”

洋姑娘想了一会儿,凝起眉头,不解地自语:“在下伍挺举?”

“不不不,”挺举晓得她是理解错了,解释道,“是伍挺举,我姓伍,名叫挺举,在下就是我自己。”

洋姑娘笑了:“哦,明白了,你叫伍挺举,在下就是我,”指指自己,“在下麦嘉丽。”

“卖家梨?”

“是哩,”麦嘉丽又是一阵笑,“麦是麦子的麦,好吃,嘉是美好,丽是漂亮,我这名字好不?”

“好好好,”挺举竖拇指赞道,“请问麦小姐,方才为何一定要在下来送?”

“你看上去善良。”麦嘉丽笑道。

“谢谢夸奖。”挺举朝她拱拱手。

二人有说有笑,不消一时,马车走到清虚观附近。麦嘉丽让车夫拐进一条巷子,在巷子尽头停下。挺举望到一个院子,见门楣上写着“天使花园”四字,下面是一行英文。

洋姑娘不由分说,上前抱起一袋大米,挺起身子,吃力地走向大门。

挺举惊呆了,跨前两步,从她手中拿过米袋,用力一顶,扛在肩上。洋姑娘冲他笑笑,竖拇指赞他一下,引他走进院子。

一群儿童望到她,欢叫一声,纷纷扑到她身上。洋姑娘蹲下来,这个拍拍,那个抱抱,然后起身,一手拉一个,对挺举指下旁边一个房门。

挺举惊傻了,扛着米袋立在院中,呆呆地盯着这群孩子。他们清一色全是残障,或没腿,或少胳膊,或聋哑,或瞎眼,或智障,残障程度五花八门,但穿戴都很整洁,体面,与麦小姐亲密无间。

“伍先生?”洋姑娘顿住步,冲他叫道。

挺举惊醒过来,哦哦连声应过,进门放米。

挺举将车上米袋卸完,打发走车夫,顺手拿起扫把扫起院子来。扫完院子,挺举看到水缸的水不多了,欲去挑水,见天色苍黑,猛地想起晚上要来卖米的老伯,只好放下水桶,向麦小姐告别。

麦小姐正在为孩子们烧饭,一群孩子七手八脚地帮忙。

“伍先生,谢……谢谢你。”麦小姐抱起一个孩子,将他送至大门处,微笑着挥手道别。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挺举朝她拱手道。

“请问。”

“他们……”挺举指着院里的儿童,“这些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是上帝送来的。”麦嘉丽指着那些孩子,“他们都是天使,我是他们的天使长。”

挺举晓得什么是天使。宁波市有个大教堂,为让挺举切身了解西洋文化,伍中和带他去过两次,参加过一次礼拜体验,神父还送给他一本圣经,他略略翻过,未及细读,竟让大火烧了。想到麦小姐能为这些连中国人自己见了也要绕着走的残障孩子挑选最贵最好的大米,连送米的人也要认真择选,挺举内心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感动。

一个小姑娘跑过来,站在麦小姐身边。她的脸上有几块疤痕,像是开水烫过的。她的一只手萎缩了,另一只好手紧紧扯住麦小姐的衣角。

看到她这副模样,挺举眼前立即浮出妹妹淑贞,浮出他们分手的一幕:一身绷带的妹妹伸出一只伤得略轻的手,接过他精心制作的风车,吃力地吹气,风车转动,妹妹艰难地笑了,“阿哥,你去赶考,要为囡囡进个榜回来,好么……”

挺举的眼睛湿润了。他蹲下来,朝她伸开两手。那姑娘看一眼麦小姐,见她点头,这才温顺地走过来,偎到他怀里。

挺举抱起孩子,看向麦小姐,问道:“请问麦小姐,这个花园是你的吗?”

“不是我的,是这些天使的。”

“我是讲,这个地方,就是这个院子。”

“是我出钱买的,但不是我的。”

挺举明白了,声音中几乎带着恳求:“麦小姐,花园里需要人手吗?”

“人手?”麦嘉丽伸出一只手,“是这个吗?”

“不不不,”挺举连连摆手,“人手就是帮忙做事体的人。”

“太太需要!”麦嘉丽点点头,连翻几下手掌,“天使花园刚开张,我太太需要人手!”

太就是大。挺举听明白了,指指自己鼻子:“我……可以吗?”

“太太可以!”麦嘉丽放下孩子,热切地望着他,“我没有太多的工钱,你愿意吗?”

“我不要工钱。”

“太好了!”麦嘉丽兴奋地伸出手,“伍先生,天使花园欢迎你!”

挺举晓得是洋人的握手礼节,但对方是个女人,他退后一步,拱手道:“谢麦小姐不弃,从明日开始,在下,就是我,下工后就来上工。”

夜里下米时,由于天色昏黑,老人看不清,靠岸不慎,船又载得重,把挺举、阿祥不久前新砌的埠头撞坏了。幸好木船未受大损,大米悉数入仓。

见埠头如此不经撞,手头又有钱了,挺举就与阿祥商议,决定靠河砌一排抗撞的石条。

说干就干。

翌日晨起,阿祥带着伙计赶到附近一家石厂,买来十二根石条,每根长约三尺,宽约一尺半,厚过半尺,如果沿埠砌出上下两层,肯定可以经得起任何粮船的冲撞。

石条运到,挺举与阿祥等随即忙活起来,正干得欢时,顺安气喘吁吁地赶到,挥汗叫道:“阿哥,快,鲁叔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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