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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商会-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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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挺举关切地问,“甫叔又……赌钱了?”

“哼,”顺安恨道,“不赌就抽,生生把这个家败光了!”

“唉,甫叔这……这是自我作践,阿弟,我们该当生个办法,让他解脱才是。”

“屁办法。该用的法门,我姆妈全都用过了!”

挺举低头自语道:“甫叔以前不是这样的呀。”抬头看向顺安,“无风不起浪,阿弟,你想没想过甫叔是为啥事体来着?”

“还能有啥?”顺安脱口应道,“生意不好呗。我家是南词戏班,前些年,隔三差五就有生意上门,自打去年开始,月儿四十也难来一宗。今年更惨,过年迄今,这都七八个月了,只到周家唱过一次堂会,还是五人档的,要不出价!”

“这就是了!”挺举连连点头,“甫叔这毛病想必是愁出来的!南词雅致,曲高和寡呀!”

“雅致顶屁用!前几年我就劝他们改行,摆摊贩鱼也比做这个强。结果呢,不仅是老倌才给我颜色,连我姆妈也是不肯,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不可!”

“这是气节!”

“屁个气节!”顺安脖子一硬,“这都揭不开锅了,还得给老倌人省出烟钱!若是不然,他那副要死要活的熊样,真能把人寒碜死!”

“揭不开锅了?”挺举有点诧异,稍一思忖,从角落里搬出一只陶罐,倒出一堆铜钱,用纸把铜钱包好,放在案角,“阿弟,这是我攒下的零用钱,你先顾个急。没米下锅是大事体呀!”

顺安感动,噙着泪水把钱倒回罐里,将罐子放回原处,望着挺举道:“阿哥,谢谢你。这钱我不能拿,你留着大比用。再说,我家里那个穷坑,莫说是这点钱,纵使十罐八罐也填不满哪。”长叹一声,“唉,想我甫顺安,前世不晓得做过啥孽,竟就摊上这户人家呀!”

“阿弟……”

“好了,不讲这个吧。”顺安的目光落在策论上,拿过来,看一会儿,“啧啧啧,阿哥真是文采飞扬啊!”

“阿弟,你细审审,可有不合适处?”

“阿哥这不是折杀人么?审查你这策论,得伍叔法眼。”顺安擦干泪,换作笑脸,拿上策论出门,走到西间门前,朗声叫道,“伍叔,在里厢不?”

房门开启,伍中和笑脸走出。

顺安双手呈上策论:“阿哥的策论写好了,要过伍叔法眼。”

“呵呵呵,”中和摆摆手,走进挺举书房,“我听听就成了。顺安,你来吟咏,注意音韵,把握节奏。”

“好咧。”顺安嘻嘻笑着凑上去,“这吟法嘛,共有一十八种,伍叔想听哪一种?”

中和的笑声越发爽朗了:“哈哈哈哈,瞧你油嘴滑舌的。老规矩,你们甫家的走书调!”

“拿手菜嗬!”顺安轻轻咳嗽几下,开始酝酿情绪。

伍中和扯个蒲团盘腿坐下,微微闭目。

挺举也在蒲团上坐下,沉心静气。

顺安运好气,字正腔圆,就如甫韩氏吟唱走书一般:“《论学堂振兴与开启民智策》。方今中国,首务教育。夫教育者,其旨有三,一曰启民智,教民以自立、自强、自尊、自爱;二曰开西学,教民以政治、法律、财务、外交诸术,为国造就专门人才;三曰兴经济,教民以农、工、商、矿诸学,以实业经世济人,强国富家。三务皆急,至急莫过于启民智。夫民智者……”

马老夫人的如意算盘,最终没能在碧瑶身上打出来。

傍黑时分,老夫人将这桩好事体一五一十地透露给外孙女,未及说完,碧瑶就如燃烧后的干竹子,一下子爆裂开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碧瑶歇斯底里尖叫起来,用力挣脱马老夫人的搂抱,发疯般跑出屋子。

事发陡然,众人无不惊愕,待反应过来追出寻时,人已不见踪影。

俊逸一头扑进夜幕里,大声呼叫:“瑶儿,瑶儿……”

四周漆黑一团,没有任何回应。

齐伯安排所有仆从打亮灯笼火把,四下寻找。马老夫人又惊又急,跌跌撞撞地追到院门外面,身子连晃几下,一头栽倒。马家这又乱成一团。

俊逸东寻西找,叫破嗓子,依旧不见碧瑶身影。俊逸心里紧揪一会儿,猛地打个激灵,撒开两腿,直奔鲁家祖坟。

果然,茫茫夜色里,俊逸远远望到亡妻的坟前有团黑影,赶到近处,听到了悲泣声。

没错,正是伤心欲绝的碧瑶。

俊逸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边跑边喊,带着哭腔:“瑶儿——”

碧瑶宛若没有听见,依旧跪在那儿悲泣。

俊逸跑到跟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瑶儿,瑶儿——”

碧瑶挣脱开,止住泣,和泪吟道:

一树擎天藤枯去

患难相依处

才经苦雨又霜欺

安见啼乌忽来占春枝

花开若许谁人送

一枕荒唐梦

悲苦如露向天倾

响遍孤坟尽是断肠声

这首《虞美人》显然是碧瑶在母亲坟头的即兴之作,以擎天树、缠树藤喻其生身父母,以啼乌喻其阿姨。树犹在,藤枯去,啼乌抢春枝,她这个枯藤之花再无依傍了。

听她这般如泣似诉,俊逸心肝碎裂,紧紧搂住她,哽咽道:“瑶儿——”

“阿爸,”碧瑶再次挣脱开,退后两步,缓缓跪下,“瑶儿求您了,瑶儿不要阿姨做晚娘,瑶儿只要阿爸!”

“瑶儿,”俊逸泣不成声,“阿爸……不娶阿姨了,阿爸只要瑶儿!”

碧瑶扑入俊逸怀中:“阿爸——”

俊逸将她一把拉起:“瑶儿,走,跟阿爸回家,赶明儿再来为你姆妈上香。”

俊逸父女赶回自家宅院时,已是一更天。人们都没睡去,齐伯打着灯笼守在门外,丫环秋红站在他身边,一脸急切。

望见是他俩,齐伯松出一气,急急迎上:“老爷,快,老夫人倒下了!”

“啊?”俊逸急对秋红,“秋红,侍候小姐安歇!”转向齐伯,“快,我们这就过去!”

二人赶到马家,马老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仍在大口喘气,脸色潮红,额头滚烫,显然病得不轻。

阿秀跪在地上,两眼哭得红肿。

俊逸走到床边,轻叫:“姆妈,姆妈——”

老夫人没有应声,眼中老泪流出。

俊逸转对齐伯:“齐伯,快请郎中!”

齐伯转身欲走。

“俊……俊逸……”老夫人叫住他。

“姆妈?”

“请……请伍生员。”

“中和?”俊逸一脸错愕,不解地望着老夫人,“姆妈,他是秀才,不是郎中呀!”

“姆妈……”老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姆妈这毛病,只有他能治。”

“这……”俊逸看向齐伯。

“老爷,”齐伯应道,“伍秀才学问大,通医术,这几年治好不少人哩。”

“哦,”俊逸眉头微皱,与齐伯一道走出内室,沉思良久,低声吩咐,“齐伯,要是这说,就麻烦你走一趟,有请伍秀才。”

“好咧。”齐伯快步走去。

望着齐伯背影,俊逸苦笑一声,摇头道:“嗬,真就是冤家路窄哩!”

齐伯赶到伍中和家,已经小半夜了。

伍傅氏听到叩门声,急急慌慌地穿衣起来,赶到门口,问清是齐伯,开门。齐伯讲明情况,伍傅氏踅回房间去叫中和。

中和早坐起来了。此时敲门,八成是来请他出急诊的。

“啥人?”中和穿衣下床,收拾行头。

“是鲁家齐伯,说是马家老夫人又病了。”伍傅氏帮他收拾,“你这快去。”

伍中和坐回床头,反而不动了。

伍傅氏把东西收拾好,瞟他一眼:“他爸,你哪能不动了?齐伯候着哩!”

伍中和依旧没动。

伍傅氏将医箱提过来,塞到他手里:“快点呀,人家介大一把年纪了!”

伍中和长叹一声,身子依旧没动。

“我晓得你是为的啥事体。”伍傅氏扑哧一笑。

伍中和看过来,声音急促:“啥事体?”

“为当年那场赌,是不?人家赌赢了,你赌输了,这要见面,脸上过不去,是不?”

那场旧案鲜有人知,伍傅氏此时提起,无疑是揭了他的伤疤。伍中和呼吸急促起来,白她一眼:“多嘴!”

伍傅氏半是嘟哝:“他爸,这都介久了,你还争个啥哩?再说,一桩事体归一桩事体,今朝是老夫人生病,你……”

伍中和重重咳嗽一声,目光凶巴巴地射过来,伍傅氏赶忙憋住。

见话已让她挑白了,伍中和不好再讲什么,极不情愿地缓缓起身,拿起一只乡村郎中常用的手提箱,步履沉重地走向院中。

齐伯拱手揖道:“不好意思,打扰先生了。”

伍中和拱手还礼:“让你久等了。走吧。”

二人脚步匆匆地赶到马家。听到声响,俊逸迎出门外。中和与他见过礼,进门为老夫人把脉,而后在她头、颈上按捏一阵,又在左右手腕各下一针。

马老夫人的呼吸渐渐平缓,面色也和缓多了。

俊逸大是叹服,语气恭维:“伍兄,没想到你这医术也介好!”

中和未予理睬,只把两眼盯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着伍中和,略显吃力地给出个笑:“伍先生,有劳你了。”

伍中和回她个笑:“老夫人,都有哪儿不适宜,讲来听听?”

“背上冷飕飕,头顶痛兮兮,手脚软绵绵,心里烦糟糟,交关不适宜哩。”

“呵呵呵,”伍中和轻声安抚道,“老夫人,没啥大事体,看脉相,你这身子骨结实哩。”掏出一粒丸药,“这粒丸药,只要老夫人吃下,管保身体矫健健,一星星儿病都不会有嗬。”

“敢情好哩,谢谢你了!”老夫人冲他又是一笑,挣扎几下欲坐起来。俊逸急挪过去,扶她坐起,在她背后垫起两只棉花枕头。

老夫人把嘴张开,中和放药进去,齐伯早已端水候着。

老夫人饮几口,将药冲下,目光缓缓转向俊逸:“瑶瑶寻到没?”

“在家里呢,这辰光应该睡下了。”

“这就好。”老夫人松下一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仍旧跪在床边的阿秀,老泪流出,长叹一声,“唉!”

鲁俊逸生怕她说漏什么,转向中和,移开话题:“伍兄,能否再为阿拉姆妈开个方子?”

“好吧,”伍中和拿出纸笔,“我这就开一个。”埋头写几个字,递过去。

俊逸接过一看,惊愕道:“堂戏三日?”

“是哩,”中和望着老夫人,“老夫人眼下只有一病,心里烦糟糟。三日堂戏一开,老夫人啥病也就没有了。”

“好好好,”鲁俊逸朗声笑起来,“你这方子好咧。齐伯,这事体由你操办。你打听一下,方圆哪家戏班子最好。”

说到堂戏,马老夫人果然来劲了,忽身坐起,连连摆手:“俊逸呀,甭让齐伯费心了,就叫甫家班子吧,既省钱,听起来也顺耳。”

“好好好,就叫甫家的!”鲁俊逸呵呵笑起来。

中和趁势起身,拱拱手道:“老夫人,鲁老板,辰光晚了,生员告辞。”

老夫人欠欠身子:“伍先生,半夜三更地惊扰你,老身实在过意不去。俊逸,你代老身送伍先生回府!”

俊逸、齐伯送伍中和出来,走至中堂,俊逸顿住脚步,掏出一块二十两重的银锭,双手捧上:“些许铜钿难成敬意,请伍大夫笑纳!”

伍中和脸色一阴,正正衣襟,不无揶揄道:“鲁老板,你还是收起吧。在下依旧是个落魄生员,未曾拜过医师,不敢妄称大夫,诊费自是不敢收的。”

俊逸依旧微笑:“那……权作药钱吧。”

中和如针刺心,反口讥讽道:“鲁老板,我晓得你有钱,但钱不是这般花的。一粒丸药,三枚铜板而已。”

俊逸脸上有点干,笑也僵了。

齐伯忙从袋中摸出三枚铜板,递过去。伍中和伸手接过,纳入袋中,转身又走。

俊逸语气转变:“伍兄留步!”

伍中和止步。

“伍兄,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二十年了!”

“鲁老板记错了,”中和回走一步,目光逼视,“应该是二十年五个月又三天!你应该在今年三月初七衣锦还乡才是!”

“伍兄记性真好!”

“观鲁兄架势,是想此时此地就了结吗?”

“在下不敢。在下只想告诉伍兄,那场豪赌,在下认输。”

“哦?”中和越发揶揄,“鲁老板别是正话反说吧!”

“非也。”俊逸的声音略略激昂,“在下不过是挣了几个臭铜钿,如今眼里也只有臭铜钿了。反观伍兄你,依旧是境界高远,傲骨铮铮,浩气贯空啊!”

伍中和两道目光直射过去,仰天长笑一声,扭转身,大踏步而去。

“再请伍兄留步!”

伍中和再次住步。

俊逸掏出一张庄票:“在下愿赌服输。尽管伍兄粪土金钱,这笔赌注,还请伍兄不弃!”

伍中和爆出一声更长的笑,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第三章伍挺举邂逅葛荔,甫顺安当街受辱

这一夜,伍中和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在琢磨鲁俊逸讲出的每一个字,直到鸡叫仍未睡去。

回想这二十来年,自己之所以拼死拼活,熬断肝肠,除去光宗耀祖、施展抱负这两个叫得响的内在动因外,与姓鲁的这场对赌无疑是个外在鞭策。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等待他的总是失败。一次次的考场失意,让他连走路也抬不起头来。反观姓鲁的,竟然一年比一年发达。俊逸返乡一次,他的心就疼痛一次。他避而不见鲁俊逸,多次谢绝他的登门造访,甚至年节也不将自己的书画、对联卖予鲁家,无非是为这个心结。

翌日晨起,吃过早饭,中和丢下饭碗,来到挺举书房,脚下垫个凳子,从书架顶部取下一个长条纸盒,拍掉上面的灰土,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条珍藏多年的卷轴,在书案上摆正。

挺举不无好奇地看着卷轴:“阿爸,是啥东西?”

中和一声不响,但展开卷轴的动作极是小心。

画轴展开,是一幅西湖飞雪水墨画,上面题写两行诗,笔法苍劲有力。

挺举审看画面,目光落在题字上,脱口而出:“镜湖双叟!”

“是哩。”中和缓缓应道,“镜湖双叟,一书一画,合璧方为极品。此画双叟俱足,作于庚午年秋。自庚午年后,双叟即销声匿迹于江湖,此画当为绝品。”

“阿爸,”挺举压住心跳,“你是哪能搞到这个绝品哩?”

“机缘巧合而已。”

“什么机缘?”

“二十多年前,阿爸陪你阿公赴杭州大比。你阿公前往贡院应试,阿爸到灵隐寺礼佛,出寺时见一醉汉跌落水塘,冒死救之。次日晨起,有人持此画寻到客栈,定要送给阿爸。”

“可是那个醉汉?”

“非也。”中和摇头,“来人只说受人之托,至于所托者为谁,阿爸不得而知。”将画轴卷起,重新装入盒中,递给挺举,“你将此画送到鲁家,交给鲁老板!”

挺举颇觉诧异:“交给他?为啥?”

“了却一场旧案。”

“旧案?”

“多年前,阿爸与姓鲁的打过一个赌。”

挺举屏住呼吸:“所赌何物?”

中和指画:“就是它。”

挺举收好画轴:“阿爸,我……这就给鲁老板送去。”

中和一字一顿:“告诉姓鲁的,伍中和认赌服输!”

挺举持画赶到鲁家,俊逸问明缘由,大是感慨。

听说是字画,碧瑶迫不及待地嚷嚷打开。

俊逸打开,碧瑶眼睛一亮,目光落在画面左上角的两行题词上,朗声吟道:“长堤卧波奈何天,飞絮忽入血梅间。啧啧啧,好句子啊!”

齐伯也凑过来,瞟了一眼,打个惊颤,脱口而出:“是他!”

“啥人?”俊逸怔了,看向齐伯,“你晓得此人,镜湖双叟?”

“我……”齐伯这也回过神了,赶忙掩饰,“老爷说笑了,老仆是个粗人,哪能晓得这等雅士?不过是年轻辰光,老仆去过西湖,见识过湖上美景,觉得这人画得还挺像的!”

“岂止是像,是神韵哪!”俊逸再次品鉴一会儿,指着画道,“齐伯,瑶儿,这画这字,当是绝世珍品,千金难求哟。”他将画卷起,笑吟吟地双手递还挺举,“画已赏过,麻烦贤侄带回去吧。”

“晚生不敢。”挺举拱手推拒,“阿爸讲了,阿爸认赌服输,还望鲁老板收下赌注。”

碧瑶眼睛大睁:“阿爸,什么赌呀,哪能没听你讲起过哩?”

“呵呵呵,”俊逸笑着摇头,“一场儿戏,不值一提嗬!”

碧瑶摇晃他:“阿爸,瑶儿想听,你这讲讲嘛!”

“好吧,我这就讲给你听。”俊逸眯起眼睛,说是讲给碧瑶,却是让挺举听的,“二十年又五个月前,阿爸与你伍叔同道赶赴院试,你伍叔榜上题名,成为生员,阿爸却名落孙山,依旧是个童生。返回途中,你伍叔志得意满,矢志大比,欲进士及第,阿爸则一路闷闷,萌生经商之念。你伍叔劝勉阿爸,阿爸心里窝气,大谈八股迂腐,实业也可成就功名,精忠报国。我二人因此起争,越争越烈,随之演变成一场豪赌。”

“哪能个赌法?”碧瑶的兴致完全被激发起来。

“我俩打赌,各走各的道,以二十年为期,看啥人率先功成名遂,光宗耀祖。”

碧瑶不无惊喜地拍手:“阿爸,这赌你赢了耶!”

“呵呵呵,”俊逸连连摆手,“儿戏之言,当不得真哪。”

挺举这也听出原委,再度拱手:“鲁叔,晚生告辞!”

俊逸拿起画:“此画还请贤侄带回。请贤侄告诉你阿爸,什么赌不赌的,那辰光我们皆是少年气盛,毋须当真!”

挺举再次推拒:“鲁叔差矣。君子无戏言,何况是赌?晚生告辞!”

俊逸略略一怔:“贤侄且慢!”从袋中掏出庄票,“既如此说,也请贤侄将此物带回。”

挺举接过庄票,打眼一看,见是一万两银票,不无惊愕道:“这……”

“呵呵呵,”俊逸笑道,“若是真论起来,那场大赌,你阿爸输了,你阿爸也赢了。鲁叔赢了,鲁叔也输了。我俩算是打个平手。既然是平手,你阿爸定要履约,鲁叔也得兑现才是!”

碧瑶不解地问:“阿爸,明明是你赢了呀!”

“小姐讲的是。”挺举顺手将庄票郑重摆在几案上,屏气敛神,“鲁叔,既然是赌,就只能有一个赢家。”再度拱手,“晚生告辞。”言讫,一个转身,大踏步走出。

鲁俊逸拿起庄票,追出院门:“贤侄——”

挺举没有回头。

望着挺举的背影,俊逸若有所思。

齐伯跟上来:“老爷,要不,我把此画送还伍家?”

“不必了。”俊逸手一摆,苦笑道,“又是一头倔骡子呀!”旋即,嘴角浮出莫名的讪笑,“也好,我倒要看看,姓伍的这口气还能争到几时!”

“儿戏?”伍中和一拳砸在几案上,“他鲁俊逸何时将此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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